[古剑三]我在轩辕丘打工的日子 作者:砚凉 文案: 我玩了个叫古剑奇谭三的游戏。 然后我穿了。 带着挂,不完全的剧本,笔直的性向,却没带脑子。好在脑子不影响我交男朋友,虽然……今天的我依然在努力向男朋友证明我是个妹子! 原创钢铁直男哈士奇女主X缙云。 排雷:第一人称,有私设,不可避免的OOC,巫炤戏份多,虐巫炤,不拆官配。 以及,女主她没有脑子(加,黑,加,粗) PS:请不要在本文下面催更其他文(震声!)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缙云,巫炤 ┃ 配角:轩辕丘同事,主角三人团 ┃ 其它:女主没有脑子 一句话简介:今天的部落勇士也在努力证明性别 立意:古剑奇谭三BG同人 第001章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趁着前面的尸体缓缓倒地的功夫低头看了看——又黑又红的颜色,是血水混了雨水以及战场上的烟灰产生的效果。就是不知道这血里面有没有我自己的——这是现在最让我担心的问题。 我觉得我的肩膀有点疼,可能是被刚才那个人死的时候肩膀上的骨片项链扎破了。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在这样的卫生环境下,要是真破了很可能感染,最好还是找点酒精碘伏再不济紫药水消消毒,不然这时候连个消炎药都没有万一感染发烧破伤风就…… “这时候还走神,你真的想死吗?!” 身后的一声咆哮把我从忧虑中唤醒,我反手一棍抽飞右边偷袭的敌人,也吼了回去:“胡说!我就是不想死才走神的,喂,你还有蓟药吗?我肩膀好像被划破了。” “……滚!老子断了两根手指还没用呢!娘成这样,你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死的!” “……”喂,你说谁娘,我本来就是女的,都说了多少次了,为什么就是没人相信啊?! 是的,我是个女的,还是一个信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最大爱好是瘫在宿舍里等着室友用食堂外卖拯救我的胃、每天最大幅度的运动就是下床上厕所的娇弱少女。 虽然这一切都要加上一个“穿越之前”的前缀。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越到这里,甚至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连穿越前的记忆也渐渐变得模糊。现在的我,是原始社会某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小部落的奴隶——是的,当我发现自己穿越并且变得力大无穷以为即将走上原始种田文巅峰的时候,就被这群语言交流都成问题的原始人抓了去,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在脸上被烙了个奴隶的印记并且赶上了战场。 说好的女频靠脸吃饭,又美又作就能走上人生巅峰呢?虽然我不美,但是我可以学着作啊,为什么不给我学习的机会! 这时候的奴隶都是战场上的炮灰。一场战斗下来,折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不过好在我穿越后的身体天生神力,几场战斗混下来也学了不少战斗技巧,慢慢地从炮灰转职成了高级炮灰。 我一棍打碎了面前敌人的头盖骨,头也不回地又吼起来:“喂!你那边还有骨片吗?我棍子上面的又断了。呸,好歹我也是刷了好几轮怪的人,为什么都不能给我配好一点的装备啊?” 比刚才更加暴躁了几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他妈就不能自己摸个尸体???我比你还多活了好几次呢还不是和你一样用新手装!!!” 我被他提醒,赶紧在地上的尸体里抠出新的骨片摁进我的大棒里。一边得意于自己的影响水平——看,虽然我没能教会原始人种田,但是已经可以和原始人无差别对网游黑话了! 换了新装备的我如虎添翼,杀进怪堆里无差别全屏AOE,左手落凤斩右手旋风斩,遇到残血的还能开个大收一波人头,讲真,在克服了晕血的习惯忽略了伤口血液交叉感染之后,我就是这人群中最靓的崽! 我恍惚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当年网游里面,我还是那个左手镇派伞右手大橙武呼风唤雨的全服毒瘤,一时间胸中豪气干云,正准备呼唤着身后小弟一起上去收人头的时候,忽然一道冷里的锋芒斜刺里逼来。我还没看清是谁,这些日子在尸体堆里面摸爬滚打练出的直觉已经让我下意识一个侧滚闪开,只是头发却仍然被剑锋割掉了一大把,向着男女不分的路上又迈出了一大步。 我惊魂未定地摸了摸刚才差点被收割的头,抬眼看向前方——在一群灰扑扑的同模小怪堆里面,一个身形高挑带着骨质面具梳着高马尾的人逆光站立着,手中的剑斜斜指着地面,我那没被熬夜摧毁却英年早逝的头发正从剑锋上缓缓飘落。他看向我这边,隔着那凶神恶煞的面具,两道恍若实质的目光隔着人群缓缓落到了我身上。 我的表情严肃起来——终于,在刷了这么多小怪之后,我终于刷到了BOSS啊。 我觉得按照自己目前的装备单刷BOSS有点悬,于是朝后面开启队聊:“喂!这边有个大的!来帮忙啊!出货了一人一半!那个剑光秃秃的不太好我就要了,这个面具特别适合装逼就给你了!让你这个小红手摸怪,要是还有别的,都给你啊!” 我现在已经离队友有点远,然而他不愧是部落里面仅次于我的高级炮灰,哪怕这么远的距离,比刚才暴躁了两个度的声音已经隔空传了过来:“凭什么你要武器就只给我挂件??我草你妈一个人去死吧你!!!” ……要不是只有这么一个还能打的人,我回去就换队友你信不信?! 我们队聊的时间有点长,而这时候我已经不小心踩入了BOSS红圈,面前的人一言不合一剑就朝我劈了下来。这一剑极快极狠,哪怕是我穿越来早已经练出了妖兽一般的直觉也只是堪堪躲过。等我反应过来,左手摸了摸肩膀,手心里已经是一片殷红——几乎是瞬间,刚才还只是不确定的关于破伤风感染以及对酒精碘伏紫药水的需求汹涌澎湃地涌上心头。 一击不中,那人仿佛也有些惊讶,只是他的动作却是更加迅捷,压低身子,更加狠的一剑就朝我刺来。我“嗷”地叫了一声,下意识举起旁边水牛一样大的石头挡在面前。只听“当”的一声响,我的手腕被震得发麻,那人的剑却是深深劈入了石头里。 “嗯?” 他像是惊讶地喊了一声,只是我却没心思猜他是不是被我的威武雄壮震惊到,手里的石头一丢就毫无风度地朝后跑。这BOSS等级太高,显然不是我能对付的,我一路疯跑到队友面前,抓着还在和小怪搏杀的他就跑起来。 “傻逼你干什么?!” “快跑啊傻缺!那个人太厉害,我们打不过,留得青山在,练级再重来!” “跑了就有用?!你是不是忘了祭司是怎么对待逃奴的了?你想死别拉着我!” “反正都是死!而且你是不是忘了,连我都打不过的人,这个部落有谁能对抗?我跟你说这部落完了,我们换公会从头混起,死不了!” 他像是被我最后的这个理由说服了,终于是不再反抗,顺从地被我拉着跑。穿越之后我的体质已经比之前强了无数倍,然而当我一回头,却吓得魂飞魄散——那个人居然突破了BOSS不得出副本的限制,手提着剑一路跟在了我后面! “卧槽他追来了!”我一声惨叫,加快了脚步朝着前面冲去,战斗的疲惫和巨大的压力已经让本来就没什么见识的我慌乱得不能自已,下意识就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路——回部落食堂的路。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手里抓着队友身后溜着BOSS朝前冲,前方终于出现了我最熟悉的茅草屋,正当我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身后的人却猛地抓住了我的后脖领子。 ——擦,早知道我就不装逼穿原始社会版运动内衣了!反正我的胸就算裸着也暴露不了性别,都当奴隶了还要什么自尊! 我被勒得脸红脖子粗拼命挣扎,手里的队友也掉了下去。正当我绝望的时候,那人却没如同我想象一样一刀抹了我脖子,他拎着我,对着食堂里走出来的族长,用清冷如同班主任问你为什么没写作业的语气说道:“**?” ……对不起,原谅我刚来还没太久,外语还没学会多少。 族长的脸上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惊恐神色,我听到拽着我的人更加冰冷的声音:“和魔族勾结,我奉***之命,前来剿灭**。” 说着,他低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目光像是在我脸上的奴隶印记上面扫了一下,然后……居然丢下了我。一人一剑就朝前方冲了过去。 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虽然从穿越以来我就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是现在的情形,更像是梦中梦。 那个戴着面具的BOSS丢下了我,在身后队友还没赶到的情况下,一人一剑杀入敌群。在没有了我这个BUG级战斗力的情况下,部落里的老弱病残像是砍瓜切菜一样被他杀了个精光。我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精妙的剑术,也是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是靠我的一身蛮力就能混下去的世界。 我呆呆地看他屠杀着,看后面的援军赶到,我的队友像是和我一样被吓到了,一声不出地看着面前的杀戮。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停了下来。他微微低下头,剑身的血珠缓慢滴落,我几乎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正准备跑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 “结束了?” 我回过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在日后无数个夜晚让我辗转反侧的身影—— 和这个时代非常格格不入好像用了洗发水的柔顺长发披在肩头,一张白皙得能看到皮肤下青色血管的面孔,因为太过俊美甚至透出了几分妖异。明明是闭着眼睛,额头上却欲盖弥彰地还用朱砂画了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仿佛是在告诉所有人老子不瞎。然而这些都不是最引人瞩目的,比他的美貌更吸引我的,是他超越时代前沿的装扮——红黑色的衣服,还有身后特别像大扑棱蛾子翅膀的披风。 那之后的无数个夜晚我都辗转反侧——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一个人,要穿着大扑棱蛾子的披风? 这个问题一直到我后来和他熟悉起来都没太敢问出口,更别提当时还是个战俘的我。于是我只能沉默地看着,看眼前的面具男轻轻甩落剑上的血珠,回答道:“还没有,祭司逃了。” “这两个?” 伪二郎神朝我和队友这边转过脸,仍然闭着眼睛,好像他真能看到似的。 “是奴隶。不是部落的人。” “奴隶也是帮凶。”三只眼的声音轻柔无比,我却从中听出了深深的寒意,“杀了吧。” 他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了一块小竹片,笔走龙蛇地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朝我丢了过来。我眼睁睁看着小竹片砸了我的脸,然后……然后没有然后了。 三只眼:“……” 我睁着眼睛懵逼地看着他,怎么,这货难道觉得靠这东西能砸死我? “不可能!”他开始有点愤怒,“为什么巫术对你不起作用?你到底是什么人?!” ……巫术? 对哦,这个世界有妖兽有魔族,有巫术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我想了想自己这些日子混战场的经验,好心提醒:“不起作用也有可能,因为我好像对魔法攻击都免疫,你要想真的杀了我,还得用物理攻击。” 他闭着眼睛瞪我,显然是没经过我的培训,听不懂我的黑话。 “行了,巫炤。有时间的话,你还是找一下祭司吧。”面具男终于开了口,“这两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叫巫炤的三只眼面目阴沉地最后朝我怼了一脸,反正他长得好看,我就当这一脸是我的福利。然后才开口:“刚才已经试过了,找不到,他和魔族勾结,说不定……” “那个……”我壮着胆子举手,“你们要找祭司的话,我可能知道他在哪……” 两个人一起看我。 我小心翼翼说:“你要是会巫术的话,是不是有一种术法,靠这个人身上的东西就能找到他的所在?祭司身上的东西,我有……” 我指了指自己用来遮掩最后的自尊的运动内衣:“就这个,我还有两件都被他抢走了,他一直穿着……要是用巫术的话,说不定……” “那是什么?”巫炤皱着眉头问。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用当初糊弄祭司的坚定语气回答:“……护心甲。” 第002章 巫炤的黑科技果然是很黑,凭借着我的bra,我们果然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了祭司。 他用一种看叛徒的目光愤怒地看着我。像是不敢置信自己是怎么被找到的。我看着他那件里面塞了坚硬的兽骨真的变成了护心甲的运动内衣,颇有点心虚地低下头——讲真,看一个老头子穿着bra,哪怕是A的bra,还是非常辣眼睛的一件事…… 面具男干脆利落地一刀砍下了祭司的头。我和队友全程安静如鸡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讲真,虽然我穿越到现在也已经习惯了杀人和被砍,但是像他这样杀人如同游戏杀怪一样毫无感情波动的我见得还是不多,面对着这样的人,哪怕是自带金手指的我也有种面对食物链顶层霸王龙的噤若寒蝉感。我那平时嚣张得好像太白山上哈士奇的队友相比也是这样想的吧…… “走吧。”面具男收剑入鞘,转身朝巫炤说。 “这两个人,不杀了吗?”巫炤朝我们这边看,呸,闭着眼睛你看什么看,我都不好意思把“看”这个字用在你身上。 “奴隶而已,没必要。”面具男酷酷地说。 终于要走了。我心里大松了一口气,把我当奴隶的部落也被灭了,这下我终于能够带着小弟仗着金手指闯荡江湖了…… 身边扑通一声响,我那一直沉默的队友突然朝着面具男他们跪了下来,用格外激动的声音喊道:“缙云大人!您是缙云大人,对吧?” ……吧? 卧槽队友你怎么回事??说好的一起闯荡江湖呢?! 我一脸懵逼地看着突然叛变的队友,他表情激动地看着面具男,那双只会用厌恶鄙视看着我的眼睛里居然闪着泪花。那两人停下来,面具男迟疑地看过来:“你是……” “缙云大人!我之前是**部落的,当时曾经被您救过。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您的恩情!现在我无处可去,请您收留我吧!” 叫缙云的面具男好像是有了些印象,他的语气仿佛稍微柔和了些:“我记得那个部落,只是你现在为什么是奴隶?” “呜呜呜对不起,虽然缙云大人救了我们,但是过了不久那些人又卷土重来,他们杀了我家人,把我变成了奴隶。现在的我无家可归,请您收留我吧!” ……队友,你这也太惨了点吧。 “可是……”缙云显然非常犹豫,是的,要是我也不想收留这种到哪哪被灭族的幸运E,我懂。 “我很强的!从被抓到现在我一直活了下来,对了,还有他!他也和我一起加入你们,缙云大人,他比我还要厉害,而且以前从没学过战斗,我们会为了您的部落出生入死的!” 我还陷在对幸运E的同情中,旁边的人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说出了这样的豪言壮语。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乱讲! 我震惊地看着那个毫不犹豫卖队友的人,喂搞清楚,你可是小弟,凭什么你要替我决定加入哪个公会啊?! “可以。” 缙云还在犹豫,后面已经坐在某个我叫不出名字的妖兽背上的巫炤已经出了声,他阴测测地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仍然闭着眼睛,我说哥们,闭着眼睛就别假装能看到到处瞟了。 “这个人,我很有兴趣。对巫术毫无反应的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反正***也在搜罗天下猛士,多这两个人也不多。” “好。”缙云终于答应了下来,他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照夜!”居然有个很文艺的名字的队友表情激动,“我叫照夜!这个人,他叫……他叫……” 他迟疑地看着我:“……喂,你叫什么名字?” ……和你相处了这么久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真是对不起哦。 这是到了乙女游戏的起名环节了。名字可是大问题,直接关乎了以后CG的唯美程度,毕竟拉灯时刻对方叫一声“二哥”之类的称呼总是太出戏。我神情严肃地想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长得确实颜值在线的巫炤:“我叫Master。” 所有人:“……” “觉得这名字奇怪吧?也正常,我的部落文字和你们有些不同。”我淡定地看着巫炤,“没事,我叫你,来跟我念——Master!” 巫炤和缙云都没开口,照夜迟疑地看着我:“妈……妈什么来着?好奇怪的名字,我能叫你妈吗?” ……不能,我是你爹,儿子你给我滚。 我就不该高估原始人的语言学习能力,想着以后当Master不成还很可能多一大票儿子并造成拉灯时分乱X惨剧,我气馁地耷拉下肩膀,说:“我叫顾长宁。” “顾……”照夜的声音好像郑重了些,“你是哪个部族的?有姓氏的部族遭遇灭族的不多,你怎么这么惨,听名字也像是个贵族,居然……” “汉族。”我念身份证,“还有,我族有十三亿人呢,被灭的可能性不大。我就是迷路了回不去了而已。” “……” 那之后照夜看我的目光就带上了一点敬畏。我在他眼中终于从一个傻逼上升到“自吹自擂是十三亿人口的大部族的贵族傻逼”,这目光总让我想到穿越前打网游的时候的队友,于是我毫不客气地跟他PK了一路,等到了有熊部落的时候,这小子终于被我打得学会了叫我名字。 是的,我还是跟着缙云巫炤他们来了他们的部落有熊。因为照夜的提醒,我终于明白像我这样脸上烙了奴隶标记的人走到哪都是奴隶,只有在(可能是缙云自吹自擂的)有熊才有可能得到平等待遇。 有熊很大,和我之前呆过的部落比起来,这里至少也有了穿越前农村的水准。我们被带到了一间空着的草屋,当奴隶当久了,我也没想起来提醒那位战士我和照夜性别不同不适合同宿舍,看到了床就倒下去睡得昏天黑地。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还是死宅咸鱼大学生顾长宁。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在宿舍里打刚买的古剑奇谭三。我操纵着王皮鞋一手神农剑法耍得出神入化,正当我带着云大佬小缨子杀到无名之地的时候,一股突如其来的尿意席卷了我。 “顾长宁,顾长宁!” 室友在叫我去上课,我更加紧张地憋着尿打游戏。一边习惯性嘴骚:“宝宝别叫,能不能拜托你替我撒个尿?我走完这个迷宫就来满足你!” “……” 周围好像沉默下来,我欣慰地继续打游戏,只是没过两分钟,游戏桌突然天旋地转!我的电脑都被人掀了! “顾长宁!!”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非常阳光健气的小哥站在我床前,叉着腰怒吼,“你叫谁宝宝呢?恶心死了艹!快滚起来!缙云大人叫我们呢!” ……哦,是梦。 宿舍是虚假的,游戏是虚假的,只有尿意是那么真实。 只有尿意。 心疼我刚刚打到无名之地的存档。 我情绪低落地把洗了澡后大变样的照夜赶出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就跟着来叫我们的小战士走到了有熊最中间的房子里。 一个人背对着我们站在屋子中间,听到声音,他转过了身,顿时,一张俊逸疏朗的面孔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长眉,修目。像是天边被风吹成絮状的薄云,极浅淡的一层,拨开就是藏在眼瞳深处的万里苍穹。 唇角像是一直带着笑,仔细看过去,那笑意好像又藏在了深邃五官的阴影中,让人忍不住想要一直看下去。 昏黄的烛光下,他那和这个时代分外格格不入的玉白肌肤像是被堵上了一层柔润的珠光,模糊了棱角,温柔了眉眼,连垂落在身后的长发和单肩披风都氤氲了光的颜色。 我窒息了可能有三十秒。 那一刻,我懂了,为什么我会穿越到这里。 就是为了遇见他啊!!! 这颜值!这气质!就是我最爱的那一款啊!!! 他笑着朝我们说:“你们来了。” “是的,我来了!”我抢上前一步,几乎是热泪盈眶地看着他,“您……你好!我叫顾长宁,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嗯,”不愧是我男神,居然没被我的痴汉吓到,他仍然笑着点头,“我听我妻子说了,你们两个都是很强的战士。” “对!我……哈???你……你结婚了?!” 那一刻。 天崩。 地裂。 我他妈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不是,他是。”我冷漠地把后面的照夜推过来,“我就是被他带来的。” 照夜:??? “欢迎。”我那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还不守夫道到处xjb撩的前任男神仍然保持着有风度的微笑,“我是有熊的族长,姬轩辕。” 我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在缙云和巫炤口中的马赛克名字就是这个发音。只不过,有熊,轩辕……等等,这些设定有些不对啊! “您刚才说您妻子……”我试探着问,“她叫什么名字?” 姬轩辕笑了笑,笑容里满满都是狗粮的味道:“她叫嫘祖。” ……破案了。 轩辕黄帝,嫘祖……这两个人,是我祖宗啊! 照夜和姬轩辕到底说了些什么我没太听清,盘旋在我脑子里的只有两个念头,一是这个有妖兽和巫术的世界的轩辕黄帝到底是不是我祖宗,二是……我想上我隔了几百代的祖宗到底算不算乱X啊? 第003章 我和照夜就这么在有熊留了下来。 事实证明,缙云真的没吹牛逼,有熊真的是个挺不错的地方。我和照夜在撂翻了部落里所有的汉子们之后,很快就和众人打成了一团。这里住得好,吃得好,除了两点不好,其他哪都挺好。 第一点就是……有熊的人不让我上女厕所。 在原始社会,女奴隶是几乎最底层的存在,所以在之前我也就没刻意说明自己的性别。到了有熊安全了之后,我就打算恢复自己的女儿身。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却是……没有人相信我! 我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到女厕所想要脱裤子的时候引发的一片惊叫,然后我就被一群战斗力并不输汉子的女战士打了出来。甚至嫘祖还告到了姬轩辕那里,并警告我再这样耍流氓就赶我出部落。 ……老子哪里耍流氓了!你们有的东西除了胸我什么没有! 我恨,我冤,我想证明自己,然而我总不能找个汉子脱裤子给他看,跟妹子脱裤子就更不可能了,嫘祖可能会和姬轩辕一起把我打死。于是从那之后,我就只能哀怨地缩在房间里上厕所。 第二点让我不太爽的事情就是,有熊的汉子太热情。在我和照夜靠武力打入内部之后,他们做什么事情都喜欢拉着我们一起,比如吃饭,比如训练,比如上厕所,比如洗澡…… “长宁!走,洗澡去!” 一只巨手拍在我肩上,回过头,那位在我来之前号称有熊第一猛士的戎冬正笑着看着我,他光着上半身,只有一条搓澡巾围着和谐部位。 “不去。”我冷漠脸回头。 “嗨,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合群啊,你看照夜,你们俩还是一起来的,多和他学学。” “……这要我怎么学?我都说了无数次了!我是妹子,女的!!!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终于崩溃,歇斯底里地吼起来。 他用一种看五岁儿童的慈祥目光看着我。 “好好好,我知道,你以前的部落还有十三亿人,你还是贵族是吧?我都知道,所以我们去洗澡?” “……”戎冬我敲里吗! “你看看我啊!”我悲愤地抬起脖子,“我没有喉结!你见过没有喉结的男人吗!” “有的小孩子发育不好,确实是没有的。” “我的胸!”我挺起在兽皮衣下面还是有一点起伏的胸,“你看这是胸肌的形状吗!” 戎冬同情地看着我,一边亮出自己足有B的胸大肌:“没关系,以后会长大的,走,我们去洗澡!” 戎冬我敲里来来!!! “……我不去!”我倔强转身,终于是悲愤地找到了一个理由,“我……我鸡鸡太小,和你们一起洗澡我自卑!” “……这样啊。” 他终于是略带同情地把目光移向了我下半身,然后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就先走了,再见啊长宁!” “……” 我悲伤,我愤怒,可我并不能对他们做什么。而且,我还要另外找地方洗澡…… 有熊部落外面是有条河的。那群汉子喜欢扎堆洗澡也方便了我避开他们。我绕到下游,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脱了兽皮外套,然而要下水的时候,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我又犹豫了起来。 这水,有点凉。洗了可能会感冒。感冒就会发烧,发烧就有可能挂掉。 这水,里面还有鱼和水草,还有脏兮兮的汉子共用。要是我真下去了,作为一个生理构造先天不足的妹子,还有可能yd感染,可能得病,万一有汉子在上面打飞机,我还可能怀孕…… 我在河边沉默了十几分钟,然后决定还是就在这里洗个头算了。 原始社会是没什么理发师护发产品的,为了方便打理,我头发一直留得很短。这就导致了我必须努力把头往前伸才能洗到头。我撅着屁股用力弯腰,正在认真搓头发的时候,脚下一滑,整个人就重心不稳地朝水里栽了下去。 我只来得及“啊”了一声,救命都来不及喊,就被汹涌的河水吞没。我是会游泳的,只是河水太急,我只能努力憋着气,寻找上岸的机会。好在没过多久,我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然后那只手就把我从河里拎了起来。 “噗……咳咳……谢谢了啊!我……噫——” 我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入目是一片耀眼的肉色,是和部落里的汉子们一样晒成麦色的健康颜色,只是却比部落里的汉子们更加紧致光滑,肌肉有力地匍匐在因为沾了水更加诱人的皮肤下面,起承转合勾勒着男人最迷人的线条。我几乎是看直了眼,甚至都没顾得上看是谁救了我,满脑子都是…… 这腰真翘。 啊呸不对,这屁股真细。 等等还是不对,这个人…… “不客气,没事吧?”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脑内“yooooooooo”的疯狂刷屏以及我的视线被打断,我抬起头看过去,那是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孔,颜值足以和巫炤与姬轩辕比肩,只是却比那两个人要英气得多,从漆黑锋利的眉眼到棱角分明的线条都在诠释着荷尔蒙爆棚的硬汉之美。 简直帅裂苍穹。 不过问题是……这人是谁?!我在部落里从没见过这么一号人啊! “你是有熊部落的吗?我之前没见过你。”我警惕地看着他,手已经悄悄到背后摸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并在上面抠了个洞,随时准备抄石头砸奸细。 “我见过你。”他说,“你是顾长宁。戎冬他们说你很厉害。” 哦,这是熟人了。我放下心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没穿衣服。 也没穿裤子。 天赐良机! 等等不对,我可是正经人! 我秉承着最后的良心面不改色努力把目光放在他胸大肌以上,只是这小哥居然连这都不放过我,他丝毫不顾及我这个妹子在场,仍然慢条斯理毫不避讳地洗澡,那只手缓慢地从脖子移下去,沾了水揉搓明显比我的胸都大的胸大肌,我眼睁睁看着那颗褐色的“哔——”在指缝间若隐若现,而水流从脖子流下来,蜿蜒着掠过我的视线朝下面不能描述的地方下去…… “你怎么了?”他突然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我,“流鼻血了。” “……我没事!”我慌忙撩了一把水擦鼻子,只是低头的刹那,某样不能描述的东西又突破了马赛克生生地逼进了我的视线,一股更加汹涌的鼻血喷出来,我连忙仰起头,面红耳赤地努力忘掉刚才的一幕,然后把“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些糟糕的形容赶出脑海。 “真的没事吗?”他像是有些担心,居然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触电一样朝后猛跳一步,实在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麻烦你穿上衣服?” 他用一种“你有病吧”的目光看着我,也对,有谁洗澡还穿衣服的? “……我鸡鸡小,看到你这样我自卑。”没办法,我只能再次把这个羞耻的理由拿出来,都把人家看光了,总不能说我是女的吧?! 他顿了顿,下意识朝我下半身看过来。我抖了抖腿肚子,有点想跑,只是这位不知名的小哥虽然看上去有点冷冰冰的,但内在显然还是个好人。他走到岸边,拿起自己的衣服,也不顾身上还湿着就穿了上去。 穿了上去…… 上去…… 小哥你这什么衣服啊?!褐色兽皮兜裆布,上半身就一根草绳瞎几把一勒,肌肉和□□还露着呢摔! 然而我却不能再谴责对方不正经,只能努力清正心思。继续低头默默擦鼻血。 “你看起来很弱,没想到挺厉害的。”他突然说。 “不厉害我就活不到现在了。”我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奴隶吧?我还很弱的时候就被赶上战场,多亏了……”金手指,“才活了下来,当时怕得浑身发抖。可我身边的人慢慢地都死光了,没办法,也只能学着变厉害啊。” 说着说着,我就忍不住伤感起来。想当初,我也是个一点感冒就要去医院拍肺部CT的小公举,而如今,仅仅是因为胸和脸,我就被这旧社会蹉跎成了男女不辨的糙老爷们…… “力量,速度确实不错。”小哥赞同,“只是,技巧太弱了。像你这样的人,真的和魔族对上了,只有死路一条。” “……”我抬头看他。 “不信?”他挑了挑眉,顺手用脚尖挑起地面上的一根树枝,握在手里,“不信的话,打一场就知道了。” ……呵呵,自从我穿越到这原始社会,除了那个叫缙云的面具男,还没输给过谁。就连那个大扑棱蛾子巫炤还不是只能看着我干闭眼?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衣服不好好穿是要挨揍的! 第004章 我错了。 我只以为自己有金手指就能笑傲原始,可我没想到,不但那个面具男缙云可以吊打我,就连我洗头随便撞上的一个小哥都能把我打得失去求生欲。 我摊成大字躺在河滩上,望着天空思考人生。 旁边的人用脚尖踢了踢我:“长宁。” “死咯。” “你也不用这么失望,其实你还是挺强的。” “我谢谢您嘞。”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蹲了下来,语气也更认真了些。 “我是说真的,你的实力真的很强,缺的只是技巧。稍微训练一下,恐怕我都不是你的对手。” 虽然觉得这人有点自吹自擂的嫌疑,可我还是被安慰了一下。一骨碌坐起来:“可也没人能教我技巧啊,我和戎冬一个路子的,我们俩切磋都是互怼……”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他望着我,目光清正。 我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会,”他摇头,“都是同一个部落的,你的实力变强了,对于抵抗魔族也增加了助力。” “那就谢谢了。”我终于摆正了心态,“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缙云。”我的话音未落,也不远处已经有声音响了起来。循声望去,只见很久不见的巫炤坐在他那个拉风的坐骑上,正朝这边“看”着。那坐骑一步步朝这边走来,他又叫了一声:“姬轩辕正在找你。” 在我目瞪口呆的表情下,那个看起来和面具男除了身材没有一点相像的小哥应了一声,然后拿起了放在石头后面我一直没看到的剑,一步步地走了过去,离开前还扭头朝我说了一声:“明天上午我在这里等你,记得来。” ……谁要来啊你这个大骗子!!! 一股无名的憋屈升起,堵在我喉咙口不上不下的。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正准备回去把照夜揍一顿泄愤的时候,可能是因为缙云和我打了招呼的缘故,一直视我于空气的巫炤终于轻轻开了口:“你是谁?” “顾长宁。” “没听过。” “就是那个你朝我丢竹片我能反扔你一脸的那个大佬。” “……” 他沉默了,我开心了。 我觉得鬼师大人可能是上天派来治愈我的,怼了他一脸之后,我神清气爽地准备离开,那轻柔得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来:“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人。”我随时不忘证明自己的性别。 “我知道,但是,别的女人不像你这样可以免疫鬼师的巫术。” “我怎么知道,可能我比较特别……等等,你……你相信我是女人?!” 那一刹那,我热泪盈眶! 苍天啊,过了这么久,终于有人相信我是妹子了吗!!! 他微微点头:“气味不一样的。” “求你!!!大佬,求你帮我证明啊!”我几乎跪下,“他们都瞎了!不相信我是妹子,呜呜呜为什么我要被逼着在房间里偷摸摸上厕所还要躲着非要拉我洗澡的汉子啊!” 巫炤静静地面对着我,嘴角仿佛是扬了扬:“凭什么?” 我沉默了一下:“……说出你的条件。”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我苦恼地说,“我真的不知道……要不这样,我可以协助你做一次实验,你不是自命不凡吗,那就自己去找到原因。”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口:“十次。” “喂你不要坐地起价啊,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实在不行我就去缙云面前脱裤子证明清白……等等你别走!我答应!答应你了还不行吗!” 巫炤可能本体真的是蛾子,昼伏夜出的那种。他非常不走寻常路地和我约了晚上的时间。不过也好,不耽误我上午和缙云切磋。 那一天,缙云站在洒满金色阳光的河边,仍然穿着那件特别能暴露他身材优点的兽皮衣,看上去格外美好。 因为太过美好,所以每一次我被他揍翻的时候,看了看那张美好的脸,才劝服自己——算了,长得好看,原谅他。 嗯,长得好看,原谅他…… 我特么不原谅他还能怎么样啊?!说得好像不原谅他我就能打过他一样!!! 我到底是多想不开才要找缙云来教我?!醒醒啊顾长宁你只是一条咸鱼,咸鱼就仗着金手指混吃等死当第二不好吗!为什么要奋起翻身! 第十二次被缙云一棍子抽翻的时候我终于放弃了爬起来,撅着屁股一副死鱼样趴在河滩上,不起来,哪怕河滩上的鹅卵石把我的平胸压得凹进去我也不起来了! “起来,我们再来一次。”缙教导主任云站在我旁边说。 “命在这里,你拿走。”我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说。 他沉默了下:“其实你已经进步很大了。” “你是指从十下被你打倒变成了十五下被你揍趴?” “不,我是说,你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在哪。” 我想了想:“不该找你当我教练?” 缙云摇头:“力量、速度,甚至反应能力,你都不缺。但是,你缺少一种信念。那种为了胜利拼搏的信念。你好像对战斗并没有什么热情,包括之前我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也只是感到你想要赶快结束战斗,只要活着,不管是赢还是输都可以。” “……有什么问题吗?”我困惑,“除了活下去,你上战场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我当时只是随口的一问,可我发誓,那一刻缙云的眼中像是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那双从来沉肃的黑色眼眸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点亮,犹如划破夜空的闪电,有那么一刹那亮得惊人。 他微微启唇,在我以为他要回答我的时候,他却话锋一转,凝视着我的脸问道:“你的奴隶印记,想不想去掉?” 我抬手摸了摸脸。说实话,在这个连镜子也没有的原始社会,要不是缙云提醒,我都忘了自己脸上还有这玩意儿。我问:“可以去掉吗?” “巫炤应该有办法,我去问问他。” “……算了,那人阴阳怪气的,肯定不会帮忙的。就这样吧,其实也挺帅的。”有种少年漫主角的中二之气。 “也好。”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缙云的嘴角仿佛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伤疤是一个男人成长的印记,你会背负着它变成强大的男人。” “……” 谁特么要变成强大的男人啊?! 那天晚上,当我拖着被直男云折磨得身心俱疲的残躯爬进巫炤的实验室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进了斯内普教授的魔药教室。 这里阴暗,森冷,充满着古怪的黑气,非常……非常适合被揍了一天的我补个觉。 “那啥,打个商量,借我条毯子行吗?”我对安静站在角落里的巫炤说。 “你很冷?” 他的声音让我感觉更冷。于是我点头:“有点,这样睡觉有可能感冒的,所以,反正你也做不出什么结果,不如我睡着你做着?” 巫炤沉默地面对着我。因为没有睁眼,所以他可能没法用那张脸很好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那么,我们就试试吧。”他没提借我毯子的事情,这小心眼的男人。 我坐在巫炤实验室的中央,有些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说实话,除了他拿小竹片丢我那次,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鬼师这个职业的操作。 他站在我身边,一手是竹片,一手拿着蘸了朱砂的毛笔,我看着他缓慢在上面涂写着,然后红色的光在他手中升腾而起,仿佛触手的暗红丝线猛地朝我扑来,我条件反射闭了一下眼……然后那道光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巫炤停顿了一下,红光之中,他的脸色好像变得更白了点。 他的动作更加急促,同时也开始了念念有词的咒语,更加绚丽的各种色号的光在我身边连续闪动。姨妈色豆沙色珊瑚色几乎能集齐MAC和YSL全系列,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口红大展的中央,开始还觉得有点新奇,然而随着巫炤声音的持续,我的头渐渐耷拉了下去。 当我清醒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几个小时后的事情了。 房间里的光都消失了,只有巫炤一个人背对着我静静站在墙边,不知是不是错觉,那道身影隐约让我觉得有几分萧瑟。 “结束了?”我问。 他不回答,我试探着朝外面走了两步,他没拦我。 “那我走了啊。”我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想起了缙云上午说过的话,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试探地问了一句:“对了巫炤,我听缙云说,你有办法能去掉我脸上的奴隶印记?能不能帮个忙……” “不能,滚。”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冷酷无情地打断了。背对着我的幺蛾子披风上,那两个黑洞洞的圆圈像是代替了巫炤没睁开的眼睛,充满怨念地盯着我。 我连忙跑出了他的实验室。 第005章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渐渐习惯了这种上午武术课挨揍,晚上实验课补觉的生活。 缙云是个好老师,他兢兢业业地每天揍我,争取做到打得我超痛但是第二天还能继续打的可持续发展。我的心情也渐渐从混吃等死变成了“草我早晚变得比你强打死你这个龟孙”的执念。 和缙云比起来,巫炤这个老师就更好了,他的课轻松又愉快,我只要坐在那里,听他用数羊的声音在旁边念乱码,就能很快陷入睡眠。他也不打扰我,只是近乎偏执地执着于自己的研究,并且在研究失败后也只会自己生闷气从来不朝我发脾气,几天下来,我只觉得自己的睡眠质量都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等到第十天再踏进巫炤实验室的时候,我的心情已经是非常愉悦了。 “今天第十天,巫炤你别忘了之前我们说好的啊。”我提醒他。 巫炤今天有些反常,不像之前一样缩在角落里自闭,反倒是第一次面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他那张脸笑起来的确很好看,但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后背却爬上了一层奇怪的寒意。 和之前九天差不多的表演开始,巫炤仍然站在我身边不远处,只是这次他却没马上开始烟花表演。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小的骨笛,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绵长悠远,像带着来自远古的声音,还挺好听。 我欣赏着难得的声音,正在思考巫炤为什么突然崩人设变成文艺青年的时候,黑暗中却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汗毛几乎都炸了起来。 那是来自混迹数十场生死搏杀锻炼出来的直觉,虽然没看到,我也能感受到有什么危险的东西从黑暗中一步步走了出来。 我的瞳孔都不由自主扩大,紧紧盯着那片黑暗,渐渐地,一片惨白的颜色缓慢地出现在我眼前。 那是森森的白骨,空洞洞的眼窝里却亮着诡异的红光。不知道是什么妖兽的骨头,带着仿佛来自地狱的寒气,没等我看清楚,就猛地扑了过来。 我对巫炤的红光免疫,可这种怪物的物理攻击,还是能弄死我的! “草巫炤你……” 我的骂声只来得及说出一半,就连忙狼狈地就地一滚,躲过白骨妖兽的攻击。伸手在旁边胡乱摸了摸,却什么武器都没找到。而这时,那怪物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森寒的獠牙几乎就在我的眼前。我的脑中“嗡”地一响,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些天被缙云揍出来的动作已经做了出来。 我伸手,在獠牙刺下来之前,牢牢抓住了妖兽的嘴,然后猛地用力。伴着清脆的响声,白骨妖兽居然被我从嘴巴处生生撕成了两半!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惨白的骨片在空中纷纷扬扬落下来。我站在骨片中间,扭头怒瞪着脸色不是太好的巫炤,咬牙切齿吼道:“巫炤,你是真的想杀了我吗?!” 他轻轻哼了一声:“只是寻常的实验而已,你说过……” “我说过你妈个鸡!”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一步冲了上去,对着那张傲慢冷淡的脸狠狠一拳揍了下去。 砰的一声,一拳到肉,结结实实,舒爽无比。 “你?!!”巫炤捂着脸退后一步,平时淡漠高傲的神态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两道眉挑的高高的,似乎还不敢相信我真的揍了他。 “我怎么样,我居然敢打你吗?”我冷笑着吹了吹拳头,“对不起,我不但敢打你,我还敢再打你!” 说完,我气沉丹田,冲过去又是一拳打了个对称。 “你这个卑贱的人类,你居然……” “呵,对不起啊,卑贱的人类这会儿就是想揍你,有本事你反抗啊!” 砰! “吹你的笛子啊,叫你的尸体啊!你不是很厉害吗?说好的做实验,你一声不吭就想杀我?你倒是杀啊!” “早晚有一天,我……” “不用早晚了,就今天,老子今天不把你打得变成鬼尸,老子就不姓顾!” 砰砰砰! 那一刻,我好像体会到了缙云揍我的快感。 不,应该比那个更快感,毕竟我皮糙肉厚的耐打,而巫炤完全就是脆皮caster,魔法攻击超低防御只能站在后面加个buff那种。揍起来好像吃黄瓜,又脆又爽。我毫不留情打了个爽,到最后……巫炤被我打得睁开了眼睛。 是的没错,他睁眼了。 我被那双红色的好像鼬哥附体的眼睛死死盯着,因为太吃惊居然忘了继续打。 “你……你眼睛没问题啊?那为什么平时不睁眼?” 他阴沉着一张被揍肿了的脸,像是要吃人一样死死盯着我。 我放下了拳头,无所谓地说:“恨我?呵呵,你把那怪物放出来咬我的时候我也恨你。我就奇了怪了,我自认为没有哪里对不起你吧?因为你的巫术对我不起作用,就要真的杀了我?你变态吧?” 巫炤冷笑了一声,可他打不过我,也只能继续瞪我。 我咔吧咔吧摁了摁指节,站直了身子朝门口走去:“之前说的事情……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帮我澄清的,我无所谓。不过我也说清楚,要是下次再把你的阴毒心思用到我身上,老子见一次打你一次!” 我一撩帘就出了巫炤的实验室。 那天晚上我睡了个好觉。等到第二天去上武术课的时候,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得不得了。 “今天你好像很高兴。” 在互殴五十多招终于把我打倒之后,缙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不错,进步很大。” 我嘿嘿嘿地笑:“因为我发现,你教的东西挺有用的。” 他挑眉看向我。 “昨天我用你教我的把巫炤揍了一顿!” 缙云:“……”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我叭叭叭地就把昨天的事情义愤填膺地说了一遍,说完才想起来,貌似缙云和巫炤的关系挺不错的。顿时又有点后悔,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我揍他朋友好像有点不太好…… 缙云微微皱起眉,表情也严肃起来:“我明白了,我会和他好好说说的。对不起,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连忙摆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人这么好,我完全没觉得你们是一路人……不过我说句老实话你别生气,我觉得这种人,傲慢自大又自私,说是没有用的,打一顿就好了。要是一顿不行,那就多打几顿。” 缙云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一张脸又冷又硬好像面瘫一样没太大波动。不管是喜还是怒,表情波动都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可正是因为这样,这个浅淡的勾唇动作才更加让人心悸。像是一缕阳光照在了冰封一冬的湖面上,就连那缕缕升腾的寒气都被光照得晶莹剔透。 我几乎看得呆了。 “你……你长得真好看啊。”我发自内心地赞叹,“也就比姬轩辕差一点了。” 他怔了一下,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表情稍微有些赧然,他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谢谢……你,你其实也不错。部落里很少有这么和姑娘一样清秀的男人。” “……” 我本来就是个姑娘QAQ!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不生气,就听到缙云又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的名字要更好听。” “嗯?” 我抬头看他,他的目光却落在远处,好像在透过虚空看着什么很遥远的东西。 “长宁,长久安宁……你的名字一定寄予了你父母很深的期望。” “……” 自从我来到这里之后,所有人叫我名字都是吼的。不是戎冬那种“长宁快来打架!”就是照夜那种“股长宁你这个傻逼!”还从来没有人像他这样念过我的名字。沉静又温柔,带着一丝捕风捉影的缱绻。我的耳朵一下子烧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对……可能吧。你的名字也好听!缙云,缙云……我第一次听到就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对,好像第一次听就觉得曾经听说过,可能是在某个很遥远的梦里…… “走吧。”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巫炤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和姬轩辕说让他不要那么过分的。” 我眨了眨眼睛,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担心,他一个caster,又打不过我,还能真的把我怎么样吗? 第006章 跟着缙云训练了一个多月之后,他宣布我可以出师了。该教的都已经差不多,只剩我在战斗中自己磨练了。 我还是打不过缙云,虽然已经能和他互殴半个小时不分胜负,可依然是屡战屡败。最后我也放平了心态。作为咸鱼,打不过真大佬就打不过吧,至于战斗磨练……嗯,说实话,自从来了有熊,除了和部落里的汉子,我也没和别人打过了。 正当我以为自己就能这么安心混吃等死的时候,姬轩辕一个通知把我们都叫了来,有熊部落最重要的十几号人统统神情严肃地凑在一起开会。 “……不是说是重要职位开会吗,为什么要叫我啊?” 我坐在戎冬旁边,坐立不安地左右看看,嫘祖,戎冬,缙云,巫炤……这可都是陪着姬轩辕打天下的大佬,我一个刚进部落没两个月的小透明,何德何能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啊。 戎冬的熊掌一巴掌差点把我拍到地里:“你可是全部落第一勇士,不叫你还能叫谁?” 我干笑两声,缩在戎冬的阴影里认真听姬轩辕说话。 这次会议的内容很简单——魔族入侵,而且是同时入侵好几个城镇,需要调兵遣将派人救援。姬轩辕把下面的人分成了三组,嫘祖,巫炤,缙云各带一队,看到我的时候,那双迷人的细长眼睛微微弯了弯,我正沉醉在祖宗的美貌中的时候,就听到他说:“长宁,你和巫炤一队。” “好!等等啥?!” 我从椅子上一下子弹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姬轩辕:“我……我不该和缙云一队吗?我们之前一直配合的……我相信和他在一起更适合作战!” 姬轩辕笑得貌美如花让我不忍心打他:“我知道你们总是在一起训练。可你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一个人在前线冲锋陷阵有些不安全,有巫炤在,至少安全些。” ……说得有道理。 姬轩辕完全是站在一个指挥的角度,作为一个近战职业新手,和同样近战的队友相比,一个可以在后方远程辅助的老手当然要更稳妥些。但是前提是……那个老手和我没仇。 和巫炤一组姬轩辕你真的相信他不会趁机坑杀我吗?!! 我看向巫炤。自从一个月前我暴揍了他之后,我们碰面他也只是冷着脸快速走过。现在他正面沉如水地看着姬轩辕,听到这安排也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点头。 ……大佬你点什么头啊?!你不是很恨我吗!你拒绝啊大佬!你们关系那么铁,姬轩辕会答应你的!!! 我在那心急如焚又跺脚又摆手,可巫炤这会儿却好像真的变成了瞎子,无动于衷地继续听姬轩辕说话,等到会议结束,我和巫炤的分组已经是铁板钉钉地定了下来。 我无精打采地朝外面走,想要先回去写封遗书。 缙云从后面走来,拍了拍我肩膀:“别担心,没事的。”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我要死了。” 他哭笑不得:“巫炤很可靠的,相信我。” “嘤嘤嘤嘤嘤可我和他有仇啊,要是他趁机杀了我……” “蝼蚁之命,我还不屑动手。”正说着,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巫炤从后面缓慢地走过来。这是自从我揍了他之后他第一次和我说话……不,可能不是和我说话,因为他闭着眼睛只顾朝前走,我顿时更加悲伤,这人不但和我有仇,甚至走路都不睁眼的,和这种人组队刷本我放心么我! 战机不等人,缙云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就和戎冬照夜他们勾肩搭背地走了——是的,还有照夜,就连我小弟都不和我一个队! 我心灰意冷地把遗书藏在枕头下面,垂头丧气地跟着巫炤出发了。 姬轩辕的部下基本都带着固定的兵,比如缙云带的就是饕餮部,嫘祖带的就是西陵众,而巫炤……巫炤好像也是西陵的,但是他,他只带着仆人,和我。 我觉得他可能把我划到了仆人那一类。因为一路上他都坐着他那只奇形怪状的妖兽,而我却只能拖着两条腿在后面步行。 我看了一眼他的坐骑,觉得那上面地方还挺大。于是试探性开口:“巫炤,你看一会儿我好歹也是打头阵的,要保存体力,不如你往旁边挪一挪,我也坐……” “不能,滚。”他说。 ……切,有什么了不起,这坐骑背上全是刺,坐久了你肯定得痔疮。 巫炤带的人都不爱说话,没走多久我就又觉得无聊,我又拾起了之前的话头:“巫炤,你很讨厌我吧?那刚才祖宗……啊姬轩辕分配队伍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抗议啊?” 他微微偏过头,朝我这边看来:“谁说我讨厌你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啊?不讨厌啊,那你……” “我厌恶你。” “……” 啊呸!我还恶心你呢!只不过这种话先说先赢,这会儿我要是再说,他搞不好还以为我跟他闹脾气呢! 于是我沉默着继续跟在后面,看了看前面背对着我的巫炤,悄悄把他长得拖地的蛾子披风系到了妖兽背后的刺上。 说是去讨伐魔族,可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个世界的魔族长什么样子,我一路上幻想着是不是和魔尊重楼长得一样帅得合不拢腿搞不好还可以嘿嘿嘿,等到回神,冷不丁一座村镇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黑云压顶,前方视野里倒伏着一片尸体。更远处,还有好像眼镜蛇长了爪子还没了后半截的扁平东西正在活动着。 “这就是……魔族?” 一路上的尸体死得都很惨,哪怕在这个世界已经见惯了尸体,我也忍不住感到有些不太舒服。我正在望着远方思考怎么上的时候,妖兽背上的巫炤已经拿出了那支骨笛。伴着笛声,好几只和之前袭击我的一样的白骨妖兽出现在周围,我皱了皱眉:“你想怎么打?这么多魔族,就这几只妖兽,不够吧?” 他朝着我点头,嘴角勾起一个堪称妩媚的笑:“够了。” “够了?等等,你说……喂卧槽?你这玩意儿有病吧!魔族在那边,它打我干什么?!” 我猛地超前冲了几步,可那几只可能因为失去大脑变得变态的妖兽仍然紧追在我身后,我扭头朝巫炤大吼,可他却仍然坐在上面微笑着看着我。 “督促你上战场,是已经够了。” “……” “巫炤我敲里来来!!!你他妈给我等着!!!” 我气得几乎是两眼喷火。巫炤叫出的那几只妖兽紧紧跟在我旁边,简直好像是催着干活的甲方,只要我稍微动作慢点就是一爪子朝我抓来。我狼狈地躲了好几次,最后愤怒地朝后面吼:“你就这么看着?!好歹你也是姬轩辕派来的主力,就……” 巫炤缓慢地从坐骑上下来,姿态之装逼表情之优雅简直像是主角,如果不是背后的披风在妖兽身上绊了一下让他差点摔倒的话。我痛快地笑了几声,他的表情更冷,笔走龙蛇在竹片上写下什么,然后朝前一丢,我已经看惯的那些红色烟花就在魔族群中绽放开。所过之处,魔物都变成了金光消散。 ……这货还真不是个水的啊。 我也收敛心神,回忆着缙云这些天的教导,努力投入到杀怪大业中。 来有熊还不久,我还没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武器。只是靠蛮力也够我对付这些被巫炤称为“劣等魔”的东西。没过多久,这片的魔就被我们俩清空,我看了看远处好像更多的魔,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些东西好像杀不完,我们不能一直这么打下去啊。” “你倒没蠢到家。”巫炤说着,一边朝更远处走,“这里有阵眼连通了魔界,把它找出来毁掉就可以了。” 我跟在巫炤旁边,虽然烦这个人,可我还是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帮他挡掉大半过来的魔族。一路上我们也找到了不少活人,只是努力救这些人的,却好像只有我一个。巫炤面无表情朝前走着,好像这些人的死活和他毫无关系。 这个人真是…… 我在心里骂他冷血无情,一边把哭得滋儿哇的小崽子塞进还活着的青壮年怀里让他们往安全的地方跑,忽然间,巫炤停下了脚步,他皱着眉朝我看过来:“你受伤了?” “啊?”我茫然地抬头,好像……没有哪里受伤吧。 “血腥味很重。”他顿了顿,又加重语气强调,“魔越来越多,都是被血腥味吸引来的。” 我摸摸头,摸摸后背,又原地跳了跳。好像没有哪里疼,只是在我跳的时候,巫炤的眉皱得更紧了。他朝我身后看了看,然后扔了一团蓟药过来:“自己处理好,别惹事。” ……处理什么啊,我真的没有哪里疼啊!要说疼,也就是肚子稍微有点……等等,肚子疼?! 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扭头看了看我的屁股,顿时差点泪崩。 屁股上一团的血迹,透过我为数不多的布料柔软干净的胖次染到了我的兽皮上面,这东西我是多么熟悉。那是我穿越前天天恨的、穿越后因为艰苦生活再也没来过一度让我以为自己变性了的、可能是到了有熊调理好身子又来了的……姨妈。 姨妈你好!姨妈我好想你!可是姨妈为什么您这时候来了啊呜呜呜呜!!! 我夹着腿,一副便秘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战斗下去。 我的迟疑让巫炤更加厌烦,他不耐烦地用下巴朝我点了点地上的蓟药:“自己处理好,别耽误我的事情。” “……怎么处理?” 他轻蔑地扯着嘴角,讽刺道:“堂堂有熊第一勇士,连用蓟药堵住伤口都不会吗?” “……” 怎么堵?怎么塞?啊?!你告诉我,这他妈要怎么堵住啊!!! “我……”我面红耳赤,终于还是艰难地朝他解释:“我没受伤,就是那个……月经……” “什么?” ……听不懂吗?也对,可能原始社会还没有这个叫法,我想了想,然后换了个说辞:“……葵水?”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看起来已经有些烦了。 “……就是那个,你知道我是女的吧?女人每个月都要来的……”我吭哧吭哧,“就……身体会不舒服,会流血,会战斗力下降……”当女人真的好难呜呜呜! 巫炤的表情已经转变成茫然,他好像是思考了一瞬,然后彻底冷下脸:“想要找借口不战斗的话,也可以,我会告诉姬轩辕的。” ……我去你妈的找借口啊!!!这家伙到底是怎样的直男!谁找借口了?我一刀切了你鸡鸡然后说你找借口信不信啊?!! 第007章 最后的解决方案是,我拆了我最后的运动内衣,苦逼着脸做了个临时的姨妈巾垫上,然后继续跟着巫炤冲锋陷阵。 心中饱含着杀意,我的怒火全部倾泻到魔族身上,一路上的表现之勇猛让巫炤也频频侧目。他就不行了,几个小时也没找到阵眼所在,最后我们找了一个山洞,打算暂时休息一下。 尴尬的沉默在我们俩之间蔓延。我肚子痛,不想出声,可巫炤却先开了口:“血腥味更重了。你别死在外面,我和姬轩辕不好交代。” 我哼了一声:“死不了。”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巫炤的声音带着犹豫响起来:“月经……到底是什么?” 我猛地扭头看他,巫炤的脸上有点懊恼,像是觉得自己不该不耻下问,但是却是一片坦荡荡,好像是大学宿舍里那个专心研究的学霸,特别伟光正。 伟光正得让我觉得,这问题老子必须仔仔细细解释给他听!!! “你知道女人是会生孩子的吧?”我问。 他点头。 “哦,那这个就是,女人每个月会排出生孩子的卵/子,伴随着子/宫内膜碎片脱落,和血一起咕噜噜从生孩子的地方出来。同时还会伴着肚子痛头晕出冷汗虚弱等负面状态,持续一个星期的东西。” 巫炤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心里痛快,我又补充一句:“所以,这不是借口!相当于每个月在你蛋蛋上切一刀边流血边挤出里面的J液,挤一个星期!” 巫炤呆若木鸡。脸色由白转青最后变得微微发红。他咬牙切齿看着我:“……不知羞耻!你居然……” “我怎么?”我冤枉,“你问的我才说的啊。你还有哪里不懂啊,我这人很宽宏大量的,都可以告诉你。” 他沉默,我估计他还有问题,但是刚才我的话吓到了他,他不敢再问了。 我继续闭着眼睛休息。又过了十几分钟,他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比刚才低了几分:“……很痛?” “……还行。分人,我不是太痛,也就好像在你蛋……” 他飞快打断我的话:“要怎么处理?” “就,养着呗,”我耸肩,“现在没条件,但是最好还是找干净的布条垫着,免得血流的哪都是吸引得魔越来越多。” 我发誓,我只是随口说了一句,绝对没有挤兑他的意思。可他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有点别扭。 山洞里非常沉默。我算是发现了,巫炤带来的那些人,除了伺候他衣食住行的时候会动一动,其他的时候几乎完全不动不说话。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些人其实只是傀儡。我和巫炤各自占据着山洞的一边,我睡不着,看向洞外的天空,这时候的黑云已经散了一些,满月从云缝中透出来,清辉泻地,连山洞都被照亮了几分。 巫炤突然坐了起来。 “怎……” 他抬起手,止住了我的声音,像是在仔细听山洞深处的声音。我朝他注意的地方看过去。因为怕洞里藏有魔,进来的时候我们特意检查过,洞并不深,洞壁是一种光滑的青石。我没发现什么异样,巫炤的表情却渐渐沉了下去。 “青离玉……”他轻声说,“找到了,原来藏在这里……” 我没听懂,他却从怀里又取出了一片东西,看样子有些像竹片,只是颜色却是惨白的,他右手拿着一把刻刀一样的东西,在白色竹片上面划了几下,然后朝着山洞深处的石壁轻轻丢了过去。 青色的石壁,被月光映得光滑皎洁。在白色竹片接触到石壁的刹那,忽然“轰”地一声响,周围猛地光芒大亮! 我一下子跳起来,抓着旁边的武器警惕地看着前方。光芒渐渐散去,我和巫炤仍然站在山洞里,只是面前却是一片开阔的通道。深不见底,两边的石壁上插着火把,不知要延伸到哪里去。 “要……进去吗?”我紧盯着通道里面,“是那个阵眼?” 巫炤没吭声,一个人径自朝里面走去。他皮脆,我连忙走到了他前面,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两边的情形。 越走,就越是开阔。火把已经无法照得通透,头顶和两边都藏在阴暗处,只有一点火光的地方,依稀能看到墙上刻着什么。我看了几处,发现好像画的是魔族,有劣等魔,也有我不认识的东西。不知走了多久,巫炤突然停下了脚步。 “别乱动。”他说。 我连忙停下来,只是他说得有点晚,刚刚落脚的刹那,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轰!” 比刚才还要亮得多的橙红火焰,突然从四面八方喷来!我几乎是刹那间朝后退去,可刚飞跑出两步,扭头一看,巫炤居然还特别装逼地静静站在那。 擦!这家伙牛逼吹这么大,其实原来是个弱鸡吗! 我咬了咬牙,跺了跺脚,还是没忍心就把他丢下送死,又重新飞奔了回去,一只手勾着他的肩膀,这时候周围的火焰已经扑到了脸前,再跑已经来不及,我一狠心,猛地把巫炤压在下面。他好像在挣扎,我狠狠摁住他,吼道:“你傻吗?!别动!不想死就给我老实呆着!” “愚蠢……”他的声音里似乎都在冒火,手掌按在我肩膀上,红光亮起来,拼命朝我身体里钻进去,“你好好看清楚,周围到底是什么!” 我抬起头来,周围的火已经彻底蔓延开来,烧到了我身上,但是好像……并不疼? “……这火不疼?” “……”巫炤沉默了一下,然后更加咬牙切齿地说,“巫术对你不起作用……那么,就只能……” 他从旁边抄起一块石头,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石头砸到了我脑门上。 我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刚想骂脏话,周围的火焰突然间扭曲变形,我眨了眨眼睛,再眨了眨眼睛,然后发现……我和巫炤还在那个一片漆黑的空间中,没有火焰,只有我压着他的肩膀摁着他的腿,好像色狼一样四仰八叉把他咚在地上。 “滚下去!”他已经抛开形象地吼。 我默默爬下来,灰溜溜地在他身后站好:“那个,是幻觉?” 他高冷地哼了一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弯下腰去仔细在地面上摸索着。我眯了眯眼,地上好像有雕刻的暗纹。他修长的手指指尖带着暗红的光,慢条斯理地沿着其中的某些纹路划过去。一横,一撇,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他划过的地方亮起来,等到终于组成一个奇怪的图案的时候,我听到咔咔的几声响,突然之间,地面毫无预兆地裂开了来。 “啊啊啊啊啊——” 我惨叫着朝下掉去,还好我反应快,刚落了四五米,马上抽出我的骨刀狠狠插在旁边的石壁上,勉强固定住了身体。而上方的巫炤却是笔直地落下来,我刚想伸手拉住他,又想到刚才尴尬的一幕,这货素来是个装逼而且牛逼的人,肯定心里有成算,于是默默地缩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巫炤从我旁边掉下去,擦肩而过的刹那,他恶狠狠地朝我这边看过来,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挤字:“你愣着干什么?姬轩辕让你来干什么的?!” 让我……给他打下手? 等等……要我接住你倒是明说啊摔! 等到我俩终于安全落地,我觉得他可能已经不想再和我这种蠢货说话了。 下面仍然是一片白地,只是却不再是黑暗,地面是和刚才的山洞一样材质的青色石头,裂开斑驳的石缝,冷白的光从缝隙里迸射而出,照亮了前进的方向。我留了个心眼,在脑海中默默勾勒着这些发光石缝的形状,残缺的图一点点补全,我渐渐意识到这可能是个阵法。而事实也差不多,光缝越来越密,当所有光线汇聚一处的时候,我们停下了脚步。 冷光汇聚之处,是一个台子,台子上面一个小小的动物正被六条成实质的光困在上面,看到我们过来,它猛地抬起毛茸茸的头,发出威胁的咆哮。只不过它体型太小,又是被捆得站都站不起来,只让人感觉弱小,可怜,又无助。 ……算了,它这么努力,我还是礼貌性害怕一下好了。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阵眼吗?” “嗯,辟邪,一种妖兽,力量不弱。看样子,是有人把它囚禁在这里充当阵眼。” “辟邪……”我咀嚼着这个名字,真奇怪,明明是第一次听到,我却觉得有些分外熟悉。 正当我左思右想在哪里听过的时候,巫炤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骨刀。 “……要杀了他?” “破坏掉阵眼,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他朝前走了两步,又斜过脸看了我一下,把骨刀丢给我,“你来。” “……不杀行吗?”我有点惋惜地看着那一团毛茸茸,说是辟邪,可看起来这家伙就像是小型阿拉斯加一样,努力做出超凶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是个连橘猫都打不过的战五渣。杀这样弱小的家伙,我有点负罪感。 巫炤冷笑一声:“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心。被当成阵眼的妖兽,基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它和法阵已经融为了一体,就算能解除束缚,也会马上死……” 他话音没落,我就抓住了捆住辟邪的那道光,手指稍微用力,“咔嚓”一声响,光锁链就碎在我手心里。我一只手揪着辟邪的后脖颈,把张牙舞爪的奶汪一样的妖兽在巫炤面前晃了晃:“好像没有死?” 巫炤:“……” 我喜滋滋地说:“怎么样,这也算解除了阵眼吧,我们是不是能出去了?” 他沉默了一下,走上前查看了一下那个台子的情况。从我把辟邪拎下来之后,周围的光就暗了下去,巫炤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又站在台子旁边足足五分钟,才仿佛是有些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几块竹片,在上面写了什么,粗暴地扔到了台子上。 “走。”他扭头就走,蛾子披风猎猎作响。 我拎着辟邪赶忙跟上:“喂你生什么气啊?没有伤亡就解决了,不是挺好?” 他走得更快,好像脚步带风。 “你刚才最后扔的竹片是什么?封印吗?嗯挺厉害的,你这么一封住,那些魔族肯定就过不来了,不愧是鬼巫……呃,好像不对,是叫鬼师?” 我们谁都没注意到,巫炤刚才好像是封住的台子上,那几块竹片突然动了一下。 一只手,带着火焰,缓慢地从里面探了出来。它在四周摸索着,最终抓住了其中一块竹片,狠狠握紧。 就在我们走出青离玉地面的时候,只听到身后的一声巨响,我回过头,就看到了扑面而来的一片火海。 怎么……回事? 又是幻觉? 我迷茫地看着扑面而来的火焰,这一次的热度真真切切,像是要燎着我的头发。有了刚才的教训,我毫不迟疑地一手拎着辟邪崽,一手抓住巫炤的后脖领,再一次以刚才那个地咚的姿势狠狠扑倒在了地上。 这一次,热得几乎能烤熟我的温度席卷了我的后背。 几乎让我昏厥过去的剧痛中,我隐约看到火海中出现了一个人影,还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巫炤就已经凝重地说了出来: “碑渊海……大天魔!” 第008章 我不知道什么是碑渊海,也不知道什么是大天魔,但是冲这十几分钟我和巫炤打架的情况来看,我觉得我们可能是遇到了麻烦。 那家伙看起来明显不是人类,可和我们见过的劣等魔却完全不同。他有着火焰一样的头发,是真的火焰,熊熊燃烧在头顶,要是我有这样的头发,就可以随时随地烧烤了多棒…… 巫炤的符一道接一道,趁他困住大天魔的刹那,我就上去一套连击,可那家伙实在是鬼得很,没打几下就又消失在我眼前,我渐渐有些浮躁,他的声音已经带着极端的傲慢从火海中响起来。 “我道是谁破坏了本尊布置的阵法,原来却是两个卑贱的人类。” 我停顿一下,然后扭头朝巫炤喊:“这语气真耳熟啊!是你熟人吗?” “闭嘴。”巫炤咬牙切齿地说,一边加紧了进攻。 大天魔却是轻盈地在红色的术法中穿梭着。我目光追寻着他的踪迹,不知是不是错觉,身边的火焰温度好像渐渐没那么热了。我紧盯着火焰中的残影,抓住一个机会,配合巫炤的术法猛地伸出手—— 抓到了! 我毫不迟疑,手腕用力,拽过来,上勾拳,左勾拳,下踢,猛踩!右手的骨刀横过来,看准了他的脖子,猛地刺了过去。正当我以为自己一定一击命中的时候,手中的身影却突然虚了下去。大天魔闪现在我的几步之外,他眯起眼睛看着我,脸上的高傲稍微褪了些。 “居然看走眼了……呵,没想到倒是有一个不太一样的人类。” “……”我不跟他逼逼,转身瞄准目标,再次冲过去!只是这一次却并没有刚才那么顺利,大天魔敏捷地躲过攻击,大笑着说:“你以为同样的攻击还能再次生效?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可是……” 左旋一刀斩! 不等他说完,我的左手已经翻出了刚才巫炤丢给我让我杀辟邪崽子的另外一把骨刀,反手就朝大天魔的胸膛刺去。鲜血飞溅,我的骨刀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左胸。大天魔痛呼了一声,猛地退后,看向我的眼中已经满是惊诧:“不可能!你……区区一个人类,怎么可能用这种东西伤了我?!” ……说不可能的是我才对吧?都刺中了心脏,怎么还这么生龙活虎?! 像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巫炤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那是幻影!快点,在大天魔本体到来之前杀了他!巫术对幻影起的作用有限,只有你能杀了他!” 这算是我第一次在巫炤口中听到对我勉强算是正面的评价。就算我讨厌他,也不由得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顿时打得更加卖力。挑,刺,戳,劈……缙云教我的那些剑法被我用出来,加上我的力量速度加成,大天魔渐渐地开始有些吃力。 他猛地后退,吼了一声,火雨如同流星一样朝我兜头射来。来不及躲闪,我只能两只手臂交叉挡着脸。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之前还把我后背烫掉一层皮的火焰居然此刻只是微温。我心中惊喜交加,拔刀上前,在旁边的石头上借力一跳,空中猛地扭腰转体,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斜刺入了天魔的后脖颈。 他发出了一声极为凄厉的惨叫,和之前的傲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人设和这种状况,让我越发有种殴打巫炤的错觉,顿时打得更加喜滋滋……大天魔左躲右闪,却还是被我拳拳到肉地打到脸上,被逼到角落里的时候,他突然身形一转,猛地朝远处的巫炤扑了过去。 ——喂你怎么突然就OT了?!放过我家脆皮Caster啊! 我下意识就要追过去援护队友,可没想到的是,巫炤却对着我怒吼了一声:“蠢货,别过来!守好那边的阵眼!” 我的心里猛地一沉,迅速扭头看过去——就在那边的台子上,原本已经暗下去的光由微微亮起来,而一只手,和被我殴打的大天魔完全不同的实体手臂正从台子上探出来。 ——大天魔实体! 幻影都这么难打了,实体过来还能玩?! 我也顾不上巫炤了,猛地冲到台子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截手臂狠狠砍下去。 一刀,鲜血迸溅。 大天魔的幻影狠狠抽搐了一下,我的余光看到巫炤施放的术法伸出了血红的触手困住了他,心下稍安,反手又是一刀劈在刚才的伤口上。那只手臂像是抽风一样颤抖着。我再不迟疑,丢下骨刀一把抓住了那只被我砍了一半的手,一拧一拽,就生生把那只手臂扯了下来! “啊——” 惨烈的呼叫声中,台子上的光芒猛地暗下去,似乎是大天魔再也无法支撑通道的打开。我手提着半截断臂转过身,带着一身的血杀气腾腾重新朝幻影冲去。 “放开我家辅助朝我来啊你这个移动烧烤架!!!” 巫炤是背对着我的,虽然看不到正面,我也能看到他的身上已经是斑斑血迹。比起浑身浴血的我好不到哪里去。我右手持刀,飞身冲过去,一边吼道:“巫炤低头!” 这一刀,就是最后的收割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面对着我的大天魔忽然越过巫炤的肩膀,对着我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冷笑。 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握住一样狠狠缩了一下,我甚至还没搞清楚到底危险藏在哪里,身体的本能就已经先一步动作,刚才一直提在左手的断臂被狠狠丢了出去! 那截手臂朝着大天魔的方向飞过去,然而,在半空中的时候,它却好像突然有了自我的意识,骤然转了个方向,猛地朝我飞了回来。 那一刻突然变得无比漫长。 我的身体还在半空中,无处借力,就算有着超强的控制力和爆发力,也只能勉强让自己转身弯腰,可那截手臂却又在空中转了个向,我抬腿堪堪避过,它就像一截利刃,狠狠擦着我大腿根的裆部刺了过去。 “啊——” 伴着我的惨叫,是那个难以启齿的部位鲜血飞溅。我从半空中重重摔下去。巫炤被大天魔一掌击飞,然后他才转过身,慢条斯理地朝我走来。 “啧,真是狼狈。”他在我身边站定,俯视着奄奄一息的我,像是在看什么恶心的东西,“最重要的地方被这么毁掉了,很痛吧?” “我……草……你……妈……”我翻着白眼从牙缝里往外挤字,压在身后的手却偷偷地用力抠着地面。 他倒是有了闲心嘲笑我:“没有了这个,你倒是来啊。” “我……”大天魔距离我很近,可能是同为男人他了解这种痛苦有多么致命,他这会儿也彻底放松了下来。我的手抓紧了自己抠下来的东西,虚弱地喘息着说:“我想……你有一件事情可能搞错了……” 大天魔眯起了眼睛。 “我……谁他妈告诉你老子是男的了?!” 那个刹那,刚还鸡飞蛋打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我骤然暴起,藏在背后的刚被我从地上抠起来的玉片朝着他的下半身就划了过去。我们距离太近,大天魔躲闪不及,顷刻之间就上演了一出真正的鸡飞蛋打。 在可以不用话筒KTV独唱青藏高原的惨叫声中,我甩掉了玉片在我掌心割出的血,用兽皮随便擦了擦刚吓喷出来的姨妈血,超高冷地哼了一声:“职场性别歧视要不得,希望你回去之后能够痛改前非,好自为之!” “我……你……” 大天魔已经是连话都说不出,他的幻影和外面那些劣等魔一样化作金光消散,我又等了十分钟,确定这洞穴里再不会出现别的,才腿一软倒在地上。 压到了大腿根的伤口,我痛哼了一声,颤抖着胳膊腿朝巫炤那边爬过去。他已经坐了起来,就算是浑身的血,他也维持着平时装逼模样,看上去比我要强得多。 “巫炤你没事吧?”我爬到他身边,倒下,仰头问他。 他没回答我,只是从高处静静看着我。没睁眼,我却好像仍然感到了审视的目光。 “要蓟药吗?”他问。 “要……唉算了,腿上的伤口没什么,就是我后背……嘶……嘤嘤嘤好痛。” 后背是被一开始的火焰燎出来的伤口,大片的烧伤,我们随身带的蓟药肯定不够。 他静了下去,我又疼又累完全不想说话,就在我昏昏沉沉要睡过去的时候,洞穴中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格外凄厉的叫声。 “嗷嗷——呜嗷嗷——” 我睁开眼看过去,就看到巫炤的手上正死死捏着一个毛茸茸的玩意儿,我这才想起来刚才我们打斗的时候,那只被当做阵眼的辟邪不知道躲在了哪里。现在的它正不断挣扎着,拼命要朝我扑过来。巫炤眉头皱了一下,抬手就要把它甩出去。我连忙出声制止了他。 “诶你等等……” 巫炤停下了动作:“?” “这家伙也挺可爱的,不如……”我看了看拼命摇晃尾巴好像哈士奇一样的辟邪,忍不住求情,“不如就出了洞再扔掉好了。”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辟邪的尾巴僵在了那里。 “也好。”巫炤把辟邪放下来,不想让它再吵,随手从旁边找了块石头砸晕了就丢在一边。他朝我坐近了点,又过了几分钟,他才很轻地问:“你……还疼吗?” “超疼QAQ!”我蠕动过去给他看我后背,“你回去要跟姬轩辕好好夸夸我啊,看我为部落付出了多少!” “我是说,”巫炤脸色好像有一瞬的僵硬,“你……那里……” 他的语气有点别扭,在这人身上很少听到这种语气。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指的什么:“月经?” “……” “还行吧。”我揉了揉肚子,开始有点愁,“就是那个大天魔把我姨妈巾都烧了……魔族死了连个尸体都不留,害得我想扒了他内衣做新的姨妈巾都是问题……啊好烦。” 我只是闭着眼睛习惯性牢骚,后背太疼,只有不停逼逼才能稍微分散这种痛。恍惚中我好像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等我睁开眼睛,就看到巫炤带着一脸被人打了脸一样的别扭表情,把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这啥?” “……干净的布。” 我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这才发现他把自己那件马甲脱了下来,巫炤本来就白,一片昏暗之中,那身肌肤更是好像冰冷的白玉一样泛着润泽的光。 他脸上的表情本来就带着懊悔,被我盯得久了,瞬间恼怒起来:“快点收拾好,你想在这里躺到死吗?!” “……也不是,就……”我犹豫地看着他手上的布,“你贴身穿的啊?你刚打架流了好多汗和血吧?” 巫炤:“……” 我又看了看他:“诶,你披风能借我用用吗?我看刚才你好像为了装逼一直没怎么滚在地上,这一路你又是坐着妖兽来的,应该挺干净的……嗷你干什么!” 他一巴掌摁到了我后背烧焦的伤口上,我惨叫了一声,猛地弹起来,弹到一半又被他摁住,整张脸好像都埋到了地里。巫炤不知从哪摸出了他那根骨笛,吹了两声,他的坐骑就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他把我和辟邪一起扔到了妖兽背上,来的时候被我吐槽过的刺顶着我的肚子,我刚想抗议,巫炤自己也坐了上来,于是那些刺瞬间收了回去。 妖兽走得又稳又慢,我还在想着我们掉下来的那个垂直高度要怎么上去,想着想着眼皮就沉重地垂了下来。睡着之前,我好像听到巫炤说了一句。 “之前说的事情,我会帮你的。” 第009章 出来讨伐魔族的一共五百多人,回去的也就砍了个零头,堪称大获全胜。而回来的人,除了死在外面的,我竟然是唯一一个被抬回来的。 以戎冬为首的一群人围在我周围,一唱三和地呜嗷喊叫着“长宁你怎么了!”“长宁你不要死!”“顾长宁你怎么这么蠢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捂着脸,恨不得这群人赶快滚出去好安心睡一觉。 整个部落的中上层几乎都围在了我身边,巫炤正和姬轩辕与缙云讲述着我们遇到的事情。当听到有大天魔出没的时候,姬轩辕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慎重。 “碑渊海和这边直接连通了吗?这可麻烦了……”他摸着下巴说。 “通道已经被封死,但是不能保证没有别的通道。” “我会派人仔细排查的,长宁,你这次做的不错,好好养伤,”他转向我,脸上露出勉励的笑,“等到伤好后,有熊不会亏待你的。” 我被这盛世美颜晃花了眼,一瞬间觉得自己为了他肝脑涂地也是值得的。 “到底伤在了哪里?”缙云从进来就没怎么说话,一直站在我床头垂眸看着我,眉毛深深皱着,看上去非常担心的样子。 “没事,也就后背,和……吧……” 大腿根的位置太隐私,我含糊了过去,可缙云却注意到了我竭力隐藏的姨妈血迹,在看到我屁股后面兽皮的时候,眼睛瞬间睁大。 “巫炤,这……”他扭过头,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巫炤,“长宁他……” 巫炤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房间内的气氛好像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长宁他……他的那个没有了?”戎冬也不敢相信地看着巫炤。 巫炤没说话,只是沉默地面朝着我。 ……喂你们当着我的面说些什么啊! 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可因为是趴着的缘故,众人的表情我看得并不真切。只听照夜的声音有些艰涩地响起来:“那他……还算是男人吗?” 这句话我听懂了。于是我奋力从床上挣扎起来:“我不是啊!我本来就不是的!早说过了,我是……” 缙云一只手轻轻按在我的肩膀上,可能因为我受伤的缘故,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温柔了些:“别乱动,没关系。巫炤,是大天魔……吗?” “不是,”巫炤摇头,“很久之前,她就不是男人了。” ……这话也没错,不过怎么听着哪里不太对…… 我还在细细琢磨,缙云放在我肩上的手却是猛地颤了一下,房间里的气氛一瞬间好像更加凝重,我只能看到坐在我对面的照夜,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好了,让长宁好好休息。”终于,姬轩辕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重,“巫炤,你跟我来,把这次的事情详细告诉我,长宁他……不会白白牺牲的。” “我没有牺牲啊!缙云你听我说,我就是后背烧伤还有……总之没别的了!你信我的对吧?!” “嗯,你好好休息,这个仇,我们会为你报的。”他又拍了拍我的肩,站起身来,反手握紧了身后的太岁。 “我真的没事!照夜,你……你知道的吧?我一直跟你说过我不是男人的啊!” 照夜的眼睛红红地看着我:“嗯,你说过,对不起,我没想到你那么早就……” “卧槽!你们怎么就说不通?我真的不是……我还割了大天魔的鸡!你们想想,要是个男人,会做这么凶残的事情吗?!” 戎冬:“长宁,对不起,以前我们还……放心,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起哄拉你去洗澡了!” 大鸿:“对不起,长宁!” “……我屮艸芔茻你们这群人怎么就说不通啊?!!” 我的后背烧伤了一大片。要是在现代咸鱼大学生的时候,妥妥是进ICU并且多次植皮才能挽回的伤。可是自从穿越后我的身体发生了变异,不过是在床上趴了十天,居然就能下地行走了。 但是我并不高兴。 因为从我下床去外面散步开始,周围就不断飘来奇异的视线。 有好奇,有同情,有惋惜……还经常有路过的小屁崽子从远处跑来,到我面前郑重地一鞠躬,对我说“谢谢您对部落的付出”的…… ……我觉得我把你揍一顿对部落的贡献会更大哦!!! 没过两天,刚从床上下来的我就失去了对出门的兴趣。自闭地继续趴在床上挺尸。 照夜从门外走进来,站在不远处,有些犹豫地开口:“长宁……嫘祖说,多出门走走对伤口恢复有好处。” “多出门走走会加重我心上的伤。”我死气沉沉说道,“照夜,你说,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我是女的呢?” 他憋了一下,习惯性要怼回来,可大概是想了下我还是个伤员,才闷闷地说:“这让人怎么相信啊?你这么能打,身材也不像,性格也不像,你自己说,哪里还能证明你是女的?” ……好特娘的有道理啊! 我把手放在裤腰带上:“这样吧,我可以脱裤子给你看,只给你一个人看,然后你要告诉大家我是女的,行吗?” 照夜连忙捂住眼睛:“我不看!我都听戎冬他们说了,你鸡鸡没了,那不是和女人一样了吗?你别以为我没看过女人就会被你骗到!” ……死处男真的超级讨厌!!! 我抄起枕头旁边的兽皮就朝他砸过去,照夜敏捷地躲开,呜嗷乱叫着就朝门外跑去。我气得快要厥过去,本来就在愈合期的伤口又开始发痒,我伸手蹭了蹭,然而在脊柱中间的某一块却总是不太好抓到。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来,我突然觉得委屈得有些想哭。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应该是那熊孩子又回来了,我趴在床上也不想动,懒懒说道:“我后背好痒啊……照夜来帮忙抓一下。” 那人走近了,在床边坐下,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就按上了我的后背。他也没有抓,只是用手指轻轻按着。指尖带着的薄茧力度刚好地蹭着我刚碰不到的那一块,我顿时舒服得哼哼起来。 “照夜啊,”我被按得昏昏欲睡,“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是个处,丢不丢人?难得我愿意脱裤子给你看你还嫌弃?呸,我还没嫌弃你又短又小呢,我跟你讲,我上次可是看过缙云的了,那个尺码,保证你看一眼就想要割鸡重建!” 背后的手骤然僵住。我不满意地扭了扭:“怎么停了?还有下面呢,快点!” 他不动,也不出声,我有点奇怪,胳膊肘撑着床板扭头看,就看见了缙云正表情复杂地望着我,可能是因为光线问题,一张脸还微微地有些红。 我胳膊肘一软,啪叽一下重新摔回去,然后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挪到了墙角,距离拉开才敢看过去,结结巴巴地说:“缙缙缙缙缙云?你……你怎么来了?” 他低下头,轻咳了一声:“我来看看你恢复得怎么样。” “挺挺挺挺好!刚才我还揍了照夜一顿呢!”我超大声地喊着以掩盖尴尬,“又要打仗了吗?打谁你说我这就去!” 我能感受到自己脸上烧起来的温度。没法不烧,不管怎么说我也只是个单身狗,就算我平时汪汪叫的声音响了点,可也没遭遇过这种当着异性的面大声赞扬他材大器粗的状况,此刻我恨不得穿越回几秒钟前,把那个大声逼逼的自己从床上拖下来打一顿。 缙云的脸色反而慢慢缓和了下去。他看着我恨不得缩进墙角燃烧的样子,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你没必要这么在意这个。”他声音又轻又慢,“不管周围的人说了什么,你永远是你。就算你……” 他目光往我下半身扫了一眼,轻咳了一下带过:“……你也是为了部落,不用有任何自卑。” ……谢谢我并没有任何自卑。 我沉默地扭头不想看他。天知道我多想大声对他喊出来自己是个女的,可……刚刚才说自己亲眼看过他的尺寸,这会儿让我证明自己的性别实在是有些羞耻。以缙云禁欲闷骚的性子,说不定会直接拔剑把我砍死在这里…… 可我的沉默在他的眼中,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他从旁边拿起了一件东西递到我面前:“我听巫炤详细说了那天的事情。我觉得,骨刀可能不太适合你。你试试。” 我接过他手里的那两件黑乎乎的东西,仔细看了一下才试探道:“这是……拳套?” 这个时候的金属是远比后世珍贵的东西。到现在,我也只见过缙云的太岁这一把金属剑。可那两个拳套却沉甸甸地在我手里,显然是兽皮混着金属制成的。我戴到手上,大小正合适,舒适度也很高。 “真不错。”我发自内心地赞叹,“那天要是有这个,打起来应该也会轻松一些。” “喜欢就好。就是大概用不了多久,你还在长身体,不过也没关系,等到你长大了,把上面的金属拆下来,重新做一个就是。” 我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打断了他的话:“长大?等等,你觉得我多大?” 缙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身材,迟疑道:“看样子,有十四岁了吧?” “……你说得对,”我微笑,“再加个四五……六七八九岁,也就差不多了。” 第010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发现我比他还大一岁的原因,缙云在我眼前消失了好多天。 我的伤也彻底养好,终于重新活跃在了部落的汉子们之中。可能因为缙云温柔的鼓励,我也学会了无视周围人同情的目光,并朝他们挥舞我的拳套,威胁说“真的同情我的话,就来陪我啊!” 然后我在部落里渐渐多了个“鸡神”的名号,和缙云的剑神几乎并列。 那之后没多久,我就迎来了穿越之后的第一个节日——丰收节。开会的时候姬轩辕倒是说了一大堆鼓舞士气的话来强调这个节日的重大意义,只不过我睡醒后总结了一下就是,这个节日可以好好吃一顿。 这一天很快来到,我从早上就饿着肚子勒紧了裤腰带等着晚上的到来。终于黄昏降临,我喜滋滋地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发现从早上就一直不知道偷偷摸摸做些什么的照夜一身花花绿绿地出现在了我眼前。 他的头上插着绿油油的鸟毛,脖子上腰上缠着又粗又长的兽牙兽骨,脸上身上都涂着纹身,我看得有些眼晕:“你怎么把自己搞得和妖兽一样?” 他白我一眼:“一看就知道你没仔细听姬轩辕说话,你以为今天就只是吃饭的?” “还有什么事?” “当然是!求偶啊!” 他神态激动地挥着手:“我可是打听过了,丰收节的时候,全部落的年轻男女都会聚在一起,要是有看中的姑娘或者汉子,就可以给对方投递信物,要是对方也反赠了礼物,这两个人就算是在部落的见证下在一起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能不抓住吗!” ……古代版的情人节啊? 我不由得也有些心动,想我单身二十余年,不仅是因为宅和懒,更是因为从没有过看得上的男人。有熊部落的男人身材好长得帅,说不定我还真能抓住机会结束我的单身…… 照夜又说:“不过,你不听也没什么,反正全部落都知道你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我想也不会有姑娘喜欢上你的。你还是好好吃一顿算了。” ……哦。 我把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又勒紧了些,说:“那走吧。” 从姬轩辕宣布过节的时候就开始装饰的部落此刻焕然一新,烧得足有三四米高的篝火周围,全部落的成员都聚在这里。烤羊,烤猪,烤牛,烤妖兽……还有巨大陶罐盛着的汤,满满的胆固醇和嘌呤堆积的食物,却是我从穿越以后再也没见到过的。 被照夜教育过的我也不管身边脸红红心跳跳的年轻男女们,眼冒绿光地扎进肉堆里。正吃得快要升天的时候,忽然有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我的头。 我一脸油光地抬起头,离我不远处,一块石头正静静躺在那。 ……靠,你们你侬我侬的,我安静吃个狗粮都要被砸吗! 我气势汹汹跳起来,抄起石头就打算反砸回去。左右看了一圈,却在找到始作俑者的瞬间蔫了下去—— 是个水灵灵的妹子,不好揍。 我蔫蔫坐回去,继续专心吃饭。然而没吃两口,又是一块什么东西砸到了我头上。这次是就更过分了,一块油腻腻的兽骨,搞不好就是谁吃完乱丢的。我再次跳起来,气势汹汹看了一圈——又是个妹子。 喂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啊!! 我超凶地朝妹子瞪了一眼,她看了看我,然后……眼圈红了…… ……行行行你继续哭,我不打了还不行吗! 我灰头土脸地换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继续啃我的肉。 “……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有二十多岁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我吓了一大跳。猛地扭过头,我才发现阴暗处坐了一个人,应该是在我来之前就坐在这里的。这声音我很熟悉,哪怕看不到脸我也知道那人是谁。我理直气壮:“不相信也没办法,我就是比你大!” “我不是这个意思。”缙云的脸从阴影中露出来,一双黑亮的眼睛里像是带着笑意,“只是觉得……你好像完全没开窍。” “哈?” “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那两个姑娘,”他朝火堆那边点了点下巴,“应该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向你表白的。” “……表、表白?!”我一口肉噎住,“搞错了没啊!她们不知道我没有……没有……” 刚想说她们不知道我没有叽叽的时候我就顿住,什么鬼!为什么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有叽叽,我本来就没有叽叽! “那又怎么样呢?”缙云语气轻松地说,“我早就说过的,你就是你。有熊的第一猛士,勇敢,果决,只身斩杀大天魔,就算曾经作为奴隶,也依然一身铮铮铁骨。这些光芒是外表遮掩不住的。” ……艾玛。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被什么狠狠击中了,一边脸红心跳地扭过脸,一边娇羞地说:“也……也没你说得那么好,我其实也就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而且什么第一猛士啊!你才是最强的那个!” “你迟早会超过我的,”他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道,“你会成为整个部落的□□,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我也会……” 他停了下来,不知为什么,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忧伤。 我凝视着那张坚毅英挺的脸。可能是因为火光的暖色照耀,这张脸好像是比平时更柔和了些。可也正因为这样,那抹忧伤才更加动人心魄,我看着看着,心里不由自主就有些不舒服起来。 我干咳了一声,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个……其实我一直很感谢你送我的武器。本来想改天送给你的,可今天既然碰到了……这个给你,就当谢礼了。” 缙云诧异地看着我,一直到我觉得有些尴尬,他才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我挠了挠头,仍然有些尴尬地解释:“这是魔核残片……和巫炤出去的那次捡到的。杀了很多魔才找到这么大的一个,回来我把它打磨成了匕首,比骨刀好用。虽然你有太岁,可这个带在身上也不占地方……咳,你别误会,我不是故意想要今天送给你的,只不过正好碰到了……” 缙云笑起来:“我知道,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笑了!笑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是平时那种唇角微微勾起的笑,而是绝对可以分辨的笑。眼睛弯起来,唇角翘起来,那一刹那就像是刺破雾霭的阳光,一瞬间让我恨不得为了这一个笑肝脑涂地,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送给他。 “你……你……”我的脸又热了起来,“其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啦!我本来想……唉要是大天魔不是幻影就好了,我当时可是割了他的鸡呢!要是能用魔鞭给你磨一把匕首一定更好用!你放心,下次我送你更好的!” 缙云:“……不,已经很好了,谢谢。” 已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我:“没关系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大天魔然后把他的……” 我的豪言壮语还没放完,缙云的眼睛却突然锐利了起来,他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一只手揽着我的肩膀,动作敏捷地拽着我就缩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怎、怎么了?”我压低了声音问。 “有人。”缙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我惊了一下:“是敌人?” “不清楚。”缙云说着,已经悄然握住了背后的太岁。 我也紧张地戴上了拳套。虽然没有缙云那样经验丰富,可我也捕捉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和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到了这个距离才被我们发现,绝对是很强的战士。我也顾不上自己和缙云太过接近的距离,握紧了拳紧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两个人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看身形是一男一女,前面的女人走得很急,后面的男人小跑两步追上去,抓住了她的手,略带委屈的声音说道:“嫘祖,刚才怎么不回应我?” 女人停下来,一把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小声吼:“你还好意思问?看看你干了些什么事!注意你的身份,姬轩辕!这种场合,你就这么不要脸地当着大家的面送我……送我……” 她说不下去了,男人却好像什么都察觉不到一样一本正经地问:“我送你什么了?” ——对啊送什么了?! 我完全被这充满八卦的对话吸引了注意,忍不住就把头越伸越远。只听嫘祖重重喘息几声,充满威严地转移了话题:“还有!你为什么制止我去找长宁?你明明知道他……还眼看着临溪她们两个送东西!” “有什么关系?长宁长得好看,又是部落第一勇士。临溪喜欢上他也正常。” “可他不算个男人!要是真的答应了,临溪岂不是……” “好了别担心,他不是也很懂事地拒绝了吗?没事没事,我是个男人,来给你看看?” “滚!你这个……唔……” ……喂你们两个干什么! 我目瞪口呆地听这夫妻俩编排我,一不小心剧情就朝和谐的方向急转直下。我眼睁睁看着我男神对着另外一个女人酱酱酿酿,冷冷的狗粮在我脸上胡乱的拍,贼冷。 我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只能默默往后缩了缩以免自己被发现。后背碰到了什么东西,我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一个被我忽略的缙云。 我这才发现,他沉默得有些过分了。 我下意识抬起头,只是在微弱的光线下,我看到他的脸仍然红得有些诡异,接触到我的目光,又迅速挪开去。 我这才发现,我们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因为都是半蹲着偷听的状态,我几乎是整个人缩在他怀里。后背抵着坚实的胸肌,我猥琐抱着膝盖的姿势甚至还让我的腰椎抵着他的胯骨。 眼前是花前月下月黑风高,现场是被迫和别人亲密接触。心里就算反感,身体还是很诚实。 ……甚至诚实到开始升旗。 第011章 这就很是尴尬了。 本着绝对不能对同事有不轨行为的原则,我移了移,又移了移,可因为空间原因,好像不管我怎么移都在那一块区域。缙云倒抽了一口冷气,咬着牙说:“……别动了。我……” 不用他说我都感到了后面更加严峻的形势,不愧是有熊的剑神,我在这边洒泪祭男神,他在后面就要扬眉剑出鞘了。 我沉默地把自己缩好,虽然理论知识丰富,可我实际上也只是个除了揍人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的光棍。完全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反应,不敢动,不敢出声,空虚寂寞的我坐在单杠上开始读秒。 背后的身体坚硬而滚烫,一直等我数到四位数的时候,姬轩辕和嫘祖总算是离开了这里。缙云几乎是触电一样推开了我,迅速站了起来。他的表情很冷,然而我却一眼看到了他通红的耳朵尖。 嗯……作为一个没拉过男生手的少女,现在我应该怎么表现我的纯情和羞涩? “你没事吧?”我看着他的下半身问,真可惜,我还没数完,不过凭我感觉到的硬度,缙云应该能不靠手做个十几分钟的平板撑…… “没事。”他迅速回答道。停顿一秒,像是怕我再问什么,飞快地说道:“我先走了,再见。” 他看起来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的大天魔在后面追一样飞快地跑了。 然而刚跑出两步,他又停了下来,朝着我挥了挥手上那把魔核残片匕首:“这个……谢谢。” 然后他这次像是被脱光了衣服的我在后面追一样,跑得毫不迟疑迅速消失。 我沉默地望着他逃走的背影。努力在自己复杂的心情中寻找本应属于一个黄花大闺女的羞涩、难堪、颊生霞色、满脸晕红……但是缙云显然比我表现得更好,所有的羞涩、难堪、颊生霞色……他都比我超额完成任务。 居然还没有一个男人有女子力,这真让我羞涩难堪。 篝火那边的声音仍然鼎沸,这会儿过去应该还有不少肉吃。我拍了拍屁股,正准备离开这片伤心地,忽然从对面的暗处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声音:“你还真的是不知羞耻。” ……是谁!虽然我确实是这样,但是要是谁敢挑明的话我可是要揍他的! 我迅速转过身,一片昏暗之中,巫炤的身影像是从影子里凭空凝结出来的一般出现在我眼前。哪怕是丰收节,他也没做任何一丝多余的装扮——看上去就和我这个确定没人会表白的汪汪一样。 我心情突然好起来,上去想要哥俩好地拍他肩膀:“今天晚上都没看到你,跑哪去了?不过也真奇怪啊,你长这么好看,又是鬼师,居然都没有人跟你表白?” 他闪开我的手,并且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大把兽牙、石头、贝壳……给我看。 ……呸!叛徒! “同时泡了这么多妹子,你才不知羞耻!”我变掌为拳重新砸到他肩膀上。 他轻嗤了一声:“我可没有答应她们。不像你……就算缙云不知道你是女人,你自己难道也不知道吗?那样不知羞耻地躲在男人怀里……” “谁谁谁躲他怀里了!”我结结巴巴地说,“只是情势所迫!我刚才……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你呆在这里多久了?” 辩解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 巫炤“呵”了一声,一副非常不屑和我这等平凡人类说话的样子,我只能自己猜:“是在姬轩辕和嫘祖回帐篷升华感情的时候?” 巫炤:“……” 他表情有点黑,我只能继续猜:“那就是缙云X起的时候?喂我先说好,我真的不是故意坐在他‘哔——’上面的!只是为了避免被发现,而且我真的蹲得好好的一动不动从一数到了一千多!” 巫炤:“……” “还不对?”我眼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黑,只能继续猜,“那就是姬轩辕来之前,我送缙云匕首的时候?或者是缙云夸我人美心善还能打的时候?” “够了。”巫炤一张脸已经彻底黑下去,他像是再也不想听我逼逼一样打断了我的话。我看到他的手握紧了好几次,像是要打我。不过大概是想到打不过我并且也没法对我丢巫术,他又憋屈地忍了回去。 我看着他轻轻吸气,缓缓吐出,半天都没有动静,忍不住问道:“那个,你不是特意来找我的吧?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站住。”他冷声道,抬手就把什么东西丢了过来。我下意识抬手接住,等看清楚了就愣了一下。 一根骨笛。大概只有巴掌长短,看模样正是巫炤平时放妖兽的笛子。我愣了一下,脑中飞快明白了什么,然后就同情地看着他:“巫炤,你……送我的?” 他高冷地负手而立,点了点头。 “你……你要退休了啊?吃饭的东西都给我了,可是我……我也不懂怎么召唤啊。” “……蠢货,你看清楚了。” 我仔细看了看,然后就发现,虽然外表和巫炤那根笛子一样,可这一根看上去光洁完美,一看就知道是新做的。 “獍妖的角,你这种蠢材,也只能用这个了。” ……我要这有什么用啊,谁天天没事对着笛子哔哔吹的,而且用妖兽的尸体做笛子,吹起来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就当是,上次的谢礼了。”顿了顿,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道,语气中带着竭力抹平的不自在。 “……”我把笛子收起来,重新整理了表情看向他,“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他嗤笑了一声,“真是虚伪,你会吹吗?” “……没关系我可以把它挂到墙上,每天擦一擦。”看我对你多好.jpg “明天开始,每天晚上你来找我,我教你。” “好……嗯?” 等等?!我就是客气一下给你个台阶,怎么突然就变成每天要去上巫老师的音乐课了?! 我一脑门问号地看着他,想从巫炤那张白得像是漂浮在披肩长发里面的脸上找到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我失败了。 “……我不去!”我坚决拒绝。 “不去?”他唇角勾起一个好像反派BOSS一样邪魅的笑,妄图以气势压倒我。 “不去!”我完全不为所动,露出一个比他更BOSS的笑同时举起我刚才就戴上了武器的拳头,“你要是强迫我去的话,揍你哦!” 巫炤:“……” “你可以选择反抗,但是你打不过我!”我朝前走了一步,继续威胁,“这次我可不会像上次一样手软,我打大天魔的时候你也看到了。逼急了,我可是会割鸡的!” “……” 他妥协了。 我喜气洋洋地抛弃可能因为妥协而屈辱沉默的巫炤,一身轻松地坐回到火堆旁边。刚才离开的时候就架在火上的烤羊腿此刻正是恰到好处,我连忙拿了盘子去割肉。还没咬几口,旁边一条粗壮的胳膊就伸过来勾住了我脖子:“长宁,刚跑哪去了?” “擦,你就不能等我吃完?”我咽下咬了一半的肉,“刚才吃得有点撑,就去溜达了一圈。找我有事?” “没什么事。”戎冬摇了摇头,“就是刚才你不在,挺寂寞的。” “……”我停下吃饭的动作,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位年纪轻轻就秃了头的壮硕汉子。寂寞……难得听他说这么文艺的话,难道,是我的女性魅力终于发挥了作用,让他哪怕不知道我的真实性别也怦然心动了?! 我把豪迈叉着的两条腿收起来,端庄坐好。虽然戎冬长得有些像壮硕版的郭冬临,但是,作为一个好姑娘,面对追求者我还是应该保持完美的仪态和礼貌!我声音掐得细细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戎冬哈哈地笑了笑:“刚才不是大家都在表演节目吗?就差你一个了,快点上去!别想跑啊我跟你说!” “……hello???”我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重新叉开腿一脚踢他腿上,满脸不可思议,“表演节目是什么意思?!而且,什么叫就差我一个了!刚才明明姬轩辕巫炤缙云都不在好吧?!”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你刚才不是不在吗?怎么……” 因为他们三个都和我在一起,别想坑我! “可是姬轩辕大人刚才已经回来了,而且也弹了一首了。”他朝主位指了指,我看过去——本来应该和嫘祖在帐篷里生命大和谐的姬轩辕居然已经衣冠楚楚地坐在了那里,看到我看过去,还朝我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表演什么节目,我不会啊!” “什么都行,这种场合,大家不会笑你的。”戎冬再次拍了拍我肩膀,“我之前听你跟照夜唱的那个歌……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草泥马?挺好听的,唱给我们也行!” ……你让我在大领导面前国骂是对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戎冬对我仿佛有种蜜汁自信,在他的吹捧和威胁下,我晕晕乎乎地上了台,看着周围一层层在火光中的人影,我条件反射开始有些结巴:“大、大家好,我是顾长宁。今天我给大家表演一个……”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看到某个缩在角落里吃吃喝喝的身影的时候,我突然福至心灵,如蒙大赦一样喊道:“我给大家表演一个贴身肉搏,这个节目需要一位同伴的配合——照夜!” 正在边吃饭边和旁边小姑娘说笑的照夜:“???” 他一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我,我拼命朝他眨眼睛。靠,看什么看,你老大我马上就要在这里尴尬死了!又不会真的打死你,先上来配合一下啊求你了!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最了解我的话,那么一定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并且了解五千年后的黑话的照夜了。我喜悦地看着他目光里渐渐了然,然后他缓慢欠起身子…… 一把夺过旁边人手中的酒坛子,咣咣咣灌了下去,眨眼之间一身酒气,然后瘫倒在旁边人肩膀上。 ……喂你这个死娘炮别给我装醉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用这样不上台面招数装死的照夜,虽然无耻,但是有效。台下的观众开始起哄,那帮和我平时一起打架斗殴的同袍开始吼:“打架什么啊!都看腻了,唱草泥马那首歌!” ……小心我真的草泥马给你看啊混蛋! 我欲哭无泪地站在台上下不去,正当我被逼得满脸通红,打算破罐子破摔真的对老祖宗黄帝唱草泥马之歌的时候,下面却突然有个人站了起来。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动作缓慢却坚定,当他从阴影里来到光晕中的时候,那张脸也被火光照得清晰分明。 “切磋的话,不一定要照夜吧?”他朝我伸出了手,“来,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多少进步。” 第012章 我之前和缙云打过很多场。只是却没有一场像现在这样,在有熊所有群众的围观下,和缙云,贴,身,肉,搏。 他没用剑,然而哪怕是单纯□□的力量也不容小觑。我左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个过肩摔,缙云却在空中灵巧地一个翻身,稳稳站在地上。转身,微微矮下身子,距离太近,我甚至能看到微微绷紧的肌肉线条,像一张拉开的弓,猛地朝我弹射而来。 我侧身躲过,左手挡住他挥来的拳,右手成爪就朝着缙云胸前麻绳抓去。论速度和力量,我是不惧任何人的。然而在抓住他的瞬间,我的指尖却第一次先于战斗本能感受到了那抹温度。 柔软温热的肌肤,带着弹性,以及比我胸都大的流畅肌肉线条。挂着的汗水在火光照射下晶莹润泽,我甚至能感受到潜伏在肌肉下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每一声都催着我心跳狂跳一分。 ……这货为什么不好好穿衣服啊?! 我只是愣了一下,然而对于缙云来说已经足够长,他拧腰转身,一拳已经狠狠揍在了我后背上。 ——凸(艹皿艹 ) 我被打得有点懵,一边忏悔自己刚才的心猿意马,一边迅速做出回击。我在缙云收手之前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一拧一拉,已经把一击得手刚准备拉开距离的他重新拽回来。另外一只手迅猛地探向他的腰带,就准备把他摁到地上。 然而,在抓住的刹那,我的手又先一步碰到他的腰,兽皮围得低低的,手指关节抵着的地方,一条深深的沟壑斜插入兽皮的下面,因为男人绷紧的身体而充满了力量…… “砰!” 我又愣神的功夫,缙云已经迅速完成了转身抬腿,膝盖直直撞到了我的肚子上。我只觉得喉咙口一甜,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 “嗯?”他仿佛为自己的得手颇为惊讶,“你发什么呆?” ——因为你不好好穿衣服啊摔! 我默默咽下差点喷出来的血。有点哀怨地看着不远处一脸伟光正的缙云——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困惑,好像是不敢相信好好的一场战斗变成了单方面殴打。这种困惑让我刚咽下去的血又有了回溯的迹象,同时也醒悟过来——对啊,我是上来给大家展示自己的战斗力的,不是展示自己被揍的! “……呵,只是热身而已。”我学着巫炤的语气轻蔑又装逼地冷哼一声,冷静了一下自己过热的大脑,就朝着缙云再次冲过去。 猱身逼近,弯腰,低头躲过缙云的攻击,一拳打在他肩上——忽略锁骨流畅的线条。再矮身躲过他踢来的腿,伸腿勾住他另外一只脚——忽略下面肌肉紧实修长的小腿曲线。 ……你看!我能做到! 周围的喊叫声越来越大,我和缙云像是两只困在笼中的野兽,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遇到哪怕一丝破绽都会冲上去狠狠厮咬。 “长宁加油!”我听到戎冬的声音在吼,“给那小子点教训!多少年没人揍过他了,让他知道谁才是有熊最强的男人!” 大庭广众之下被污蔑,这个不能忍。我张口就朝那边吼:“都说了我不是男人!你……” 一句话还没喊完,对面的缙云已经如同闪电一般冲了过来。 穿越之后自带的金手指让我的速度、力量和反应能力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就算他快,此刻我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我微微侧身,避开他朝我肩膀抓来的手,冷笑一声,抬手就准备抓住他的手腕反扔回去——然后,缙云另外一只本来准备抓着我腰的手就因为我的动作抓住了我胸前的布料。 他!抓住了!!我的胸!!! 众所周知,因为性别的原因,所以哪怕没有胸,我也还坚持着我最后的倔强,在周围人人光膀子的原始社会,我仍然用兽皮裹着我的两颗小绿豆。 但是就算我没有也不是你耍流氓的借口啊擦!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脸上,当下也不管什么战术,什么技巧,当即用最大的力气一拳狠狠朝缙云的脸揍过去。 这一拳极狠,带着被耍流氓之后的羞恼以及哪怕被耍了流氓对方也不知道自己耍了流氓的爆炸愤怒,朝着缙云那张英俊的脸用力砸过去,然而此刻缙云的眼睛却是一片清明,他头轻轻一偏躲过我毫无章法的拳击,抓着我兽皮的手用力,我整个人就像陀螺一样被他转了个圈,脚下一轻,天旋地转之后,我就被摁到了地上。 他的两只手,抓着我的胳膊,膝盖狠狠地压着我的大腿。此刻的我就像一只被绑在解剖台上的青蛙。我依稀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上次跟巫炤出去,我咚他那次好像也是这个姿势。 真是风水轮流转,我恨。 整个场地安静得只能听见缙云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因为刚刚打了一架的缘故,他的呼吸声带着喘,为了压制住我,那张脸距离我近得简直抬头我就能撞他个两败俱伤。漆黑的眼眸里倒映着我的脸,热得有些发烫的温度从压在身上的身体源源不断朝我辐射过来。带着属于男人的气息,坦然又霸道地侵略着我呼吸的空气。 ……然后我就看到他眼中的自己脸渐渐红了。 “打得不错,不过,你输了。”缙云的眼中像是带着笑意,轻声在我耳边说。微微带点喘的声线像是在撩拨我。我的脸刹那间热得更厉害。 “对对对我输了!你快起来!” 等到喊出声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尖锐得有些颤抖,缙云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对着我伸出了手要拉我起来。 “没事吧?” 我沉默地盯着他的手,屈辱,尴尬,不想接。 正当我纠结着要怎么爬起来比较不丢人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声。 “呜嗷嗷——” 像是野兽的叫声,但是却拖着长长的奶音。由远及近朝这边过来。我还在思考部落里面为什么会有野兽的时候,一小团灰绿色的东西已经矫健地越过人群,冲向了我们这边。 它体型小动作快,当然也因为大家都潜意识没觉得部落里会有什么危险动物,它几乎是毫无阻拦地跑到了我们旁边,一堆灰色绿色的麻布条缠在它身上迎风飘扬,我还没辨认出这是什么动物,它已经超凶地朝缙云扑过去,然后果断地一口咬在了岔开双腿弯着腰准备拉我起来的缙云兽皮裙下面的地方。 我:“……………………” 朋友们,以后有熊没有鸡鸡的男人,可能不止我一个了!!! 第013章 那一天的篝火晚会是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结束的。 以戎冬为首的汉子们揭竿而起大吼着“什么东西?!哪来的妖兽!”顺便冲上来想要杀了那东西,不过我仗着地理优势已经先一步抓住它的后颈皮拽了下来,伙同一群汉子正准备把这东西打死,人群外面慌慌张张跑来的小姑娘就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是我没看好它不过它爪子和牙都没了应该没事”…… 然后十几个人就抬着可能受伤颇重的缙云去了医务室。 我想跟去探望,却被戎冬他们七手八脚拦在了外面,用的是“这样怕勾起你伤心的回忆”这样鬼扯的理由,门砰地一声被关上,我只能在外面和被五花大绑的那个不知名生物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我嫌恶地看着那个伤了缙云却还仿佛很得意的东西。掰开它的嘴仔细看了看——上下两排牙齿好像都断过,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断了的牙根被拱出来,新的牙尖在牙床下刚刚冒头。还好还好,看样子缙云不会变成缙二了 “是……巫炤大人上次带回来的妖兽辟邪,”小姑娘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它受伤很重,我们就留下来治疗……它很乖的!平时从来不凶人!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 我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辟邪……对了,那个阵眼,打大天魔的时候莫名消失,之后又突然出现,本来巫炤说出去就放生了的东西…… 我更嫌弃地看过去:“巫炤怎么没丢掉?还有,这家伙哪里乖了!我就没见过要毁人子孙后代的狗!” “可能,可能……”小姑娘嗫嚅着,“可能它以为缙云大人要伤害您?它还不能动的时候就总想往外跑,特别是您经过医馆的时候,所以我想它可能喜欢您……” 我低头看被五花大绑身上还有一堆绷带的辟邪。体型小小的,四肢都被分开捆着,仿佛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它那条唯一能动的好像一节毛豆一样短小的尾巴突然很快地摆动了起来。 “不可能吧。”我将信将疑,“我又不喜欢它,它怎么会喜欢我?我最讨厌狗了,又热又闹还总是hshshshshs的。” 那条尾巴突然就不动了…… ……还真是因为我啊?! 我的心中瞬间升起了一股心虚和罪恶感。本来这事和我没多大关系,但是如果是因为我才让缙云遭此劫难的话…… “这东西没人要了吧?”我问,“要不,我把它丁丁也切了跟缙云赔罪?” 辟邪的尾巴再次疯狂摇动起来。连小姑娘也愤怒地瞪着我:“长宁大人!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它……我想就算是缙云大人也不会因为这个就……” ……喂好好的哭什么啊?搞得我很渣一样! 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行了行了,你赶紧领走吧,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那天晚上我没睡,等到第二天天刚亮就带着自己连夜掏的妖兽鸟蛋风尘仆仆赶到了医务室外面。找了片叶子把煮好的蛋放上去——在这营养缺乏的原始社会,以形补形的先进理念还没有流行,我这份礼物算很用心了。因为怕别人吃掉我的礼物,我还特意守在不远处盯着,想确认缙云能亲自拿到手。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那扇门终于被拉开,一只脚从里面伸出来,走了一步,两步,然后第三步,咔嚓踩碎了我的蛋。 他还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嗯”?声音平缓轻柔,像在数羊。 ……巫炤你是不是真的是瞎的?!还我的蛋!!! 我的手指都深深掐进了藏身的墙里面,气得快要昏古去。可巫炤却带着点嫌恶地踢开脚边的垃圾,转了转脸,就准确地定位到我藏身的墙角。 “你的?”他扬眉。 “对!我的!”我跳出来,“我本来打算送给缙云的!你赔我!” “缙云不在这里。”他说,“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来,蠢。”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梗着脖子说。 “来接这个。”他微微抬了抬手,某个一直被我忽略的东西从他肩上扑棱棱飞下来,落到了他的手背上。那东西脑袋大且秃,活像一只一头扎进了火里被烤了个半熟的乌鸦,它转了转头,脑袋一侧的眼睛看向我,突然张口:“巫炤,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可以免疫你的巫术的人?” ……哎哟,这鸟说话了! 我惊讶的目光好像取悦了这只秃头鸟,它得意地拍了拍翅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还不是个大惊小怪的普通人类……啊!你干什么?!” 我以我开挂的速度从巫炤手上迅速把那鸟抓了过来,在它尖锐的叫声中掰开了两只爪仔细看。不过我知识库存有限,分不清鸟的公母,于是我问巫炤:“这只鸟公的母的?母的的话,下的蛋给我两个行吗?会说话的鸟生的蛋肯定更补!” 鸟惊慌失措地扑棱翅膀:“你做什么?我是公的!而且就算是母的我的蛋也……” “行了,鸤鸠。”巫炤说道,一边再次抬起了手,“把它给我吧。你找缙云的话,他现在应该在自己房间。” 我把鸟扔回他手上,兴冲冲就准备扭头跑,刚跑出两步,巫炤却又喊住了我:“你想要补偿他,为什么?” 我停下脚步,挠了挠头:“因为缙云是因为那只辟邪受伤的。可那个辟邪好像是为了我才……” “所以就把不是你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巫炤嗤笑了一声,“你和缙云还真的是有些像,都是一样的烂好人。” “喂你怎么说话的!我也不是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拉的,你看你那只鸟秃头,关我的事吗?” 巫炤一只手摁住了想要逼逼的鸟,说:“那么,缙云对你来说是什么人?” 我想了想:“一个好人。” “对你来说,世界上的好人还真多。” 我果断摇头:“不,你就不是。” 巫炤没开口,那只鸟却开始在巫炤肩膀上跳:“巫炤!你听到没有?这人居然敢这么说你,要不要我把她……嗷!” 我吹了吹刚拽下来的一把翅膀毛:“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就……” “要是你会一两样乐器的话,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我转过身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巫炤似笑非笑地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我给你的那把笛子说不定能救了你的脸面。” 如果我会吹笛子→我就可以表演节目→就不会找缙云斗殴→就不会造成现在的惨剧。 逻辑链完整,我一瞬间像是被雷劈中,无话可说。 巫炤转身慢悠悠地走了:“希望下次你也能这样平安度过。” 我沉默地盯着巫炤的背影——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的意思是……让我去上音乐课? 呸!凭什么!我就不吹笛子,我堂堂国家一级退堂鼓演员,难不成还要去求他! 第014章 缙云真的是一个好人,在我拎着超级不情愿的辟邪去道歉之后,缙云很快表示没有大碍不用介意,并制止了我当场给他表演一个宠物绝育的行动。 没过多久辟邪的伤总算养好,那堆乱七八糟的麻布条去掉后,我总算看清了这东西的长相。 体型不大,就和普通柯基差不多。身上的毛是灰白色,头顶还有两个小鼓包。听医女说,本来应该是有角的,只是这次受伤一起断掉了。所以看上去……更像一只毛有点秃的哈士奇。 长相憨,爪垫硬,还总是吐着舌头对着人hshshshs摇尾巴。确认过眼神,是我不喜欢的蠢。 跟巫炤确认过这确实是一种很强的妖兽,放生也不会死之后,我就兴冲冲夹着辟邪出了部落准备放它自由。 走到距离部落挺远的树林边,我把辟邪放在地上,拍了拍它的头:“去吧,皮卡丘!” 辟邪往前走了两步,然后扭头茫然地看我一眼,接着迅速迈着四条短腿跑过来朝着我的腿hshshshs。 “……喂我警告你,碰瓷对我是不起作用的,我是坚定的猫党。快点走!” 我脚尖踢了踢它屁股,然而这蠢狗却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扭头就朝后面跑。我敏捷地捞起来,两只手用力,以大学体育考试丢实心球的标准姿势用力扔了出去。在越来越远的“嗷——呜——”声中转过身,心满意足地朝部落走。 然而我没走多远,背后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哒哒声。带着不妙的预感回头——蠢狗一身草叶灰土,看上去格外兴奋地跟在我后面,还开心地嗷了两声,蹭蹭我的腿,仿佛想要再被丢一次。 “……” 我深吸一口气回头,用最快的速度拼命往部落里跑。然而辟邪看我这样子好像更加开心,连叫带跳地跟着跑了过来。不愧是妖兽,速度竟然和我差不了多少。开挂都跑不过一只狗,这让我越发气恼,憋红了脸用力跑,来时半个小时的路,不到十五分钟我就看到了有熊的大门。与此同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也传入了我的耳朵。 ——这是只有出战的时候才会吹起的号角。我的心猛地一沉,登时也不再管还跟在后面的辟邪,加快脚步冲进了部落。 入眼就是一片兵荒马乱,我熟悉的、只见过一两面的、还有不能作战的女性……几乎是所有人都面色严肃,背着包裹朝一个地方跑去。我有点楞,还不知道该去哪,已经有人用力地拍了我的肩膀。 “你去哪了?”大鸿像是松了口气,“快点,缙云大人找你半天了,马上出发!” “这……去哪?”我边接过他已经给我收拾好的作战包裹往身上套,边问道。 “魔族入侵西陵,数量很多。姬轩辕大人让我们马上去支援。”说着,大鸿又看了看我下半身,“你的伤好了吧?” 我只觉得□□一凉,连忙抓紧裤腰带:“靠,都说了我是女的,根本没有那玩意儿,你他吗怎么就是不相信?!” “……”大鸿沉默了一下,然后友善地转移了话题,“走吧,缙云大人等我们很久了。” “和缙云啊?”我欣慰,“姬轩辕终于发现我和巫炤不合适了,真好。” “巫炤大人也在,驰援西陵怎么能没有他?” “……”我默默吞下之前的话,已经打算到时候紧跟缙云,巫炤来一次就揍他一次。 远远就看到乱糟糟的人群,活像大学军训时紧急集合的惨状。我气喘吁吁刚刚站定,照夜就神出鬼没地冒了出来:“怎么喘这么厉害?我说你行不行啊,几天不见虚成这样。” “……我TM……刚跑了一万米……要是你跑……能TM更虚……”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照夜撇了撇嘴,然后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这东西是什么?你不会要带着它出去吧?” 我疑惑地回头,就看到那只我以为早被我甩掉的辟邪正跟在我屁股后面,看到我回头,很兴奋地嗷了一声,然后蹦了蹦,提醒我刚才说好的再丢一次还没丢。 ……这货是不是脑子被大天魔打傻了所以哪里有些不太对??? 我崩溃,还没想好要怎么把这货给扔了,前面缙云已经喊了我的名字。我把辟邪往照夜手里一塞,举着手喊着来了就挤了过去。 走到近处我才发现,缙云已经穿上了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的那一身铠甲。凶神恶煞的骨质面具以及我第一次见就特别想扒下来穿自己身上的甲胄,我惊叹地看着周身肃杀好像换了一个人的缙云,忍不住问道:“缙云……你现在这个高马尾,是你头发本来的长度还是面具带的啊?” 所有人突然一起扭头看向我。 “你看,大家都很好奇啊。”我受到鼓励,继续追问。 “是看你有多蠢。”旁边一道声音冷冷响起来,从开始就被我忽视的巫炤像是突然穿模出来的一样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长宁,这次出征,你跟紧我。”缙云跳过我的问题嘱咐我。 ……艾玛,他这么关心我啊。 我的心,突然有点砰砰地跳。 “这次入侵的魔物数量很多,并且有相当数量的高等魔物。需要一支强力的攻坚队伍。戎冬、大鸿也和我们一起。”缙云说。 ……哦,是觉得我皮厚,才让我挡在前面。 听,海哭的声音! 他转身又朝其他人嘱咐着什么,大概十几分钟后才扭过头来,突然低声对我说:“……注意安全。” 我抬头看他。隔着面具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我却能感到那双漆黑的眼睛像往常一样认真注视着我。澄澈而坚定。 “上次你受的伤还没好全,这次一定要小心。我会保护你的。”他说。 ……听!海啸的声音!!! 我只觉得一颗心好像不受控制地砰砰跳着,只恨自己没有面具挡住脸上的热度。我有点狼狈地低下头,胡乱找着词:“谢谢……你也是,你几天前受的伤也没好吧?我也会保护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缙云好像一下子变得不太开心了。 原始社会的战备运输一直是一件很捉急的事情。但是好消息是巫炤也和我们一起,他给所有人施展了加速用的巫术,让行进速度加快了不少。当然坏消息是巫炤和我们在一起,而我……免疫他的巫术。 于是我就只能拖着两条腿跟着开了挂的其他人玩命跑,也是第一次深深体会到法术免疫并不是什么好事,全队buff我都加不到! 等终于抵达西陵城下,已经是三天后的夜里。为了更好地保持体力战斗,缙云安排我们先休息一夜第二天再过去。巫炤冷冷地看着我们安营扎寨,丢下一句“我先去看看”就很不合群地匆匆朝西陵城那边走去。 “我和你一起。”缙云也丢下了手里的工作,也朝着那边要走。 “哎?”我连忙拽住他,“大半夜去魔族聚集地,你疯了?巫炤他本来就是疯子,你也……” 缙云摇了摇头:“他不是,他本来就是西陵人,这会儿担心也正常。那边危险,不能让他一个人过去。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我愣了一下,缙云的衣服已经从我手里脱出去。眼看他要走远,我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 第015章 巫炤是西陵人。这是我不知道也从没想过去了解的。认真想一想,我好像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有熊的种族构成,虽然我已经在这里呆了几个月。 我有点惭愧,于是问缙云:“巫炤是西陵人……还有谁是?” “嫘祖,还有几位战士都是的。” “那你呢?你是有熊部的吗?” 缙云摇了摇头:“我母亲是玳族,我父亲是……我曾经当过外族的战奴,小时候来到有熊的。” 战奴…… 这个词带给我的震惊远比巫炤的来历大得多。足足愣了五分钟我才咀嚼出这其中的含义。战奴,奴隶,而且是“曾经”…… “嗯,就和你一样。” ……他要不提,我还真忘了自己曾经是奴隶的事情。毕竟我这奴隶是半路出家……等等,好像缙云也是半路出家……反正,还是不一样!我一个从小沐浴着社会主义光辉衣食无忧的死宅,怎么说也比缙云强啊! 缙云可是土生土长的古人,连精米土豆和辣椒都没吃过的可怜孩子,半路变成奴隶,还能靠一己之力变成现在有熊的战神姬轩辕的左膀右臂…… 我用一种看马云的目光敬仰地望着他。 “你呢?”他望向我,“一直没问你,在成为……之前,你是哪个部落的人?” 我想背身份证,但是再一想,整个有熊基本上都听过我这套话,但是大家都觉得我大概是当奴隶的时候被打傻了,于是我又气馁地闭上嘴,开始思索着编一个比较接地气的来历。 “没关系,不方便说就算了。”缙云忽然开口。 “也不是不方便说……”就是我还没编好。 缙云温和地看着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只是猜测,你可能是某个大部落的贵族……” 等、等等???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可怕的推测!我祖上八辈贫农证要不要给你看看!!!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缙云,却听到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牙齿整齐干净,皮肤也不像整日劳作的人。手上的茧和伤口都是新的……除了谈吐,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巫炤的身影从阴影中出现,像是树影突然成了精。 “像你这样可疑的人,姬轩辕为什么会同意你留下来?” “你要相信姬轩辕的判断。”缙云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意外,“西陵怎么样了?” “真魔的数量在增多。”巫炤也没纠缠刚才的话题,“刚处理掉一波,很快又有新的出现。” “是不是要找那个什么……”我想了想上次和巫炤出差的工作经验,“阵眼?” 巫炤没有回答我,缙云也不出声,这让我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个蠢问题,一时间无比尴尬。我正在绞尽脑汁思考该说些什么补救的时候,就看到面前的缙云突然抽出了剑。 “!!!” 我睁大了眼睛,还震惊于自己哪句话说错搞得缙云一言不合要砍了我,面前的人已经猛地跳了起来。 手起,剑落,伴着血肉撕裂的声响。等我回过头,缙云已经稳稳落地,手中太岁入鞘,空中扬起的黑色血液伴着尸体一起化作飞灰。 “什么时候——” 我急速退后几步,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的周围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魔物。大部分是劣等魔,也有少数体型庞大看起来更加难缠的真魔。我抬手用拳套挡住劣等魔的攻击,手中骨刀把它捅了个对穿,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凉。 战斗我不怕,但是在这里,在缙云和巫炤都在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出现的这么多魔族……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力量在操控? 巫炤已经吹起了他的笛子,缙云也杀入了怪堆里。这是比输出的时刻,我再咸鱼也要试着蹦跶一下。一口气屠了十几只劣等魔,顺便一颗不漏地把魔核扒拉进我自己的小金库里之后,我转身想看看队友的战况,就看到缙云的背后无声无息出现的一只好像巨大蜥蜴的怪物,正对着缙云张开了口。 “小心!”我喊了一声,一边朝那边迅速冲过去,而这时,缙云也已经转过了身,一剑劈开那怪物,然后朝我厉声吼道:“别过来!” ……他吼我? 搞错没,我可是来帮他的,他居然敢吼我! 有点气,可这时候我已经想跑都来不及。那只大蜥蜴被缙云杀退,居然转身朝着我冲刺过来。我当然是不惧的,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了它身上的刺,翻身就跳了上去。而这时,我看到缙云竟然丢下了那边的战斗,朝我这边迅速跑过来,他带着面具,我看不到表情。可从声音里我居然听出了一丝焦急:“下来!这是瞬魍,会喷毒气……” 话音未落,我骑着的大蜥蜴已经好像小时候玩的放屁虫一样,周身猛地喷出一阵紫色的烟气。 我打了几个喷嚏,然后毫不犹豫把手上尖刺狠狠地戳进了它的脑袋。 “毒……也算法术攻击吧?”我从断了气的瞬魍背上跳下来,有点不确定地问。 巫炤的笛子声音好像吹得走了两个调…… “……小心。”缙云到最后也只是憋出了两个字,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打怪了。 我们三个人加起来,可以算是有熊目前的最高战力。周围的魔族很快被我们清理一空,三个人也没受什么伤。 “这些魔物是从哪里来的?”缙云问。 “没有阵眼……好像是突然出现的。可这不可能……”巫炤好像陷入了沉思,在周围到处走着想要寻找线索。我看了看那两个正在严肃讨论的人,又看了看满地的尸体,忍不住有点手痒。 我捡点魔核……应该不算贪污公款吧? 反正,他们都不要了! 我不是什么智力担当,于是趁他们开会的功夫,喜滋滋地趴下来开始摸尸体。魔核残片是好东西,部落里有人收,攒多了还可以找工匠帮忙做新装备。我撅着屁股摸得正欢,一抬头却看到缙云的后面突然出现了一小团光。 微弱的,扭曲的,好像火焰上方的空气,蒸腾扭转,连空间都变得模糊。而缙云和巫炤好像都还无所觉察。 “小心——” 我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声,连手里的小金库也顾不上,整个身体带着残影就朝缙云扑过去。我看到他转过头,表情好像有些惊讶。然而此时语言和动作都已经跟不上直觉。我只来得及把他推到一边,后面的那个光圈就已经扩大,紧接着,一根像是角的尖刺从里面猛地刺出来,笔直地从我左肩刺了出去。 喉咙口一热,一大股血就没憋住被我一口呕了出来。 我听说,被人用剑刺穿身体之后,是会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现在我以自己亲身的体验告诉大家——从肩膀刺穿是还能动的。 我被挂在上面,勉强地转过头,看着从那个光圈里面出现的怪物。两只巨大的羊角一样的东西,身体也像羊,就是大了点,牙尖了点,可它……还是特别像羊…… 我就被一只羊捅了个对穿。想到这里,我越发屈辱难过,忍不住又呕了一口血。 我听到缙云的喊声,还有巫炤满天扔骨头片的声音。那声音忽近忽远,我听不太清,但是我真的想要大喊一声:先想办法把我放下来啊!被一只羊顶在角上甩来甩去很难看的! 但是我喊不出来,于是我只能想办法自救。 我的动作缓慢得像是八十岁的老太太,两只手伸到背后,抓住那只羊角用力,像是拔萝卜一样把自己一寸寸拔了出来。每一寸都带着彻骨的痛。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好像看过科普说被刀刺进身体最好不要拔出来就这么去医院,于是拔到一半的我又陷入了要不要把自己重新塞回去的两难状态…… 我的纠结很快就被迫暂停。这只羊猛地一跳,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我立刻失去重心,从拔了一半的羊角上直坠下去。在我以为自己要脸着地的时候,一阵风掠过,我掉到了一个温暖……不,一点也不温暖,一个冰冷的怀抱里,他胸前的铠甲还硌得我脸疼。 我抬眼看向他,从这个角度能看到面具下面一小段下颌线,干脆利落坚毅果决,帅得我想流泪。 “缙云……”我声音微弱,“你把我放下来,这个姿势……咳……我肩膀疼……” 抱着我的那只手紧了紧,却没有把我放下来,而是换了个姿势,小心地让我没受伤的那一边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像是怕我再问,他直接开口道:“妖兽太多,不安全。” 我转头看了看,果然,在刚才我被挂在角上的时候,周围已经出现了五六只这样的羊。它们动作敏捷,相互之间竟然仿佛还有战术配合。巫炤和缙云再强,被这些家伙同时围攻,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清场。更何况这会儿还多了我这么个累赘,缙云更是有点束手束脚的。 “这是什么?”我问。 “獍。”缙云咬着牙回答,像是压抑着怒意,“一种魔域的妖兽,可以穿越空间。” “那这次的魔族入侵就是它们搞的?” 他沉默下去,太岁猛地挥下,狠狠斩向面前的獍,妖兽被剑锋劈出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四溅的同时,也朝后猛地撤去,缙云刚想追击,旁边另外一头獍已经躲过了巫炤的骨片,长角朝我猛地刺过来。缙云的动作骤然一收,抱着我略显狼狈地朝旁边一闪,手臂却还是被划了一道口子。 “……放我下去。” “闭嘴。”他咬牙说道,语气里仍然带着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怒意,“这种时候还要逞强,你是真的想死吗?” 我被他吼得莫名有些心虚,不过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我死不了!我可是……我感觉已经有些力气了,我也可以打!” 这倒不是吹牛,我毕竟是有挂的,刚才自己匆忙上了点蓟药,这会儿已经感到伤口有了愈合的趋势。然而缙云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一只手搂着我的腰,又是一个旋转劈开去路。我整个人快要被转飞出去,伤口疼,还想吐。于是我就怒了。 “你放我下去!”我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缙云像是石头一样一动不动,抱着我又是一转,转得我想给他唱一首大风车。正好绕到一只獍的背后,我看着眼前的尾巴,电光火石间伸出手用力抓住,然后猛地一扯—— 缙云被我拽了个趔趄。 “别捣乱。”他咬着牙说。 “你才捣乱!”我拽着獍的尾巴就甩了出去,然后缙云就因为我的动作头重脚轻踉踉跄跄重心不稳差点栽倒。 “我!顾长宁!”我又掰住一只獍的角,忽略肩膀上伤口的疼,“要是你把我放下来,我能一个打十个!” 缙云没松手,我手臂用力,顿时带着抓在我腰上的缙云一起腾空,直接跳到了那只獍的背上。我两条腿紧紧夹着它后背免得被它摔下去,朝后面已经沉默的缙云伸出手:“把兵器给我!” 他沉默地递过来,我接来一看——哟,居然是那把他从不离身的太岁。手持神器,我更加意气风发,一剑刺穿前方獍的后脑! 伴着一声长长的哀鸣,妖兽的身体终于是软了下去,我的左半边身体几乎全都是血,有我自己的,更多的则是獍的伤口喷溅出的血。我就这么带着一身煞气转过身,叉腰:“你看!不要以为你是战神就了不起啊,我可是有熊第一勇士,谁怕谁啊!” 第016章 我浑身浴血,单手叉腰,迎着西陵城外的风,非常英姿飒爽地凹着造型。 而缙云却沉默地看着我。 完全不顾我其实已经肩膀疼、失血过多头晕、而且屁股还被巫炤刚才丢飞的骨头戳了个洞。 ……朋友,我知道我帅,但是你再不给我台阶,我这造型就要凹不住了。 我等了大概300cc血的时间,缙云终于动了。他朝我走近两步,伸出了手。 我连忙把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免得栽倒。缙云握着我的手静了两秒,然后说:“太岁。” ……哦对,他的剑还在我手上呢。 死直男,你这辈子就跟着你的剑过吧! 我悻悻地把剑还回去,缙云也没有因为拿到太岁就不管我。他扶着我走到刚刚打扫完战场的巫炤旁边。刚才我们俩解决了两头獍的功夫,他这边已经单挑了三头,可谓非常厉害了。巫炤用他闭着的眼睛扫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好像突然觉得有点冷。 “城内应该还有。这次的魔族是这些獍引来的。”巫炤转过身,披风好像扑棱蛾子扇动着翅膀,“我刚才已经联系了嫘祖,我们进城。” “等下,是不是要先和外面的人说一声?”我说,要知道这边我们都查清原因快打完了,戎冬大鸿他们还一脸懵逼在外面等着呢,我们抛下他们本来就不对,要是直接把事情解决了然后告诉大家收拾行李回去……怎么想都有点不太对。 缙云没有跟上巫炤,想来也是赞同我的话的。 巫炤却是斜着脸看我一眼:“你的伤能支撑到回去再进城?” ……问得好,本来贯穿伤就足够吓人,我刚才又死要面子装了一波逼,这会儿我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摇摇欲坠了。 但是!装都装了,怎么也要坚持到最后! 于是我一只手抓着缙云的胳膊当做支撑,仍然站得笔直,脸上是这些天模仿来的姬轩辕发布命令时候的严肃高冷:“我没问题!我……” 话没说完,被我当作拐杖的那人却突然一个松手,我身子一歪,还没倒下去,就被人整个打横抱了起来。 是公主抱。 是我前后两辈子都没经历过的公主抱。 是虽然感觉非常不舒服但是格外满足少女心的公!主!抱! 我仰望着缙云线条分明的下颌线整个人傻在那里。 “你……你……”我结结巴巴地整理着语言,脑子乱哄哄的,一时闪过缙云的胸肌,一时闪过缙云不可描述的“哔——”,一时又……啊呸顾长宁你是个正经人!不要满脑子这种垃圾啊! 缙云却误会了我结巴的意思,他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的背:“别逞强,先去西陵疗伤。戎冬那边我会通知他。” “不……不是……”脑袋继续死机中,我拼命思考着,半天才找出一个最迫切的问题,“我的袋子!我的魔核袋还在那边,我的小金库!” “……” 一阵囊中羞涩的沉默。不过好歹是缓和了我快要烧起来的温度。缙云沉默了一下,然后抱着我走到獍妖尸体中间,脚尖轻轻一踢地上的袋子,单手接住,刚想递给我,看了看我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又收了回去。 “我先帮你拿着。”他安慰我道,“到了西陵就给你。” ……行吧,缙云的人品我还是信任的。我老老实实缩在他怀里。可能是真的因为失血过多,我打了个哈欠,倦意渐渐袭上来。 出营地的时候是半夜,激战半晌,现在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抹粉色。巫炤也是可以,用骨笛把那刚被我们打死的獍妖尸体叫了起来,直接充当坐骑,载着我们朝西陵走去。 獍妖的步子很稳,晃得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很轻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来:“你为什么要来救我……” 我从梦乡里挣扎了一下,失败,只能半梦半醒地嘀咕:“也不是救你……就是队友这边都要GG了,我有能力总不能干看着吧?上次和巫炤出去,我也帮了他一把的。” “……要是能力不够的话,你死了怎么办?” “我很强的,才不会死!而且你……” 我混沌的大脑努力思考着:“你是缙云啊,就算是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不然的话……” 我想了半天也没找到理由,也再也没力气想。抱着我的那双手仿佛是紧了紧,下一秒我就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现代,在我开着空调的大学宿舍里,美滋滋吸一口快乐肥宅水,然后打开电脑上游戏。刚买的古三,刚打到无名之地的存档,王皮鞋和云大佬刚开始走迷宫…… 等等,古三?辟邪?还有云无月好像说过的……缙云?这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 我在梦里开始觉得哪里不太对。 然后我就突然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昏暗的屋顶。第二眼看到的就是趴在床边好像兔子熊猫杂交种的某个生物。 “卧槽!”我吓得一跳,刚想起来,肩膀上的剧痛就让我又倒了回去,我睁着眼看着面前的红眼球黑眼圈,下意识就吼了起来:“照……照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问你才对吧!”他通红着眼睛叫起来,“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刚刚一夜没见,你……你就变成这样了?!” “我也……没什么啊……”我有点尴尬,想给他看看伤口,低头一看,我整个上半身都被绷带裹住了。我几乎是立刻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啥,照夜你知道是谁给我上的药吗?” “是嫘祖大人。”他红着眼睛说,“你不知道,缙云大人和巫炤大人带你回来的时候都……呜我以为你死掉了……” “……哦,那她,有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一样啊?”我试探性问。 照夜疑惑:“她……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你为了保护缙云大人才受的伤,不愧是部落第一勇士。呜长宁……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你真厉害,要不是你,缙云大人就……呜呜呜……” “……”我上半身都被扒光了你都没发现我是个女的,还TM部落第一勇士,嫘祖你这智商真不愧是我祖上! 我胡乱安慰了照夜几句,把他打发出去睡觉。然后才有时间细细琢磨刚才做的那个梦。 梦里有辟邪、缙云、魔族,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些不是巧合。这几个名词加在一起,我几乎可以认定我一直以为的原始穿其实是穿越到了古剑奇谭三这部游戏里。 那么问题就来了,虽然这游戏我只打了个开头,但是我记得云无月说过,缙云已经死了…… 我拍案而起!起到一半又想起来,古三的故事背景至少在宋朝以后,那时候别说缙云,我见过的所有人都死得透透的…… 于是我又躺了回去,继续回忆游戏细节。 游戏里有辟邪,碰巧我之前也捡了一只。根据那里面的设定,辟邪生活在魔域,能变成人,长得帅逼格高武力爆表,还能撕裂空间……然后我想了想自己那只最大战绩是用没牙的嘴咬了战神丁丁的辟邪…… 算了,我可能是穿错地方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口透出的光忽然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然后我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来:“感觉如何?” 我抬眼看过去,巫炤正站在我床边,低头看着我缠满绷带的胸。我下意识挡了一下,往被子里一缩:“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进来了?我可是女孩子!你看我的胸是要负责的!” 巫炤像是讥讽似的勾了勾嘴角:“女孩子?原来你知道吗?” 我一脸沉痛:“大概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看你奋不顾身的样子,我以为你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部落第一勇士了呢。” 这话就有点阴阳怪气的了。我歪着头看他:“我好像没惹你吧?还是说我救了缙云你不开心了?” 他不出声,我接着说:“我之前还救过你呢。你放心,我真不是什么间谍,没有靠这些收买人心的意思。你要是还不相信,下次有机会我可以救戎冬,大鸿他们给你……” “是女人,就做好女人该做的事情。我和缙云都轮不到你来救。” ……哟,这是原始社会版性别歧视啊。 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一骨碌爬起来,因为扯到伤口咧了咧嘴,但这丝毫无损我的女权斗士的霸气!我当着巫炤的面撸开胳膊上的绷带给他看我肱二头肌:“女人怎么了?女人就不能当第一勇士了吗!告诉你,就算我是女人,一样揍你揍得……” 我话还没说完,巫炤的手就突然抬了起来。我以为他要揍我,却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把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是我受伤的地方。他没用力,只是沿着我后背轻轻划下去。 因为裹着绷带,我没穿上衣,就算是绷带裹得密不透风我也觉得无比别扭。巫炤的手指隔着薄薄的一层绷带轻轻点过我的后背,没怎么用力,然而结合他平时对我横眉冷对的态度,我只觉得像是被一只大扑棱蛾子爬过一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上次受的伤刚好,这次就又因为这种理由……你若把自己当成女人,就该躲在安全的地方。退一步,要是你真的把自己当成部落第一勇士,就该把自己的力量用在最应该发挥作用的地方。” “可可是……”我连声音也开始结巴,“我觉得我发挥的作用很对啊!缙云……好吧还有你,都是有熊的重要人物。我就是个外来的小角色,发挥自己的力量保护好你们不是很重要吗!” 背后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空气像是凝固了一下,然后我听到巫炤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来:“我与缙云……谁更重要?” 巫炤和缙云……一个是西陵的鬼师,一个是有熊的战神,不过现在是在西陵的地盘上,所以…… “你是技术人才,你更重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顿了顿,然后才说道:“……就算如此,下次再有这种事情,首先要保存自己的力量。不管是我还是缙云……你的性命也一样重要。” “嗯。”我受教地点头,然后看他:“现在什么时候了?我伤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能出去走走?” 他轻轻皱了皱眉:“你受伤才三天。伤口还没好,再养一段再提出门的事情。” “可我觉得我已经……” 他已经站了起来:“我会让医女帮你换药,不用担心暴露的事情。” “……喂谁担心暴露了!我巴不得暴露啊!你给我找男的来……啊呸男的也不行,你快给我想办法证明性别啊!” 巫炤完全无视我的叫嚷,冷酷无情地走出了房门。 第017章 我在床上又躺了三天,这其间照夜来了六次,巫炤来了两次,连嫘祖都来了一次,而缙云……缙云这六天一次都没来凸(艹皿艹 ) 就在我要把西陵建筑屋顶风格研究透的时候,缙云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出现在了我的病房里。 战甲刚除,剑犹带血,周身煞气。 我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缙……缙云,你怎么这样子……” 他的眼神有些疲惫:“抱歉这时候才过来,不久前姬轩辕刚发动了破獍之战,部落的事情有些多。” 我下巴掉到了床上…… “破、破獍之战?”我结结巴巴说,“怎么突然就要灭獍?难道是因为……” 因为我受了伤,所以他为了我,居然要灭掉一个种族! 男神,原来你心里是有我的吗! 我心潮澎湃,心绪浮动,已经情不自禁脑补出《离婚族长的霸道小娇妻》的剧情——为了她,他抛弃了自己的妻子!为了她,他生生灭掉獍妖一族!他…… 然后我就看到缙云摇了摇头:“獍妖可以直接连通魔域和人界,它们的存在太危险。为了人界的和平,必须要灭杀他们。” ……哦。 姬轩辕你这个渣男,都结婚了还xjb撩我。 我黯然神伤地缩进被子,默默收拾我碎了一地的少女心。 缙云没有离开,过了一会儿,才带着迟疑开口:“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我翻身从被子里爬出来,抬头一看,缙云站在距离我三米的距离,我疑惑地说,“你站那么远干嘛?来坐啊。” 他左右看了看:“你这里有水吗?我还没来得及清洗一下,万一让你伤口恶化……”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上到处都是血迹,不知道是獍妖的还是他自己的,灰尘和血液凝结成黑色的块,应该是刚从战场下来,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憔悴。 我的心忽然就软了下去。 “没事,我早好了,三天前我就要下去逛逛,被巫炤给按住了。”我往里挪了挪,让出床边的位置,“你快来坐。”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才走过来,坐到了我身边。 距离近了,我更能看清他眼下不比照夜差多少的黑眼圈,以及下巴上冒出的胡茬。我有点担心:“你受伤了吗?你身上的血……” “都是妖兽的。我没事。”他低声回答,“我杀了上百头獍妖,算是给你……你放心,以后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事了。” 我的耳朵有些热:“都说了我没事,你也不用这样……看你的样子,好好一个美男子变胡子大叔了……”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好像刚发现自己的胡子,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且不知所措。 ……救命他好可爱! 我只觉得自己那颗封存已久的少女心突然被他这个茫然的动作狠狠戳了一下,内心嗷嗷嚎着打滚,可表面上却只能保持镇定,还得用社会主义兄弟情的身份面对他。我忍了很久,最后还是没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我说:“要不,我帮你刮一下胡子?”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声音仍然镇定,却迅速地拒绝:“不必,我马上回去……” “矮油不要客气嘛,你看我伤都好了,来给我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拽他胳膊,一边从枕头下面摸出了骨刀。缙云看到我摸刀的动作,眼角抽搐了一下,然而可能是怕推开我揍人扯到我伤口,他没挣开,看起来有点屈辱地被我摁在了那里。 给男人刮胡子这活我没干过……但是!我刮过腿毛啊! 四舍五入差不多等于熟练工了! 缙云僵着身子坐在我旁边,半侧着脸配合着我的动作。他的脸上和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但是我莫名就从上面看出了一种忍耐的别扭。 我知道他烦我。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哈哈哈哈哈!他是个好人啊!他还不是不好意思推开我这个伤员让我滚,你看看隔壁巫炤,要是我敢这么对他,那家伙早就在我身上插满骨头片了!而一个好人就只能忍着! 看着那张忍耐的脸,我只觉得自己隐藏的抖S之魂突然被糟糕地点醒了。忍不住就……就更想欺负他。 手指下面的脸并不光滑,虽然平时看着显嫩,可真的摸上去才会明白这是一张真正被原始社会的战火蹉跎过的脸。有着年轻的胶原蛋白,以及血里火里杀出来的风霜。 因为现在还没有肥皂,所以我也只能……蘸水生刮。我的动作格外小心,指腹下蜿蜒的是男人脸部坚毅的线条。平时在玛丽苏小说里面没少见过“刀削般的面容”这种形容,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缙云那道我上次躺在他怀里仰望的下颌线,摸起来是真的利落到刮手的。 “你长得真好看。”我发自内心地赞叹且羡慕着,“也就比姬轩辕差一点……” 他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又闭上,没说话,可能是觉得我的颜值有点让他难以启齿。 我托着他的脸陷入沉思:“你这么好看,为什么上次篝火晚会都没有姑娘跟你表白?就连巫炤那家伙都收礼收到手软,这真是个未解之谜……” 这次他终于没再沉默:“你不是也没有吗。” “我长得没你好看啊,要是我和你一样好看还愁什么……”我忧愁地说,说完才反应过来——我一个妹子,为什么要因为没有妹子表白忧愁啊! 我好像一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怕错觉——不止这一次,好像,似乎,不知不觉中,我自己都把自己当成渴望妹子表白的汉子了啊! 我还跟缙云争部落第一勇士! 现在我TM还跟他社会主义好兄弟地刮胡子! 一瞬间,我大彻大悟,心灰意冷。 “……好了。”我把骨刀往旁边一丢,把缙云那张前一秒我还羡慕的脸推到了一遍。 我这种前一秒苏联老大哥后一秒美帝国主义的转变好像让他有点懵,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巫炤像往常一样走进来,在看到缙云的时候仿佛停顿了一下,然后说:“你回来了?嫘祖在找你,你应该先去她那里。” 缙云应了一声,然后站起来拿了剑,扭头又看了看我,最终什么都没说地走了出去。 巫炤像往常一样站在我床边逼格高贵地沉默,不过我这会儿正陷入人生的纠结中,没空嘲讽他。 “看来你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我心不在焉回答,“巫炤啊,你们西陵有没有那种男孩子……年过二十,长得好看,比较耐揍,而且可以谈一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的?” 巫炤:“……” 他静了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才终于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唉,我突然发现你说得对,我好像连自己都忘了自己的性别了……我觉得我急需一场恋爱来证明自己是个女的,啊对了,这个好看耐揍还可以不结婚的男孩子最好还眼瞎,能看得上我这样……” 说着说着,我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不由自主地朝他看了看——好看,耐揍,可以不负责任,还眼瞎——这不是巫炤吗! 和巫炤谈恋爱?! 我闭了嘴,重新缩回被子里。 “你想出去走走吗?”巫炤问。 “可以吗?”我一个翻身坐起来,“我早说了伤好了啊!快点放我出去!” 他点头:“可以,只是西陵和有熊不同,想要到处参观的话需要我带着你。” “好好好!”我点头如捣蒜,一骨碌爬起来就跳下床,在床上憋了一个星期,我感觉自己简直要发霉了。我也不顾他后面说的话,撒欢地就朝门外跑,然而刚到门口,就被面前的东西吓得差点又跑回去。 “怎么?” 巫炤从后面走来,我指着眼前的怪物结结巴巴问:“这这这……这啥?!” 一头体长超过四米的怪兽,灰白的毛,头顶两根弯曲的大角,不是把我捅了个对穿的獍又是什么?! “獍妖。”巫炤轻描淡写地说。 “为什么獍妖在西陵?!不是说要灭獍吗!” “都杀了可惜,抓两头当坐骑也好。”巫炤说着拿出笛子轻轻吹了一声,那头妖兽就摇头摆尾地走过来,在我面前弯下了腰,像是要等我上去。 ……我不坐可以吗!这玩意儿不但差点杀了我,它背后还有刺!还扎屁股! 巫炤自顾自一个翻身坐了上去,动作潇洒姿态优雅,他坐在獍妖背后用下巴对着我:“上来。” 我这才发现,獍妖的背后是有坐垫的。也对,巫炤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屁股。于是我安心地爬了上去,坐到了巫炤的背后。 我是第一次距离这么近看巫炤的背影。他的头发是原始社会少有的漆黑顺直,简直让我怀疑巫炤平时专门研究了一门保养用的巫术,长发散在披风上,两种不同质感同样很贵的毛发混在一起,我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站在朋友的角度语重心长地说:“巫炤……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喜欢穿这样的披风我不反对啊,但是平时最好少做那种甩披风的动作,帅是帅,但是真的特别像蛾子扇翅膀……” 话没说完,屁股下面的獍妖突然一个托马斯回旋,我“嗷”了一声,身子一歪,连忙抓住了我很嫌弃的蛾子翅膀。 第018章 西陵城和有熊真的很不一样。 有熊是热闹,是生机勃勃,是充满和我想象中原始社会一致的野性和血性。而西陵城要更加……科技化,现代化,魔幻化一些…… 我目瞪口呆地坐在獍妖背上,看着脚下的地面脱离广场,朝着另外一块高台飘过去,下方的城池一层层叠着,水流奔涌而下,看得我一阵眩晕,连忙又抓紧了巫炤的翅膀披风。 “这这这……怎么做到的啊?”我声音都结巴了,“是巫术吗?巫术这么厉害的吗?” 我真傻,真的。我之前单以为巫术就是巫炤朝我身上丢的不起作用的小骨片,可我没想到巫术还能用到这种地方!在几千年前就已经造出了悬空电梯! “这算什么。”巫炤的语气仿佛带着骄傲,当獍妖背着我们走在另外一片道路上的时候,巫炤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高塔,“看到了吗,那是灵矩之眼,只要有它们在,西陵就能永远固若金汤。” 我看向他指的地方,石质的高塔看不出什么特别,只在中间圆球的部分用雕着一只眼睛,有点眼熟。我看了看巫炤的额头——对没错,和他脑门上那只眼睛一模一样。 我不由得畅想着巫炤站在这群高塔中间和它们一起用眼睛哔哔哔射激光的美妙画面。 “在想什么?”他打断了我的畅想。 “啊……没什么,就有点好奇,这个眼睛是什么?你的额头上也有……” “是巫之国的图腾。”他说。 “巫之国又是什么?” “是西陵巫之堂的起源之处,那里有最强大的阵法,最神秘的巫术,那里的巫祖掌握着天地之力,那里藏着世间一切的奥秘。”巫炤轻声说,“巫之国藏在大海的深处,要到达巫之国,需要经过混乱的大海和风暴……” “……听不懂。”我诚实摇头,“是你老家吗?” 他轻轻笑了笑:“我并没有去过巫之国,但是总有一天,等姬轩辕的大业实现,我可能会去寻找巫之国。” 我有点呆地看着他的侧脸。我从没见过巫炤这样笑过,印象中他对我的表情永远都是嘲讽,冷笑,不屑,狠毒……现在他突然这么一笑,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丰收节那天为什么他能收到那么多小姑娘的表白信物。 这家伙的颜值不是一般能打啊! “到那时,你可以和我一起去。”他突然说。 “嗯?我不去。”我下意识回答。 那张脸上的笑缓缓收了起来。 我缩了缩脖子:“我……我去干什么啊,我不想出门,宅着多舒服,为什么要下海,还有风暴,我还晕船,我……” 我在他逐渐冰冷的脸色下缓缓消音。 獍妖继续背着我们在西陵城里散步,只是气氛好像又恢复到我之前狠揍了巫炤一顿那时候的样子。 巫炤在西陵的人气是真的很高,甚至超过了在有熊的缙云。 路过的每个人几乎都会停下来,恭敬地和他打招呼。而巫炤显然比缙云还要拽,缙云再高冷也会点点头,而巫炤则是完全无视……也不算是无视吧,因为他闭着眼睛,并且坐得高所有人都能面对他的脸,所以看起来他好像在和所有人打招呼一样…… 我不由得有点羡慕这种闭着眼睛也能看路的绝技。 虽然西陵的道路不像有熊那么明显,可我能感觉到我们应该是朝着越来越高越来越戒备森严的地方走去的。当獍妖又下了一个电梯,一片安静之中,我看到一个身影正朝着这边跑过来。 “巫炤,巫炤!”她边跑边喊着,声音愉快又雀跃,跑到近处她就要往獍妖背上跳,可因为身高原因凄凉地失败了,只能站在下面朝上面看,一边挥舞着手上的东西,“巫炤,你看!这是嫘祖送我的生日礼物,漂亮吧!” 我定睛看过去,眼前是一个一头黑长直的娇小姑娘,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她正挥舞着手中一把玉梳,少见的美貌配合着脸上身上的哥特风妆容,看上去纯洁又妖冶。虽然因为年龄原因也是个平胸,可和我这种一眼看不出性别两眼三眼还是没法确定性别的平胸完全不是一个种族的人类……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同样皮肤雪白五官精致的巫炤,终于确定西陵的人大概都仔细研究过原始社会美白护肤套餐。 啊,缙云,我是如此想念和我一样被晒黑了的你。 巫炤从獍妖背上跳下来,轻轻摸了摸扑过来的小姑娘的头,然后转身朝我说道:“这是司危,巫之堂的祭司。” “……你好。”我慢吞吞爬下来,朝她打了个招呼。 她像是刚发现还有一个我一样,吓得退后一步,紧接着,那张脸上刚才的天真雀跃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小少女的娇纵和高傲:“巫炤,这是谁?” 巫炤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这是长宁,轩辕丘的战士。” ……喂,谁准你叫我名字了,我的姓被你吃掉了吗! 司危仍然用她的下巴看我,不过就她这身高,要把下巴抬这么高也是挺辛苦的。 巫炤拍了拍她的头:“她很厉害的。” “有什么厉害的?”司危很是不屑,“有熊的人,最厉害的也不过是缙云那样,等我长大了,肯定能……” 巫炤笑起来:“她的厉害不太一样,你可以试一试。” 司危歪着头看我,我还没弄明白巫炤口中的“试一试”到底是什么意思,忽然就看到小姑娘一抬手,黑气瞬间在她手中凝结成了一把刀的形状,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刀就朝我劈了下来。 ——然后黑刀穿透了我的身体,我毛事没有,黑刀又化作了黑烟在司危手中散开。 “巫炤,我的巫术被他——”司危的眼中满满都是惊讶。 “……”我微笑看着她,“小姑娘,你妈妈没告诉过你随便向别人挥刀不礼貌吗?” “我没有妈妈。”她高傲地看着我,“我从小就是孤儿,是巫之堂把我养大的。” “……哦。”我伸到她头上准备揍的拳头变成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感不错,可小姑娘却很厌烦地一把推开了我。我有点尴尬,想起刚才她说今天是她的生日,在身上摸了摸,又翻了翻口袋,然后翻出一支骨笛递给她:“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嘴微微张开,看了看我手上的笛子,又扭头看了看巫炤——巫炤的脸色有点沉,但是也没对着小姑娘发火,于是她接了过来,拿在手上左看右看,还试着吹了几个音,不得不说比我这种音盲要强得多。 司危把笛子收起来,嘴角忍不住想要翘起来,可还是压了下去,她朝我点了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就是你……还是不要随便朝别人施展巫术,对我不起作用还好,可要是别人,会受伤的。” 她有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显然是没听进去,和巫炤又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欢快地离开了。 又剩下我和巫炤两个,我刚准备重新爬回獍妖背后,就听到刚才一直沉默的巫炤忽然开口:“笛子是我送你的?” 我一只脚踩在獍妖身上僵了一下,拼命回忆了一下,然后无辜脸回头:“是吗?不是吧?有这回事?” 他嘲讽地勾起嘴角。 “……行行行,是你送我的,不过我真的不会吹,送给司危也是废物利用啊!” 巫炤漫不经心摆弄他自己的笛子。 “……咳,对不起,把你给我的东西送人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但是,但是!你要换个角度想想啊!你看!你送我的东西,我每天都带在身上!虽然我不会吹,但我时时把它带在身边!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有点感动了?” 巫炤终于是把他的笛子放了回去。冷冷地看了我一眼——别问我怎么从他闭着的眼皮上面看到冷冷的,我刚松了口气,屁股下面的獍妖忽然就一个转身,又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哎不对啊,不是说接下来继续参观巫之堂吗?怎么就走了?你……巫炤你不要这么小心眼啊!” 第019章 又养了一个星期之后,我终于彻底摆脱了医药包的束缚,重新生龙活虎地活跃在了西陵的阳光下。因为养伤养得骨头有点痒,我干脆搞了个比武活动,顺手挑翻了西陵的所有战士,从此也兼任了西陵第一勇士并收获了一大票小弟。 甚至于回轩辕丘的时候我还有些依依不舍,和他们一个个惜别并保证下次还会来看他们。等快到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不是想在西陵找个年轻长得好看还眼瞎的汉子谈恋爱的吗!怎么又变成了收小弟当勇士了?! 我有点蔫,这种蔫在当我看到缙云被一个漂亮妹子表白的时候更加达到了一个顶峰。 那妹子,胸大腰细,肤白貌美,纯真中又带着点野性,特别是当她直接对缙云说要缙云跟她回去的时候,帅气得简直让我想要弯掉。 而缙云,居然只是冷漠地摇了摇头就走了! 他走了!!! 不要你留给我啊口胡!!! 我的表情大概充斥着羡慕嫉妒恨的扭曲,以至于缙云转身看到我的时候都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眼中漾起温和的笑意。 “回来了?”他走过来,想拍拍我的肩,手停顿了一下,还是放了下去,“你的伤怎么样了?” “好全了。”我用胳膊做了几个大风车给他证明,然后面目扭曲地嫉妒地看着他,“有妹子告白啊,真好。” 他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只是玩笑罢了。” “哪有玩笑,我看她很认真啊,都想和你一起过日子了!” 缙云摇摇头:“前一刻还在恋慕传说中的缙云,马上就又能和陌生男子告白,能有多认真?” “那不一样啊,缙云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就像是爱豆……啊不,偶像,远在天边崇拜着,而所有女孩子最后都终归要回归现实的。她会和你认真的,放心吧。” “这样的认真,我不需要。”缙云说。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他沉默了下去,继续和我并肩往前走,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 “我想要,不会被时间改变的感情。”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向他。 这天阳光很好,树影错落地映在他脸上,这让他的侧脸比平时柔和了很多,他的眼里也倒映着错落的光点,那一刹那我好像以为他的眼睛在发光。 “几十,上百……甚至千年都不会改变,一旦宣誓就是永远,不需要太炽热,但是只要我回头,她就在那里。” 缙云说得很慢,却很认真,我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真是没想到,外表那么硬汉的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小女生的感情观。永恒不变的感情什么的……我初中的时候也曾经幻想过啊! 我想跟他谈点人生哲理社会的毒打,但是想了想少女时期的自己,还是决定温柔呵护少女云的小心脏。 “说得对!”我一巴掌拍过去,“说得太好了!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他望着我,嘴角勾了勾:“你呢?” 我啊…… 我陷入沉思。 我想要长得帅的,对我好的,最好有钱的,最好还有八块腹肌弟大物勃还能妙手汇春的……但是这和那个妹子对缙云的幻想一样也只是幻想,所以我…… 我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想要……对方是个男人。” 对,按照我现在的性别迷雾,我的目标首先要是个男的! 缙云的表情看起来很便秘。要知道,现在还是奴隶制时代,人们还大多数处于生殖崇拜的年代,我这样的言论在他看来可能惊世骇俗了点……啊呸不对,我本来就是妹子,很符合生殖崇拜,哪里惊世骇俗了! “我不是要搞同性恋!”我急忙解释,“你相信我,我不是男人,所以我找个男人很正常,我……” “我知道。”他理解地点了点头,表情很温和宽容,却让我更加如鲠在喉…… 我脱裤子给你看啊你信不信?!! 两个注定都找不到对象的人沉默地在林荫道上走着。 终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你这是要去哪?” “帮人送东西。”他扬了扬手中的骨刀。 我有点意外,缙云平时在部落里的形象是很高冷的,不过,褪去了战甲的缙云,看上去也只是表情冷淡了点,和部落的其他人相比,也就是个长得帅了点的普通人…… 不期然地,我突然想起了之前自己意识到的问题——我穿越的这个世界,其实是个游戏,而缙云在游戏里的那个年代,是已经死去了的。 就像每一个普通人一样,几十年后,化作一抔黄土。 可能是我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伤感,缙云停下来,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 “……没事,就是认真想了想,觉得你说的几百年不变的感情也不是不可能。” 缙云失笑:“我只是随口一说……是我的贪念吧。” “不是啊,你找不找得到对象我不确定,但是吧……你看看身边的人,姬轩辕,嫘祖,巫……算了这个死变态不算,还有我,我们都是同生共死的战友,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战斗着,说不定哪天埋骨沙场,而到那时候,我们之间的感情也是不会变的。” 我低头踢着脚边的石子:“我们会永远记得彼此,就算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这份记忆也不会消失。这比很多夫妻都长久呢。” 所以,短短几十年,找到看得顺眼的姑娘就嫁了吧,钻什么牛角尖啊…… 他定定地望着我,很轻地问道:“可是,总会有人先离开。我身边的很多人都……” “这不还有我吗!”我捶了他一下,“你看,我这么强,还这么怂,遇到事情就知道跑,就算是死也不会死在你前面的!” “也对。”他轻轻笑起来,“你是有熊第一勇士。” 我挺胸:“现在还要加上西陵的!” 我们两个说说笑笑着往前走,虽然基本都是我在说缙云在听,可气氛还是相当和谐的。一直到我看到前方那人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消失。 “你买的骨刀?”缙云把手里的东西扔过去,巫炤根本没转身,抬手就接了过去。 他缓慢转身,看到缙云和表情僵硬的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怀曦买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一句是对缙云,后一句是对我。 “刚回来……我说你什么时候来的?早说你要回有熊啊,我还能蹭个车。”我有点埋怨,之前在西陵的时候巫炤很好心地把獍妖留给了我,但那货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巫炤在的时候还好,我一个人坐它就上蹿下跳的,怕打死它我也不敢用力揍,所以这一路是相当辛苦。 他没理我,转向了缙云:“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些吵嚷?” “呙族的祭司斥骂有熊修建百神祭所,还提到了龙渊。”缙云回答。 他们两个的表情都挺严肃,说的内容也是我听不懂的,我站在旁边,很正常地就开始神游天外。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朝我的脸砸过来,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我迅捷地伸手一接,才免了自己的脸被砸扁的命运。 “给你的。”巫炤的声音很平静,“路上换的,拿着玩吧。” 看了看手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圆形小笼子,朦朦胧胧的薄薄一层壳,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我觉得哪里有些奇怪,用手挡了一下光,才发现这小笼子居然是发光的,里面冷蓝色的光闪闪烁烁,看起来分外漂亮。 我那句很硬气的“不要”憋了半天,还是被一句“谢谢”取代了。 真漂亮。 巫炤的审美还是在线的,显然和缙云那种直男不一样啊! 我有点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个小笼子:“这是什么?里面的光还在闪,是什么特别的石头吗?” 巫炤轻轻勾起唇角:“是一种虫子,当地人叫它磷灵。” 听起来有些像现代的萤火虫笼,只不过我从出生到穿越都没见过活的萤火虫,所以看这东西觉得更加喜欢。 可能是我把玩小笼子的样子有点太傻,缙云也插了句嘴:“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东西,这亮闪闪的东西有什么用?” 我就不乐意了:“它好看,好看还不够吗!我就喜欢好看的东西,比如你,我看着你的脸就特别喜欢!”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缙云那张被我高度赞扬的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爆红起来。然后他朝巫炤点了点头:“姬轩辕找我有事,先走了。”不等我再说什么,就头也不回像是逃跑一样窜了出去。 我无语地望着他的背影,然后看向巫炤:“我说错什么了?” 巫炤也是冷冷地看着我,刚才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也没回答我的疑问,披风一甩,径直朝远处走去。 ……原始社会的男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难懂! 第020章 回到有熊没多久,就是花食节。 和之前的丰收节相比,花食节的规模显然要大得多。除了有熊的本部落,还有各大小部落从各地赶来参加,而且也不是丰收节那样单纯只为了吃,各种手艺人、杂技表演、匠人……几乎每天我都在部落里到处跑,津津有味欣赏着各种表演,虽然比不上现代那样花团锦簇,但胜在纯实力无特效,每次都有新的惊喜。每次去我都带着零食边看边吃,几天下来,竟然生生胖了一圈。 那是花食节的最后一天,我和往常一样捧着肉干和戎冬他们吹牛看表演,正开心的时候,突然有人远远地跑过来,看到我的时候,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脸焦急地朝我冲来。 “长宁大人!不好了,您的辟邪跑出去了!” 我的皮鞋?我哪来的皮鞋! 哦不对,好像是辟邪。 我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问道:“怎么回事?跑哪了?” 自从上次它跟着我去西陵却被我丢下,回来后那家伙就对我爱答不理的,可能是生了气。我觉得小孩子总有长大的时候,也就没管它。没想到现在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叛逆期,开始离家出走了。 “朝那边跑去了!”那人焦急地说,“我们追不上,而且那边是……” 那边是匠人们居住的地方,姬轩辕很看重这些人,他们居住的地方,普通的部落人是没法靠近的。 我把肉干往戎冬手里一塞:“没事,我去把它追回来。” “您小心些,”那人有些吞吞吐吐的,“那只辟邪最近有些不太对,性格好像变得很暴躁。毕竟是魔域的妖族,它……” 我随意挥了挥手:“放心。戎冬啊,别给我吃光了,等我回来咱们接着看!” 说完,我就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跑过去。 因为打遍了整个部落的汉子,加上确实参与了多次战斗,我在有熊的地位也高了起来。不得不说姬轩辕确实有王者之风,像我这样奴隶出身的人居然都能得到他的信任。不愧是未来能建立华夏的祖宗。 那只辟邪也是能跑,我沿路问着旁边的人,一直快跑到出部落都没看到它的影子。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想要先休息一下。哪知道刚喘了两口气,我就听到被草丛遮挡的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压抑的叫喊。 “我是你父亲!不管你怎么不承认,这都是事实!” 这声音听着有些苍老,少说也有四五十岁了。他吼完这一句,却是久久没得到回应。正好我也休息得差不多,骨子里华夏族人爱看热闹的天性让我忍不住蹲过去,悄咪咪从草丛里往外看,这一看,我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站在那边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花白头发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另外一个身材高大面容俊美表情冷漠,不是缙云又是谁? 缙云,和他爹?! 这至少也是周文王级别的八卦啊! 我内心的族人天性熊熊燃烧,可理智又告诉我作为朋友我这会儿应该悄悄离开,还没等我挣扎出个结果,就看到缙云已经转身要走了。 “你给我停下!”那老男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因为情绪激动还剧烈地咳了起来,“我几年才从百神祭所回来一次,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连玳族都见了,我可是你亲生父亲,你……” 他话还没说完,缙云已经转过身,一把抓着他胸前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他的动作太突然,我和那男人都吓了一跳。那人被提在空中,所有的话都憋在嗓子里。缙云凝视着他的脸,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有愤怒,也有憎恨,可到了最后还是变成了一片冰冷的漠然。 “你不配提玳族的名字。”他冷冷地说道,“我已经派人给你送了粮食,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义务。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 “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就把你让我母亲遭遇的事情,在你身上重现一遍。”缙云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冰冷,带着一丝压抑的狠戾,那男人终于是被震慑住,再也不敢出一声。 缙云松开手,他摔倒在地上,抬头恨恨地看了缙云一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有点悻悻地离开了。 我仍然蹲在草丛后面,两只手捂着嘴,看着缙云的背影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我以为他很快就会离开,可他却一直站在那里,背影渐渐从紧绷变得无力,透着一股哀伤和萧瑟。我刚想挪动一下蹲麻的腿,忽然听他说道:“出来吧。” ……不不不,小说里经常有这种桥段,虽然看起来他是发现我了,可其实这里还有另外一波偷听的人,我不能自我暴露! 我继续装死,缙云已经转过了身,目光准确地落在了我蹲的地方,甚至还和我直接对视上。我沉默了一下,悻悻地站起来,谄媚地笑着走过去:“好巧啊呵呵……” “你都看到了?”他轻声问。 “啊?”我茫然,“看到什么,对了我是来找我家皮鞋的,你看到它没?” “不必紧张,你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缙云走过来几步,朝我伸出手。我下意识一缩头,可他却只是从我头上摘掉了一片草叶。 这个动作好像一个泄压阀,现场的气氛一瞬间松快了不少。我的心虚也少了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我说:“我真是来找我的辟邪的……那个,不好意思听到了你的家事。” “不算家事。”他说,“那个人和我没关系。”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语气,我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怨恨。我知道这时候自己不该八卦,可看着缙云那张冷淡的脸,我还是没忍住:“你对他……” 他望着我,眼睛黑沉沉得像是装了无边的夜色。 “……你把粮食给他了,你还够吃不?我分你点?” 他愣住了。 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尴尬地站了一会儿,低头说:“……我还要去找我家皮鞋,那个,先失陪了……” “陪我坐坐吧。”他突然说。 “……你别这样,我……你不用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我也不会安慰人,你说出来说不定自己更闹心。” 缙云的嘴角勾了勾:“没事,我也不想说什么,只是你既然听到了,不如陪我坐一会儿。我……也想有个人陪我一下。” 他难得说出这样柔软脆弱的话,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戳了一下。在脑子转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屁颠颠坐到了他身边。 微风在我们俩之间吹着,没人说话,可气氛也很是融洽。 我和缙云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总是这样,我一个人巴拉巴拉说个不停,说累了停下来,两个人也不觉得尴尬。从最开始他教我打架的时候就是这样,我分析了一下,觉得可能因为我太啰嗦,所以只需要一个沉默的垃圾桶听我blabla就行。 “那个人,其实算是我父亲。” 我连忙竖起耳朵,打算认真听他讲。 “他和我母亲曾经很恩爱,可他最后还是害死了她。后来他另外有了家庭,和我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我继续聆听,一边认真在心里架构剧情,这种相爱相杀豪门恩怨的桥段,加上那个人现在又回来找缙云,显然又是男频爽文打脸的桥段,就看接下来怎么发展了…… 然后缙云就沉默了。 这一沉默就是十分钟。 ……完了??? 你还真的是不想说什么啊!!! 不想说你就不要说啊!话说一半勾起我的好奇心又闭嘴算什么好汉!!! 我的内心是崩溃的,可我又不能暴露这种崩溃免得显得我八卦又浅薄,所以我只能和他一起沉默,同时在心里把他抽打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你呢?”他终于打破了沉默,扭头问我。 我鄙视地看了一眼开坑太监的缙大大,干巴巴地说:“我没什么值得说的,就很普通,听了也没什么意思。” “我想听。”他低低地说,“我的事情已经都告诉你了,我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情。” “哦,我啊……”我思索着自己的生平,“我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家里只有我一个孩子,父母关系还行,我也很普通,除了颈椎突出其他都很不突出,可能是为了弥补我颈椎的突出,所以我的幸运值就格外凹,后来我就成了奴隶,嗯,后来我就坐在这里和你聊天了。” 缙云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没听懂。 没听懂就对了,让你挖坑不填!来互相伤害啊! 我心里很解气,看向他的目光不自觉就带上了洋洋得意,缙云看了我一会儿,忽然轻轻笑起来:“说得对,我们可以坐在这里一起聊天就够了。” Hello???同学你又脑补了什么!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好像突然给自己灌了一碗鸡汤又精神满满的缙云,他站起来,像是突然卸掉了某个担子一样,他左右看了看,忽然眯起了眼睛。 “怎么——” 我的话还没问完,缙云已经闪电般消失在了原地,等他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拎了一个不停挣扎的东西,灰白的毛,有点像褪色的哈士奇,嗷呜嗷呜的样子,正是我找了好久的辟邪。 “啊……谢谢!我找了好久了!”我喜出望外地从缙云手里接辟邪,拽了一下,两下……没拽动,辟邪被我拽掉了两撮毛,嗷呜嗷呜得更惨了。 我困惑地抬头看他。 缙云看向辟邪的表情有些古怪,他盯着辟邪的脑门看了看,然后问:“这只辟邪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不太对? 确实是不太对。平时这家伙是不会乱跑的,现在却快要跑出部落,而且现在哪怕在缙云手上也仍然有些狂躁地挣扎着。而且缙云看的地方…… 我伸手摸了摸辟邪的脑门,惊讶地说:“它长角了?” 原来那块只是有些鼓包的地方,现在肉眼可见地凸起了一小块,明显是正在生长的角。 缙云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它开始成年了,这很奇怪,妖族本来是寿命极长的,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成长。” 我想了想第一次看到辟邪时候的样子,它被当成大天魔构建的阵法的阵眼,全身是伤,角断了,爪子没了,牙掉了,所以…… “是不是,它本来就是成年的,因为受伤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我迟疑着提出猜想。 “不能确定,辟邪是魔域的妖,它们到底是什么样的,谁都不清楚。”缙云摇头。 我有点愁。虽然我是坚定的猫党,但是这家伙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死命倒贴还是让我对它有点感情的,现在突然变成这样确实是有些让人担心…… “不放心的话,有个人也许知道怎么办。”缙云突然说。 “巫炤吗?” “不,我和姬轩辕,最近要去拜访一位人,一位……仙人,”缙云凝视着我,“你想要和我……我们一起去吗?” 第021章 古剑的世界观里面是有仙人的。 古一古二里面的仙人一个个长得帅逼格高,一大把年龄了还能做到童颜巨吊,就算是有个紫胤真人头发白了,也依然是满脸胶原蛋白看起来就好像充了个白发一样更显富贵…… 所以古三的仙人那必然是不能输给他们啊! 我一边元气满满地爬着山,一边在脑中脑补着各种仙人形象,补到high处,情不自禁地嘿嘿嘿了起来。 “想什么呢?”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我从脑补中拉回现实。我这才发现因为心情太过激动,我居然一马当先冲到了缙云和姬轩辕的前面,并且更加激昂地朝前跑。我扭头傻笑了两声:“想……没见过仙人,他们是什么样的?很厉害吗?是不是真的辟谷不用吃饭?那这山上是不是没有厕所,我们到时候要怎么办?” 突然想起的实际问题让我一下子有些紧张,缙云失笑:“你从哪看的传说?崆峒山确实有仙人,但是仙人的弟子也仍然有不少人族,不用担心。” 我放了心。捋了捋怀里辟邪的毛,问:“狗子,你感觉怎么样?” 从来到崆峒山后,之前一直很狂暴的辟邪就安静了下来,现在正老老实实缩在我怀里,听到我的声音也只是很轻地嗷了一声。我摸了摸它的头顶,那根角更加明显,这些日子它的毛也硬了些,俨然已经有了成年狗子的雏形。 “到了。”缙云突然说。 我抬头朝上看去——刚刚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到了尽头,矗立在山顶的不是我想象中的仙家宫阙,而只是一座看起来很朴素的草木屋,就算被周围飘渺云雾烘托也不能改变它很穷的事实。而此刻,传说中的仙人正站在木屋前面,像是早知道我们会来一样,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我们。 他,宽袍大袖,穿着超越了原始兽皮时代的高定仙人套装,头顶白发天赏,在山风中长发和衣袍一起仙气飘飘。 然鹅,这么高的逼格也无法掩饰他的皱纹,白胡子,以及高入天际的发际线。 ……大爷你谁啊?!同样是白头发,你认识你隔壁紫胤真人吗?! “这位是……”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满怀希望地看向缙云,希望他能告诉我这位只是给仙人扫地的门卫大爷。然而缙云没开口,后面姬轩辕的话就打破了我的幻想。 他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在下姬轩辕,久闻仙长之名,特来拜访。” 喀嚓。 我的少女心。 再次。 和我的幻蛋。 一起。 碎了!!! 姬轩辕和这位仙人说话的语气文绉绉的。我因为知识水平和心情水平所限完全没有听懂,只是抱着我的皮鞋在一边黯然神伤,等到我意识到那边在喊我的名字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安静了。 我茫然地抬头,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我,正中间的大爷更是一脸凝重。 “这位是我的朋友。”缙云上前一步说道,“他养的妖兽出了些问题,想请仙长帮忙看一下。” 仙人的视线在我怀里的辟邪上面晃了一下,很快又挪到我脸上,两道拖下去的长眉皱得更深。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何故来此?” 我心里想着这人是不是有病明明缙云说过了还问,一边还是把辟邪抱过去:“这是我的辟邪,它最近……” “何故来此?”他打断了我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目光似有深意地紧盯着我。 我一脸懵地看着他,一秒,两秒,忽然之间我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他问的可能是,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我老实回答,“醒了就来了。” “何时归去?”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倒是想回去,你送我回去行吗?” 我满怀希冀地看着他——不愧是仙人,一眼就看出了我的来历,既然如此,破碎虚空送我回家什么的说不定也…… 他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时机未到。” ……那你说个ball。 我鄙视地看了一眼这位长得一点都不帅的神棍。重新走回到人类的队伍里。站在缙云身边的时候,他像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等我看回去又很快低下了头。 我们就这么在崆峒山住了下来,开启了一点都不愉快的修仙生活。 每天早上四点睡眼朦胧地被叫起来,半梦半醒的状态吃完没有一点油花的饭,被姬轩辕拖去听广成子讲比C语言还难懂的课,仗着他眼睛小看不到我缩在缙云背后补个觉,睡到中午再继续吃没有一点油星的饭…… 这种日子没过两天,我就体会到了和刚穿越的时候没有手机玩那时一样的痛苦。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我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愁眉苦脸问缙云。 他站在崖边,被下面的缥缈云海衬托得更加帅气逼人。可能是因为山顶气温低,这些天他变得比之前更加高冷冻人。 “再过几日,等姬轩辕……” “……我想回去啊呜呜呜!我好饿!我要吃肉!我要上正常的厕所!我不要再用夜壶了!我都没工具为什么要让我用夜壶撒尿!”我声嘶力竭跺着脚咆哮,发泄着自己心中憋屈的怒火,我抓着他的手放到我脸上,“我脸都凹了!你看,你看啊!!!” 手放到我的脸上的时候,缙云的表情怔了一下。等我咆哮完冷静了下来,他的手却没有收回去。带着薄茧的指尖在我脸上轻轻摩挲着,明明是我自己强迫的行为,这会儿我却有点脸上发烫。 “山上应该有野兽,我去帮你找些来。”良久,他放下了手说道。 “……不用。”我拉住他,谁真的为了那口肉啊,你要真的为我好,就给我找个抽水马桶把我的夜壶换了…… “委屈你了。”他轻声说,“只是姬轩辕确实还有未完成的事情。” “那老头说话有什么好听的啊。”我嘟囔,“反正都听不懂,姬轩辕也不是那种不问苍生问鬼神的人,他到底想要问什么?” “问百神祭所。” 百神祭所……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我回忆了一下,问:“是那个,你父亲……那谁主持建造的祭神的地方?” “不止是祭神之地。”缙云的声音低沉下来,“巫炤,嫘祖,姬轩辕……很多人在其中都投入了巨大精力,姬轩辕在其中设置了机关,想要依靠它来对抗魔族。如今百神祭所即将成型,姬轩辕想拜访真正的仙人,看是否还有提升的途径。” 这事确实比我的夜壶重要。 我闭了嘴,开始考虑要去哪找个地方练练瞄准技术,免得晚上继续悲催…… 我的沉默却被缙云误解成了别的意思,他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你想提前回去也可以,只是这一路实在危险,我可以先陪你回去,然后再……” “哎哎可别。”我慌忙摆手,我是想回去,可我还没作到那程度,“我就是随口抱怨两句……我说你也太实诚了。好歹也是有熊的战神,怎么随便提个要求你都要答应下来啊?” 他的嘴角像是勾起了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目光落在我身上,似是意有所指地说:“不是谁的要求我都答应的。” 第022章 ……我怀疑你在撩我,可我没有证据。 我努力让自己突然无规则早搏的心脏正常下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那我还挺荣幸哈?” 他凝视着我,仿佛是意有所指地说:“你的事情,我当然会尽全力去做。” 我觉得这会儿我已经不仅是早搏,还有点心肌缺血和三尖瓣闭合不良了。我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摸摸自己的平胸和可以把有熊西陵全部揍一遍的肱二头肌,我又不太敢确定。 “为……为什么?”我盯着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什么我提的无理要求你就要去做?你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忽然起了一阵山风,本来缙云就站在崖边,可以把下方万顷云海随意捏造的大风把他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虽然每一个字都零零落落地进了我的耳朵,可我却仍然有种“风太大所以我出现了幻听”的迷幻感觉。 风停了,我仍然瞪着眼睛看着他。 “我没听清。”我干巴巴地说,“刚才风太大,要不你再说一……算了不用了,风太大,可能把我的脑子吹进了一点水所以产生了幻觉……” 他笑了起来。 我瞪大眼睛,可这次是哪怕我不努力去分辨也能清晰看出的笑,唇角的弧度,眼尾微微翘起的纹路,都让这张平时冷硬得像是有熊门前那块大石头的脸一瞬间柔和下来,一瞬间,竟然比天边的絮状云更加缱绻。 “你没听错,我是说了……”他的脸微微有些红,可仍然是没有犹豫地说了出来,“我想要你和我一直在一起,我……我心悦你。” 我半张着嘴,眼神呆滞愣愣地看着他,我想我的表情一定特别蠢,但我脸部的肌肉已经失去了调节表情的能力,它全部的功能都用在保持平静上。我努力了很久,终于是调动着喉咙肌肉挤出了一句话:“……啊?” 他嘴角的弧度像是更深了点。 “你说过,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同伴,只到埋骨沙场都会在一起。我想,可能,哪怕是在那之后,也想和你在一起。” ……我说过这种话??? 哦对我好像是说过,花食节之前回有熊的时候为了安抚纯情少年对感情的纯情幻想我好像是这么诌过……但是,缙云大大你分不清给老板写的年终总结和真正的年终总结之间的差别吗?! 缙大大显然是体会不到这种差别。他仿佛是试探性地轻轻拉起我的手,声音里带着能清晰听出的紧绷:“长宁,你愿……愿意吗?” 愿意什么? 他的眼睛不是纯粹的漆黑,可能因为母亲是玳族的缘故,黑色的虹膜还带了点不显眼的蓝灰色。然而此刻那略有些斑驳的眼中却带着最纯粹的期待。 生同衾,死同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从先秦时传下来的诗句,到20XX年都还在被哪怕最没文化的社会青年广泛应用的土味情话。缙云这种远古祖先肯定是没听过的,可他却用最郑重的语气说出来,并像是等待宣判一样忐忑地期待着。 我与你,生而并肩为战,死而同穴而眠。听起来有些血腥的誓言,在这个血与火的原始时代却是最真实而深入肺腑的承诺。我看着那双诚挚的眼眸,想起秦风,想起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句子,想起……等等等等,我好像还应该想起点别的事…… 我瞪大眼睛看过去:“你……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男人吗?” 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带着好像是思索良久终于云开雨霁后的豁达。 “我知道,我曾挣扎过。可终究是决定顺从内心。人世数十年,不过弹指一瞬,何况你我这等,说不定哪一日便再也无法返回故土。我只愿不愧于心——我对你的心意。” “……” 我好感动……感动个屁啊?!! “这么说,你觉得你其实是喜欢男人的了?”我一双眼睛宛如死鱼一样看着他。 他沉默了一下,认真看了看我,脸可疑地红了,然后他红着脸,低声却坚决地说:“在遇到你之后……是的。” “…………” 妈妈,你女儿在穿越后,人生的第二十五个年头,终于有人告白了! 被一个男同性恋!发自内心地告白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沉默的时间太长,缙云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变得有些苍白起来。 “如果……”他有些艰难地说,“抱歉,若你不喜欢……就当我今日……” 不喜欢吗? 我表情复杂地看着他——眉目英挺俊朗如画,哪怕我穿越前YY的纸片人里面,这也是颜值很能打的一张脸,加上人品可靠外表性冷淡却有着屠龙之剑……被这样的人表白,要说不喜欢,我就不配当一个妹子了。 ……可是!这不代表着我愿意当同妻啊你妹的! “我……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我摆出最为严肃认真的表情,“虽然可能会对你造成打击,可我真的是个……女人。” 他茫然地看着我,好像是觉得我这时候还在负隅顽抗有点多余。 “是真的!”我索性拉了他的手,狠了狠心按在我胸上,“你看!和你的明显不一样对吧?虽然我平……但是和你的手感明显有区别!” 说着,我还顺便伸手捏了捏他的——算了当我没说,这手感明显比我的好多了。 说服力不够,我看了看他那张脸,然后在心里告诉自己他长得比我好看哪怕被性骚扰也是我赚了,狠了狠心,干脆把最后的廉耻也一丢,两只手把兽皮裙一勒,勒成紧身裤的样子,眼睛一闭:“你要是还不信!你看!我……这里总和你不一样吧?!” 脱裤子虽然不行,可我都做到这份上了,缙云再直男也不会不懂女人和男人的这种区别吧?! 我的脸几乎热得可以煎鸡蛋,闭上眼睛不敢看他,过了足有三分钟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眯成一条缝看过去——缙云没有走,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温柔和……怜惜? “没关系,我知道。”他走过来,终于是小心翼翼地伸手,轻轻把我揽到怀里,“那一次的事情……你不要在意,不管你是什么性别,我的心意都不会改变。” ……哪一次?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在有熊,我不仅是第一勇士,还是唯一的一个……没有丁丁的男人。 没有丁丁。 没有。 缙云的怀抱温暖又宽阔,他还没穿上衣,肌肤光滑有弹性,散发着让女人心醉的荷尔蒙气息。 我抬头看了看他,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姬轩辕你在不在???姬轩辕你老婆喊你回家!喊你给你的属下做点生理知识培训你听到了没啊——” 第023章 最后我花了一个小时给缙云解释我的真实性别。 我不知道他到最后信了没有,因为全程缙云都微微红着脸,带着点宠溺的微笑看着我,时不时点头配合。说到最后我也放弃了。他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等到我们最后啪啪啪的时候一脱裤子他总会明白的…… 等等不对!我什么时候答应他的告白并且甚至已经联想到本垒了?! 正甩着手跟在缙云旁边下山的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思绪一路狂奔的方向有点不对,猛然停下脚步,黑着一张脸看向他。 “怎么了?”缙云有些莫名,却还是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声线问道。 “……山路不安全,你走慢点。” 管他什么性别呢,反正都确立关系了,不吃点豆腐对得起我守身如玉到看到帅比就脑补的二十五年吗?! 他茫然地看着我,显然是并不理解我的话是什么意思。我看了看周围,狭窄的山道上没别的人,一边是笔直插入云端的陡峭山壁,一边是白雾缭绕的万丈深渊。我鼓足勇气,伸出手来,小指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 他怔了一下,然后我就看到一抹惊人的绯红从他的耳尖开始,迅速蔓延开来。 ……哟,这才哪到哪,就脸红了? 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我能清楚看到连他的脖子都开始有些微微的红。只是他并没有躲开我的手,反倒是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慢地握了回来,试探性地、缓缓把我的手整个握在掌心里。 我不是没和缙云拉过手。 之前并肩剿灭魔族和妖兽的时候,我曾经多次和缙云战略牵手过,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虎口和掌心都有薄薄的茧,永远温暖而稳定,好像能一只手撑起有熊的半边天空。 可是此刻,那只手却微微颤抖着,掌心里沁出一点点汗水,浸得掌心的薄茧都透着潮热的温度。 我从没想到过男性和女性的手会有这么大的差异,原来缙云的手掌可以整个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不知是不是被他带动,我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也有些颤抖起来。 我抬头看过去,只看到缙云的半张侧脸,他微微低着头,我曾经在他怀里看到过的那个下巴和锁骨之间的优美弧度紧紧绷着,像是晨曦之时翻涌在山顶下方的朝阳,透着即将喷薄而出的灼热。 真可口。 我只觉得自己那颗理论经验充足的内心正在发出澎湃的嚎叫,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摇旗呐喊着让我压倒他。我舔了舔嘴唇,心一横,朝他勾了勾手指。 他不解地看着我,表情有些无辜的茫然。 ……反正现在也是我的了!便宜不占白不占! “缙云,你……亲过嘴吗?” 握着我的手猛地一紧,缙云回过头来震惊地看着我,这么近的距离,我能清楚地看到他放大的瞳孔,以及比刚才更红得耀眼的脸。他似乎是不知所措地微微张开嘴:“你……” “……那个,我也没有,是不是很巧啊哈哈哈……” 如狼似虎的勇气在对方纯洁无辜的表情中迅速退散…… 我居然肖想玷污这么正直单纯的汉子,我有罪。 我默默地扭过头去,为自己邪恶的思想忏悔着。 “那,我们试一试?” 可能是周围的气氛太沉默以至于我产生了幻听,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没管住嘴一不小心把内心的邪恶想法说了出来。愣了两秒我才猛地回头,缙云的脸上依然像是把满天晚霞都P上去一样鲜艳,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坚定的。 漆黑,明亮,因为不可言说的羞赧有些湿漉漉的温润,仅仅是看一眼我就觉得心脏狂跳。 说出那句话好像用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他那样红着脸望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在我惊讶的目光中,他好像连最后的那点勇气也要退散掉。在他移开视线之前,我那颗狂跳的心终于发挥了它为全身提供动力的功能,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毫不犹豫亲…… 我没亲到。 这该死的身高差。 缙云站在一块石头上,几乎高了我半个身子,我抬起头踮起脚也够不到目标,当我勇猛地一扑然后一口叼住了他的下巴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缙云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我就像一条急着偷肉的柯基一样尴尬地吊在了挂在半空的排骨上。 沉默是今天的崆峒山。 我浑身的热血好像都在那一瞬间冷冻起来。我退后半步,看着面前坚毅下巴上那个牙印,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马上从旁边山道上跳下去。 我听到头顶上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然后一双手突然轻轻环住了我的腰。温柔却坚定地把我往上托了一下,我抬起头,刚被我烙下牙印的上面的那个部位就轻轻压了下来。 也就是两寸的距离。 一个温柔轻缓的托举,仿佛仅仅是顺水推舟的一小步,他跨出了我怎么努力也走不动的一小步,时隔几千年的距离一瞬间消泯于无,像是他一伸手打破了那层肥皂泡的薄膜,刹那间一切都清晰真实了起来。 嘴唇的温度和纹路。 呼吸的气息和热量。 潮湿的暧昧,笨拙的青涩。 一切都让我真切地意识到——这是真的,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他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再是隔了几千年的冰冷标志,不再是游戏里那个被提及的时候就领了便当的数据。 他吻着我,呼吸急促眼神缱绻,像几千年后任何一个初尝情滋味的少年,因为穿衣服太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心跳带着我的身体一起震动。 我的脑中已经过了上下五千年,可真的说起来也不过是十几秒的功夫,他就已经松开了手退回到原来的地方,规规矩矩站着,只是眼睛看着地面,像是做错了事的少年一样不和我对视。 “你……”我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组织了半天语言,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吭哧了几下,我嗫嚅着:“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姬轩辕他……说不定在等我们去上课了。” 他迅速点头,然后带头朝前走去。 我注意到他走成了顺拐…… 他真是纯情可爱到爆炸。 忘了最早在哪听说的,当一个女人觉得一个男人可爱的时候,那基本上她就没救了。 不过……这男人现在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我觉得他可爱怎么了!他就是超级可爱啊! 我痴汉笑着看着他的背影,也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和他并肩走在一起,我抬眼看缙云目不斜视面无表情的脸,还是忍不住小声说:“你……技术不错啊,我好喜欢的。” 然后我就看到面无表情的战神大人一个踉跄差点摔到山崖下面去。 第024章 虽然过程中可能是有点误会,不过我和缙云还是走到了一起并且感情迅速升温。 这种升温不是和现代恋爱一样表现在如胶似漆缠缠绵绵上面,我们之间的相处仿佛没多大变化,但是说话锻炼,接递东西,甚至仅仅就是一个对视好像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开始有甜得腻人的东西通过目光传递,就连我们自己都说不清想表达什么,如果真要给个说法,大概就是通过眼神,我们已经完成了从说情话到孩子上高中的灵肉结合一瞬万年。 这种狗粮甚至波及到了姬轩辕身上。 “我说,你们两个……”在我们三人听完课后,仿佛已经观察了我们很久的姬轩辕突然开口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哪有。”我理直气壮,一边一把抓着缙云的胳膊抱进怀里,“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姬轩辕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瞬间微微睁大,仿佛是感到格外震惊,不过紧接着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样,慢慢微笑起来。那双仿佛蕴了晨曦薄雾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中缱绻如同天边薄云的情绪浅浅荡漾开来。 我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口水。 妈的不愧是我第一眼就一见钟情的男人,实在是……实在是太好看了啊呜呜呜!我还是觉得自己穿越这一场就是为了嫖他啊虽然我已经有了男朋友……男朋友…… 我僵硬了一下,扭头看了看被我搂着胳膊格外不自在的缙云,迅速把自己被美色迷惑的思维拉回来,为自己的精神出轨忏悔。 “这样,”姬轩辕笑着说,“挺好的。” ……他这么快就释怀了? 我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你就没别的想法?比如觉得我和缙云两个男……” 我还没说完,就被姬轩辕打断了:“好了,我们该去和仙长辞行了。” “啊,要走了?”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们在这里已经呆了快一个月了,我来这里好像是为了我的狗子,不过这一个月我好像……只顾着纠结夜壶问题以及和缙云谈恋爱了…… 我忏悔,狗子我对不起你。 能离开这个没有肉吃的地方,我还是挺开心的。而缙云看上去也心情不错,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虽然缙云表面上看起来沉默随和,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样子,可相处久了就能发现他骨子里其实是个高傲得不得了的人。他沉默不代表他认同你的意见,这人的内心深处有一套他自己坚信的原则,就和他的剑法一样无坚不摧。所以面对广成子那样爱好絮絮叨叨的教导主任,缙校霸内心应该是很不屑的。 我跟在姬轩辕后面,等轮到我说话的时候抱着狗子走过去,试探着问道:“仙长,我是为了我的辟邪来的,可是我来了一个多月了,你还是没告诉我它……” 我抬起头,用控诉怨怼的目光看着他。 这位发际线非常睿智的广成子静了片刻,终于是第一次把手伸向了我怀里呜嗷挣扎的辟邪。他的手像是有魔力一样,在碰到狗子的一瞬间辟邪就安静了下来。三秒后他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无事。” “……可它脾气暴躁,开始长角,还有点掉毛,我都预约一个月了,你不能两个字就把我打发了啊……”我继续控诉地看着他,一副你要是不再说两句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的医闹架势。 “王辟邪成年的时候是这样。”广成子惜字如金。 王、王辟邪? 我努力回忆了一下那已经有些模糊的穿越前记忆。古剑三的主角,好像就是个王辟邪来着,王辟邪貌似能变大,还能飞,还能载人,是个特别牛逼哄哄的坐骑…… 我哇了一声,两只手抱着狗子举起来:“狗!原来你还是个王族!那说好了,以后等你长大了要带我飞啊!” 脱离了广成子驯兽技的辟邪在我手中挣扎得更厉害了…… 我抱着狗兴奋地看着广成子:“仙长!请问辟邪要怎么养?成年期要注意什么吗?要换狗粮吗?要绝育吗?” “……不必,王辟邪成年之后即拥有了穿越空间的能力,届时它会自己返回魔界,无须担心。” 我:“???” 等、等等?我花这么长时间养了个狗子,虽然没出啥力可好歹给了它一口饭,结果你说它长大了就会自己跑了,我就是个备胎,它不过是馋我的饭碗,还叫我别担心??? 我要这狗子有何用! “哦,我知道了。”我心灰意冷,“没事了,打扰了,再见。” 我垂头丧气往回走,广成子却突然叫住了我:“我刚问他们的话,你可愿考虑一下?”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好像是他对姬轩辕夸他俩天资非凡,问他们要不要修仙。这么说……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觉得您可能对我有误会,我没什么天资的,我……” 广成子打断了我:“我明白,修仙之事不可强求,只是想问你,要不要留下来?” “……哦,不考虑。” 嫌我笨不让我修仙,还让我留下来过这种没有肉吃的日子,呸! 我抱着狗子决绝地朝已经走了一段路的缙云和姬轩辕追过去,隐约听到背后好像传来叹息声。 “异域之人,终究是不可长留。这六界中的变数……酿成大祸……” 我已经走得远了,后面的话没听太清。 我知道自己是异域之人,穿到了一部游戏里。不过,我古剑三才打了个开头,根本不清楚剧情发展,穿过来又没想过搞工业革命发展生产力,能带来什么变数? 这修仙的人啊,都神神叨叨的。 回去的路程明显快了很多。 可能是因为来时困扰着我们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也可能是在崆峒山上太久没好好吃东西格外想念轩辕丘,我们三个几乎是一路飞奔朝轩辕丘赶回去。不过,除了这些原因外,我觉得时间过得格外快也可能是因为……我和缙云确定关系后,在一起的每一秒似乎都像是飞驰而过。 比如现在,趁着姬轩辕离开的工夫,我正抓紧时间一边喂狗子一边享受和缙云难得的独处时光。 “我以为你会把它丢掉。” 缙云看着欢快摇着尾巴脑袋一拱一拱吃饭和狗子没有任何区别的辟邪说道。 我戳了戳辟邪头顶越发明显的角:“怎么可能,虽然我知道他就是馋我的饭根本不爱我迟早要滚蛋,可好歹也养了这么久了,再蠢也有了感情,就当个饭桶养着呗。” 缙云在一边轻轻笑起来:“因为有了感情,所以不会轻易抛弃吗?是你会做的事情。” 我停顿了一下,歪着头看他:“我发现,你可能对我有着比较深刻的误解。” “嗯?” “比如……总把我随口说的话用阅读理解的态度解读得格外高大上,比如我就是说一句‘养久的狗子不太方便扔’,你是不是已经读到了‘啊她真是个深情专一的小仙女!’这一点了?” 缙云:“……” “你看,果然误解很深。”我面无表情地说,“还有之前……好几次了吧?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么正直伟大的人,万一以后你看到我卑鄙无耻懦弱的一面可不许说什么‘我看错你了,你变了’这种渣男的话啊!” 我是真的很担心啊!这家伙爱脑补,本身又是个真正直纯情专一少女的人,要是有一天他发现我不是他脑补的那样然后因为这种理由分手……我会黑化的我跟你讲! 我按照这个套路脑补到早期台言无理由虐恋情深不归路第七章 的时候,缙云却突然又笑了起来。他伸出手,猝不及防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声音和笑容一样轻: “我没有误解,能把所有想法这么现实说出来,就算不好听也永远坦诚,是你会做的事情。” 那双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瞳色里的那点蓝在笑意中摇曳着,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 “……你!”我一巴掌拍到自己突然咚咚咚狂跳的心脏外面,告诉它要坚强,一边气沉丹田说,“凭什么摸我的头,这不公平,我也要摸回来!” 说完不等他同意,我一巴掌糊到了缙云脑袋上。 和巫炤姬轩辕飘飘欲仙的黑长直不同,缙云的头发总是规规矩矩扎个小辫子垂在前面,只是因为发质原因,短一点的头发还是凌乱地四处支岔着,摸上去有点微微的扎手。我摸上去的时候,平时反应敏捷和我贴身肉搏能把我摁在地上打的剑神却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看向我的眼睛仍然带着笑,桀骜不驯的头发在我手掌中伏下去,配合他低头的动作,像是高傲的兽突然的臣服。 四目相对,我突然意识到此刻心脏狂跳的不止我一个人。 我鬼使神差地慢慢俯下身,那双黑蓝的眼睛越来越近,就当我们的心跳渐渐要同步到一起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喊。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我一个没站稳栽倒下去,上门牙咚地一声磕到了缙云的额头…… 半个小时后,缙云顶着脑门上的血印子表情平静地跟在姬轩辕身后走进部落,最后是顶着一张仿佛被老板强制加班一个月的脸的我。 我们离开得太久,不少很久没见的小伙伴都惊喜又热情地朝我们打招呼。我恹恹地应付了几个战友,最后跟着姬轩辕走进了部落会议室。 里面等着的是几个部落上层,他们好像正在商量着什么,看到我们进来迅速停止了话题,嫘祖喜悦地看了过来,虽然没什么动作,可看向姬轩辕的目光里是成吨的狗粮。 ……呵,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现在也是可以对外出口狗粮的人了,反弹! 这么想着我好受了不少,调转视线看向旁边的巫炤——快两个月没见,他没太大变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宅得太厉害,他看起来比我走的时候更白了点。 “哟。”我挥手打招呼,“好久不见啊,我们走这些天,没什么事吧?” 巫炤轻轻抬了抬眉:“要做的事情已经派人放到了你房间里,你最好早点回去,不然兽骨可能就堆不下了。” ……我就是这么随口一问,这人还真给我留了作业啊?! 我有种高三考生请假一个星期,结果回到教室后发现桌子已经被试卷淹没的危机感,连忙打着哈哈转移话题:“那啥……我重点不是问部落,我是说……对了,你怎么样?我看你好像瘦了,身体还好吧?” 我假装非常关切地拍着马屁,一边想着回去要怎么把试卷毁尸灭迹假装没收到。 他没有立刻回答,那张脸正对着我,仿佛在透过眼皮仔细打量着我。过了几分钟,他突然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哈?” 他的声音仿佛突然冷了十几度,夹杂了冰棱一样带着锐利的锋芒,又仿佛带了点试探:“去崆峒山发生了什么事吗?让你这么开心。” “哦,这个啊。”我恍然大悟,然后一把拉过旁边缙云的胳膊抱在怀里,对着全办公室的人大声郑重宣布:“我们俩,在一起了!” 那一刹那,整个房间里针落可闻。 除了姬轩辕和嫘祖,其他与会领导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我,然后纷纷把复杂的眼神投向缙云。一眼看过去,那里面包含了“好好的部落剑神怎么说弯就弯了”“好好一朵鲜花怎么就插到了牛粪上”“要搞基为什么要找一个没有叽的人啊”“找没有的才正常这样就不会有房事纠纷”……等意思。 ……谢谢作者贴心地帮我标内心旁白,可是我不想知道! “……总之!”我奋力挥走那些根本不听我性别辩解随便脑补的部落领导内心弹幕刷屏,“我们俩谈恋爱了!谢谢大家的祝福,等我们办喜酒的时候会……” “姬轩辕,百神祭所的阵法要怎么布?”我还没把自己慷慨陈词的邀请说完,巫炤已经轻描淡写地开了口,好像完全没被打断过一样续上了刚才的话题。 行叭,部落的正事是比单身狗脱单重要得多。 缙云轻轻握了握我的手,我心里那一点点郁闷瞬间烟消云散,也开心地回摇过去,光明正大地在姬轩辕的会议上开起了小差。 第025章 会议结束已经是快要天黑。我们赶了半个多月的路回部落,都没休息就直奔会议室。这时候我已经累得有些受不住,正打着哈欠准备回房间先睡一觉的时候,巫炤却突然叫住了我。 “顾长宁,你留一下。” 我有点不情愿,想起他刚才说的给我留下的试卷,就感觉更加不情愿了。 “有什么事啊……要不明天再说?我刚从外面回来,好累的……”我眼睛往旁边瞟,一边脚底抹油朝门口溜,妄图萌混过关。不过因为我不够萌,所以没能成功。最后我还是被迫坐在了巫炤对面,一脸“大佬你有话快说作业是不可能写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写的”躺平任日表情。 在他沉默得我快要睡着了的时候,他突然说道:“缙云知道你是女人了?” 我一张脸顿时歪了。 “我和他重复了很多遍,不过……大概,可能,也许……他没当真。”我悲伤地说。 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在意?” “……没关系!他说爱的是我这个人,我相信世界上是有不被性向左右的真爱的!” 又是一阵沉默。 巫炤不愧他大扑棱蛾子的人设,和他说话就像面对黑夜大吼,不管你说什么,那边都连个反弹都没有。 “你们两个不合适。”他突然说道。 我瞬间不高兴了:“你怎么知道啊?我觉得我们合适得很。” “嗯?” “我们两个都是战斗人才,都是轩辕丘的,拥有同样的革命目标和战略友谊。我们……嗯,都是奴隶,都是单身,都是好人,我们再合适不过了!” 我掰着手指一个个数,数着数着竟然连我自己也被说服了,之前我还特别心虚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种颜值这种人品的缙云,现在看来,我们完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呵。” 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嘴角的弧度和笑声一样不带温度:“两个傻到家的好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我早就说过,缙云太心软了,你也是没有脑子的。像你们这种只会付出的人,在这种世道里,说不定会害得对方……死无全尸。”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是非常适合用来当白噪音催眠的嗓音。然而就是这种声音轻描淡写说出的话,到最后却让我浑身一个寒颤。那声音就像蛊惑人心的恶魔,悄无声息地钻进人类内心最脆弱阴暗的地方,听得我不由自主倒退了一步。 我咽了咽口水,梗着脖子反驳:“那你说,我这种没脑子的,应该找什么样的?” 他彻底沉默了下来,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摸着自己腰间的骨笛。 我也冷笑起来,再好的朋友,刚谈恋爱就被人这样泼冷水也会不开心。何况我和巫炤的关系本来就谈不上太好。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按照你的思路,好人不能在一起,就是说我这种人就该找个阴险狡诈、心硬如铁、凶狠残暴、自私自利……最好再出身高贵和我能产生反差萌,然后还异地的……” 我越说感觉越不对,话没说完就慢慢停下来。这个描述,怎么听起来……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找你这样的?” 巫炤的脸色一瞬间气得通红。他抚摸笛子的手猛然握紧,一瞬间把笛子抄在手中就要朝我砸过来!我吓得嗷了一声,也不管他还想说什么,转身拔腿就往外跑去。 一路上我都在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懊恼着,鬼知道我当时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说出那种话。把巫炤这种高贵冷艳的人和我扯在一起,未来半个月估计他都不想看我一眼。 不过,我也是被刺激得没了理智才说出了那种话,谁让他…… 我停住了脚步。 那时候我突然想起的是不久之前獍妖入侵我和缙云他们去西陵支援的事情。那一次我为了掩护缙云受了伤,尽管事后我无数次回忆起来都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傻叉得可以,可那一刻我真的是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掩护队友,完全忘了自己其实也并不是葫芦三娃刀枪不入。 如果缙云也是这样的人…… 不,连我这种平时怂逼懒散又怕事的人在那种时候都下意识做出那种反应,缙云如果在我的位置上,一定会和我一样奋不顾身地冲到最前线。 这是妖兽和魔族并存的时代,哪怕缙云战斗力超群,也不一定能一直走到最后。如果真的有一天我遇到危险,他会不会…… 我的思维一路狂奔,不小心就跑到了缙云为了救我牺牲而我带着他的天才宝贝一路开挂走种田路线搞基建一统中原…… 我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才把如同黄河决堤一般的脑洞刹了下来。然后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刚刚才走到二垒,距离考虑孩子学区房的问题还差很远。 我叹了口气,重新迈步朝住的地方走去。 去崆峒山之前,在我长期的强烈要求下,我终于如愿以偿分到了一个单间。然而此刻我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还是太莽撞了,因为……没有了室友,在我离开一个多月之后,家里已经变成了落满灰尘的档案室。 是的,档案室!巫炤那家伙把作业给我堆了半个屋子,居然都没有帮忙打扫一下卫生! 辟邪狗子已经不顾屋里的脏乱环境酣然睡下,我也累得实在不想动,正当我纠结着要不要也克服一下就这么睡了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我没好气地吼了一声。 “是我。” 沉稳又平和的男声响起来,我愣了一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扑过去拉开了门。 缙云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看到我的时候,他微微笑了下,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拿了些吃的。早点吃完休息。” 原始社会的夜晚是没有灯光的。 这时候唯一的光源只有天上的月亮,他站在清辉满地中,白天略显冷硬的轮廓都柔和地模糊了下来。我手里的饭还冒着热气,水蒸气缓缓上浮,好像在我的眼角湿润地凝结了下来。 “你……你吃饭了吗?”我小声问。 “还没有。” “那我们一起吃饭吧。” “好。”他点点头,正准备和我一起走进屋,我空着的手却突然伸出来,摁着他的后脑勺,然后压过去,吻到了他的嘴唇上。 轩辕丘的房子是有门槛的。此刻我站在那个曾经绊倒我很多次的高高门槛上,比缙云还高了一点。我能感受到面前的人瞬间僵硬的身体,我试探性地轻轻咬了咬他的嘴唇,然后就满意地看到那双靛色的眼睛里瞳孔猛地扩大了一圈。 素了二十多年的男人撩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缙云带来的饭已经被我随手丢在了一边。我被他摁在墙上亲得迷迷糊糊,原来还放在他头发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滑了下去,垂在他的后背上。呼吸间都是他灼热的气息,天是没有灯光的黑,月色从门边落下来,映射着近在咫尺的容颜。他的眼睛他的鼻梁他的嘴唇,就连眨眼的时候睫毛都能纠缠在一起。 好像我的整个世界都只有他。 我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手掌下方是他背部坚实的肌肉——柔韧光滑手感超好。在我摸的时候骤然绷紧,然后我就感到嘴唇上的力道又大了一些。 “云哥……”我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让我自己都脸红心跳的濡湿感,余光瞥到门口投下的一片霜色,我只觉得有种情绪再也无法控制地要从胸口涌出来。 “嗯?” “今晚月色真美。” 因为和你在一起,月色特别美。 当然,你比月光更美。 他眼中的疑惑带着跨越五千年的代沟。我笑了笑,在他耳朵边小声说:“今天晚上,留在我这……” 我话还没说完,屋子里突然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嚎叫。 “嗷——————” 那一刻,正在逐步进入正片的成年人频道好像被突然回家的家长一下子拔了电源。 那个声音并没有就此停下来,一声比一声凄凉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一个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它茫然地看了一圈,在看到我的时候颠颠地跑过来,还咬住了我的鞋。 “……” 缙云慢慢放开了我的手:“太晚了,我也该……” “……没关系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努力把狗子踹开,欲哭无泪地想要拦住他,“我觉得我们还可以抢救一下的,你就这么回去对身体不好啊!” 被我踹开的狗子锲而不舍地缠上来,这次咬着缙云的鞋,呜呜叫着,超凶。 “……你早些休息。” 他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我的挽留,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走了,了…… 我,顾长宁,刚和男朋友进入二垒,已经提前体验了一把蜜月期结束的七年之痒。 第026章 事实证明开车到一半抛锚不仅对男性身体不利,更是对双方司机身心的共同伤害。 跑了一个多月回部落明明累得要死的我半个晚上都在思考辟邪的101种吃法,等到天色微微泛白,我觉得自己再不冷静一下就要把想象付诸实践的时候,我终于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决定出门走走。 这时候的部落里还没有多少人,我漫无目的地走到河边,正在考虑要不要来一段军体拳做个早锻炼,忽然就听到了一阵笛声。 悠长婉转,如泣如诉,我还没回忆起来在哪听到过,身体上仿佛刻在骨子里的一阵疼就让我迅速回忆起了笛声来源——这不是巫炤召唤骨头架子揍我的声音吗! 巫炤这家伙大早上不睡懒觉,来河边吹笛子干什么? 想到昨天晚上才得罪了他,我决定趁他没发现尽快开溜。只是还没跑出几步,背后就飞来一块骨头片,正好砸中我的后脑勺。 我摸摸头,悻悻地站住,朝走过来的巫炤挥手干笑:“好巧啊,你一大早在这锻炼哪?挺好,就算是地里的尸体也该叫起来活动活动。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我在他冷酷的闭眼凝视下渐渐消声。 巫炤没有对我开嘴炮,也没让我走,他只是静静看着我。因为昨天惹了他,我怂怂地站在那里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开口:“你好像很怕我。” “……有点。”我实话实说。 “为什么?” 这问题问到我了——我托腮沉思,为什么怕巫炤?从道理上讲,魔法攻击的他伤害不了我,而且之前他惹毛我的时候我还揍了他一顿。出门遇到大天魔我还拼着受伤救了他一次。要说怕,怎么也不该是我怕他啊! “大概,是因为良知?”想了很久,我给出了一个结论。 他挑眉看我。 我认真分析:“因为我们是队友,所以就算你有时候特别讨人厌,我也没法揍你,所以就只能躲着你走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一种害怕吧。” 巫炤:“……” “你看,就像你现在这样。我这话你不爱听,但是你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小事揍我。现在你也恨不得绕着我走对吧?” 我顿时觉得风水轮流转,心里居然有点爽。 “我从未怕过你……”他轻声说道。 “什么?”他声音太小,我没听清,可等我竖着耳朵想要认真听时,他又闭嘴了。 巫炤收起了笛子,身形笔直地站在河边,披风垂在身后,像一只到了早上要休息的扑棱蛾(喂)。 “我要走了。” “去哪?” “百神祭所。”巫炤说,“百神祭所已经基本建造完成,我是主祭,要去维持它的运作。” 我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昨天晚上姬轩辕好像确实提了一下这件事。我们这次去崆峒山,姬轩辕主要就是为了百神祭所的事情。现在看来像是终于解决了。 “一路顺风!”我喜气洋洋挥手,“行李收拾好了吗?钱够吗?不够的话,我这还有点私房!” “你与我同去。” “……哈?!” 我震惊地望着他,开始怀疑是因为我得罪了他,为了报复他才把我和男票拆散。 “蒙琚主持百神祭所的建造,他指名要你配合最后的收尾工作。” 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熟悉,我拼命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我好像见过这个人,他是缙云他爹。 ……这是要见家长了啊! 虽然缙云看起来非常不待见这个爹,但是血缘关系是无法切断的!当爹的还是想要见见儿媳妇的! 我一瞬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起来!惶恐,紧张,最后羞答答地捧着脸说:“这、这样啊?我知道了,我去和缙云商量一下,看要买点什么礼物……” 巫炤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嘴角的弧度有点嘲讽。 “我是说,‘你’和我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开玩笑的吧?” 他同样面无表情看着我。 “那你叫缙云?” 没反应。 我转身凶猛地掀了河边的石头:“那你和我去见家长干什么?!让我告诉公公缙云头上是绿色的吗!!!” “是蒙琚指名要单独见你的。而且,缙云还有别的事情。”他漫不经心抚摸着腰间的笛子。 “什么事情比陪女朋友见家长重要啊?!” “破獍之战。”他简洁地说,“姬轩辕要对獍全力进攻了。” 我稍微冷静了一下,在我们去崆峒山之前,我养伤的那段日子,缙云好像确实忙于灭杀獍,这种能穿越空间的妖兽能把魔带到人间来。破獍之战,确实是攸关人类存亡的大事。 我气馁了下去:“可是……我也可以和他一起去啊,这种大战,身为有熊第一勇士的我怎么能缺席……” “百神祭所的建造和破獍之战一样重要。”巫炤走近了两步说道,“蒙琚指名要你过去才能完成剩下的内容。相信你不会因为个人恩怨误了事。” 他说得平缓又理性,反倒是比以往的嘲讽鄙视更让我无言以对。我耷拉下肩膀:“那行吧。什么时候出发?” “今日。” ……我现在很确定巫炤绝对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在报复我了! 第027章 不管我怎么腹诽,还是无法挡住原始部落的动员能力。这里的人拥有堪比996程序员的加班热情,好像我们这几个刚从外面出长差回来的人都不用休息似的,就在第二天,缙云率军出征破獍,我也跟着巫炤准备向百神祭所开拔。 “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呜呜呜……”我抱着缙云嘤嘤嘤,“不过说不定也不用你回来,巫炤说我就是去跑个过场,等我这边结束,马上过去找你!夫妻并肩杀敌什么的最帅了!” 缙云好笑地任我□□着,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低声说:“我会早日回来,你也……不要在那边留太久。蒙琚他……其实我是不希望你去的。” 我站直身子擦干眼泪:“没事啦,毕竟他是你父亲。我会好好表现的!” 他的嘴角很勉强地勾了一下,笑得有些嘲讽:“父亲……呵,他不配。” 看来缙云和他爹的关系是真的很差啊…… 我低头想了想,然后朝缙云勾了勾手指,等他靠过来的时候,一口亲到了他脸颊上。 “好啦,亲一个,不生气了。”我强迫自己在做出流氓行为后保持镇定,“我……虽然不知道你和你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想见他一面。谢谢他……谢他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我才能遇见你。” 对着缙云愣愣的脸,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底气不足地改了口:“……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就不见他了。只不过这一次也是为了百神祭所,所以必须……” “是……为了我吗?”他低声问。 我连忙点头:“那当然!要不是你,我对他……” 话没说完,因为我的嘴被他堵住了。 我背后是巫炤和等着的几十号轩辕丘群众,缙云背后是和他一起出征的戎冬大鸿。 而他,就这么当着上百号人的面,旁若无人地强吻了我。 好不要脸……可我喜欢! 像是宣誓主权的一吻结束,他直起身子,在身后吃瓜群众“yoooooo~~”的注视中,自然地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等你来找我。“他笑着说,”那人若是说了什么你不懂的话……不要理他,等回来我仔细说给你听。” 我的灵魂还飘在半空,也不知道自己答应了没有。总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缙云已经带着大部队走远了。 “巫炤。”我声音飘忽,“你揍我一下试试?我觉得我的灵魂好像和他一起走了,可能没法跟你去百神祭所了……嗷!” 巫炤的鸟狠狠啄了我的脸一下,把我成功带回现实。我脚步轻飘飘地跟着巫炤的队伍出发,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朝缙云他们已经消失的方向狠狠看了两眼。 “别看了!”巫炤的鸟飞在我头顶上,声音尖锐地叫嚷着,“为什么姬轩辕会重用你这样的蠢货,脑子都没有的傻……啊!” 我松开手,手里几片鸟毛化作黑烟消失:“因为我虽然没有脑子,但是有武力值。在面对你这种只会瞎嚷嚷的家伙时可以迅速让你闭嘴。” 那鸟愤怒地重新飞起来,却是不敢再对我逼逼了。 然而巫炤的鸟和他简直是两个极端。不过也就安静了五分钟,它就忍不住又开始说话:“你到底喜欢缙云哪里了?看你的样子,简直像是个愚蠢的女人!” “我本来就是女人。”我理直气壮,“我喜欢……我哪里都喜欢!他的脸他的腰他的嘿嘿嘿……缙云真是个小妖精,明明他也不舍得和我分开的,偏偏不说,还让我去找他……嘿嘿嘿……你这种乌鸦是不懂的……” “我叫鸤鸠!”它更尖地嚷道,“你这种人,也不知道巫炤为什么会……” “鸤鸠。” 一道略显阴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鸤鸠立刻噤若寒蝉地闭了嘴,我也从痴汉幻想中清醒过来。扭头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有点不高兴。 “我们多久能到百神祭所?” “七日。” 巫炤抬了抬手,顿时一个加速buff和之前一样加到了全队身上……除了我。 所以要让我这个唯一享受不了全队加成的人和你们一起跑七天?!人干事啊! 我正腹诽着,身子忽然一轻,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巫炤拎到了他坐骑的背上。接触到我受宠若惊的目光,巫炤很是不耐地说:“坐好。你想让所有人等你吗?” 我是不想啦……但是上一次和你出去打架,你不也无视了我让我跟着跑吗?怎么这一次居然舍得让我坐你的法拉利了? 我坐在巫炤背后看过去,只看到他直得有些刻意的背影。 不对劲。 等出发几天后,我发现,巫炤是真的不对劲! 对我的冷嘲热讽少了很多,冷漠无视也少了,动不动吹笛子召唤尸体揍我更是一次都没有!偶尔和我说话的时候,面目温和眉眼安静,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春天般的温暖。 可我没感到温暖,我快吓死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抖M,原来巫炤对我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时候我都还能把他当好哥们,现在他这样语气温和眉目舒展的样子,居然让我有种面对大天魔的麻爪感。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躲着巫炤?他现在对你不好吗?”一边的鸤鸠说道。 “好。”我实话实说,“你看他都没有吼我,和我说话声音平静表情温柔。他还主动问我饿不饿,在大家都吃大锅饭的情况下,还给我一个人加了肉……”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鸤鸠尖着嗓子怒吼,“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我还没见过巫炤对谁这么好过!你看看我,我可是和巫炤签订了契约的。他还不是对我……” 它像是悲从中来,终于把话题从我身上挪开,开始絮絮叨叨述说自己的悲惨往事。 我深深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啊……我问你,假如有一天巫炤突然对你特别温柔,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它趾高气扬:“因为发现我才是对他最忠诚的鸟!” “……你不会觉得,是在杀你之前给你最后的温暖吗?” “不可能,巫炤会直接动手,绝对不会婆婆妈妈!” “……那,要是他暂时打不过你,只能迂回呢?” 它一脸鄙视地看我:“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 ……好特娘的有道理啊! 我更加抑郁地抱着膝盖缩进角落里,深深觉得这鸟不愧是巫炤的鸟,虽然没有巫炤能打,可嘴上的恶毒是一点不差的。 鸤鸠还在一边唠唠叨叨:“我算是明白为什么你会看上缙云那家伙了,你和他都一样,觉得自己欠了全天下的,别人对你们稍微好一点就疑神疑鬼的。我要是有你们这本事,早就撕毁契约把巫炤彻底干翻了!说不定还能让他当我的仆从,然后嘿嘿嘿……” 我忽然抬起头:“巫炤?” “你别想吓我!我告诉你,我和他的契约可包括了不能杀我的内容,就算他真的来了我也不怕!” “……那,你转身把这话对着他再重复一遍?” 鸤鸠几乎是一瞬间僵硬下来,浑身的毛都支棱起来。然后它一寸一寸缓缓转过身。 之后的五分钟我捂着眼睛没敢看,反正到最后结束的时候,我觉得面前那生物有点像一只准备进炉子的烤鸭。 烤鸭哭着用肉翅飞走了,只剩下我和巫炤面对着面沉默着。 第028章 我有点怀念鸤鸠了。至少它在的时候,我可以和巫炤一起做烤鸭,现在就只能在沉默中对视。 我的两只眼睛一会儿对上巫炤的两只真眼睛,一会儿对上额头上的假眼睛,正当我排列组合一遍的时候,巫炤已经走过来,一撩披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哥,这么接地气的动作不适合你,真的。 我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只觉得巫炤这个动作像是平日里一直坐在云端的仙人突然脸朝下摔到了地上,怎么看都一股违和感。还在细细咂摸的时候,他突然就开了口。 “那只辟邪到哪里去了?” “啊……可能是跑出去玩了吧,这几天它好像开心了不少,也没以前那么暴躁了。可能是快要成年了?” 这次出来,我本来是想把狗子留在轩辕丘的。可这家伙趁我不注意偷偷钻进了我收拾好的包裹里。等到晚上扎营的时候我打开包裹,一颗狗头突然冒出来,鬼知道我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辟邪的幼年期很长,从年龄上看,不大可能是即将成年。”巫炤轻轻摇头。 我有点不服气:“崆峒山那个仙人可是说快要成年来着,而且我们当时在大天魔那里发现它的时候,你不是也说它开始成年了来着吗?” 巫炤看着我,有很久都没出声。几分钟后,他才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你果然是没有脑子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这是缙云说的才是吧?” 我沉默地在脑中疯狂翻了一遍上文,然后发现好像巫炤确实没关心过狗子的年龄,这句话的确是缙云和我说的…… 我不知道该对这件事表达什么看法,只能严肃且强装淡定地望着他。 望着他,希望他能把我忘掉男朋友说过的话的这件事揭过去,最好不要八婆地再转告给缙云…… “你与缙云,是怎么在一起的?”巫炤低声问,语气中带着嘲讽,像是在鄙视我对缙云的感情。 我严肃地剖析内心思考了很久,然后迟疑着回答:“是因为……我馋他身子?” 巫炤:“……” 我继续回溯自己的感情史:“你也知道我一开始是对姬轩辕的脸感兴趣的,但是后来我好几次把缙云看光了,还看了他的‘哔——’和‘哔——’,然后我就发现,对于男人来说,脸还是比不上身子重要。毕竟脸就只能看看,但是‘哔——’和‘哔——’却是又能看还能用,手感也是极好的。后来他一提出这个要求,我就……” “够了。”巫炤打断了我的话,一张脸铁青得像是能刮下一层锈来。短短的两个字,他竟然说出了包含震惊鄙夷愤怒失望在内的种种情绪,很可能是被我的虎狼之词震撼到了。 “……我还没说完呢。”我硬着头皮续了一秒。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上去被五千年后如狼似虎饥渴女青年的择偶观冲击得不轻。好几次之后,他才终于稍微平复了心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什么?” “……其实我主要喜欢的还是他的内在。”考虑到老古董的接受能力,我违心地把对缙云身子的一万字赞美压住,继续说道,“谈恋爱嘛,一开始被吸引的总是花里胡哨的外表。可是最后能让两个人在一起的,还是他这个人。 “他说话的方式,他笑起来的样子,他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做的事情,他的性格和人品,还有每一个相处的细节……外表是会变老变丑的,但是对于喜欢的人,他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更好。” ——虽然我觉得缙云的身子还能打一百年。 我在心里默默强调了一句,为了方便眼前这位很可能也是几十年单身的汪汪理解,我又贴心地补充道:“比如你,虽然丰收节那天不少小姑娘因为被你的如花美貌吸引,但是我相信有一天你终会遇到一个不嫌弃你的坏脾气、臭脸色、穿衣服没品位、冷冰冰还阴森的气质、动不动就动手的个性,一心爱你的女孩子的!” 他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被我的祝愿感动到。 “你对缙云,也是从‘不嫌弃’开始的吗?” “当然没有!”我豪气干云,“他没有缺点,全部都超棒!” 我也不知道为啥,巫炤看起来仿佛更冷冰冰还阴森森了。 “你不开心啊?”我小心翼翼问。 “没有。”他冷冰冰地回答。 “……你不要这样子,你看你总是闭着眼睛,所以才看不到人间的美好。我真诚建议你多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看看春暖花开和万象更新……” 他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反倒是伸出了手,抓住了我的手臂。 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像是飘了起来。 视线迅速拔高,眼前的一切刹那间失去了色彩,我好像进入了刺客信条的鹰眼视角,能清楚地看到方圆几百平方米的东西。景物,动物,还有人,无一不是纤毫毕现。只是这些景物都褪去了颜色,不同亮度的黑白灰占据了所有细节,然而每张人脸都被不明光晕笼罩着看不清楚。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视野是鱼眼镜头。 中间凸出,边缘凹陷,看到哪里哪里就放大,一副高空直升机遭遇气流旋转的时候你往窗外看的样子。 我看了三十秒就吐了出来,强制终止了这个特别体验。 “你……平时看到的都是这种东西?”我奄奄一息地问。 怪不得巫炤总是阴森森冷冰冰的,要是我天天看到的都是这种扭曲的画面,我也要变态啊! “这是灵视,不需要眼睛也能看得比你更清楚。” “哪里清楚了!人脸都没了啊喂!”说着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问道,“等等,要是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视角的话,岂不是你一直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长达一分钟的沉默。 ……他果然是眼瞎的啊!!! “我能看到的,比你用眼睛看到的清楚得多。” “嗯,我明白,我懂。”我同情而理解地看着他,是我的错,早知道他是真的看不清东西,我就该保持着对残疾人最基本的尊重。 “人的长相对我来说没有意义。灵视能看到的,是你的灵魂。”他弯下腰来,一只冰凉的手指放在我脸上,让我忍不住一个哆嗦,“我能分清楚每一个人,不管他们脸上是不是被奴隶印记遮挡,不管他们是不是变了容貌。就算你死去,转世,我也能认出来。因为……灵魂是永远不会变的。” 他的语气又轻又柔,说到最后,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你……”我张了张嘴,“那你的生活……岂不是很悲惨?” 巫炤扬了扬眉。 “你看,在我们用眼睛看世界的人眼中,所有人都是不同的。但是你直接看灵魂的话,岂不是刚挂掉的老朋友转眼间就用同一个灵魂和你再次见面了。你之前伤心的难过的生离死别都喂了狗,多……多尴尬啊……” 巫炤:“……” 我继续说:“而且,要是转世投胎变了性别,岂不是更尴尬。昨天还跟你一起在河里洗澡的大兄弟突然变成了妹子,而你还记得他叽叽的……嗷!你为什么打我?巫炤你……擦你这个人听不了真话吗?!” 第029章 巫炤对我春天般的温暖没有持续超过三天,那一天的聊天之后,他对我就又恢复了横眉冷对的状态。这让我既欣慰又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不过我也没失落多久,因为我们很快就抵达了百神祭所。在巫炤被一群人簇拥着去休息的时候,我也在第一时间接到了蒙琚想要见我的通知。 “这……这么快啊?”我咽了咽口水,有点心虚。忍不住就把目光移向现场我最熟悉的巫炤。 ——他转开了脸,残忍,冷漠,又绝情。 ……切,你一个用灵视的转开脸有什么用,我知道你看得见! 我扁了扁嘴。自从那天我们深入灵魂的探讨之后,巫炤好像突然看破这红尘千丈一样,突然就进入了佛系模式。对什么都一副“啊,是这样啊”的态度。我觉得我可能改变了他的人生。 不搭理我就算了呗,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的。更何况,在这崇尚力量和母系传统尚未完全消退的原始社会,我觉得我还是……嗯可以够得上优秀媳妇标准的! 我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跟在带路的战士后面,力图展示出自己的女权风采。 百神祭所的建造尚未完全完成,我像是行走在一个大工地里面,到处都能看到磨石头的工匠。我跟着那个战士一路走到可能是中心建造区的地方,就看到了正坐在一片玉雕中央的男人。 他和我几个月前偷偷看到过的样子没太大差别,依然是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形,面容有点阴郁,只是五官上仍然能看出年轻时算得上英俊的轮廓。看到我走过来,他也没有站起身的意思,依然认真地打磨着手中一块青色的玉石。 “您好。”我有点忐忑不安地说,一边拿出了之前准备好的礼物,“我是顾长宁,初次见面,这是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他总算是停了动作,抬起头来看着我。他的眼睛是有点浑浊的黑褐色,和缙云一点也不像。他看了我一分钟,直到我的手举得都有些酸,才表情淡淡地把我手上的包裹接过去,随手放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我继续忐忑不安地站着,等他说话。 “我听说过你,你是缙云的好友。”他淡淡地说。 我精神一振,立正站好大声自我介绍:“是的!我不但是他的好朋友,还是他的灵魂之友!我们已经进行了各种意义上深入的交流,决定了对方是彼此一生的伴侣,就等着您这边同意了!” 态度诚恳精神饱满感情真挚,发挥得很不错! 我在心里为自己的表现打了个九十分,就看到面前的蒙琚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眉毛很不友好地皱了起来。 “一生的伴侣……”他冷笑道,“你了解他吗?” 我犹豫道:“算是……了解吧,我和他也相处挺久了,觉得他特别好,哪里我都喜欢。” “那你知道他的过去吗?知道他当过战奴吗?” “我不在乎!”我连忙说道,一边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刺青,“我也是战奴出身的,我们两个简直是天生一对!”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待看到我脸上那道痕迹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道原来算是审视的目光渐渐带上了一丝嘲讽。 “呵。”他笑了一声,“本来还想提醒你,现在看来,你们是一样的傻子。” ……突然的人身攻击??? 他解开我带来的包裹,露出里面我特意存的肉干和给战士们发的伤药干粮,轻轻摇了摇头:“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和缙云不合适。我劝你最好还是早点放弃吧。” “……哪不合适了啊?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我憋着有点窜上来的脾气小声嘟囔。 “我是他父亲,我比你更了解他。他从小就是冷情冷性的,因为我忙于部落的事情,忽视了他母亲,就对我怀恨在心,这么多年来我想见他一面都要求着他!你想着和他一辈子,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草率天真了?” “……” 我抿了抿嘴,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之前我在草丛里偷窥到的那一幕,以及缙云对我说过的话。那时候他说,他父亲曾经和他母亲很恩爱,只是后来却害死了她…… “……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你与他认识不过一年吧?又了解他多少?我听说,你是有熊部落的第一勇士。如今我也算是轩辕丘的匠人,看在姬轩辕大人的面子上才想提醒你的。你可不要……” “我说,他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我猛然大声吼出来,然后一拳挥出,砸在了蒙琚身边大块的青色石头上,在他的目瞪口呆中,以我拳头击打的地方为中心,一片蛛网状的裂纹缓缓噼啪扩散开去。 我冷冷吹了吹拳套上的石粉灰,看着他说道:“我是和他认识没多久,不过现在看来,我远比你这个这么多年来没见过他几次的人了解他!你觉得他冷情,那是因为你对他也没多少感情吧?你害死了他母亲,之后再次有了家庭,可能很多年也没去看过他几次。还觉得他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你其实是魔族的变种大脸魔吧?!” 缙云冷情冷性吗?对于接触不多的人或许是的,那张冰块脸和疑似语言功能障碍的说话方式确实会劝退一大波人。但是只要稍微接触多点,就能真切感受到藏在冷冰冰外表下的那颗心。 去问问那些和他并肩作战过的战友,那些被他保护过的部落居民,甚至去看看他那仿佛还带着高中少女对感情的期待的执念,问问他是不是冷情冷性? 我瞪着他,拳头紧了又松,好几次想揍他的欲望都被“这是缙云的爹,这是部落的工匠”的理智压下去。最后我终于压下了怒火,转过身大步流星就朝远处走去。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他母亲是玳族,玳族是会给部落带来灾祸的!”身后传来蒙琚带着怒火的喊声,“缙云流着玳族的血,他会给轩辕丘和你带来什么,你认真考虑过吗?!”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又朝他走去,在蒙琚一脸“你看吧我知道你会回来的”表情下,收好旁边石头上我带来的包裹。转身继续潇洒地离开。真汉子从不回头。 ——这肉干和粮食可是我从战士补助里面抠下来的,一粒米都不留给你! 第030章 和蒙琚的对话如此不愉快,是我没有想到的。只是我也想到了之前缙云面对蒙琚的态度,以及出发前他特意对我的安抚,心里也就没那么堵得慌了。 只不过,对于蒙琚提到的“玳族”,我还是有一点小介意。 这几天我有事没事就往巫炤身边凑,纵然他冷若冰霜不想搭理我,我也锲而不舍地借帮忙搬石头跟在他旁边。他终于是受不了我粘鼠板一样恶心的跟踪,转身问道:“你有什么事?” “嘿嘿嘿……”我谄笑着凑过去,“我想问个问题,你知道玳族吗?” “嗯。” “哎哟我就知道,你这么博学多才,一定清楚。玳族是什么?我听说缙云的母亲是玳族的,是不是有哪里比较特殊?” “嗯。” “……你总是‘嗯’是什么意思?” 巫炤终于舍得看我一眼,然后说道:“就是你知道的那些,缙云的母亲是玳族。” 我沉默地撸起袖子,给他看我的肌肉:“我跟你讲,你这种甲方在我们那里是会被打死的。就算是甲方,对乙方提需求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讲详细一点吗?!” “有什么说的?”巫炤漫不经心地说,“现在的玳族,早就没有什么特殊的了。” 我敏感地捕捉到其中的那两个字:“‘现在’的玳族?是说之前的玳族很特殊吗?” 巫炤静了一下,然后说:“很久之前,确实是的。” 在我挤牙膏一样的追问下,我总算是稍微明白了一点玳族有什么特殊的。 玳族是从古时候传下来的一支,他们的体质非常特殊。在很久以前,部族中曾经出现过很多拥有灵力的强大战士。只是这种体质也有可能为部落招来弥天大祸。据说曾经有几次差点灭族。 “那现在呢?”我问。 “玳族的先祖从巫之国求来了巫之血,融入了自身的血脉后,这种体质得到压制。之后他们的特殊之处就消失了。” “等等,巫之国?”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是你说的那个巫之国?西陵的那个巫之国?” 巫炤轻轻点头。 这就很奇怪了……同样是巫之国的传承,怎么西陵走法师路线,到了缙云这里就只能走战士流了呢…… 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巫炤补充道:“虽然同样有巫之血的血脉,但是玳族体内的巫之血只是用来压制他们的特殊体质的。他们无法激活巫之血中的力量。” ……这么说来,那个蒙琚说什么担心玳族招来灾祸,就是纯粹的封建迷信了啊。因为这种封建迷信思想就那样对待缙云,简直是…… 我开始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地揍他一顿。 不过,战士报仇,三天嫌晚,我现在过去揍他一顿还能赶得上出这口气。 我摩拳擦掌准备去找蒙琚,巫炤却在后面喊住了我。 “我劝你最好不要冲动。蒙琚是百神祭所重要的玉工,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工期,缙云也不会高兴的。” ……行吧,等等就等等,我家云宝宝开心最重要。 巫炤静静看着我一脸憋屈地蹲回去的样子,忽然有点嘲讽地笑起来:“为了缙云,哪怕压着自己的性子也要讨好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怕他不高兴,哪怕心里有怒气也为他忍着。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还真是可笑。”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闷闷地说,一边拔着地上的草泄愤,“我喜欢他啊,为了他稍微忍耐一点当然是应该的。而且,他也为我牺牲了不少啊。” “他为你牺牲了什么?” 我有点不好意思:“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终于在羞耻心和人设崩坏双重压力下叫了我一声‘宝宝’。” 巫炤:“……” 他像是被我恶心到了,足足安静了五分钟。等再次开口的时候,果断换了话题。 “我一直在推测,你的体内说不定也有巫之血的力量。” “啊???” “你的体质极为特殊,哪怕是玳族,也没有免疫所有巫术的可能。而你……力大无穷,□□强悍,对所有巫术都无动于衷。只有一种可能——你身体里,有着从巫祖那里继承来的力量。” 我只觉得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内心深处又感到荒诞无比——说什么巫之血,别说我从没听说过,单凭我其实是从几千年后穿越来的人,就算继承了祖宗的血脉也早不知道稀释几百代了。怎么可能有什么从巫祖那里继承来的力量? “……你想太多了吧。再说了,你之前不是研究过我的力量吗?还不是什么结果都没有……” 巫炤微微一笑:“我会搞清楚的。等我去巫之国之后,你到底是不是巫祖的传承就一清二楚了。” 我低着头把地上最后一根草拔光,倏地站了起来:“啊我不和你说了,蒙琚给我分的一百块石头我还没搬完。先走了,再见!” 我一路小跑着回到工地上,接过了之前为了跟踪巫炤推出去的工作。争取让工作占据我突然乱糟糟的大脑。 蒙琚特意把我从轩辕丘叫过来,倒也不是真的只为了说那些狗屁不通的话。百神祭所的工作接近尾声,玉石雕刻已经基本完成。这些几百上千斤的大石头需要大量人力运输,为了避免大量劳动人口耽误在这里,我这个开了挂的强化系选手和几十号精壮战士就成了轩辕丘派来的援兵。 这是封建社会还没有出现的半原始社会,劳动人民还都是吃大锅饭集体劳动的人民公社状态。我连扛五十块石头,正准备坐下来休息一下,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扭头看过去,却发现来人是部落里的一个小战士。我不但认识,还是熟人。 “鸣息?”我惊讶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和缙云一起去杀妖兽了吗?怎么在这里?” 鸣息是饕餮部的普通战士,一般是担任探马的位置。这次出征破獍应该是很重要的角色,他出现在这里,让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长宁大人。”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有点勉强的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递给我,“这是……是缙云大人让我带给你的。” 那是个看起来有些破烂的包裹,我随手解开外面沾染了深褐色泥土的破布,在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就挂起了笑。 那是一把匕首。 缙云刚刚教我剑法的时候发现我实在是朽木不可雕,随后便给了我真诚的建议并送了我一对拳套,从此开启了我不服就莽的近战坦克生涯。那之后我无数次向他吐槽这东西又丑又直男实在不符合我小仙女的人设,好歹我也送了你一把魔核匕首你怎么就这么对我。当时的缙云只是有点无奈地笑,没想到他…… 匕首锋刃被仔细地打磨过,可依然能看出来粗糙的打造技术,刀柄为了防滑还缠了一圈红线。不是很整齐,看上去很符合糙汉子钢铁直男的特征。 有股甜丝丝的暖流从我心里冒出来,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些在朋友圈秀男朋友送的包包和玫瑰花的姑娘的心情。虽然我男票直男了点,但是我也直男啊!匕首超好的,我超喜欢! 我捂着脸一脸羞涩地看着他:“诶嘿嘿嘿……谢谢你啊,他还大老远让你送过来。这家伙真的是太不敬业了!你放心,过两天我就和你一起回去,当面教训他!” 鸣息脸上并没有出现揶揄或者鄙视我秀恩爱的表情,他仍然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底甚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痛。 我终于发现事情好像确实有些不对。 “到底怎么了?”我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小战士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是带着点哽咽说道:“缙云大人他……在追击獍妖的时候遇到了伏击,现在他,还有几名饕餮部的战士……生死不知……” 第031章 我和巫炤是第四天赶到破獍之战前线的。 来时赶路的时间被压缩了一半多,一路上我们都很是沉默,巫炤可能是在思考怎么挽救现在的局面,我就很怂了,我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暴露自己此刻无法抑制的慌乱和眼泪。 怎么会生死不知呢? 缙云可是战神,又带着那么多骁勇善战的战士和西陵铸剑大师打造的神剑太岁,甚至还有空在战斗的空闲时间给我磨一把匕首,怎么会突然就…… “别发呆。” 巫炤的声音把我从又一次无用的恐惧中唤回现实,我从坐骑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还差点崴了脚。巫炤皱了皱眉,刚想过来把我拉起来,我已经跌跌撞撞朝面前的战场冲过去。 一地的尸骸。 大部分是獍的,体格巨大好似羊一样的妖兽尸体到处都是,每一头都比当初我们在西陵遇到的要巨大。偶尔能看到零星的人类尸体,是还没来得及收殓的轩辕丘的同伴。 我脚步有点踉跄,在尸骸中间慢慢行走着,视线在被血液浸润成泥土上一寸寸扫过,每看到一具人类的尸体,我的心就紧缩一分,生怕下一秒出现在眼前的就是那张我最熟悉的面孔。 我咬着嘴唇,不由自主就想起了出发前他说过的话,他微笑的样子。那些普通的日子和相处在我脑中一一回放,仿佛到了这时候,我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在我心中已经占据了这么大一片位置。 “就在这里,我们遭到了几十头獍的袭击。它们穿越空间突然出现,我们没有防备,”带我来的小战士鸣息哀伤地说,“缙云大人带着饕餮部的战士战斗了很久,等我们来支援的时候已经……我们在这里没找到缙云大人和其中几名战士的尸体。” “没找到,就是他没事对吗?”我急切地转身抓住了他的手,“说不定他带着那几个人从另外一条路离开了,我们只要等在这里就……” “没那么简单。”巫炤沉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我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半蹲在地上,一只手仔细查看着面前的地面。 “有魔的气息。” 我扭头看着他,獍是来自魔域的妖兽,这里有魔的气息很正常,巫炤不会说出这种废话。他捻起一撮地上的泥土我看到一缕黑气在他指间缓缓逸散。巫炤站起来,说:“不是獍妖的气息。很淡,但是很复杂的魔的气息。看起来,像是魔域的通道在这里打开又关闭了。” 我的脑子有一瞬的空白,在理解了巫炤的意思之后,另外一种恐惧攫住了我的心脏。 “你是说,”我慢慢地说,“缙云他们是落入了魔域中?” “可能性很大。” 魔域,一个在我的概念中只是个传说的地方。劣等魔真魔大天魔獍妖出没的地方,缙云他们还受了伤,要是落到那种地方,还能有多少存活的希望? “你……有没有办法打开这个通道?”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你不是还有一头坐骑獍妖吗,能不能让我去魔域,我去找他!” 巫炤轻轻摇头:“獍妖没有多少智慧,不可能听从你的命令打开空间。更何况,魔域的情况极其复杂,就算你一个人过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可以去把他们带回来!”我激动地吼起来,“而且,至少我还是轩辕丘第一战士,就算是陪他一起在那边战斗,也总比把我们部落的战士丢在那边强!” “你冷静一点。” 巫炤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看到他的拳头紧了一下,似乎在克制着自己在这里揍我的冲动。 “我会想办法的。在那之前,你别给我添麻烦。” 我定定地看着他,因为闭着眼睛,我看不出他的眼神变化,那张脸像是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雕塑成的一样,哪怕在这种时候也看不出一丝波澜。我忍了又忍,心中的暴戾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弯腰抓起身旁一头獍妖的尸体,两手紧握着那两只羊角猛地用力—— 撕裂的血肉,已经有些腐烂臭味的血液喷溅而起,如同暗红梅花一样的血块纷纷扬扬落下,已经死亡的躯体以更加残破的姿态重新落到地上。 血液溅到了我脸上,带着令人恶心的腐败气息,我想我的眼睛说不定和这血液一样猩红。刚刚的发泄没让我变得冷静,胸口肆虐的情绪更加暴躁,它们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着,像是要冲破胸前,撞出一个血淋淋的出口。 我瞪着巫炤,竭力让自己在疯狂叫嚣的失控情绪中保持稳定的语气:“那么,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 “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我可以……你不是说我的身体里有可能也有巫之血吗?你需要吗?我可以……” 我语无伦次的话没有说完。 巫炤走到我的面前,他突然抬起手,在我以为他是想掐住我脖子让我闭嘴的时候,他的手却落到了我的头上。 和缙云的温暖不一样,巫炤的手永远是冷冰冰的。像是冬日里一捧从松树顶端落下的雪,带着冷冷的松香在我头顶轻轻压了下。 “别怕,我会想办法的。” “我没怕。我只是……”我喃喃着,只觉得乱撞的情绪渐渐汇聚在喉咙处,渐渐化成一片苦涩。 “我只是……有点恨……” 恨当初为什么要让他一个人去什么破獍之战。 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陪在他身边。 穿越以来,我一直因为自己有挂而洋洋自得,懒懒散散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因为我强,所以我以为自己能保护身边的一切战友。 可其实只是我太自大了而已。 “对不起……”我擦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我会冷静的,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一个人努力,而我只能站在这里。我想总有什么其他妖兽可以穿越空间……” 仿佛一道雪亮的光骤然在夜空中闪过,我的目光突然停在半空中,说了一半的话卡在那里。 穿越空间的妖兽,仿佛,大概……我身边就有个啊?! “辟邪!!!”我猛地一拍脑门,大吼道,“辟邪不是可以自由穿越空间吗?!而且!魔域的话,辟邪不就是魔域的妖兽,只要让狗子打开魔域的空间,我们不就可以救他们出来了吗???”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目光迫切地望着巫炤。此刻我只恨自己出发得太过慌张,把我的狗子丢在了百神祭所,不然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就可以杀到魔域了! 巫炤却只是静静望着我,表情中似乎带着点怜悯。 “没用的。”他轻轻摇了摇头,“成年的辟邪才能自由穿越空间。而辟邪的成年期,至少要上百年。” 他的声音像是冰水,一丝丝渗透入我的骨缝里,直到把我彻底冰冻住。 “魔域的环境和人间颇有不同,人类想要在那里活下去,要付出上百倍的努力。你觉得缙云有可能平静地等过上百年吗?” 我不是很喜欢巫炤,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对我有点刻薄,不信任,说话还总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 可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讨厌着他,讨厌他一字一句说出最残酷的现实。 “总是有可能性的,不是吗?”我近乎绝望地看着他,“之前我们去崆峒山,广成子告诉我,这只辟邪已经快要成年了。而且它现在的样子……也是很快就要成年了啊!” “可能性……大概是有的吧。” 他像是终于良心发现,松口说道。 “这只辟邪曾经被当做大天魔的阵眼,灵魂受损颇重。如果……如果能给它找来大量魔界的能量,也许有那么一丝可能性,能让它在短短几年内成年。” “魔界的能量……要去哪里找?”我低声问。 巫炤没有回答。 战场上的风带着血腥气,以及我无法辨别的魔气,扬起他的长发,遥遥飘着。 我目光茫然地追随着他面朝向的方向。 很多、很多年后,我都始终记得那一天。那是我和巫炤第一次朝着一个地方望去,我在望着那个看不到的人,而他,好像只是在看着风吹去的地方。 第032章 轩辕丘春天的风干得有些剌嗓子。 尤其是对于我这种疏于保养刚刚从大北边赶路回来的人,在这连个凡士林都没有的时代,我那在北边刚冻出两坨高原红的脸乍一遭遇中原温暖干燥的春风,就好像砂纸在起皮的白灰墙上打磨一样,吹口气就能簌簌掉下一层粉来。 我从坐骑背上跳下来,捋了捋被吹成大背头的头发,只觉得连发际线都往后挪了半寸。我郑重对后面的战士反馈了一下这个可能会影响轩辕丘整体精神风貌的问题,转头就对上了一双满含怨怼的眼睛。 我的动作僵了一下,有点不自然地打招呼:“照夜啊……好久不见,看到你真高兴。” 他阴阳怪气地拉长了声音:“哟——还知道回来啊?” “……你不要这样说话,听上去好像个怨妇哦……” “是哦。”他依然阴阳怪气,“也不知道是谁上一次回来躺了一个月才活过来之后保证再也不出门超过半年的,这次是迟了几个月,去了多远的地方啊?” 我退后半步,顶着面前巨大的怨妇压力,吃力地说:“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他双手抱胸冷冷等我:“你说。” “……咕咕咕?” 他抄起旁边给坐骑刷毛的刷子对着我的脑袋抽下去:“我让你鸽!!!白痴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你考虑过饕餮部的弟兄们的感受吗?你知道貔部那帮混蛋知道我们又被丢下之后嘲笑了我们多久吗?!连戎冬都比你靠谱啊顾长宁!!!” “别、别打脸……嗷!好吧我这次确实是没打招呼就出去了,可我这不是突然听说北边有天魔出没,怕你们遇到危险才……而且饕餮部总要有人坐镇轩辕丘,万一遇到了什么事总不能让姬轩辕没人用……嗷我错了,都说了别打脸啊!” 半个小时后,被打得抱头鼠窜灰头土脸的我顶着脸上几道马刷的痕迹走进了部落。 “轩辕丘好像又大了不少啊。”我东张西望看着越来越繁华的人群,算了算日子,这几天好像正好是花食节,来自各个部落的战士和游人在轩辕丘来来往往,比起我离开那年的花食节盛大了不知多少。 “那是因为你离开了九个月没有消息,当时怀孕的西陵战士已经重新上战场一个月了。”照夜阴阳怪气地回答。 我心虚地转移话题:“我离开这段时间,饕餮部没出什么事吧?” 照夜沉默了一下,然后仿佛是有些自嘲地说:“没有,能出什么事?自从五年前你强势要求接管饕餮部,并且把所有不服的人揍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后,还有谁敢闹什么幺蛾子啊?” 五年前,缙云失踪,饕餮部的战士群龙无首。那时候我还年少轻狂,跳出来说要暂代班长职务,当时几乎是炸了一锅的刺头。饕餮部的领头人可是战无不胜的缙云大人,我不过是一个从外面被捡回来的战奴,自然是很多人不同意。可是被我一个个打趴下后,也就只能暂时忍气吞声了。 当时我毕竟年轻,要是换成现在的我,肯定是不会当场揍的,私下里一个个打服了多轻松,何必刚正面…… 我“哦”了一声,没继续顺着照夜的话问下去。 姬轩辕办公的地方没变。只是和我第一次来有熊的那间茅草屋比起来,这几年扩大了几十倍。成片的房屋错落绵延,虽然还都是单层平房,可这些年的扩建已经让它有了些许巍峨气象。 我向姬轩辕汇报完这次出差经过,正准备照例撤退的时候,他却突然叫住了我。 “你受伤了?” 我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没……呃,就一点小伤,不碍事。” “别逞强。你这次去的地方颇为凶险,又遇到了大天魔。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我让嫘祖找人帮你看一下伤口,你多休养几天。” 我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哪那么娇气。那我就先走了,离开这么久,饕餮部的事情还需要我……” 他却没顺着我的借口让我离开。姬轩辕一只手轻轻敲着桌面,那双狭长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我顿时卡了壳,嗫嚅了一会儿,终究是闭了嘴。 “你接管饕餮部有五年了吧?” “嗯。”我应了一声,然后又强调道,“不是接管,是暂代,等缙云回来了,还是要交给他的。” 姬轩辕笑了一下,他的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纹路:“你做得不错,打算继续做下去吗?” 我诧异地看他:“为什么要继续做下去?是图他们三天两头闹事?还是图他们脚臭还不洗澡啊?” 姬轩辕脸上的微笑明显停滞了一下。 我挥了挥手:“你可别想把这帮麻烦的家伙推给我,等缙云回来了这包袱还是他的。” “五年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 “没有。”我打断了他的话,无比坚定地回答,同时用一种猫看狗子的鄙视眼神看向他。 不用他说完我就知道他要问什么,缙云不会回来了?不可能!呵,虽然当年我并没有玩完古剑三剧情,可以缙云的颜值,他是绝不可能领这种莫名其妙的便当的!国产游戏厂商绝对会想办法让他活下来再虐个死去活来,不然的话,都对不起他的建模啊! 我靠自己对国产辣鸡游戏的蜜汁自信支撑着自己的强大内心,与我几千年前的祖宗勇敢对视着。 他败退了。 我满意地收回视线,问道:“对了,巫炤在轩辕丘吗?好久没见了,我还有点事找他。” “他三天前到的。现在应该已经在等你了。”姬轩辕顺手拿起旁边桌上的东西,“帮我把这个一起带给他吧。” 我接过祖宗的快递,出门左转去找巫炤。 九个月没回来,轩辕丘里又多了不少陌生的面孔。我找到巫炤的时候,他正被几个身穿西陵特色服装的人包围着。听到我的脚步声,巫炤停了话,转过头来,轻轻扬了扬眉。 “就到这里吧。”我听到他和身边几个人说道,“你们去嫘祖那里吧,接下来的事情让她处理就好。” “可是,巫炤大人,我们还有些……” “我说,就到这里。” 同行的两个有点眼熟的人把那个明显还有些不甘的人硬拉走了,我仿佛还能看到这位陌生的小朋友满头的问号。说实话,我头上的问号不比他少。 “他们是有重要的事找你的吧?怎么就打发他们走了?”我问。 巫炤简短地说:“不是什么大事。回来多久了?” “刚从姬轩辕那出来,”我把手中的包裹丢过去,“给,他让我带给你的。” 巫炤看都没看那东西,随手就放到了一边。他抬头看向我:“你应该还带了别的来吧?” 我嘿嘿笑了两声,把一直藏在身上的盒子拿出来,这次没敢丢。小心翼翼地捧到了巫炤面前。 几乎是接过盒子的刹那,巫炤的眉就皱了一下。他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啪地一声重新合上。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都冷了几分。 “大天魔的心脏和魔核。你怎么弄到的?” 就算是没睁眼睛,我也能感到刀子一样锋锐的目光——他这好像叫灵视——在我受伤的肩背处准确地逡巡着。我心虚地缩了缩:“其实是我这次运气好,正巧遇到了一头受伤的大天魔……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就说这东西能给狗子补多少妖力?我上次出发看它角都差不多长全了,应该快要成年了吧?” 我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像是一个老农望着袁隆平等他宣布杂交水稻培育成功。 “不知道。”他分外冷淡地回答,一边把我的战利品扫到一边,看样子像是又生气了。至于为什么,这次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喘气声太大抢他空气了? 算了算了原谅他,谁还不是个小公举咋地。 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巫炤的喜怒无常。叹了口气,我熟练地拿出特地给他带的逗猫棒……啊不是,是魔域的炼器材料,开始哄巫炤。 第033章 和巫炤熟了之后就能发现,这家伙其实是个还挺不错的人。 力量强大,对朋友真诚。缙云消失了五年,至今还和我一样全力寻找他的人,除了姬轩辕嫘祖就只剩下巫炤一个。除了脾气差了点,性子傲慢了点,巫炤真的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哄他开心也挺简单的,参考一下你对待自家猫的方式,上供,顺毛,再夸夸主子今天也是威武霸气肉垫丰满毛色鲜亮,差不多也就行了。 我用路上摘的素花元参哄好了巫炤,等他脸色好看了点才重新拾起话头:“我在北边的时候,听说了一处地方,叫做乱羽山。那里的魔出入频繁,方圆上百里的魔和妖兽好像都是从那里来的。我猜那里可能有一处魔域的入口。我想去看看。” 巫炤轻轻皱了皱眉:“我听说过那里,不止是劣等魔和真魔,就连天魔大天魔那里也并不罕见。你不要轻易过去,那里对你还太危险。” “我就去看看……万一要真的是个魔域入口,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能找到缙云……” 巫炤打断了我的话:“你不要冲动,我这边已经找到了一点希望。也许再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打开魔域通道。” “这话你上次就说过了。”我嘟囔了一句,没敢大声逼逼。 我不说话之后,周围就变得非常安静。 可能是我这些年回来的次数少的原因,这些年巫炤好像越来越沉默。每次我从外面回来,带着各种魔界寻来的零碎请他帮忙给辟邪做狗粮,他也只是做好后丢给我,完全不想和我主动说话的样子。 只不过,当安静下来,我们站在一起看越来越大的轩辕丘的时候,气氛好像也并不生疏尴尬。 “其实,这几年我总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缙云才遇到了这种事。”我轻声说。 巫炤转头看向我:“就算你当时跟过去,你们还是会遇到伏击。还是你认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打败所有獍妖?” “不……我想说的是,五年前,我和缙云姬轩辕一起去崆峒山的时候,广成子曾经对我说过几句话。” 我望着下面层层叠叠的房顶,第一次把这个在我心头压了几年的秘密说出来。 那时候广成子看出了我是从异界来的人,并且在我拒绝留下来和他吃素之后预言说,若我继续留下来,会成为变数,甚至酿成大祸。 五年前的我,只当他是个神神叨叨的神棍。对于这话半点没放在心上。可在缙云落入魔域的这几年里,那句话却无数次在我梦中回响。我总忍不住想,在原剧情中,缙云的人生是什么样的?如果没有我这只蝴蝶,是不是他就……不会遇到这种事? 这是没有回答的揣测,却成了这几年沉甸甸压在我心头的重担。 巫炤安静地听我说完,仿佛是沉思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是异界之人?” “……”我扭过头认真地看着他,“我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他嗤笑了一声:“就算是那人曾这样说过,那又如何?什么变数,我从不相信有人能勘破命运,哪怕是神也不可能。若是命从开始就已经注定,那我就亲手把它推翻重造。更何况……” 他极为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就凭你,也能酿成大祸?” “……” 我掏出小本子,默默把巫炤的话记下来。 “怎么,你是不服吗?” “不,我就是把你说的中二台词记一记。”我给他看前面已经记了几十页的巫炤语录,“等你被社会毒打成熟之后,再一句句念给你听,看看到时候你能有多羞耻。” 巫炤:“……” 巫小公举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他吹笛子叫出了几个傀儡,一起动手把我揍了出去。好在我跑得飞快,没被打着。 我到饕餮部办公室晃了一圈,和照夜鸣息他们开了个小会,在车轮战了几个刺头再次确立我的地位之后,才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兽苑。 在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原始社会,是不存在封建社会给皇帝玩耍用的兽苑的。这个充满了骄奢淫逸气质的建筑物目前只有一个功能——给我那早已没法养在屋里的辟邪狗子当窝。 我半张着嘴抬头看着面前九个月没见的狗子。 五米多高浑身奓着灰白色硬毛,头顶两只一米多长的角,爪子尖利尾巴粗壮怎么看都不像犬类的生物委委屈屈趴在相比之下格外窄小的圈里,看到我来了,它站起来高兴地打了个响鼻,两只角咚地戳穿了房顶…… “狗……狗子你怎么变这么大了?”我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的生物。 它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全身的灰白长毛一下子炸了起来,愤怒地一脚踢毁了面前的石头栅栏。 “……行行行不叫你狗子了。唉,真是越大越不可爱了,你小时候多可爱黏人任凭□□啊。不过我叫你什么啊?你又不会说话……我记得游戏里的辟邪是会说话的,你……” 我走过去,轻轻摸了摸那条腿……哦不脚趾,现在的我就算想揍它,也只能跳起来打它膝盖了,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啊?”我低声自语着。 狗子从毁了的栅栏里面走出来,仍然在不满地逼逼着,不过却非常口嫌体正直地趴到了我旁边。 “这次回来,我给你带了大天魔的心脏和魔核。放在巫炤那里等他给你做成狗粮。”我靠着坐到了它旁边,“这可是好东西,不知道你吃了能增长多少妖力。” “嗷。” “我听说,乱羽山那边有始祖魔出现,什么时候我去那边看看,看能不能再找点好东西回来。” “嗷。” “……你总是嗷嗷嗷的,我给你换个名字吧,就叫嗷呜汪……等等等等我知道错了,别咬我!” 可能是对我的起名技术严重抗议,本来趴得好好的狗子突然站了起来,并且一口咬住了我的衣领。正当我以为它要弑主的时候,它轻轻一晃头,就把我丢到了它的背上。 “你……想做什么?” 我迟疑地抓着辟邪脖子部位的长毛,看它摇摇摆摆地跨出石栏,原地转了几圈。正当我以为它是想把我转晕报复我的时候,它却突然踏了一下地面,然后我就飞了起来。 飞了起来…… 起来…… 来…… 不对不是我,是狗子它!居然会飞了! 我瞪大了眼睛,惊诧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恍惚中我像是听到了人群的惊呼声,但那声音很快被抛在后面。辟邪的速度极快,没过几分钟,我们就已经到了远离轩辕丘的高空中。 周围是丝丝缕缕轻薄若絮的云,好像没卷好的棉花糖一样绕在身侧,半透明恍若带着能融在舌尖的甜。可等到伸手去触碰,又随着光晕稀释在指间。我抓着辟邪的毛,刚开始还有些僵硬,等到渐渐习惯了这个高度之后,迟来的喜悦才渐渐涌上心头。 “狗子!你会飞了?这是不是代表着,你长大了?!”我超兴奋地喊。 “都说了……我不叫狗子!!!” 带着点稚气的少年声音突然响起来,我险些没从辟邪背上摔下去,等到意识到发出声音的是谁,更加巨大的狂喜骤然席卷了我。 “你还会说话了?!”我惊喜得不能自已,“什么时候的事?” “就……突然就能说话了,”狗子有点别扭地说,紧接着又恼怒地喊起来,“我说了无数遍了,不许用那个名字叫我!我有名字的!我叫苍炎!” “好好好……”我连声答应,“叫你爸爸都行!你现在,这算是成年了吗?那你是不是能打开空间了?” 苍炎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声回答:“还不能。” 我失望地消沉下去。 “我……我最近几个月才开始记事,辟邪在幼年的时候记忆是不太清楚的。很多东西是传承在血脉中,我得慢慢回忆……”它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最后变成了嗫嚅。 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呢。 我想了想自己八九岁的时候——招猫逗狗和男同学打架,打不过就把他裤子扒下来弹他小叽叽…… ……不对,这事我绝对没干过! “嗯,我懂。”我坚定地说,顺便把脑中突然涌起的回忆Shift+Delete,“其实人类也差不多,对小时候的记忆不是很清楚。” “不过,我……我可以试一试的!”它有点急地开口,“我可是王辟邪,就算现在还没成年。可传承记忆说不定能让我发动裂空!” 说着,它像是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小学生一样,不顾我们还在空中,突然就开始蓄力。 我心中突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喂你等等,不急……我都等了这几年了,不在乎这一会儿,你别在这里……至少等落到地面再……擦都说了让你别试了……啊——” 我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半空中骤然出现的黑色裂缝,还不等我调转狗头让它往别处飞,一股强大的吸力就从里面传来,我的惨叫刚刚出口,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被吸了进去。 第034章 我还记得在我穿越之前,玩古剑三开头的时候,好像是有人吐槽过那个主角王皮鞋妖力微弱来着。当时我只以为这是一部吊丝逆袭的套路开局,可现在看来,王辟邪这一族妖力微弱很可能是他们的传统。 当我如同一条在洗衣机里被甩干的床单一样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的时候,狗子已经不见了。我缓了好久脑中才停止旋转,扶着旁边的树站起来,踉踉跄跄朝前走了几步,我茫然地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不在轩辕丘附近了。 这是一片好像热带雨林一样的丛林。入目所及到处是参天巨树,茂盛的树冠遮挡了阳光,只有错落的光斑落在地面丛生的花草上面。这里的环境极其潮湿,水滴从几十米高的树顶落下来,在地上积成水洼。我才没走多远,鞋就已经完全湿透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扶着覆满青苔的石头深一脚浅一脚朝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周围的环境总给我一种说不清楚的熟悉感。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我曾经来过这里。 这种熟悉感太虚无缥缈,我甚至怀疑自己可能是梦里来过这地方。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一片片浅浅的水坑骤然间扩大开来,漫漫地延成一片,视野一瞬间开阔,我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大水洼有些发怔。正在思考要如何绕路过去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对面的树下,好像有个人。 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在树影与光斑错落之间,那人的样子并不清晰。然而在看到那个人影的时候,我却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一瞬间冻结住一样。 不能动弹。 不能言语。 不能呼吸。 视野范围内,参天古木和奇花异草全都失了色,只有对面那个小小的人影,是天地间唯一的光。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坐在树下,微微扬起头迎接着落下的光,他的眼睛微微闭着,表情是睡着一样的安静。风吹过树梢,水滴从树顶落下来,滴落在他灰白色的发梢上。他仍然恍若未觉,整个人像是被世界隔绝在外一样。 ……我可能真的是梦里来过这里。 梦里有奇花异草,光影错落,有那个找了很久的人,他被遗落在时光之外,像是童话里被诅咒的睡美人,等待我去唤醒。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好半天才迈出了第一步,机械地,缓慢地,也不想什么绕路的事情,径直踩进了那片水洼。 哗啦啦的水声打碎了周围的寂静。那人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眼睛。 仍然是记忆里靛色的眼睛,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像是有光亮在眼中一闪而过,只是那道光迅速黯淡下去,最后那双眼睛又恢复了宁静,漠然地看着艰难涉水的我。 我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完全不顾整个人都湿淋淋的,只想马上跑过去,到他身边,就算是梦也好,在梦境破碎之前,多看一眼都是赚了! “缙……缙云!”我急急喊出了那个名字,几乎是同时脚下一绊,踉跄着扑倒在他身前。 没有动静。 ……果然是梦对吧?!要是真的,缙云怎么可能看着我摔倒不来扶扶我! 我一骨碌爬起来,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朝他扑过去:“缙云!你……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好想你!” ——然后我扑了个空。 他极为敏捷地朝旁边闪了一下,躲过我的一扑。我疑惑地扭头看他,他靠着树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望着我。 “你不要再来了。”他说。 “????” 不、不是,就算是梦,这个梦也太惨了点吧?!我的挚爱,我的战友,我找了几年的缙云小亲亲,他怎么可能这么躲着我?! “你……你怎么了?”我费力地挤出一个笑,朝着他又走了几步,“我是长宁啊!你……我找了你五年,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我没有。”他静静地看着我,“哪怕是死在这里,她也是我死前最后记得的名字。所以你……你不要再来了。” “…………” 等等等等,这句话,信息量略大啊?! 怎么听起来像是,他背着我在外面找了新欢,然后对着新欢解释自家糟糠之妻不下堂,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虽然身体有没有搞上我没法确定,可这个剧情,妥妥是精神出轨了啊?! 我一刹那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灵魂出窍地站在那里。满脑子都是“他出轨了他背叛了我老子这五年到底是为了什么”。当我吐出去的魂在空中狂奔了三十圈终于回体之后,一股突如其来的怒火吞没了我的理智。 “你!!!”我几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麻绳,怒火中烧地吼道,“你什么意思?!老子千里迢迢找了你这么久,你特么在外面拈花惹草?!缙云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在外面养了几条狗!!!” 缙云猛地抬起头来!原本漠然的眼睛遽然睁大,像是不敢相信一样震惊地看着我! “怎么?没法解释了?”我咬着牙看着他,“我找了你五年……五年……你倒好,不但偷偷给自己充了个白发,还在外面找人千!里!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啊?是不是觉得自己百万天赏精六镶八就能搞七搞八了啊?!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还有小婊砸对着你叫师父父举高高啊!!!” 这一刻,我被自己脑补的剧情酸得冲破天际! 他的嘴唇颤抖着,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你是……长宁?” “废话!!!你看你把我名字都忘了!!!你个狗比渣男!!!!” 他慢慢抬起手,像是想要摸摸我的脸,但是因为抖得太过厉害,那只手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只是他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是真的吗?” ……嗯? 我疑惑地歪了歪头,觉得仿佛是哪里不对,不过仍然没好气地说:“你觉得呢?要不要我形容一下当年第一次看你脱光了在河里洗澡的时候‘哔——’的尺寸证明一下……唔……” 话还没说完,我整个人就被抱住了。 刚才还死气沉沉的人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双手像是铁钳一样紧紧抱住了我。动作之大几乎让我差点摔倒。他的下巴紧紧摁在我的肩窝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整个人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完全懵住了。我双手僵硬地垂着不敢动弹,刚才的怒气彻底烟消云散,好半晌,我才试探着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怎么了?” 他极轻地“唔”了一声,却是没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把我抱得更紧了些,我几乎听到自己肋骨被箍得咔咔作响,在我以为自己要窒息之前,他终于是松开了我。他双手扶着我的肩,弯下腰来仔仔细细看着我的脸,距离太近,我几乎能看到倒映在他眼中我的倒影。他的目光专注得让我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正当我忍不住想要推开他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好像带着哽咽的低语。 “是真的……” 缙云低下头来,男人的额头重重抵在了我的肩膀上。有水滴落下来,不知是不是树冠上落下的水。 “是真的你……太好了,这一次,不会再消失了……” 第035章 你有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没有剧情,没有前因后果起承转合,只有最真切的愿望和直白的幻想。在梦中你苦苦寻觅的人毫无预兆地出现,突然得让你甚至不愿去思考他出现的原因,只想顺从自己的本能,去倾诉,拥抱,抵死缠绵。 ……当然我说的不是我,我这么理智冷静柏拉图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我想说的是,缙云他,好像在消失的这五年里,突然变态了…… 我费力地想要把缙云的脑袋从我肩膀上扒拉起来,未遂,我又拍了拍他后背想让他把我松开,换来的是我肋骨被挤压得咔咔作响…… ……行吧,你开心就好。 “你怎么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我也很想你没错,也怀疑突然看到你是我在做梦。但是你这反应也太奇怪了吧。” 他沉默地抱着我,过了一会儿,才有点闷闷地说道:“不是梦。我以为你是……见思族。” “那是什么?” 他终于是放开了我,双手扶着我的肩,弯下腰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我的脸。 “见思族是魔域的一种妖,它们的精神力极为强大,会给看到他们的人带来幻象。我以为你又是……所以才……” 哦,魔域的宇智波和博格特。 “那也不对啊,”我觉得奇怪,“见思族又不知道我是谁,怎么能让你看到我?” 缙云的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声音更加含糊:“因为见思族……它们的能力无法自己控制,大多数人眼中看到的会是他们心中深深怀恋、思念不已的那个存在。” 深深怀恋,思念不已。 “……” 我捂着胸口倒退半步,心口像是被亿吨糖衣炮弹击中,皮肤都不由自主泛着酥麻。我抬头看着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着他现在的样子。 虽然才过去五年,可缙云的样子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是头发变得灰白,他的身上也多了很多奇怪的纹路。从指尖到手肘像是植物根系一样蔓延的白色纹路如同藤蔓一样朝上攀爬。五官虽然没什么变化,可一眼看上去,比之五年前像是多了一层无形的风霜。 沉郁,冷漠,甚至麻木。 注意到我打量的目光,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无意地把那只手藏在身后。声音略有些紧绷地说道:“我刚到魔域的时候受了伤,为了带着部落的人活下来,我融合了辟邪的力量。身体部分妖化……很丑,你不要看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不可闻。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头渐渐涌上一阵酸楚。 “一点都不丑,我喜欢。” 我拉着他的手,手指挤进他的指缝里。一寸寸抚摸着横亘在皮肤上的白色妖化痕迹,等他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我弯腰吻上他的指尖。 “是我的,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顺着他手臂的线条亲吻上去,不顾缙云骤然僵硬的动作。唇舌在白色的妖纹上留下濡湿的痕迹。 “这是我的,”我宣誓主权一样说道,吻上他的肩膀,他的脖子,最后移到他的嘴唇上,“全都是我的。” 微凉的柔软,依稀像是很多年前我们分别之前的那个月夜。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夜空般的靛色隐在白色的发丝下,像是苍松负雪,像是星河天悬。 然后星星隐入了云中。 他闭着眼睛,捧着我的脸,深深地吻了下来。 很多时候感情的推进不需要什么环境和气氛。 当相遇变成久别重逢,当知慕少艾变成日久情深,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已经一起滚在了旁边的巨石顶上。 头顶是被浓密枝叶割裂的天,怀里是分别了五年的人。分别没有让感情疏离,时光像是酒窖,把封存的情感酿造得更加炽烈,再次开启的时候,扑面全是醉人的醇浓。 我紧紧抱着缙云的肩膀,意乱情迷地回应着他的吻,悄悄睁开眼睛,我能看到他脸上的和我一样的急切和情动,灰白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一缕缕贴在酡红的脸上,像是朝霞时天边浮动的云,他微微睁开眼睛,深蓝的瞳仁带着湿漉漉的潮意,半眯着眼的神态竟然让这张平时正经严肃无比的脸透着一股说不清楚的诱人魅惑。 我被撩得心脏狂跳,一边放纵着一边又情不自禁开始思考——我的第一次,真的要交代在这里?这么突如其来的大尺度真的没问题? 然而现实已经没给我太多思考的时间了。我还没准备好,感觉他似乎就已经很冲动了。 “长宁,我……”他目光沉沉地望着我,喑哑的声音带着难耐的欲望。听得我的心脏一坠再坠,羞耻心也如同潮水一退再退。 “……我在。”我环着他的腰,沿着男人精壮的脊背中央那道脊沟一路摸上去,同时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的脸丢到了地上顺便踩两脚。 不要脸的人才有肉吃!我就是馋他身子,大家都三十的人了,有什么问题吗?! 但是。 但是! 就算是干柴烈火的时候,我的脑中也突然模模糊糊闪过了什么,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东西。 在我感觉到下面有东西抵上来的时候,缙云的表情告诉了我到底忘了什么。 他微微张着嘴,几乎是震惊地愣愣看着近在咫尺的我,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小小云就停在初夏的时候,好像忘了持续生长。 像是你背了两个通宵的马哲结果走到考场拿到试卷一看考的是高数。 瞳,孔,地,震。 “你……你不是……不,你难道是……” 他语无伦次地开口,我打赌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也愣愣地看着他,电光火石之间,我明白了自己漏掉了什么。 ——五年前,我们突然分开之前,我好像,还没成功说服他我是个妹子。 ——五年来,他可能,一直都觉得,我是个爷们。 那一刹那,我和缙云好像在竞争比拼瞳孔地震烈度。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谁都不知道该不该先开口,该怎么开口。 ……这特么要让人怎么开口啊???? 我沉默地抬头望着他,目光坚强,诚恳,且倔强。 我可是一开始就告诉你我是姑娘的,但是你不信!所以,这事能怪我吗?! 这绝对是你的错!!! 我控诉地看着他,在我完美受害者的人设之下,缙云脸上的震惊渐渐绷不住了,羞愤、懊恼、赧然等种种情绪在他脸上迅速闪过,最后变成了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如释重负的松快,一口气一步到胃。 那一刻我脑中仿佛响起了“面对疾风吧!”的BGM。 下一秒,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声响。 第036章 虽然我很想用“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这种明媚亮丽的语句来形容事后。 可现实是事后和明媚亮丽半点边都沾不上。 我一只手摁着自己酸痛的老腰仰头看天,自从进入原始社会之后能手撕东北虎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岁月不饶人时光催人老的滋味。 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轻轻地帮我揉着腰,缙云带着一点不自在的声音响起来:“还痛吗?” “不疼,你走远点。”我面无表情往前挪了挪,压根不想回头看他。 然而他却像是块牛皮糖一样锲而不舍贴了过来,挨挨蹭蹭地继续揉着我的腰,声音闷闷的:“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我……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对我都好……” 我扭过头认真端详他的脸,目光恳切表情愧疚,忍不住就咬牙切齿起来:“我说你现在装什么无辜呢?受害者是我好吗!!!你特么当年出征的时候还知道做个战斗攻略,怎么到……到这种事情上,就只知道闷头锄禾了?!!” “对不起。”他看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我太激动了,所以……” 看我不说话,他继续不熟练地讨好:“我真的太开心了,长宁。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而且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是女人,太好了……” 我默默抬头望天,不由自主就回忆起本垒之前缙云那个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是钢铁直男抱着成为基佬的决心结果峰回路转发现可以继续笔直下去后松的一口长气。 ……行吧,在这一口气之后突然爆发的喜悦导致刹不住车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都这样了,还能离咋地。 我转过身,揉了揉他的头:“好了,原谅你。” 那头白毛顺从地在我手心蹭了蹭,还是之前的那张脸,只是此刻眉梢眼角都透着神采飞扬。 ……他好奶啊,也三十的男人了,怎么突然就返老还童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终于问起了正事。 “白梦泽。” 好像,有点耳熟? 我挠了挠头,总觉得像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遂放弃。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缙云扶我坐起来,问道。 “哦,是狗子……就我养的那只辟邪,它好像成年了,有了穿越空间的能力。只不过好像还不太熟,打开空间把我送到这里后他就消失了。” 缙云脸上露出恍然:“辟邪?难怪你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吗?” “这里是白梦泽,它在辟邪的王城天鹿城内。” 天鹿城。 听到这个名字的刹那,我就明白了自己到底在哪里曾经听过了。 在穿越前,我玩了个开头的古剑奇谭三里面,主角辟邪的王城不就是叫天鹿城吗!我记得那是个充满了魔幻气息的城市,在郊区地下室里面还藏着个副本白梦泽,而主角王北洛,就是在这里找到的女主云无月……等等等等,在这里??? 我身体一瞬间僵住,脑袋一格一格转过去,抱着一线希望问:“这里……一般没有别的魔域生物吧?” 缙云轻咳了一声,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红:“平时这里是没有别人的。” ——哦,还好还好。 “只是偶尔会有妖兽误闯进来,比如我之前说到的见思族就曾经进来过几次,当时我以为是你……” ……还行还行,“偶尔”来一次,也不见得能正好撞见。 “还有就是,”顿了顿,缙云声音稍低,“有一只妖兽,它经常会来这里找我,今天它还没出现,可能是不会……” 我没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我紧盯着远处一棵树下的那个影子,只觉得自己的瞳孔又有点想要地震。 “缙云,你说的那个妖兽,”我慢慢开口,“是不是对面那个,蓝不蓝黑不黑,像狗像虫又像鸟,长得特别难以形容的那个?” 缙云怔了一下,然后也抬起头,循着我的目光望过去。 那个树下的小怪兽,大半身子躲在树丛里,只露出一双蓝紫色的眼睛,探究地朝这边看着,那双眼睛就像人类的小孩子,带着点好奇和对陌生人的防备,迟疑着不敢靠近。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世界都开始崩塌。 “它……在那看了多久?” “……不清楚,我刚才没注意……”缙云目光躲闪地说。 “…………那,它看到了吗?” “……” 缙云沉默了一分钟,然后抬头看着我,认真地说:“可能没有吧……它还是幼年期,就像孩子一样,就算……应该也不会懂……吧?” 我盯着他。 他低头看地面。 我默默捡起地上那根缙云还没来得及披上的麻绳,劈头盖脸朝着他砸过去,伴随着世界彻底崩塌的咆哮。 “当年因为狗子在房间里就拒绝和我啪啪啪的那个人是谁啊?啊?!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狗狗还是幼年期看不懂了?!做人不能这么双标啊混蛋!!!赶快给我把衣服穿上!!!” 我因为缙云的双标和初次体验的重口味程度而出离愤怒了。并且,更加让我愤怒的是,缙云他背着我偷偷养了狗,那狗子还天天缠着他! 我双臂环胸斜着眼用恶婆婆挑剔儿媳妇的眼神冷冷看着那头妖兽。 它长得确实有点难以形容,说好听点是有点奇怪的狗子,说不好听点,就是蓝紫色的树根成了精。 “这是什么妖兽?” 缙云摇了摇头:“不太清楚。白梦泽经常有妖兽出没,它可能是从哪个空间裂缝里溜进来的。不知道它叫什么。” “哦——”我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声音“‘经常’有妖兽出没?那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在这种地方……” “……”缙云心虚地低头逗狗,刚伸出手,可能是想到我刚才愤怒的咆哮,又抬头看了看我,目光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你为什么会在辟邪王城?”我问。 “我在这里养伤。”缙云说。 他简略跟我说了这五年的经历。五年前破獍之战中,一只獍妖为了逃脱紧急撕裂了空间,缙云和几个族人被卷入了魔域。缙云当时受了重伤,他为了活下来,接受了辟邪族的妖力,变成了现在这样人妖……啊呸,是半人半妖的样子。并且因为魔域和人间的差别,这里的五年差不多等同于人间的十年了。 “已经有几个轩辕丘的战士熬不住走了。”缙云平静地说,他的声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悲哀,“我本来以为,可能这一生都没法再看到你,没想到……” 他打住了话头,又重重地吻住了我,我能感到他唇瓣的颤抖,刚刚平息的悸动又想重燃,眼神就瞟到旁边一眨不眨看着我们的小妖兽,顿时一个激灵,连忙把缙云推开。 “我们一直在找你。我,巫炤,姬轩辕……都在想办法,你不用担心了,我带你回家。”我亲了亲他的脸说,“我想,只要找到狗子,它就能打开空间带我们回去了。” 缙云却是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当初救下我们的辟邪叫奎,实力算是天鹿城首屈一指的。可连他也没法打开空间通道,就算像你说的,这五年来那只王辟邪一直在补充妖力,怕是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们两个就同时听到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们快点过来,空间有异……” 第037章 我跟着缙云出了白梦泽,一路赶往那个叫做魔之骸的地方。 现在的天鹿城和我印象中游戏里宏伟壮丽的城池截然不同。大量透着暗黑色调的奇形怪状建筑聚集在一起,看上去简直和轩辕丘那些石头房子差不太多。这让我恍然意识到,现在的时间段距离游戏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千年,不管是人间还是魔域,都还是草创的筚路蓝缕时期。 将来它会发展壮大,会变得奇伟瑰丽。而我和缙云注定无法看到,或许我们只会在历史上留下微不足道或者根本不被记录的一步。但是上千年的路,都是这么一步步走出来的。 魔之骸距离白梦泽相当远。我们和轩辕丘的几个战士会合,在看到我的时候,他们几乎快要喜极而泣起来。一路不厌其烦地向我打听着轩辕丘这五年的事情,当其中一个看上去老态龙钟的战士得知他老婆还在家里等他回来的时候,几乎是当场就泪崩了。 当我背着这位泣不成声的战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简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所谓的魔之骸,原来真的是魔的骸骨——一只始祖魔的骸骨。长着双翼好像放大版的翼龙的遗体已经全部化作了白骨,姿态定格在它死前的那一幕,像是还要扭转头颅直冲天际。巨大无匹的骸骨宛如通天之路,矗立在光线朦胧的暗色天空下,像是凝固在时间中的琥珀,透着难以言喻的苍凉和壮阔。 我们沿着始祖魔的背脊走到顶端,就看到了那个即将打开的通道,以及完全成年的名为奎的辟邪。我眯眼看向半空中缭绕的黑雾,在迈步进去之前,迟疑了一下,又回头问道:“请问一下,你又没有见过一个叫做苍炎的辟邪?” 奎微微动了的,巨大的脑袋转向我,缓缓点了点头。 “它现在还好吗?” “很好,”奎声音低沉地说道,“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在人间找到了我们流落的王。现在王已经回到了天鹿城,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接下王辟邪的位置。” “……那,我还能见见它吗?” 奎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在完全成年之前,苍炎大人都会留在天鹿城和光明野附近,学习使用自己的妖力。对于你的帮助,辟邪一族会记在心上,如果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我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就接受了分别的现实。最后扭头看了看令人心悸的始祖魔尸体,一步跨入了通道中。 归程比来时的滚筒洗衣机之路要顺畅得多。几乎是眼前一黑一亮的功夫,我们就重新站到了人间明媚的阳光下。 鼻端萦绕着有些熟悉的青草香,远处是鳞次栉比的房屋和田地。这里正巧是轩辕丘附近,我背着的战士推开我跳下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就和其他两个人一起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我顾不上安慰他们,刚刚抬起头,就看到不远处朝我们走来的人,因为太急,脚步竟然还微微有些踉跄。 我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大力挥了挥手:“巫炤!我们回来了!” 我是真的开心,可巫炤却好像并没有和我感同身受。他一张脸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走到近处仔细看了我几眼,才低气压地转了脸,面对缙云的时候,语气明显温和了不少。 “回来了?” “嗯。” 两个男人对了对拳头,平淡得好像缙云不是失踪了五年,而是和之前一样带队出了个差。巫炤没对缙云突然变化的外表发出疑问,缙云也没问巫炤到底怎么把他弄回来的。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友情吧,无趣、死板且没有任何吃瓜的快乐…… 我歪着嘴看这俩人不带任何感情地打完招呼,见缝插针抢上前扶起缙云的胳膊:“巫炤,缙云他们刚回来,我带他们先回部落休息。姬轩辕那边麻烦你先去说一声,等他们休息好了再去汇报情况。” “他们可以去休息。”巫炤脸转向我,以令我叹为观止的速度霎时泼了一层墨,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死样子,“你和我去见姬轩辕,把这次的事情说清楚。” “……别了吧,”我缩着脑袋说,“我……这也好歹去了一趟魔域,好累的。而且,我对情况也不是很清楚,而且我……”还刚破处,你就让我去加班,人干事哦…… 最后这一句显然是没法说出来,可前面的几个理由在这人人996的原始社会也确实站不住脚。我正绞尽脑汁想借口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我面前。 “让长宁和我一起去吧。”缙云看着巫炤说,“我离开太久,也想找人给我说一下轩辕丘的情况。” 巫炤扬了扬眉:“我可以找部落其他人给你们说。” 缙云静了一下,然后难得坚持道:“我想听她说。太久没见,我对她……甚是思念。” 哪怕是刚刚还在哭的老战士都止了声,抬头一起看着破天窗头一回讲甜言蜜语的部落第一面瘫自闭男。 从后面我看到他耳朵都红了。 但他依然笔直地站着,梗着脖子和教导主任巫炤为了我的假期正面对抗着。 我两只眼睛越过缙云的肩膀偷偷瞄巫主任,他面无表情地和缙云对视着,良久,他才微微点头。 “好,你们确实很久没见了。顾长宁,你带他们去你那里休息。” “等一下。”缙云突然抬起了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们去长宁那里不太方便,有没有其他的空房间,我们去那里先休息。” 巫炤脸上的表情像是一瞬间凝固住了。 虽然他自从出现就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现在就好像有人对着他的脸兜头泼了一盆混凝土,凝固了抠下来就能直接当脸模。 “你……”他慢慢地说,仿佛是在确认什么一样,“是知道了什么吗?” 从后面这个角度,我看到缙云耳朵的红迅速蔓延到了脖子。 “长宁她,是女人……”缙云的声音极其含糊,“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们几个男人和她住一起,不合适。” 在场所有战士都用一种“缙云大人疯了吧”的眼神看着他。只有巫炤安静地注视着我们,一直没有出声。我看到他的手指似乎是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握成了拳。 “你知道了?”巫炤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五年了才反应过来,缙云,你果然是够迟钝的。” 缙云有些窘迫地低了头:“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总之,我们还是另外找地方休息吧。” “顾长宁,轩辕丘的情况你清楚。带他们过去吧。”巫炤冷冷对我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凉飕飕有些吓人。不过仔细看过去,巫炤看起来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可能是想办法打开魔域通道花了太多力气,太累了吧。 我没想那么多,喜滋滋地环住缙云的胳膊:“走走走,之前你住的地方还在,我一直有帮你打扫。巫炤,谢谢了!我先带他们去休息,等下午就去找姬轩辕汇报工作。这次的事情……诶你别走啊!你的大恩大德我们不会忘记的,我那还有从魔之骸找到的骸生草,一会儿给你送去啊!” 第038章 缙云的房子还在,这几年我一直常来打扫维修,现在也是能拎包入住的。和我们一起回来的那几位战士倒是没跟过来,一别五年,他们也都想要第一时间和家人团聚。所以我和缙云也重新有了独处的空间。 久违地坐在一起,开始我们两个还只是正常地说些分别后的事情,渐渐地两个人就越贴越近,亲亲摸摸的小动作仿佛让空气都变得黏腻甜蜜起来,在最后擦枪走火的前一秒,我狼狈地推开了他。 “你……好好休息,待会儿还要去姬轩辕那里,这样……不合适。” 缙云头发凌乱满脸红晕地看着我,气息还带着欲求不满的急促。 “……靠,你为我也考虑一下,我现在还全身疼呢,反正你也回来了,我们来日方长。” 我在日这个字上面加了重音,自从开了荤之后就无师自通了很多东西的云宝宝一下就明白过来。他的脸红得更厉害,却也没坚持,把我送出门的果断简直让我以为自己是个女流氓。 这一趟从魔域回来,我也确实累得不轻。连着休息了几天,缙云和巫炤都不见踪影。听大鸿说,他们从魔域带回了不少情报,姬轩辕应该是和轩辕丘的智囊团重新开始部署对魔的战斗计划。 这种事情,像我这样纯战斗型没长脑子的干部是插不进去的。我也安心地继续带着饕餮部的战士们训练,并开始着手安排交接事宜。缙云回来了,这些脚臭不洗澡的汉子们当然是应该全部交给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我虐成了M,当得知我要辞职走人的时候,以鸣息为首的当初几个刺头这会儿反倒是又开始闹起了脾气。并且和我来的时候一样,又用车轮战的方式妄图把我这个他们认为的S留下。 缙云来的时候,我正把一个战士摁倒在地上揍。我膝盖压着他的小腹,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卡着他的脖子。这年轻战士憋得脸红脖子粗,想要求饶的话都被我卡脖子的动作摁在嗓子里。周围是一群汉子起哄叫好的声音。缙云站在门口,看着我们快要燃起来的气氛,眉头微微皱了皱。 我被周围惊喜的“缙云大人!”的喊声惊回现实,抬头看见缙云的身影,一下子跳起来:“你来啦?姬轩辕终于肯放人了!” 他没搭理我,快步走过来,一把把我从那战士身上拉起来,蹙眉望向苦哈哈爬起来的战士。 “太弱了。”他声音冷硬,略有些嫌弃地看着那战士,“我不过走了五年,你们一起上都打不过吗?” “缙云大人,您别开玩笑了。”那人歪着一张脸说道,“长宁大人是一般人吗?别说五年,他来轩辕丘到现在也没人打的过他啊!” “……” “你看,我就说没人觉得我是女的。”我在缙云身后小声逼逼,他目光里带着点羞恼,仿佛是想到了自己当年的眼瞎。 “……总之,”他冷起一张脸强调,“今后要加大训练量。我离开的日子,你们松懈了不少。从明天开始,谁都别想偷懒。” 在一片如丧考妣的哀嚎中,缙云握紧了我的手,略有些强硬地把我拉了出去。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松开手,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来干什么,男人的唇就压了下来。 这是个略有些粗鲁的吻。带着侵略性,强横地攻城略地安营拔寨,我很少在缙云身上感受到这种侵略性。等他放开的时候,我只觉得腿都有些软。 “干嘛啊?”我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只是声音里的虚软连我自己都听着脸红,“姬轩辕给你气受了?那也不能撒在我这里啊。” “不是。”他有些闷闷地说道,“是我自己……是我的错,我以前从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才让你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现在怎么了?不是挺好吗?”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们……那样对你,你还得和一群男人那样……” “嗨,我当什么呢。没事儿,他们又打不过我!” 他顿了一下:“如果他们知道你是女人的话,也许你就不用这样被迫和男人这样接触……” “这个就更没事儿了啊!我跟你说,我都当他们是兄弟的,你别看我打架的时候又是摸腹肌又是摸胸肌的。可其实他们对我来说就跟猪肉没区别,我心里只有你么么叽~” 我谄媚地讨好,顺便在他胸上又摸了一把。结实紧致弹性好,果然不是我这些年揍过的猪肉能比的啊! 缙云一言难尽地看着我,又低头看了看我色眯眯的手,然后带着点赌气地又亲上来。我配合地踮起脚,没过多久,那只手就已经伸到了我的小背心里,不让我单方面占便宜了。 啪啪啪这件事,只有0次和无数次。开了头之后,很多事情就变得顺水推舟起来。 当我终于把气喘匀累得不想动一根手指的时候,缙云的精神却还是很饱满,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后面抚摸着我的后背。 “热死了,一边去。”我受不了地推开他,翻个身离他稍微远了点。我一只手托着下巴,趴在床上打量着缙云,趁着气氛刚好,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 “缙云,我其实早就想问了,你这些……跟谁学的啊?” 缙云愣了一下,刚刚还未平息的红潮再次涌到脸上。他垂下眼睛,低声说:“之前在天鹿城的时候,我见过……” “天鹿城?辟邪啊。他们能让你看?”我一下来了精神。 “我……偶然看到的,并不是有意……”他含含糊糊说道,看向我的时候,眼神中透着希望我快点结束话题的请求。 呵,你求我我就答应,我多没面子。更何况,这种瓜怎么能吃一半就放下! 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锲而不舍追问:“那,是谁?在哪?什么姿势?” “……”缙云无语地看着我,对上我兴致勃勃毫不要脸的目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伸手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 “是妖兽的形态,你别想了。”他冷酷无情地说。 我的脑细胞在这个时候总是特别活跃,短短一句话,我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们第一次是那么血腥暴力。 授课老师是妖兽,能不重口味吗! 和我呆的久了,缙云也是非常了解我的想法了,对上我谴责的目光,面瘫如他也有点不淡定起来。他又是尴尬又是羞恼,像是强行要装作不在意,可一看就很在意地问:“那你呢?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迅雷,快车,旋风。”我报菜名一样报出我恩师的名字。他的脸色变了变,强行装出的不在意垮得差不多,很在意的东西一下子又多了不少。 “我……”他低声说,“我会努力的。以后我不会离开你,会好好对你,你不要……” “吃醋啦?”我笑嘻嘻捏捏他的脸,心情一下子变得特别好,“别乱想,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男朋友。那些是下载工具……嗯,就像你看到的辟邪差不多。” 缙云:“……” 我想了想,补充道:“不过,我们那的种类更多,也更……仔细温柔点。唉,要是你在我们那里,我就能和你一起看……” 缙云:“……不、不必了。我不想看。” 第039章 没羞没臊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在我卸任饕餮小班班长之后,还没咸鱼多久,就有人找上了门准备给我重新安排了工作。 这次的工作内容和领导都挺让人意外,是嫘祖亲自下发的命令,让我担任了西陵巫之堂毕业生实习车间主任。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巫炤他们带了一批巫之堂的新晋祭司回来,想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战场的残酷。然后怀曦这个事儿逼就想到了刚刚赋闲在家对巫术免疫格外耐揍还特别让他看不惯的我。 说到怀曦,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位巫炤的好基友,左膀右臂,自从当年我去西陵支援的时候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开始,就从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按说我这种和他领导关系不错的裙带关系应该挺受他尊重的,可怀曦不。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副“你怎么还没死”的样子,简直让我以为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把他给绿了。讲真,要不是我们是队友,他可能在我手上死了不止十次了。 虽然是怀曦提出的要求,但是看在我祖宗的面子上,我还是把这事接了下来。等到第二天十几个水嫩嫩肤白貌美的少年少女送到我面前的时候,心里仅存的那三分不情愿也烟消云散了。 我代课饕餮部的时候也没少教导年轻战士,可西陵的战士和有熊的显然是截然不同的风格。有熊的优势在于一个比一个肌肉结实笑容朴实,而西陵的巫之堂实习生一眼看过去,简直就像是爱豆出道现场,个顶个的眉清目秀白皙漂亮。 ——虽然我已经有了男票,但是和看西陵的美人养眼不矛盾啊! 于是缙云来找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对着里面最漂亮的小美人表情猥琐上下其手的画面。 缙云:“……长宁?” “哎?”我带着还没收回去的嘿嘿嘿回头,看到缙云的一瞬间心虚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调整心态恢复了正直的表情,“你来啦?正好,我正在教他们战斗要领,你要不要一起?” 把男朋友拉下水一起嘿嘿嘿,他就不会在乎你嘿嘿嘿! “……不必了,”他扶额,“我找你是想……算了,你先忙。” “哎等等,我可以……”我尔康手朝他伸过去,可缙云已经像是对我绝望一样扭头走了。 ……他不会就因为我教小美人武术就要和我分手吧?这小美人还是个女的! 我一脸失魂落魄地回过头去,瞥了一眼我的爱豆队伍,就看到大部分人都一脸压抑着的好奇,视线若有若无地瞟着缙云离开的方向。 “长宁大人,那个人就是缙云大人吗?”一个圆脸的小姑娘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我,她简直是直勾勾地盯着那边,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兴趣。 “……对,他是我男人缙云!”我重点强调“我男人”三个字,同时严厉地瞪了她一眼——看也没用啦,这男人已经有主了! “缙云大人他……果然和传说中一样,有点可怕啊……” “???” 等等,可怕???难道不该是帅气逼人威严冷酷之类的形容吗?! 我瞪着眼睛看着她,虽然我是不希望别人惦记我男人,可……缙云什么时候和可怕扯上关系的?! “他挺好啊,哪里可怕了?” “他的头发是白的诶,明明看上去还很年轻的,怎么是白色的头发?” “还有他的手……那是妖纹吧?我感受到妖力了!” “他是人类吗?怎么会有妖力?好奇怪啊。” 我只是随口一问,却引发了这群年轻人唧唧喳喳的讨论。西陵的巫之堂祭司,没怎么来过轩辕丘,对于这里的名人也仅限于感兴趣,并没有什么敬畏心理。他们的眼睛里是纯然的天真好奇,我看着这些可能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年轻人,突然间就觉得心里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天真,才更残忍。 我嘴角勉强勾起一个笑:“你们不知道吗?他是轩辕丘的英雄,曾经在破獍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是因为落入魔域才变成现在的样子。” 周围是一片“这样啊”的呼喊,有恍然大悟,却也没什么别的情绪波动,就像我当年刷微博的时候听了个并不关注的明星八卦,听过也就是听过,并不想知道他背后到底有多努力。归根结底那对我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就像缙云,不管我再怎么在乎他,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我看着他们说,“接下来你们先自习吧。我……等下午就回来。” 身后是一片嘻嘻哈哈的“长宁大人再见”,我朝着缙云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但是不知是他半路转了向还是走得太快,我追了十几分钟也没看到他的影子。最后我站在距离轩辕丘不远的一块石头上,有些茫然地看着远方。刚才心里闷闷的感觉已经变成了沉甸甸的一大块,压在心头让我没法思考别的事情。 轩辕丘春天的风依然干得像是砂纸,打磨着我那还没滋润起来的脸皮。 从很多方面来说,我都不是个敏感纤细的人,所以只是站了一会儿,我就从“缙云好可怜好心疼他”的抑郁中缓解过来,开始觉得我这在沙尘暴中严肃思考的样子有点傻逼。 正当我打算转身回部落的时候,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轩辕丘的四周都是平原,能见范围极广。我刚看到那人影的时候,他应该距这边还很远,可他不过走了几步,几乎就已经到了我眼前。 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了看,确认不是眼花,面前那个足有两米高的铁塔一般的壮汉正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他长着一张特别正直的脸,眉毛如同大砍刀一样高高扬进乱蓬蓬的灰色头发里面,只是脸上几道深深的疤痕让他看起来……有点凶。 这位有点凶的大叔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了。” “???” 大叔你哪位???我什么时候和你见过了?! 我一脸懵地看着他,他看了我两秒,忽然恍然大悟一样拍了拍额头:“是我忘了,你没见过我的这个样子。我是奎。” 奎……这名字确实耳熟。我想了想,才想起来是之前在魔域遇到的那只辟邪的名字。辟邪是能变成人形的,这个形象也确实很符合他的本体样子。 “你好你好。”我抓着他的手摇了两下,“你怎么来人间了?还特意来这边,是有什么事情吗?” 他咧开嘴笑了:“是有事情,我和那几个人类约好了的。等他们回到人间,我们会来拜访,我对你们人类的铸剑技术很感兴趣,想请你们帮我铸造一把剑。” 第040章 西陵擅铸剑。 他们有最出色的铸剑大师,最先进的冶金技术,也曾铸造出不少神兵利器。包括缙云的太岁,都是西陵铸剑大师的作品。当年嫘祖带着西陵并入轩辕丘的时候,也带来了他们的铸剑技艺。 虽然吹得这么牛逼,但说实话我是看不太上的。在这个连元素周期表都没有的时代,合金配比都搞不懂的纯靠经验和手艺打铁的工匠再怎么呕心沥血也比不上一把王麻子菜刀,更何况他们还没发现铁的存在。 奎作为辟邪族的代表受到了人族领导人姬轩辕的热烈欢迎,双方进行了友好会谈,当日,姬轩辕带领奎参观了位于轩辕丘的西陵铸剑工厂分部,并在参观结束后达成了关于委托铸剑的贸易合作。以上是前线记者顾长宁为您发来的报导。 我都无聊到开始写新闻通讯稿了,想必你们也知道跟着领导参观我并不感兴趣的铸剑工厂是多么枯燥的事情。好不容易等到参观结束,奎打算离开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住了他。 “有什么事情?”他问。 我看了看周围,姬轩辕他们都已经走了,确定没人听到之后我才凑过去,小声问道:“我想请问一下,缙云……他融合了辟邪的妖力,还有没有办法分离出来?” 奎顿了一下,然后表情突然变得有点冷。 “辟邪之力已经融入了他的血脉内,不可能再分离出来。除非他死。”他看着我说,脸上那道伤疤因为冷下来的脸色变得更凶,“你是觉得他的样子像是怪物吗?” “不不不我没有!”我连忙摆手,“怎么可能呢?缙云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就是,部落里有些人……”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情绪变得低落起来:“我注意观察了一下,回到部落后,缙云好像渐渐在远离人群。以前他也是不太热情,但是现在……我觉得,他可能感觉到了大家的态度,所以有意疏远了。” 我放低了声音:“我不想看他这样,所以就想问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他的外表不那么显眼?” 奎审视地看着我,他的瞳孔像冷血动物一样是一条竖着的缝。我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过了很久,他的目光才渐渐平和起来。 “有是有。”他说。 我精神一振:“什么?” “他的血脉很特殊,你知道吗?” “嗯,他有玳族的血统,我听说,还有巫之血的传承。” “是叫玳族吗?”奎好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总之,他的体质很容易被外来的力量侵染,从而能利用外来的力量。辟邪之力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被他利用的。同样,如果有更强大的力量被他所用,能够压制住辟邪之力的话,他的外表就能变回人类的样子。” 我想了一下:“那,巫之血不算吗?我听说,巫之血是极为霸道的血脉,为什么巫之血没有压倒辟邪之力?” 奎摇了摇头:“你说的力量我感受到了,确实强悍霸道,可终归数量太少,很难压倒辟邪之力。除非你能找到最初的那一代血脉传承,让他再继承一次,否则,起不了什么作用。” “这样啊……” 我陷入了沉思。关于巫之血的来历,还是巫炤闲聊的时候告诉我的。听他说,巫之血来源于巫祖,而巫祖的故乡,在传说中的巫之国。那是就连巫炤也没去过的地方。 也许什么时候,我去找一找? 我琢磨着这些念头,也忘了说话,奎一直默默地看着我,当我都要忘了他的存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你和我想象中很是不同。” “哈?你……你之前知道我吗? “在魔域的时候,曾听缙云说过。” 我顿时手足无措,扭扭捏捏地对手指:“那……他是怎么说我的啊?” “他说,你是轩辕丘最强的战士,出身寒微却坚定进取。勇猛果敢,悍不畏死,对待同伴的时候舍生忘死,是他极敬慕的人。” “…………” 我面无表情抬头看他:“我觉得,他可能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奎点头:“我觉得也是的。” “……谢谢你和我有同样的看法,那再见。” 奎没理会我的送客,他仍然站在那里看着我:“不过,我倒是挺赞同他的最后一句话。” “哪句话?” “他对你敬慕那一句。” “……” 该说辟邪不愧是魔域的妖兽吗?几句话就让人心里忽上忽下失落兴奋的,他可真是个小妖精。 我表情纠结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该继续送客,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让他再多花式夸我几句。 而小妖精奎也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他继续说道:“我至今已活过数百年,见过的人类也算不少。缙云在魔域之时提起你,总是情根深种模样。我总以为又是痴情遇无情。现在看来,你倒也不算差。” 他上下打量着我:“遇分离而志不变,遭非议而心不移,你还算不错。” “……” 朋友们,辟邪族,他们真的是小妖精啊! 看这彩虹屁水准!看这充满了逼格的夸赞!我要是有这水平,我TM在缙云进魔域前就能二胎了啊!!! 我用看大佬的目光望着他,奎却相当从容。他理了理自己腰间的武器带,然后说:“我会留意的,如果有更强悍的血脉,会通知你。不过,这事还需要缙云的配合。他知道吗?” “还不知道,没影的事呢,我还不想告诉他。” “哦,那他现在知道了。”奎嘴角带着笑朝我身后点了点头。 我身体猛地僵住,极缓慢地转过身去。就看到缙云正站在十几米外,静静地注视着我们。接触到我们两个一致的视线,他才走过来,朝奎打了个招呼,一只手已经非常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 “那我就先走了,铸剑的事情,还请你们多费心。”奎点了点头,不等我回答,他已经一个幻影移形消失在原地。 只剩下我,缙云,还有满地尴尬。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看不出他到底听到了多少。他不开口说话,我也不知道从哪开始问。只好低下头,专注地和缙云握着我的手较劲,想要把手抽出来。 我掰开他的手指,他又握上来。 我掰开两根,他握上来三根。 ……你这是怀疑我顾傲天的能力,信不信我和你掰手腕能把你腕子掰断?! 我歪着嘴角忿忿地瞪着他,缙云却依然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样子,表情平静地望着我。靛蓝色的眼睛好像最深的湖,风吹过也荡不起一丝涟漪。 “……你都听到了?” 他点了点头,同时更紧地抓紧了我的手。 “我……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吞吞吐吐地说,“我并没有觉得你这样有什么奇怪的,你相信我,我只是不想让你在别人眼中……” “我相信你。”他突然说道,打断了我听着就很牵强的解释。 握着我的那只手没放,他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低声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可你知道吗?我也并不在乎。” “骗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都躲着人群。”我小声嘀咕,“被自己保护过的人用那种眼光看着,要不是都是轩辕丘的队友,我都想揍他们了。” “我躲着他们,只是不想看他们不自在。厌恶是很微妙的情绪,他们未必不知道这行为不对,只是人类本能对异于常人的外表抱有畏惧,感激与本能厌恶交织,他们自己也会对这样的自己抱有反感。我只是不想让大家因为我而自责。” 我凝视着他。他的表情平静淡漠,像是之前分析战术一样冷静,丝毫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停了一下,他又说道:“更何况,我在乎的人并不在他们之中。” 缙云真的是个温柔的人啊…… 因为太温柔,所以连那些畏惧他的人内心的挣扎也要守护。明明自己有强大的力量,却不想给普通人带来一点伤害。 这样的他…… ……是国产垃圾游戏很喜欢虐的类型,美强惨典范了,他妈的。 我第一次觉得缙云建模有点太对得起观众了,要是戎冬那样,至少能苟到最后啊!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抬头忽然亲了他一口。在他反应过来开始脸红之前迅速撤走。 “我觉得你说得不对。”我认真看着他说。 他疑惑地回望过来。 “你说人类本能对异于常人的外表抱有恐惧,我觉得不对。比如,在我们那里,有个流派叫人外。就是讲人类和各种异族的。” 他惊呆了一样看着我。 “你这,也就头发白了点,身上有点纹身,还远远不够看呢。在我们那里,猫耳是萌点,鸟翅膀是萌点,兽尾是萌点,纹身只是个开始,鳞片和蛇身就能各种play了!”我激情演讲,“而且,这些也就是刚入门,还有各种完全和人类不搭边的!什么狼头,马身,触手,甚至还有虫子!丁丁上面有倒刺也不是没人追捧啊,所以,你不过是个宝宝,为什么要自卑!” 缙云:“……” 第041章 虽然缙云说他不在意,但我还是挺积极地开始寻找帮他解决外表问题的办法。首先要做的就是和奎搞好关系,比如……作为监工多帮他盯一盯铸剑的进度。 这一盯,就盯出了问题。 我这个上一章还对原始铸剑技术表达强烈嫌弃的人,突然就真香了。 虽然这会儿没有元素周期表也没有合金配比,铸剑全靠缘分,但是,这个感觉,不是特别像抽卡手游吗! 每一个沉迷抽卡手游的玩家都有同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想要通过抽卡来证明自己是个欧洲人。一次十连不够,那就两次,两次不够,那就再氪个688,只要出货,四舍五入我就是欧洲人! 所以面对这种纯粹拼脸的模式,我那沉寂已久的抽卡之魂突然就觉醒了。 照夜来找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双眼通红赌得六亲不认的样子。 照夜:“……长宁?” “啊?哦……”我敷衍地看了他一眼就重新低头看着炉子,眼睛血红口中喃喃,“稍等啊,我再来一单……一单就好!我有预感,这次肯定能出货!” 话音刚落,面前的剑坯嗤地冒出一阵白烟,一根黑漆漆歪七扭八犹如烧火棍的东西出现在眼前。在我长长的哀嚎中,旁边打铁的肌肉小哥倦怠地抬起眼睛,冷冷看了我一眼。 “照夜啊……什么事?”我无精打采耷拉着眼皮问。 “我……” “算了你先不要说话,我再哀伤一会。”我迅速打断他,哭唧唧地继续自说自话,“这是第十四炉了!你看旁边人的眼神!咋了啊又不是不能回炉重造,呜呜呜为什么倒退几千年我的脸还是这么黑——” 照夜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拳砸到我背上。 “顾长宁你这个傻逼是不是忘了今天要开会的事了?!” 我一张失忆脸看过去,好半天才从十四单全部沉船的悲痛中回过神,想起今天好像确实有个会议。 因为沉迷抽卡忘了开会而心虚.jpg。 “哦,这样啊,”我清了清嗓子,声音都甜了好几个度,“那赶快走吧,免得让大家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已经结束了。”照夜冷酷地说,“是什么给了你自信让你觉得我们会等你这么久?呵,乐色。” “……”我当年脑子里是进了多少水才教这货网络黑话的?!他不但不知感恩,反倒全部拿来嘲讽我了! “哦,”我死鱼眼看他,“那你来是干什么?” “跟你传达一下会议精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又要出差了。” 我用一种看王母娘娘的目光望着他:“没记错的话我才刚回来半个月?我和缙云可是分别了五年!请问你是周扒皮吗?!” 照夜又“呵”了一声:“又不是我让你去的,有本事你找姬轩辕大人啊!” 顶头老板安排的,我没本事。 “……什么时候?去哪?多久?和谁?”我秒怂。 照夜啪地打开了记录会议精神的笔记本:“你也不用急,一个月后出发,去的地方你应该也听熟悉,乱羽山,和我。” 我悚然一惊:“乱羽山?那地方不是很危险吗?大天魔都不少见,现在轩辕丘有实力攻打了吗?” “还没有,所以这次只是探查情报。你之前不是一直在查吗?姬轩辕大人也很慎重,所以直接派了轩辕丘最能苟的战士去。” “最能苟是指——” 照夜皮笑肉不笑地看我:“以你为首的猥琐心脏老狗比们。” “……我不去。”我坚定拒绝,开玩笑,当初我查乱羽山是想找进入魔域的办法,现在我男人就在我床上,我多有病才继续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姬轩辕大人要求的。”照夜坚持地看着我。 “那我也不去,反正我猥琐心脏老狗比,他让我去我就去,我多没面子啊!”我把脸扔出去坚决拒绝。 四目相对,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照夜突然叹了口气:“我说,你也理解一下姬轩辕大人。轩辕丘迟早要荡平乱羽山的,派轩辕丘最强的战士们去探查,也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你不愿意去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折损可能就难免了……” ……凑,这狗男人怎么这么狡猾。 你要是一直那个粪坑石头的死样子就算了,突然软化下来还给我讲这种大义凛然的道理,要我怎么拒绝啊! 本质上,我还是个心软的好人啊! 我左右为难,纠结了半天,还是扭头看了看我打铁的炉子:“那好吧……不过,能不能再等等?我想等我打铁成功再说,我想给缙云打一把剑。” 照夜随着我的目光移过去,然后眼神变成了心如死灰。 “我就应该转身就走的,”他喃喃,“我为什么要对你抱有信心,姬轩辕大人真是看错人了,你这种人是不可能去的。” “喂你说话小心点,我什么时候说不去了?我只是想等铸剑成功!” “哦,那和不去有什么区别?不会真有人觉得你能出货吧?不会吧?” 被这样怀疑,我觉得自己输人不能输阵。秉承着证明我不是个非洲人的决心,之后的一个星期我都泡在了工匠区。身边打铁的小哥换了一拨又一拨,我也没在意,一副抽卡上头的赌棍模样。终于有一天,在我又一次炼废了一炉铜汁之后,身边的人忍不住出了声。 “你这样,永远都不可能打出一把剑来。” 我通红着眼看过去,发现旁边的人已经换成了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很好,连老弱病残都觉得我出不了货,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这样,”她把我挤到一边,劈手夺过我手里的锤子和废了的剑坯,“炉内温度忽上忽下,淬火不均匀,打造手法粗糙生疏,简直是乱来!” 她一锤子砸到了我的烧火棍上,然后我就惊奇地发现原来弯弯曲曲的部分仿佛直了一点。 一阵如同雨打屋檐般当当当当的脆响,我目瞪口呆看着我那根弯成盘山公路的棍子被一点点锤正,到最后变得比我的性取向还要笔直。 锋刃未开,已带寒芒。 然而那位老人家却只是非常嫌弃地看了一眼,咚地丢到了一边:“还是一块废料。” “……” 我觉得她这个废料是在说我,是错觉吧?! 我站正了身子,规规矩矩朝她行了个礼,用对大佬的姿态:“您好,我是顾长宁,我来这里是想……”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编一个听起来不那么废料的理由,她已经微笑着看向我:“我知道您,长宁大人。我是婆烨,西陵的铸剑师。” 在轩辕丘,很多人没听过婆烨,但是一定每个人都听说过太岁。 战神缙云的佩剑,号称太岁刃下,千锋辟易的神兵,与它的主人一起立下了赫赫战功。缙云曾经告诉过我,这把剑出自西陵铸剑师手中,那个人就叫婆烨。 “你……你好。”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对不起,我之前没有见过你,所以……” 她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平时不常出来。您没见过我也很正常。我倒是常听说您的事情。” 我受宠若惊:“我的事?” “听说您热衷于和部落所有男性战士贴身肉搏,并且在这七天里炼废了上百炉的剑。” “……” 他妈的,为什么我在部落里流传的都是这种奇奇怪怪的绯闻?! “那,你知道要怎么铸剑吗?我想给缙云打一把剑。”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我索性厚着脸皮请教起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方法有很多,但是……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天分。” 会心一击。 我捂着胸口倒退两步,扶着铁砧靠深呼吸平缓被击穿“你是个非洲人”的痛苦。 “况且,”她用疑惑的目光望着我,“缙云大人已经有太岁了,您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再给他一把剑呢?” “我……你知道我和缙云的关系吧?” 她点头。 “我很久之前,送过他一把魔核匕首。后来他掉入魔域的时候丢失了,我就想再给他弄一把兵器。太岁是太岁,我知道太岁很强,可我就想给他送个别的……也不用很强,只要他顺手,方便带在身边就行。”我咕哝着。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到我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才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她走到铸剑台旁边,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痕迹,问道:“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以血祭剑?” 第042章 以血祭剑我当然听过。传说古代铸剑大师铸造的时候就喜欢用人血当淬火材料,还有个别极端疯狂的甚至直接自己跳入铸剑炉中,比如大名鼎鼎的干将莫邪。 虽然在我看来人体和金属产生化学反应形成神兵利器纯属邪教。 像是看穿了我的不以为然,婆烨笑起来:“不是您想的那样,西陵铸剑之术流派很多,以血祭剑也是剑走偏锋的旁门左道,我当然不会让您进行人殉。只是,在铸剑之时加入一点主人的鲜血,佐以巫族秘法,确实可以提高成功率。还能让剑与主人更加心灵相通。” 哦,涉及到完全没有科学性的巫术,那就不奇怪了。 我开始抱着一线希望问道:“要怎么做?” “和您之前的做法差不多,只是在熔炼铜汁的时候,加入一点您的鲜血。”她让开了空间,“我说这些,想必您也没什么确切概念。所以,还是亲自操作一下吧。” 我又开始了之前重复了上百次的动作。 把废料丢进炉子,烧炉,把盛着炽热铜汁的容器夹出来倒进剑坯模子里。到这一步的时候,我拿出了匕首,犹豫着看了看婆烨。 ——她用鼓励的目光望着我。 好的,拼了! 我用割腕自杀的气势一刀划开了自己的静脉。 几乎是瞬间,我还没来得及感到痛,深红色的血液已经浸没了刚割开的惨白肌肉,如同阀门断掉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流进了还在沸腾的铜汁中。 ——然后我就看到婆烨的目光转为了惊恐。 “不……只要一点鲜血就够了,这样子……太多了!” ——哈??? 我一只手摁着不停往外喷血的伤口,用一种“你踏马是不是在驴我”的震惊目光望着婆烨,她已经抢上前一步把我的胳膊甩到一边,痛心疾首地对着那一盅铜汁捶胸顿足:“不需要那么多的!您这样完全是画蛇添足,这一次的材料又全部浪费了!” ……敢情你是为了材料而痛心疾首啊?! 我摁着伤口站在婆烨旁边满脸被践踏过的木然,委屈得像个一百多斤的宝宝。 “就……反正都这样了,”我忍着痛说,“要不你就试试那个巫族秘法?我觉得它还能抢救一下……” 她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目光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扭头继续心疼地看着那一锅被我的血浪费的材料,最后大概是秉承着不能再浪费部落一块金属的念头,她叹了口气,还是掏出了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瞥了一眼,有骨头、鸟毛、不知名液体和粉末。她把那些东西摆了一圈,然后开始念诵起古怪的咒语。 那是我从未听过的语言,仿佛来自洪荒与人类之前。伴着念诵之声,空气中像是有无形的波纹荡漾开来,我注意到剑坯中本来早就该冷却的金属液体突然又沸腾起来,我刚泼进去的鲜血怪异地浮在金色的液体之上,然后随着空气的波动,像是有生命一样一丝丝钻进了灼热的铜液中。 金色与深红交织在一起,看上去…… ……好像一盆放了很多鱿鱼和火腿的毛血旺。 我压下被怪异联想勾起来的食欲,继续紧盯着剑坯的变化。 金色与绯红渐渐凝固,却不是同一步调。像是有无形的手在其中控制,一层铜液一缕血丝,一眼望去像是嫣红晚霞缭绕着金色落日,一层层一片片沉入铁青色的山中。我眼睁睁看着它暗下去,最后变成了一把看起来有些特别的剑。 婆烨动作没停,她抄起那把略微冷却的剑坯放到了砧上,只听一片当当当宛如雨打芭蕉般急促连续的脆响,剑坯上一片片红色亮起又暗下,到最后终于黯淡了所有光芒,静静地躺在石砧上。 比太岁短三分之一,暗青的剑身上隐隐可见细细的赭红色纹路,我拿在手中挥了挥,剑锋过处竟仿佛连空气都灼热了几分。 婆烨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复杂:“没想到居然成功了……” “是啊,看起来真不错。”我喜滋滋收好剑,讨好地看向婆烨,嘿嘿嘿地搓着手,“谢谢你了,我特别喜欢!就是……能不能再麻烦你一件小事?” “您请说。” “你能不能和别人说……就说这把剑是我自己打造的,你就是在旁边语言指导,没有上手?” 婆烨面无表情看着我。 “……毕竟是送人的礼物,要是知道是代打的多丢人。而且……我也和别人说了我一定能亲手打造成功的,现在变成了代抽,就……”我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干脆闭了嘴,只用一双充满希冀的眼睛blingbling看着她。 “……可以,但我希望,今后您不要再来这里铸剑了。”婆烨说。 “好嘞!”我欢欢喜喜答应下来,带着一种出货后绝不再氪的决心,转身小碎步就往外冲。只是还没冲出几步,婆烨就又叫住了我。 “长宁大人,您……” 我困惑地回头看她。 她的表情很复杂,像是欣喜,又仿佛是难以流露的哀伤:“您是不是……” “什么?” “……不,没什么。”她重新笑起来,“希望缙云大人能好好对待这把剑。” ……听不懂,不过,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匠人精神。 我扭头继续冲,小碎步变成了大步流星。 当我兴冲冲跑到缙云家门口的时候,却被人告知了他已经离开部落好几天的消息。 “哈??去魔域了???”我捧着剑惊呆在当场。 仔细想想,这段日子我沉迷抽卡,好像确实是很多天没看到缙云了。 而他,好像来找过我,不过……可能是被我很敷衍地搪塞过去了…… ……请问二十一世纪的男生因为沉迷游戏被女朋友冷战的时候怎么处理来着? “缙云大人去天鹿城送铸好的剑,他说,如果您来找他了,就把这个给您。” 传话的小战士也是之前我在饕餮部的熟人,他把手中的的透明结晶体递给我,年轻的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八卦。有熊的年轻人都直率,他问:“长宁大人,您是因为和缙云大人分手了才离开饕餮部的吗?” ……你也太直率了吧?! “不是。”我咬着牙说,“这是什么?” “啊,缙云大人说,这是凝聚了辟邪之力的结晶。只要打碎了,就能打开通往魔域的通道。” ——还行,看来我还有希望。 觉得自己越来越有追妻火葬场可能的我忽略了小战士在后面等着吃瓜的急切,匆匆说了一声“谢了”,拿着结晶就冲出了部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我单手捏碎了结晶。 等到看到眼前熟悉的热带雨林景观的时候,我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不是说来天鹿城送剑的吗?为什么送到白梦泽来了?奎他会在白梦泽等着吗?! 我怀着隐约的不安蹚水朝前走,当缙云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的时候,心里那一丝隐隐的不安终于化作了切实可见的酸气,以我为中心迅速朝周围蔓延开来。 缙云坐在之前我遇到他的那个地方,他身边是那个我上次见到的疑似树根成精的小怪物,他低头对小怪物说着什么,表情宁静又温柔。 我放血给你铸剑,你却背着我偷偷撸狗!!! ——以为谁没有狗啊?!我警告你转身我就去天鹿城撸苍炎你信不?! 第043章 阻止我也去出轨撸狗的不是我的理智和宽容,是迷路。 当我又绕了一个圈,看到同一棵树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凭自己的本事是没法走出白梦泽去天鹿城找我家狗子的。 我木着一张脸看缙云低头和树根精说话,他的表情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过的轻松。他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什么,不知说了什么,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小怪物的头。 ……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那小怪物是个母的!!! 可能是我身上弥漫的酸气太过浓烈以至于具象化,在我自认为没发出任何声音和动作的时候,缙云抬起头,准确地朝我这边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那张脸上就露出了笑。 “长宁,你怎么来了?” 我沉默地盯着他。 “是轩辕丘出了什么事吗?”缙云的表情严肃起来。 “……是的,轩辕丘的战神,饕餮部班长,在外面有了别的狗。”我怨念地盯着他,“你觉得这事不算大吗?!”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那个看到我就躲在石头后面的妖兽,略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 “都是借口!!!”我捂着耳朵摆出老子不听的琼瑶女主动作,“你就是觉得我沉迷抽卡忽略了你!你在外面养了小的!你还在这里不回家!说,你是不是刚才还在和她抱怨我不温柔体贴上过了就变脸?你还对她笑!!!” “我只是来送天鹿剑,顺便来这里而已,”缙云把我的手拉开,略有些好笑地解释,“这只妖兽经常呆在白梦泽,它连话都不会说,我对它就像你对苍炎一样。” 我抬头含泪看着他:“就像我对苍炎?” 缙云点头。 “可我上次听奎说,苍炎现在已经能变成人形了,还挺帅。我觉得我对他可能有点……” 缙云:“……” 他抬手揉太阳穴:“苍炎现在不在天鹿城,等他回来我去找他——” “别,不用了,逗你的。”我抬手抓住他,心情总算是好了点,“你不是来送剑的吗?正好,我也是来送剑的。” 我献宝一样把手里用兽皮包好的剑递给他,缙云在接过剑的时候就微微一怔,等到打开兽皮看到里面剑身的时候,整个人几乎都定在了那里。 “漂亮吧?”我笑嘻嘻地说,“我试了好久,才在婆烨的代练……啊呸指导下,打出来的,虽然比不上太岁,但这个短一点,你带着也算是另外的保障。” 他不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剑,一手握住剑柄,在空中有力地一挥—— 一道暗红的光,伴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凌厉地震荡开来,仿佛还带着出炉时炽烈的温度,我睁大眼睛看过去,原本只是暗青带着黑红纹路的不起眼的剑在他手中像是突然活过来一样,黑红色纹路亮起了光,一道道细密如同冰裂纹的线张牙舞爪爬满了青色的剑身,一眼看上去,简直像是恶魔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睛。 一套流畅的剑招在他手中结束,缙云收剑放回兽皮中,我还在瞪着眼看他。 “谢谢,我……很喜欢。”他看着我说,眼睛亮晶晶的,虽然表情没太大变化,可一看就非常开心。 “卧槽。”半晌我才憋出两个字,“这把剑……这把剑这么厉害的吗!你怎么做到的啊?我都不知道他还能这样发光!” “是巫族的铸剑秘法,而且,里面好像还加了别的东西。”缙云停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什么,这种感觉……很奇特。” “我知道!”我炫耀地举手,“是我的血!婆烨教我的,这叫以血祭剑。我打废了上百把都没成功,用了这个方法,一下子就好了!” 还这么牛!直接出特效武器,以后等我退休了,还能靠这个创收! 不等我沾沾自喜结束,缙云的眉已经深深皱起来。他飞快地抓过我的手,待看清手腕上的伤口,一张脸已经冷得吓人。 “你……”他咬牙切齿地说,“到底在乱搞些什么?非要铸剑就算了,还——” 他像是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我强行用道具提升出货率的行为,狠狠喘了几口气,想是想要把手中的剑直接扔了表达愤怒,半天后还是没实施,只是更加严厉地瞪着我。 “我……”我被他的表情吓得一缩脖子,“我也就是试试,其实也没什么。我体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没看这伤口都已经痊愈了嘛……” 我讨好地摇了摇他胳膊,看他仍然冷着一张脸,开始改变策略卖惨:“我这也是着急……你看,姬轩辕派我出差,我马上就要出发了,就怕走之前没法给你……” 他果然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你要去哪里?” “乱羽山。”我说,“照夜和我一起去,提了很多天了。” “我听说,那里很危险。”缙云蹙起眉,“我去和姬轩辕说,我去就好。” 我摇了摇头:“没那个必要。照夜说,这次我们只是去探查情报,带的人也都是猥琐流,遇到情况不对马上溜号。再说了,饕餮部毕竟是战斗主力,要是你去了乱羽山,到时候部落遇到点什么事,总不能只靠戎冬顶着吧?” 他张嘴要说什么,我再次开口,精准地堵住了他的话:“而且,你的身体还没好,你确定要带着这样不稳定的状况去乱羽山?” 一句话像是戳中了他的死穴,缙云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颓丧。 缙云是在乎这一点的。 就算外表表现得再云淡风轻,他心中对自己实力受损也未必不在意。曾经有熊的战神,一把太岁杀得千锋辟易的缙云,如今却只能退守部落大后方,甚至遇到危险还有可能需要别人保护。这种落差,放我这种咸鱼身上不在意,但是对于骄傲的男人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抬手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好啦,你别担心。我上次问过奎了,只要有比辟邪之力更强的血脉,你就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巫炤不是一直在找巫之国吗?等找到巫之血的本源之力,你一定能恢复的。” “你这次出去,一定要小心。”他低声说,“若有危险……” 他在身上找了一会儿,摸出一个白色的骨哨递给我。 “这是巫炤让我给你的,巫之堂秘法所炼,若有危险,只要吹响它,巫炤就能听到。” 我接过骨哨,嬉皮笑脸口花花:“巫炤能听到,你能听到吗?” 缙云却毫无被我调戏的自觉,他严肃地看着我:“不管你在哪,只要我得知你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 他应得太过郑重,反倒让我不由自主脸热了一下。我眼神飘忽地挪到一边:“巫炤怎么会想到给我这个……而且,怎么不自己给我?我好像从魔域回来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他已经动身去百神祭所,临走前给我的,”缙云的表情放松了些,“他说,很久前教你吹笛子,奈何你愚不可及,用骨哨,连你都能……” ……我只会哔哔吹哨子还真是对不起音乐老师你啊! 我扁了扁嘴,看缙云把那把剑郑重地和太岁挂在一起,嘴角忍不住就弯了弯。 这时候还没什么结婚仪式,两个人看对眼,挑个时间搬到一起住就算两口子。我和缙云从谈恋爱到现在拖了这么久,居然还是无证分居状态。我看着挂在缙云腰侧晃晃悠悠的两把剑,脑中一时想入非非,情不自禁就脱口而出—— “等我回来,我们生个孩子吧?” 那一瞬间,我看到缙云整个人好像都凝固住了。 他极慢地抬起头来,好半天目光才和我对上,有些结巴地重复道:“孩……孩子?” “……怎么了,你不想吗?你不会是还想渣了我吧?!” “不、不是,我只是……”他的眼神有点发愣,说出的话仿佛没经过大脑,“我只是还以为你是男……” “……” 你都和我进行过负距离交流了怎么还特喵的陷在性别困境中啊?! 我抑郁地看着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揍他一顿好让他清醒一下。 他直直地看着我,像是逐渐被星辰点亮的夜空,那双眼中的光也是越来越亮,到最后是星河璀璨,皓月流晖。 “我们……可以有孩子吗?”他问。 “可以吧?我们年龄又不算太大,我觉得你和我身体也都挺健康。”我从医学角度认真分析,“就是可能只能生一胎了……等等,你好像没有姓?那就只能随我的姓了诶嘿嘿……你觉得怎么样?” “都好。”他仍然那样看着我,加重了语气,又重复道:“叫什么都好……我没想到,我还能有……” “真好。”他最后说道。 男人嘴角是仿佛无意识勾起的笑,加上亮闪闪的眼睛,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傻气。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缙云如此清澈的眼神,像是能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他流离的童年,沉默的少年,以及分别的青年。时光是历经苦难的河流,从极寒山巅奔流而下,流到现在,两岸突然繁花盛开,像是之后都不再会有任何坎坷。 只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一切都只是“像”罢了。 第044章 如果从四千年后的版图来看,乱羽山的位置应该已经靠近西伯利亚。幸亏现在是夏天,要是换个季节,在没有羽绒服和冲锋衣的情况下我能活活冻成傻逼。 不过就算是夏天,有外挂和没外挂的区别在这里也很明显地凸显了出来。 “啊——嚏!” 身后的三个人同时打了个超大的喷嚏,照夜揉了揉自己红彤彤的鼻子,颇为眼馋地看了看我的裹胸,说话的时候都带了充满羡慕的咏叹调:“老大啊——你是多么有先见之明,虽然我觉得你平时在部落穿这么严实特别装逼,充满了模仿姬轩辕大人这种体面人的嫌疑,但是……” “不给你穿。”我冷酷无情打断了他一点都不专业不动听的彩虹屁,也把另外两个打算张口的战士的话堵了回去。 “……哦。” 照夜悻悻闭了嘴,在瑟瑟寒风中裹紧了自己的小皮裙。没歇几分钟,又开始嘟嘟囔囔抱怨:“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魔族总喜欢到这种生态极其不友好的地方聚集?不是火山口就是雪山,上次我们去的还是沙漠。他们也算是生物吧?怎么就这么反人类呢?” 我想了想,试图分析:“可能是因为在这种地方格外有逼格?当你挂着鼻涕出现在它们面前的时候,衬得因为长相奇怪没有鼻涕的魔更加帅气?” 照夜张了张嘴,好像是觉得找不到反驳理由又气不过,只好瞪眼看着我。 早已经习惯我歪理邪说的另外两个战士气定神闲地默默往前走…… “奇怪,这里没有魔气。”其中一个战士停下来,皱着眉仔细打量着周围。 这人单名一个漆,实力不算很强,可单论对魔气的感知,有时候却比巫之堂的祭司还要强一点。我看着他的动作,也装模作样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嗯,感受不到,我这次穿越好像只开了怪力的外挂,感应魔力这种玄学能力对我来说就像修仙一样,太唯心了完全做不到。 可是作为老大,我能承认自己的无能吗?! “确实。”我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们来的路上太干净了点,就算是劣等魔也没遇到,这情况不对。” “不止是来的路上,这里……连一丝魔气都没有,甚至连曾经活动过的迹象都没有。”漆的脸上带了一丝忧虑,“长宁大人,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把这情况和姬轩辕大人他们说一下?” “我们才到乱羽山边缘,现在就回去,等于什么情报也没打探到。”照夜有些不甘心地说,“至少,要到山上看一下,找到这情况的原因吧?” 我听着他们的争论,没急着下结论,只是凝神观察着四周。 我感受不到魔气,可仔细看的话,也能找到不对劲的地方。 不止是劣等魔,乱羽山周围数十里,我们甚至都没有发现任何生物。飞禽走兽,鸟兽虫鱼,我听不到任何活着的声音,整座乱羽山好像变成了一片死域。 可是,就算是死域,也应该能看到尸体吧? “照夜。”我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讨论,三个人齐齐看向我,我没回头,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说道,“你们三个先回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姬轩辕,最好让他派几个巫之堂的祭司过来看看。” “你呢?” “我进去看看,照夜说的也没错,我们是来探查情况的,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不好交代。” “你一个人?”照夜不赞同地说。 “不然呢?”我白了他一眼,“我一个人还方便跑路,要是你们留下来,我是不是跑的时候还要听你们嘤嘤嘤啊?” 照夜:“……我警告你不要乱说,比逃跑,我照夜怕过谁吗?!” 我呵了一声:“你跑得过我吗?当年当战奴的时候,哪一次你不是跑在我后面?” “……你就只知道逃跑吗?!我们就不能一战?” “比战斗力,凭你?”我更加鄙夷,当着他的面给他看我们俩1V1的胜率小本本。 照夜:“可你是……你不是女人吗?我一个男人,难道让女人替我顶着?!” 我被骄傲冲昏了头脑,手放在裤腰带上:“谁说我是女人了?呵,我掏出来比你大!” 漆:“……长宁大人,我觉得,现在应该不是比这个的时候。” 一句话惊醒了两个正在一路朝无下限比拼狂奔的人。 “总之,”我急刹车赶在被和谐之前停住了话题,有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们快点回去,最多一天我就追过去。” 看着照夜还想说什么,我眼疾手快用干粮袋堵了他的嘴。 我把拳套带好,匕首藏在了手腕处,步伐坚定地向乱羽山更深处走。 让照夜他们回去并不是我个人英雄主义发作,只是现在的乱羽山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就算所有的生物都死光了,至少也应该能看到尸体,像现在这样只能说明……就连尸体都被统一清理了。 天空是压得低低的铁灰色,我一步步朝山里走去,周围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可越是这样平静,我心中的不安也越重。 手心的匕首渐渐渗出了汗。当我听到耳边的尖锐风声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匕首猛然脱手,猛地扎进了那东西身体里,带着它刺入了山石上。 匕首还在微微颤动着,被刺穿身体的东西还在发出刺耳的尖叫,我凑近看了一眼,那东西长得有些像黑色的泥鳅,却长着一张布满尖牙的嘴。 这是一种叫寄生魔的低等魔族,自身没什么战斗力,可只要接触到活人,就会拼了命地往血肉里钻,从内部把人控制住,让活生生的人变成行尸走肉。 身后仿佛有极细微的脚步声,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动作。我一手抓住刺入山石的匕首,以它为支点猛地一个转身,一脚踢到了从后面扑过来的东西身上。同时一拳挥出,拳套上面嵌着的刀刃刮出一道黑色的血痕。 ——是的,黑色。我退后半步看清了偷袭我的东西,那是个目光呆滞身体呈现青黑色的人形生物,脸上被刀割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黑色的浓稠液体正从里面滴下来,他却好像毫无所觉,仍然如同丧尸一样朝我扑过来。 我就地一滚闪了过去,左手伸出去用刀锋在他后背一勾,又是一条泥鳅样的东西尖叫着被我拽出来一刀捅死。可这远远没结束,刚刚站定,我就望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陷入了沉默。 有人,更多的是动物,豺狼虎豹,鹿蛇熊罴,无一例外都和刚才那东西差不多模样。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错了。 为什么这里没有尸体也没有活物?因为大规模的寄生魔入侵,让这里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地。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我的心中竟然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 ——看,要是照夜他们和我一起来了,现在我要对付的说不定又多了三具尸体。我就是这么英明帅气啊! 第045章 尽管我认为自己是那么英明神武帅气逼人,事实也证明我确实和自己想象的一样牛逼。但是帅气显然无法帮我一瞬间脱离险境。 我还是被一群寄生魔追得像狗一样东躲西藏,为了掩饰自己身上的活人气息,干脆滚了一身的泥,小心翼翼把自己藏在灌木掩藏着的石缝里,只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打量着眼前的情况。 有些奇怪。 就我刚才观察到的情况,寄生魔至少也有上百只,这还是寄生成功的,照这个数推算,这山头少说也有上千低等魔物。 数量这么多的低等魔族,却连一只真魔都没看见,实在是有些诡异啊。 随手把旁边偷袭的寄生魔戳死,我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寻找突围道路。 这里已经靠近乱羽山中央地带。我当然是不可能直接原路撤退,照夜他们就是沿着这条路回去的,要是把劣等魔带到他们面前我就真成了傻逼了。 我打算从乱羽山里面绕过去,找另外一条路撤退。 这五年,为了收集带着魔域力量的狗粮让辟邪升级,我也算是一直奋斗在和魔族战斗的前线。战斗力提升了多少不清楚,但是苟的能力和五年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比如五年前,我就绝对不可能在上百只寄生魔的围绕下神不知鬼不觉摸出重围,还能趁机收几个落单的人头。 说来也奇怪,靠近乱羽山中央地带的时候,周围的寄生魔反倒少了起来。 过了这里,差不多也能绕上另外一条下山的道路了。我一手紧握着匕首,警惕地拨开垂下来的藤蔓,从山洞灰头土脸地钻出来。等看清眼前的画面的时候,哪怕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忍不住呆了一呆。 太荒凉了。 眼前的景象和刚才一路走来见到的简直是两个世界。刚才哪怕是寄生魔横行,至少也还是绿水青山,景物并未遭到太大破坏。可到了这里,却仿佛是所有生气一瞬间被抽干了一样。草地枯萎,河水干涸,树木枯死的枝干好像僵死的手臂绝望地伸向天空。 就连天空都是紫黑色的,只在最中央的地方有一片圆形天光,一缕光从上面透射下来,照着乱羽山中央的一片地。 我突然觉得这一幕好像有些眼熟。 在意识到在哪里见过之后,我的心先是一瞬停止了跳动,随后就像是被注射了肾上腺素一样,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这个场景……这个画面……我去魔域接缙云的时候,曾经看到过。 那是在魔之骸,始祖魔的尸体衍生出的魔物群落那里见到过! 没有生命,没有植物,甚至没有光,以巨大骸骨为中心衍生出的类似鲸落的环境,只有低等魔族的厮杀,只有始祖魔存在的地方,因为魔气太过浓厚而冲出一片天光。 我不敢再往前迈一步,我甚至不敢去确认一下到底是不是始祖魔,现在我只想立刻离开这里,把这个消息赶快告诉姬轩辕。 我虽然曾经和大天魔PK过,可始祖魔和大天魔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力量。如果说大天魔战斗力是奥特曼,一拳一个小怪兽,那么始祖魔可能……可能就是名侦探柯南,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为啥,有他在的地方突然就死了的那种因果律武器…… 我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马上离开,可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意识是清醒的,却只能清醒地看自己着了魔一样一步步朝乱羽山中央走去。走到近处,我也终于看清了那里的东西——不是我之前猜测的始祖魔的残骸,而是一片湖。 深紫色的湖面不起一丝波澜,虽然说是湖,可却看不到任何水的透明轻柔,一眼看过去,仿佛一大块不透光的塑料。周围都是昏暗,在唯一微弱的天光下,湖面上空仿佛升腾着闪烁的光,梦幻得不像这片人间地狱该出现的场景。 我走到湖边,像是受到蛊惑一样半跪在岸上,弯腰看向那片湖面。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湖水突然毫无预兆地分开来,一张绝美的面孔从里面冒出来,雌雄莫辨的精致五官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在我以为是水里面的浮尸的时候,那双和湖水一样紫色的眼睛突然转了转。 “我道是谁能来到这里,原来……是故人来访。” 那声音也轻灵得恍若梦境,在出口的刹那,我的身体突然能动了。 根本不去想那句话里面的“故人”是什么意思,充斥着每个细胞的危险警告已经让我一个翻身跳远了,手腕里的匕首翻出来,毫不犹豫朝湖中那张脸丢过去! 它甚至没有躲开,我眼睁睁看着匕首刺穿了那张脸后消失不见,就像水面一样,它吞噬了匕首后又迅速合拢,继续毫无波澜地盯着我。 我往左,那张脸也朝左转了转。 我往右,它也跟着朝右。 像是一朵向日葵,而我就是它的日头。 ……我是它的中心啊! 被重视的感觉让我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开口:“那个,匕首能还我吗?我男朋友给我的,还挺重要的……” “……” “……不行啊?那算了,也不是非要不可,我先走了再见……” 我转过身去拔腿就跑。然而刚跑出两步,身后一道迅猛的力道袭来,根本来不及躲避,我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贯穿了左肩,死死钉在了地上。等脑中的眩晕过去,迟来的剧烈疼痛才潮水一样淹没了我的神经。 我疼得几乎要晕过去,连话都说不出,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睁睁看着湖中的那东西缓慢浮出来。在那张精致的面孔下面,连着的是修长的脖颈、苍白的肌肤,以及属于男性的上半身。 穿透了我肩膀的那东西缓慢卷起我的身体,把我拖到了那东西面前。 冰冷的目光一寸寸打量着我的脸,疼痛让我对时间的意识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它的嘴角缓慢勾起了一个笑。 “你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狼狈又弱小啊……” “你到底是……什么……”我从牙缝里往外冒字。 “连记忆也没有了吗?呵,也对,毕竟也已经过去了八百年。”它凑近了我,冰冷滑腻的感觉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听它在我耳边一字一句说道,“八百年前,你重伤了我,把我封印在这里的时候,可曾知道会有今天?” 我用做高考语文阅读题的精力分析了一遍上下文。 听起来,这怪物好像认识我,但我的记忆里却没有任何和它相关的东西。更何况什么八百年……八百年前,就算是我穿越的这个人都还没出生好吗?!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在越来越紧的束缚中艰难喘息,“我不记得自己和始祖魔有过交情……” “你当然不记得,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谁能想到当年天尧的……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没否认是始祖魔,记下来。 还有天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先记下来。 脑中的小本本疯狂翻动,我脸上仍然是苦大仇深,声音微弱,气若游丝:“你莫驴我……什么重伤?你这不是好好的,我不信,这个锅我不背……” 像是在回应我的话一般,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水响,始祖魔藏在水下的身体缓慢浮出了水面,我看到了好像章鱼一样的触手,以及……触手上密密麻麻的,还在转动开合的,眼睛。 密恐患者的至尊噩梦。 我的手一抖,偷偷摸摸藏在手心的东西险些直接滑出去。 不管八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我是彻底理解那人为什么想要把这货封印了——长成这个样子,为什么还不赶快自杀以谢天下啊?! 第046章 “看到了吗?八百年了,它们还在。” 始祖魔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我强忍着恶心,鼓足勇气又朝他的下半身看了一眼——那一团触手好像粘腻的打结的水草,只是若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至少有一半的触手是断掉的。紫色的液体正缓慢从断口处滴下,和湖水一样的颜色,缓慢融入水中。 就仿佛这一池水都是它的血液。 “那时我就说过,你留给我的,我会一笔一笔全部还给你。”它嘴角勾起来,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你看,这不是就已经……” 我藏在背后的手指艰难移动着,藏在手心的陶瓶慢慢调整着角度。一边努力忽略始祖魔那让人窒息的下半身,一边盯上了他的眼睛。 “我觉得,你在这里呆了八百年,可能没听说过现在外面流行的一句话。” 它眯起眼睛:“什么?” “反派,通常死于话多。” 可能是对自己刀枪不入有着绝对的自信,始祖魔只是用一根触手穿过我的肩膀松松地把我卷在空中,并没有对我的动作有太多限制。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背在身后的手抽出来,早就拔出了瓶塞的陶瓶朝那张脸直直丢过去!。 紧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可以直接拿去唱忐忑的凄厉惨叫。 大概是仗着自己有刀枪不入的挂,这货完全没想着躲,瓶子里的液体一滴不漏地以眼睛为中心给它做了个面膜。几乎是泼上去的刹那,那张原本精致的脸就以恐怖的速度飞快腐烂融化,它痛苦地扭动着,我肩膀里的触手也在抽搐,紧接着骤然绷紧,像是被踩住的虫子一样,下一秒猛地爆裂开来! “卧槽——” 铺天盖地的疼痛中,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齐肩断掉,整个人因为失去了支撑而朝水面落下去。疼痛让我几乎失去了理智,在落入水中之前,身体本能的反应让我用仅剩的右手抓住旁边的树枝,一个纵身踉跄着摔到岸上。 失算了……失算了啊! 那瓶子里是我收集了很多年的妖兽毒液,效果堪比王水的东西。就算这只始祖魔有瞬间自愈的能力,料想毒液也能不断腐蚀它的身体。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货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玩局部自爆! 我眼前一阵阵发黑,踉踉跄跄朝远处冲去,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匆忙地回头一瞥,就看到始祖魔从水中彻底跃出,朝我这边冲过来的影子—— 然后它扑了个空。 ……对,它眼睛瞎了,看不到。 但这并不代表我能掉以轻心。铺天盖地的触手张开来,好像网一样笼罩了头顶的空间,周围所有的出路都被封死,我匍匐在石堆中,刚刚动一下,一根触手就如同钢筋一样险险从我脸旁边刺入了地面。 它的声音愤怒到颤抖:“愚蠢的人类,你以为这样你就能逃掉吗?我有一万种方法抓到你,然后把你……” 看来魔族不是光靠眼睛就能判断位置的,可能,还能感受到我的味道? 我在乱舞的触手缝隙中艰难躲闪着,一边毫不示弱对着它嘴炮:“骂人不开地图炮能死吗?什么叫愚蠢的人类?你才蠢,你妈和40只兔子关笼子里一共160只脚你知道有几个头吗?” 触手挥舞的动作顿了一下,我猜它可能想要扳手指算一算。借机又滚出几米,我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拳套上的刀刃在石头上刻下一圈凹槽,手腕一抖把之前收藏的妖蛛丝缠上去。刚把头缩到后面,触手和声音就一起砸在了我面前。 “40只兔子本来就160只脚,你这个愚蠢的……” “对,我说的就是你没妈,司马玩意儿!” 我觉得它可能气得说不出话,因为抽打我的触手动作又激烈了几分。我连滚带爬狼狈不堪躲到十几米外的另外一块石头后,手上刻着凹槽缠着线,嘴里不停地继续嘴炮:“我再问你,你妈和1只始祖魔关笼子里一共两只脚你知道几个头吗?” “……” “不想说话?对,没错,我说的就是你没腿,八百年前就被砍了腿的弱鸡。” 我的头越来越晕,嘴上骂骂咧咧垃圾话不停,依靠本能闪躲的身体渐渐有些迟钝。不知是不是失血过多带来的幻觉,左肩断掉的地方渐渐灼烧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里冲出来,让我忍不住想要怒吼尖叫。 最后一道凹槽刻完,手一抖把蛛丝缠上去,再试探着拉一下确定强度足够,我眯眼看向满天压下来的触手:“对了,刚才说的现在外面流行的那句话还有下半句。” “反派死于话多,但是主角的嘴炮,是强得可以收后宫的因果律武器。” 仅剩的右手用尽全力猛地一拉,刚被我捆好绳子的几块巨石凌空飞起,仿佛流星锤一样朝着正中的始祖魔狠狠砸下去。 和最开始飞出去的匕首一样,石头也毫发无损穿过了它好像液体一样的躯体。然而巨石和匕首毕竟不同,当接触面大过水面时,结果就是……镜面一样的湖水,被大面积的钝器击成了飞沫。 你试过朝小水洼里扔大石头吗? 水洼里的水会溅出来,飞得到处都是,最后连水洼也不复存在。 始祖魔的身体一次次愈合,又在钝器撞击下一次次被打散,紫色的液体飞溅而出,无力凝聚。我双眼血红,手心被蛛丝割破也没工夫去管,然而巨石飞起来的力量毕竟太大,妖兽出品的蛛丝也终于一根根崩断。当最后一块石头失去控制飞出几百米的时候,我也纵身上前,一把掐住了始祖魔的脖子。 近在咫尺的紫色眼眸已经恢复原状,倒映出的我的影子头发蓬乱浑身浴血,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可怖。 可它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刚才的连续攻击让它丧失了大半的身体。让我密集恐惧症爆发的下半身不见了踪迹,我的手牢牢掐着它的脖子,它仿佛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是直直地看着我,眼睛仿佛无机质的玻璃,垂在旁边的手也没有反抗的意思。 啪。 红色的血滴在它的额头上,我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那是我自己的血。 刚才的战斗太过惨烈,我躲得再快也没可能毫发无伤,左臂彻底不见了,身上多处贯穿伤口,现在是全凭一腔孤勇的中二之气撑着自己没倒下去。 它突然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 “八百年前把我封印的时候,那人可不像你现在这样难看。”它冷笑着说,“你现在的身体还能活多久?” “永远比你多活一秒钟。”我喘着气回答,“八百年前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吗?” “你是一个人来这里的吧?等你死了之后,多久可能会有人来找你?” “天尧是什么?既然你被封印了,为什么会跑出来?” 我们两个都在提问,谁都没有回答对方的意思。我能感受到自己体力的流失,拼着最后的力气紧紧掐住他的脖子,在失去反抗能力之前,怎么也要把这东西结果掉! 始祖魔的生理构造显然和人类不一样,哪怕脑袋都要被我扯下来,也依然能保持微笑问话:“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这山中有许多寄生魔吧?那,你知不知道它们是哪里来的?” 我的动作顿了一下,紧接着,某种从进入乱羽山开始就觉得不对的感觉如同迅速扩大的阴影,侵袭了我全部的心神。 对啊,为什么山中有这么多寄生魔? 始祖魔是传说中最强大也最神秘的魔,见过它们真身的生灵大多立毙当场,一瞬灰飞烟灭。有始祖魔在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寄生魔? 而且,在我靠近这片湖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一只寄生魔,这又怎么说? 在我思考出结果之前,被我掐在手中的始祖魔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个诡异至极的笑,下一秒,它仅剩的半个躯体刹那爆炸开来。 遮蔽视线的紫色血液中,一道黑影闪电般从血后面窜出来,笔直地钻入我左肩的伤口。 “草——” 我的反应并不算慢,在那东西彻底钻进我身体之前,已经牢牢抓住了它的下半身。猛地拽出来之后我才发现,这东西有些像外面的那些寄生魔,可又不完全一样。它的头部没有尖锐的利齿,尖尖的吻部是中空的,看起来有些像注射器的针头。最重要的是,这东西已经死了。 可能是在刺入我身体的时候,注射出里面东西的时候就死掉了。 我骤然感到一阵眩晕,紧接着,从左肩的地方开始,像是被注射了麻药一样开始失去知觉。我踉跄了几步,一头栽倒在地上。 麻木的地方渐渐扩大,我脖子歪在一边没法转动,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始祖魔的尸体残骸。 我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可我他妈的怎么能就这么死在这里?! 缙云还在等我回去,照夜他们还在等我汇合。最重要的是……和我死在一起的,是一头始祖魔!要是不管这里,最多三日,这里就会被蜂拥而至争抢始祖魔魔核和尸体的妖魔占据,变成第二个魔之骸! 魔之骸出现在人间?还要不要过了啊?! 可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没有电话,没有微信,我找不到任何办法通知轩辕丘的战友……不,等一下,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眼睛遽然睁大,我用自己已经有些僵硬的右手在身上慌乱摸索着,找了半天,终于是摸到了那个小小的骨哨,抖着手塞进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响了它。 那是我出发前,巫炤让缙云交给我的。说是只要吹响它,缙云就能听到。 尖锐的声音在乱羽山上空回响着。这声音诡异而凄凉,仿佛秃鹰在寸草不生的山巅上发出的啸叫。 我一次又一次吹着,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唯一能看向的地方,想要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那个身影。 麻木让我对时间的感受变得错乱,不知过了多久,视野的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双人类的脚。 脚步匆乱,略有些踉跄地朝这边走来,能看出不是那些被寄生魔控制的丧尸。他几乎是狂奔着来到我面前,半蹲下来,然后我就看到了—— 一双睁开的,红色的眼睛。 仿佛氤氲着清晨的雾气,可能因为平日总是闭着眼的缘故,看起来格外晶莹好看。如今那双眼睛正死死盯着我,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怎么……是巫炤呢? 缙云为什么没有来呢?他没有听到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我感到自己仿佛是说了一句话,可连我自己都没听清说了什么。 蔓延的麻木终于爬上了我的心脏,它剧烈地跳动了一下,终于再也没法维持基本的工作,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 下一秒,我的眼前变成彻底的黑暗。 第047章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发烧了。 脑中被像是被塞满了甜豆腐脑,混混沌沌糊糊涂涂搅作一团。意识在宛如风暴的漩涡中浮沉,很多碎片被风暴撕扯着一闪而过,到最后定格在一张我再熟悉不过的脸上。 那是缙云,只是这样的缙云却是我从未见过的。 他像是躺在地上,白发被鲜血一缕缕浸透,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靛色的眼眸倒映出天空的颜色——紫黑色的,正中有天光透射而下,看起来依稀有些熟悉。 他嘴唇轻轻动了下,像是叹息一样逸出两个字:“长宁……” “缙云!” 我惊呼了一声,猛地坐了起来! 坐了起来…… 起来…… 我记得我不是死了吗?! 额头上满满都是汗,我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打量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一张床,一张桌子,桌上放着电脑,鼠标线还乱糟糟地和手机充电线缠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主人是多么的又懒又拖延。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是我五六年都没有见到过却又能清楚记得的地方——我穿越之前住的那个小屋子。 我这是又回来了?还是……现在是在做梦? 足足在床上坐了十分钟,我才用有些发抖的手撑着床下了地。摸着墙爬到镜子面前,抬起头,里面立刻清晰地映出了我现在的样子。 那是一张仍然年轻的女性面孔,皮肤是没有被五千年前阳光暴晒过的苍白,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她从镜子里望着我,是我熟悉的脸,却带着久未见过的陌生感。 这是……穿越前的我。 二十四岁的我,研究生快要毕业,正在校外租房子。 我是真的回来了吗?轩辕丘、魔域、缙云……难道都只是我昨天晚上的一场梦? 我死死扒着镜子看的时候,卧室的门被轻轻敲响。我还没回应,那扇门已经被吱呀一声推开来。进来的女生手里拎着饭盒,看到我的样子惊讶了一下,然后快速走过来一巴掌拍我背上:“顾长宁,你想死了是不是?昨天晚上烧到三十九度,这会儿还穿着吊带到处跑?你也不能仗着你没胸就这么浪啊!” 我望着她,试探地叫出她的名字:“豆……豆豆?” 她面无表情看着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爸爸,我错了,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 她满意了,把饭盒放到桌上,继续唠唠叨叨数落我烧到昏过去还穿着吊带自恋地照镜子看自己那平坦的胸。 好在从她的唠叨里,我也得到了不少信息。 从这位名字都快要被我忘掉的室友口中,我得知自己在昨天晚上半夜突然开始发高烧,她怎么喊也叫不醒,本来打算叫救护车的时候,我的温度却奇异地降了下去,一觉睡到现在才醒过来。 “我睡了多久?”我问。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手指不够又开始掰脚趾,最后说:“十四个小时吧。” 十四个小时。 七年。 五千年的跨度。 “对了,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妈打了电话。她挺着急的,说是买了车票,我估计明天就能到了吧。”她说。 我默默嚼着嘴里久违的红烧肉,仍然有些怔怔的。 吃到七年没吃的红烧肉,即将见到七年没见的妈妈,不是不高兴的。只是我整个人好像仍然沉浸在梦中的记忆漩涡中,那惊涛骇浪太过真实,以至于到现在都没法彻底拔/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我好像都陷在这种恍惚的感觉中。 因为我突然生病,妈妈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照顾我。尽管我自觉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可有种病叫做你妈觉得你有病。无处不在的紧密盯人让我连着几天都碰不了电脑。直到一周后我妈终于离开,去车站送完人回家的我才迫不及待开了电脑。 古剑三启动! 打开存档,继续游戏!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至少七年没碰电脑的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爪子该放到键盘上哪个位置,屏幕上可能是叫做王北洛的主角在我抽风的鼠标操作中疯狂原地转圈,我才意识到自己握鼠标的姿势怎么看怎么像握匕首。 万万没想到,我顾傲天还有需要从头培养网瘾的一天! 好在网瘾这东西就像我的胸,只要认真去找,还是能找到的。我终于是找到了打游戏的感觉,开始摸索着继续进行被我丢下了七年的存档。 整整两天,四十多个小时,除了实在受不了扒两口饭以及躺在床上眯一会儿以外,我几乎是以可以进杨永信电疗中心的沉浸程度打着游戏。以主角的视角走着剧情,渐渐还原几千年前的一切,我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这是没有我这只蝴蝶参与的剧情,可里面的发展却如同重锤一样一次次砸在我心上,沉重得让我说不出话来。 西陵城被围,姬轩辕下令缙云驰援集泷,等缙云赶到西陵的时候,西陵城已经全灭。 巫炤彻底黑化,四处屠杀报复轩辕丘,最后被缙云斩下了头颅,饕餮部战士全灭。 缙云死在了乱羽山。 巫炤带着复仇的念头回来,引魔进入鄢陵和天鹿城,造成杀孽无数。最后被缙云的转世北洛砍死在西陵。 巫炤变成了白内障。 北洛有缙云的记忆,就是说这一作男主可能会记得他的初夜不是和女主云无月,他不干净了。 当年我在白梦泽遇到的树根精是这一作女主,而她全程围观了我和缙云的啪啪啪以及事后对缙云的殴打。 ……说不出哪一条信息比较震撼。 或者说一个比一个震撼。 以至于走完剧情的我无欲无求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该为昔日爱人友人的悲惨遭遇伤心,还是我男票真的和当初我怀疑的狗子走到一起难过。 所以豆豆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死气沉沉无欲无求躺在床上好像坐化了一样的背影。 “你怎么了?”她丝毫没有怜悯心地大巴掌把我拍起来,顺便抢走了我床头柜上的半熟芝士。 “豆啊……我都要死了你还抢我蛋糕,人干事啊……”我游魂一样爬起来看着她。 “你都要死了还吃什么蛋糕,”她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道,“你怎么死的啊?传染病吗?需要我现在拖出去烧了吗?” “……你说点阳间的话行吗?不是传染病,我是殉情自杀。” 她顿了一下,然后伸脖子看了看我停在登陆页面的游戏,恍然大悟:“你通关了啊?没事,我觉得巫炤没死,烛龙挖了坑的……不过你不是最讨厌偏执狂死变态吗?” “谁说巫炤了?我说缙云!缙云啊!”我激动地拍打棺材板,“他死了啊!战死在乱羽山!呜呜呜呜我不活了,我男朋友死了!” “哦,他不是一开始就死了吗?” “……有的人死了,可他还活着!” “没事,”她拍我肩,“缙云虽然不在了,可是柰子长存!再说他也没出场几次啊,我知道他肉/体好嗑,但是北洛的大长腿也不差啊!” “……” 行吧,这就是普通吃瓜群众对纸片人的态度,毕竟全程都是从北洛的角度走下来的,缙云就像是里面的一个背景板,只用作充实人设的作用。她这么想,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可我不是。 不管是不是梦,我都记得他的每个样子。 他睡迷糊的时候忘了拆辫子,第二天醒来头发会炸成杀马特,他笑起来时左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他有点窘迫地抓头发,害羞时脸会微微红起来。 他在我耳边说过的话,声音低哑缠绵,一字一句像是透明的丝线,一圈圈把我的心紧紧缠绕。 他那样真实又普通,怎么会是CG里那个倔强地对嫘祖说“我不需要”的高冷的战神? “……我有点困,想睡一觉。” “你没事吧?”她有点担心地看着我,“是不是又生病了?你妈刚走就……要不我再把她叫回来?” “你可别了,我就是连着两天熬夜打游戏,自己作的,没事。”我挥了挥手,给她看我这两天的游戏时间。 “哦哦那你快去睡。”她理解地点头,在我床头柜上又摸走一个果冻,走的时候还体贴地给我关上了门。 我把自己摔在床上,筋疲力尽地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048章 (巫炤番外) “巫炤大人,所有魔都已经消灭了。只是……巫之堂战死两人。” 怀曦在他面前恭敬地弯腰,说话的声音平静得仿佛战死之人是陌生人。这并不奇怪,在几个月接连遇到十几次这种战死消息后,哪怕是他,心里都很难再有波动。 不,应该说,自从西陵灭亡之后,他的心就不再会有任何波动。 “厚葬了吧。”他说。 怀曦却并没有离开,他站在原地,仿佛是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巫炤大人,再向前走,是人族的村落,他们……” “该怎么做,你还不清楚吗?”巫炤打断了他的话。 怀曦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去:“我明白了。” “你回去吧,告诉司危,我等一下再去找她。” 当怀曦离开的时候,巫之堂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已经没有巫之堂了,在西陵城灭的那一刻起,那座承载了他们千百年心血的祭祀之堂已经消失,现在还留着的,只是一群立志向天下复仇的行尸走肉。 巫炤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外面倾泻进来的日光变成血红的一片,才微微动了一下。他抬手扣动椅子上的机关,身后的石壁上无声无息开了一扇门。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慢走入了门中。 藏在山壁中的通道并不是漆黑一片。两侧挂着的石笼里是活着的磷灵,微弱的光照亮了前进的路。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需要这样的光亮也能看清道路。之所以放着这些虫子,只因为里面那人是个怕黑的胆小鬼。 蓝色的光冷冷照着山洞中央的石棺。石棺没有盖子,他能清楚地看见里面躺着的人的面孔,双眼紧闭表情宁静,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跳起来挥拳发泄起床气。 可他记得,当他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那双眼睛是怎样空洞地睁大,里面最后一丝光消失的时候,还带着没有见到等待之人的茫然。 她问:“缙云呢?” 是啊,缙云呢? 在他们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 “你恨他吗?”巫炤轻声开口。 “恨缙云那时候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就连你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声音如同折断翅膀的飞鸟,挣扎着想要飞起却又无力坠地。沉沉地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那个时候,应该已经在集泷了吧?他放弃了你,也放弃了西陵。” “师长,朋友,爱人……他全部放弃,只为了姬轩辕所谓的天下和大义,呵,这就是你选的人。你对他交付全部信任的时候,可曾想到有这一天?” 石棺里的那张面孔依然平静,带着一股天然的蠢,像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样子? 巫炤以为自己要回忆很久,因为最初的时候她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单薄。可他却没花多少力气,那一幕好像就等在那里一样瞬间跃然眼前——几个灰扑扑的战奴之中,表情格外无辜茫然的那个,像一条伸着舌头的蠢狗,傻了吧唧地看着他。 不,那时候她看着的人也是缙云。 她从没有正眼看过他几次。 她是那种到哪里都能和同样单细胞的人打成一片的人,开朗,热情,带着和她战奴身份并不相符的天真,到有熊没多久,周围的战士就隐隐有了以她为中心的趋势。尽管在那些人眼中,她只是个长得有些发育不良的少年。 ——是的,少年。尽管她好像特别在意自己的性别,但她散发出的气质,就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蠢。 那时候,他只是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着,评估着她可能会带来的危险。 顾长宁整个人都非常奇怪。说是战奴,可她牙齿整齐头发乌黑,新结的伤疤之下,是至少二十年都没有受过伤害的白嫩肌肤。就算是在轩辕丘娇养长大的小姑娘,都不会有她那种天真干净的气质。加上她那身强悍无匹的力量以及天生对巫术的免疫……这样的人突然出现在轩辕丘,怎么可能不让人怀疑。 他像是藏在暗处的猎杀者,漫不经心看那个家伙到处挥洒自己的热情,等到她露出马脚的时候,一击必杀结果她的性命。 可观察了很久,巫炤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也许,这人是真的像她表现出的那样蠢? 说可以帮她证明性别,就乖乖地配合他搞巫术实验;在自己性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也只不过是出手揍了他一顿;哪怕是看他极其不顺眼,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也会奋不顾身过来救他。 像是太阳一样,只知道肆无忌惮散发自己的光和热,完全不顾别人是不是想要,就这么热情地、强横地塞了人满怀。 当巫炤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在意有点太多的时候,已经是被这热量暖得有些熨帖的时候了。她送温暖送得太理直气壮无理取闹,以至于当他惊觉这一点的时候,心口已经是开始微微发烫。 巫炤确认她不是什么间谍,要是这种蠢材都能当卧底,可能轩辕丘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荡平三界。那么,既然她身家清白,现在算是有熊的族人,力量强横,看着也勉强算顺眼,西陵和有熊也已经有了联姻的先例,是不是,他可以对她稍微释放一点善意? 比如,丰收节的时候,送她一根笛子。 ——她说自己不会吹,并且坚定拒绝了自己暗示可以教她的提议,哦,并且还在后来忘了是自己送的,并把它转送给了司危。 再比如,送她装了磷灵的小笼子,西陵的很多女孩子都很喜欢。 ——她确实挺喜欢的,但是巫炤怀疑她最喜欢的是把这淹不死的虫子放进水里钓鱼用。还该死的确实挺好用的。 巫炤开始有些无力。他觉得全轩辕丘的人都以为她是男人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这种表现,哪怕她身材和嫘祖一样,大概也没有多少人会把她当女人看待。 他决定再等一段日子,找个好机会和她一起聊聊,把事情说清楚。按照她的个性,要是他不挑明了,可能这人能单身一辈子。 可他好像有点多虑了,因为她从崆峒山回来的时候,已经很能干地给自己带了个男人回来,还聪明地抓紧时间对全部落的人宣布了这个消息,明显是知道按她的性格要是不说清楚,可能没人相信这个事实。 看着自己的朋友和自己有点意思的姑娘牵着手像亲兄弟一样站在一起的样子,巫炤第一次想用那些她嘴里奇奇怪怪的话问候她。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缙云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在不知道对方性别的时候还义无反顾和她走到了一起。如果说是因为战斗力和烂好心的话,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不选择和戎冬在一起?! 巫炤觉得自己胸口有些闷。不明显,但是每次在看到她那张无忧无虑的蠢脸的时候,就好像一颗小小的沙粒掉进了胸腔,磨得心脏有些不明显的隐痛。 这种隐痛,在缙云落入魔域之后,渐渐演变成了更加清晰的折磨。 看她情绪失控地跪倒在满是尸体的土地上,看她绝望地哭泣,迷茫地寻找。 看她数年如一日地出生入死,眼中的天真渐渐变成沉稳和坚定,只为了那个堪称渺茫的希望。 而他,好像每一次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义无反顾奔向最危险战场的背影。 她渐渐蜕变成部落里能够独当一面的坚强支柱,巫炤也渐渐明白过来,可能自己的一切想法都只是一厢情愿和徒劳无功。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怎么就不明白,像她这种单细胞一根筋的人,一旦认准了什么,就会像夸父逐日一般,追山赶海,耗尽生命也只为了拥抱那一瞬的热烈。 可是,夸父逐日的人又何止她一个人? 如果不是明知毫无希望却仍然坚持,他西陵鬼师又为什么每一次得知她回来的时候,就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轩辕丘,然后假装毫不在意地和她轻描淡写说上两句话,接下她毫无诚意的讨好,继续看她为另外一个男人奔走? 后来,缙云回来了。 夸父找到了她追逐的太阳,然后她变成了三足金乌,离开了她奔走的大地,决心栖息在那片天上。 就这样吧。 巫炤自暴自弃地这么告诉自己——就这么下去,维持着现在的关系,能这么近距离地和她并肩作战,看她鲜活地到处蹦跶,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返回百神祭所之前,他托缙云给了她那只五年前就准备好的骨哨——那是在她还没去崆峒山的时候他打算送她的,这蠢货既然不想学吹笛子,吹个哨子总还没问题吧? ——有问题的。 她的蠢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哪怕在遇到生死危险的时候也不曾想过找人一起,只在自己解决了一切的时候,才想起找人通风报信一下。 巫炤安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想起那时自己在百神祭所突然感到的心悸。以及当他在乱羽山脚下听到哨响的时候,一瞬停止的心跳。 “侯翟背叛了我。”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她的脸。触手是一片冰凉,这是为了保存她的身体的阵法的作用。 “他联合了缙云,在到处找我。你说,缙云是更想杀了我,为人族除害,还是更想找到你的尸体?” 手缓缓下移,指腹触碰到早已停止了跳动的颈部,最后停在左肩上。 肩膀下面空无一物。 他在乱羽山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她遗失的左臂,就好像……他在那里找了很久,也没看到她的魂魄。 巫炤想起很久之前她和他胡扯的时候说过的话——“你直接看灵魂的话,岂不是刚挂掉的老朋友转眼间就用同一个灵魂和你再次见面了。你之前伤心的难过的生离死别都喂了狗,多……多尴尬啊……” 并不尴尬,因为他一般不会去特意寻找死者的灵魂,而当他用心去找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已经不在了。 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说过的话,许下的诺言,全部变成可笑的泡影。 怪谁呢?也许,并不能怪缙云。可不怪缙云,不怪他巫炤的话,又能怪谁? 没有了西陵,没有了她,要是连恨都没有,他巫炤要怎么活下去? 他凑近了她耳边,轻轻说话:“以前我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巫之国。现在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她静默着,表情无辜到可恨。 “你没有选择,我到哪里,你就必须要在哪里,哪怕我成了人牲,入了罪渊,你也必须要和我在一起。” 第049章 半睡半醒之间,我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们快来看,这里还有一具石棺!” 活泼的少女音惊呼着,紧接着就是一声倒抽冷气:“这个……这个是活人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和睡着了一样……” “别动!” 严厉的青年男性的声音响起来,他像是把少女拉远了点,自己凑近了些,几秒钟后才说道:“没有活着的迹象,是尸体。” “北洛,别动。” 这次是清清冷冷的女声,禁欲又高冷的声线,却能听出其中的一丝紧张。她像是来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过了几分钟才重新开口,声音带着不可捉摸的复杂情绪:“这个人……没想到她被葬在这里。” “你认识?”男声。 “她是轩辕黄帝时期人族最强的战士,传言中,她曾一个人杀死了一只始祖魔。” “有熊最强的战士?你不是说,那时候轩辕黄帝麾下剑术最强是叫缙云的那个人吗?” 沉默。 女声重新响起,仿佛更冷了几分:“缙云确是当时剑术大家,可这个人却是单凭肉身便可与缙云一战的存在。不过她死得早了些,我对她并不熟悉。” “她……是怎么死的?” “我听说,她带着部落战士出征北方的时候遇到了魔族袭击,她让部落其他人先行离开,一个人留下来和始祖魔殊死战斗,始祖魔死了,她也没能回去。” “那,她可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少女低低地惊呼,“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顾长宁。” ……哎,这梦还挺真实。 我迷迷糊糊听着在耳边的对话,哪怕是没醒也油然而生一股羞耻和骄傲混合的感觉。这种当事人没有出面,却听着路人一起吹彩虹屁的爽感简直让我飘飘欲仙,差点就想拍案而起参与进去一起进行自我吹捧。 我想要动一下,却好像遇到了鬼压床一般,整个身体都僵硬得动弹不得。 少女的声音继续响起:“她姓顾?我记得,那个时候的人们应该是很少有姓氏的吧?” “她并不是有熊的人,我听说,她曾是外族的战奴,来到有熊后向别人介绍自己时就是用的这个名字。” “说是传言,你对这人了解得还挺多的嘛。” 女声静下去,我迷迷糊糊快要再次睡过去的时候,她才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低了很多,像是带着怀念和追忆:“因为有人对我说过……很详细地说过。” “那,这里就是这位前辈的墓了吗?” “我看不像。” “北洛,你怎么知道的?” “凭感觉啊,这里的氛围古古怪怪的。要是这人真和你说的一样是战死在外,怎么会被葬在这种地方?而且你们看……她没有左臂,连尸体都不全,怎么会……怎么会……” “北洛?北洛!你怎么了?前辈,北洛他……”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嘈杂起来,充斥着让人不安的叫喊。我刚又袭上来的睡意被搅得一塌糊涂,这次是再也没法睡下去,我费力地挣扎了几下,总算是睁开了好像被胶水黏住的眼皮。 好困。 好累。 仅仅是睁开眼睛,好像就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迟钝地望着黑漆漆的上方,半晌都没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直到一张脸猛地冒出来和我四目相对,我还没说什么,她已经一声尖叫倒退一步消失在我眼前。 “前辈……前辈!这个人……她的眼睛睁开了!” “……” 这话说的……我就在屋里睡个觉,怎么搞得跟我诈尸了似的。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情况,又一张大脸好像地缚灵一样幽幽地从下面冒出来,又和我对了个正着。 是一张,男人的脸。 ……擅闯少女卧室还扒在床头看少女睡颜的死变态啊?!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拳挥了出去,那人好像也没想到我反应这么激烈,丝毫没有闪躲地被我一拳打了个正着,然后他就……他飞了出去…… 不对,我只是个刚被室友偷了果冻的柔弱少女,我哪来这么大力气? 这一下终于是让我彻底清醒,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卧室里。身体下面是又冷又硬的石头,无处不在的寒气如同跗骨之蛆钻进我全身每一个毛孔。我的两排牙齿几乎是立刻开始嘚嘚打颤。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几点火光照着表情扭曲的三个……哦不对四个人,幽幽的火光中诡异的脸像是鬼怪,表情凝重地盯着我。 我手扶着旁边的石头想要站起来,没料到左边却没扶住,身子一歪,我又坐回到石头上,龇牙咧嘴的同时我才发现自己左肩下面空荡荡的一片。 ……我左手呢?! 我睡了个觉的功夫,怎么就变成杨过了?! 我懵逼地看向旁边围观的人,希望他们能给我个答案。可一张张脸看过去,我渐渐发现这些人有些眼熟。 面容秀美气质冷淡的长发美人,粉色猫耳斗篷刘海带着卷的少女,翻遍新华字典也找不出太多形容词的路人甲,以及被我揍倒在地上正臭着一张脸爬起来的高马尾男人…… 这不是我睡前刚通关的古剑三主角团吗?! 刚刚我以为是梦的对话一句句在我脑中闪过,再和面前的几人一句句对应起来,好像醍醐灌顶一样,我终于是搞清了现在的状况—— 不是梦,是我胡汉三又穿回来了。 穿到了剧情进行时,进入了听他们描述就是我四千年前的那壳子、还没有左臂、还不知道为啥被埋在无名之地的身体里。 我脑内风暴的时候,那三人也在沉默地看着我,被我打飞的这一代主角王北洛用剑撑着地面站起来,脸颊上一块肿胀的乌青。他“嘶”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对着那三个人厉声道:“退后!” 然后转过身,目光冷冷地打量着我。 拽什么拽啊……不过是个腰力微弱的王皮鞋,你祖宗苍炎当年还是我家狗子呢。要不是看在你是缙云转世份上…… ——对哦,缙云已经不在了,他是缙云转世,或者说,是有着缙云记忆的一个全新的人。 有着缙云记忆…… 那他恢复记忆以后,会不会记得自己和我曾经开过车啊?! 我悚然一惊,目光迅速转到后面的云无月身上。这位可是有着几千年全部记忆,甚至还记得当年云梦泽的一切……那她记不记得当初看到的我和缙云开车啊?! 这俩人又是CP。就是说,我男朋友和另外一个女人走到了一起,我被NTR了。 也不对,他们可是官配钦定CP,就是说是我把云无月NTR了……等等,还是不对,明明是我先来的,认识也是我先,本垒也是我先,我怎么会是…… 是谁绿了我,而我又绿了谁? 这里面的关系太复杂,我左右看了几圈就开始觉得脑袋发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俩人。再联想到之前云无月他们讨论的人族英雄顾长宁,以及我本人的丧逼样子,顿时觉得这情况下,还是不要打破后辈心目中的美好幻想比较好。 “你们是谁?”我声音微弱地伪装一个刚醒的无辜少女,“这里是哪里?我……我又是谁?” 三个人眼神都变了变。 最后是少女岑缨小心翼翼走上前一步:“前辈,您……您不是顾长宁吗?” “我不知道……”我捂着头假装虚弱,“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什么能比假装失忆更能摆脱尴尬局面呢?没有了! 只要我能这么假装下去,热衷于收集队友的主角团一定会把我带出去,只要跟着他们走剧情开地图,我可以随机应变! 我设想得相当美好,可现实的兔起鹘落往往超出我的预料。 一阵疾风掠过,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我的眼前已经矗立着一道人影。 和背景几乎融为一体的红黑色调,长长曳地宛如扑棱蛾子的大披风,以及……因为肩膀上空空如也平白低了二十多公分的身高。 肩膀上面少的那一部分被他抱在手里。 ……什么玩意儿??? 我还没来得及对突然出现的这东西评价,他就已经半步跨进了我的棺材里,紧接着,一只手紧紧掐住了我的脖子,被他抱在怀里的那颗头也咚地一声掉下来,正好落在了我肚子上。 ……这他妈什么恐怖片现场啊?! 第050章 阴森的地下墓穴。 石棺。 掉在身上的人头。 无论哪个意象拿出来都能单独成恐怖片的情况下,我却没有任何恐惧。满脑子都被一个念头占据着——我要憋死了。 扼在我脖子上的手像是铁钳一样紧紧掐着,随着我的挣扎,甚至还有收紧的迹象。我涨红了一张脸,努力拍打着那只手,就听到肚子上的头用寒冰一样的声音轻声问:“你是谁?” ……你头都掉了,到底是怎么靠声带振动发声的啊?! “我……是……”我不顾自己刚才假装失忆的剧本,努力想要发出声音,可才蹦出两个字就被没了声带也比我说话顺畅的脑袋打断。 “不……灵魂改变了,你不是她。你到底是谁?” ……你倒是让我说完啊!!! “呵,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想占据她的身体?虽然我不想伤了她,但你还是……” “我……草……你……”我咬着牙,一张脸已经由红转青。在这刚刚活过来就要重新死回去的时候,我突然就爆发了巨大的潜力。右手撑着棺底,膝盖一抬就朝着压在我身上的身体顶过去。 ——撩阴腿! 就算是没有头,他也躲闪得很迅速,这一下没顶到,但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搁在我肚子上的那颗头被我鲤鱼打挺的动作震了一下,然后被我膝盖顶了出去。 数羊般的BGM突然飞远了,听不到了…… 掐着我脖子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可能是觉得没有了嘴炮伴奏,没了气势,正在要不要先去捡头这件事情上挣扎。我抓住这一瞬的机会,右手捏住那只手腕用力—— 清脆的咔吧一声,那只手软软垂了下去。 围观主角团:“……” 无头僵尸:“……” 我:“……对不起,我就是想让你松手,没想着……没想过把你腕子掰断……” 死一般的寂静。 停了一下,我小声逼逼:“而且,谁能想到你死了几千年,突然就骨质疏松了呢……原来明明没这么脆的……” 是的,刚才吓了一跳之后我已经反应了过来,这个一出来就要对我下杀手的没头粽子,应该就是这座墓真正的主人、明明上一次我死之前他还和我肝胆相照的好基友,巫炤。 可是大兄弟你在原作里面不是特别高冷地作壁上观充当监控摄像机吗?!怎么这会儿突然就跑下来了,还下来就要杀我灭口?! 一片尴尬的沉默中,巫没有头炤从棺材上面一步跨下来,走到角落里捡起了自己的头,也没拍拍灰,就这么重新安到了自己脖子上。 背影看起来还有点萧瑟可怜。 “你是谁?”他再次问道,声音比刚才低了很多。 “顾长宁。”我没敢继续假装失忆,迅速回答。 “哪一个?” “轩辕丘那个。” “你怎么证明?” 我想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怀曦右边屁股上有两颗痣?” 巫炤:“……”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清楚吗?等一下,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入口处当人牲,要不然你敲开壳子看看到底有没……” 话没说完,远处飞来一个罐子砸我头上,砸得我眼冒金星。 飞鸟振翅的声音,某只非常熟悉的鸟收了翅膀落在巫炤肩膀上,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和巫炤耳语:“巫炤,这么不知廉耻,肯定是那家伙没错了!” 一阵压抑着的低喘打破了这片寂静,循声看过去,穿着粉色斗篷的少女紧紧抓着旁边云无月的衣服,注视到我的目光,略有些不安地微微动了下。 “辟邪?”巫炤总算是给了主角团一个眼神,“真是熟悉的种族。” 长得就很不良的北洛挑了挑眉,语气相当桀骜不驯:“你又是谁?” 巫炤没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我,他仔细地把我从头打量到脚,声音忽然转冷:“我不信。” “……那我也拿不出其他证据了,毕竟当年你没跟我一起洗过澡……” 他顿了顿,忽略到我后一句,斩钉截铁地说:“当年她……的时候,什么都还没发生,你是怎么知道怀曦现在成了人牲?” ……要糟。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之前穿越的时候对剧情一无所知,刚刚打完结局的我几乎是下意识嘴一出溜,就把本来不该我知道的东西说了出来。巫炤这人生性多疑,能在他面前圆过去的借口……我想不出来。 “那个,你的手还好吧?” “能恢复。”他咔吧一声接上手骨,“你还知道些什么?” “……你发型怎么变了?你看头发短了,发梢也开始分叉了,不过还是很帅的!” “被缙云砍掉头的时候断掉的。”巫炤轻描淡写说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 我终于是再也说不出什么,只能沉默地盯着他。 这人……狠狠戳着别人伤口的同时也毫不介意地在自己心上捅着刀子,到底是什么毛病啊。 “我就是我。”我说,“不过你不信也无所谓,反正我也要走了,放心,和你不同路。” 巫炤的嘴角忽然就勾起了一个阴沉沉的笑。 “走?凭什么?” “你……”我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还想限制我的自由吗?” “自由?”巫炤冷笑道,“你的命都是我救的,在我面前,你不存在自由。” ……不不不,虽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回来了,但这事绝壁和你没关系啊!你不要这么厚颜无耻把作者的剧情安排揽到自己身上! 说实话,巫炤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实在不像个活人。他的身体是干尸一样的枯槁,头发也如同乱草一样短短地支着,衣服上甚至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然而,伴着他那听起来就不怎么正常的话,我惊悚地看着他身上像是被刷新一样,皮肤、衣服和头发都一寸寸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眉目冷峻,容色一如四千年前,如果笑起来,能让整个轩辕丘的小姑娘掷果盈车。 我却警惕地退后了一步,紧紧握住右拳面对着他。 “那时候,我离开西陵的一刻,就曾经对自己说过,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为了任何人压制自己的愿望。”他轻声说。 “姬轩辕不行,嫘祖不行,你——也没有资格要求我做什么。从那之后,我巫炤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 “为了你自己?”我也冷笑起来,“要是我不愿意呢?” “那就不惜一切代价。” 话音刚落的刹那,我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躲过了朝我丢过来的三块骨片,在鸤鸠的叫嚷声、岑缨的惊叫声中飞一样朝外面掠去。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病,但是显然这家伙想让我跟在他身边,跟着干什么,看他屠城灭族吗? 我只是一个莫名其妙来到这里的普通人,在没搞清楚自己的行动有什么后果之前,半点都没想过改变剧情拯救所有人性命! 我无意和巫炤纠缠,只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外跑着。只是我却忽略了自己因为刚刚苏醒产生的身体变化,正在飞奔的时候,忽然间一阵剧烈的晕眩,我几乎是头朝下直接栽倒。 “什——” “蠢货,你以为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吗?” 我这才低下头,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身体。 我穿着一套典型西陵风格的衣服。红色和黑色的毛皮,还披着和当年司危那件有点像的斗篷。还有就是,从我的指尖到手臂、小腹延伸到后背,是大片大片和巫炤、司危他们同一风格的纹身。 在我匪夷所思的目光中,身上的纹身在巫炤的笛子声音中缓缓亮了起来。我的身体忽然就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像是木偶一样被笛声操纵着,僵硬地走到他身边。 鸤鸠在他肩膀上,红色的眼珠里倒映出我的样子——连脸上都有纹身,此刻它们全都亮着暗红的光,像是木偶的丝线一样操纵着我的动作。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我的脸,不顾我突然炸起来的鸡皮疙瘩,不带感情地笑了一下:“好孩子。” “睡一觉吧,我带你出去。” 眼前骤然黑下去,失去意识之前,我又不受控制地想到一个问题—— 当初巫炤到底有没有想起来找个女祭司给我画纹身啊?! 第051章 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漫天星光。 像是在野外,身边有篝火的温度和劈啪作响的声音,远处还有虫鸣。草地上像是垫了什么东西,柔软又温暖。我木愣愣睁眼看着正上方的璀璨星河,思维断了片一样不想转动。 “醒了?”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熟练地覆上我的额头,两秒就收了回去,那人继续说道:“不用担心,是短暂的后遗症。温度已经退了,等你听话的时候,我会让你动的。”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巫炤,我想上厕所。” “……” “特别急,憋了四千年的陈年老‘哔——’” “……” “你要是不让我动,我估计就要尿到你披风上了。” 他只沉默了一秒,就拿出笛子,吹了一曲送厕曲。 我淡定自若地站起来,还掸了掸西陵风格的华丽兽皮衣,然后走到远处的草丛里解决生理问题。 我也没说谎,是真的特别急,我甚至怀疑自己就是被憋醒的。虽然觉得死了四千年一醒过来就要解放自我稍微有点别扭,但是我还是克服了心理阴影完成了这个项目。 只不过在收尾的时候我遇到了一点麻烦。 我用唯一的右手揪着裤腰带的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在这没有松紧带的古代,众所周知,只要想穿胖次的讲究人,用来固定的只能是裤腰带。 但是,谁能告诉我,只有一只手的残疾人要怎么完成单手打结的动作? 我先是试图用五根手指系一下,但是可能是这些年发生了尸僵,我的手指不支持完成这个动作。然后我又灵机一动,想要用牙齿配合手系裤腰带,然而弯了半天腰,发现自己的柔韧度也不能满足上口对下口的职责。 我一只手拎着裤子陷入了茫然和纠结。 五分钟后我试探着叫:“鸤鸠?” “鸤鸠不在。”巫炤的声音气定神闲地从不远处传过来,“你也不要妄想和它串通什么。四千年前……呵。” “……也不是,我就想让它帮个小忙。要是它不在,可能也只能委屈一下你……” “嗯?” 我抖了抖手上的带子:“那啥,来帮我系一下裤腰带行吗?” 沉默。 “我知道你不愿意,其实我也不想麻烦你……算了,反正你闭着眼睛的,我光着回去也不是不……” 他飞快地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配合我完成了打结的动作。 灵敏得我几乎以为他经常训练单手动作。 我终于又一次坐回到篝火旁边。我以为他要吹着笛子再把我控制住,可让我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坐在对面,火光一闪一闪映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竟然给了我一种他还活着的错觉。 ……是啊,巫炤已经不算是个活人了。 我想起游戏里的情节——带着复仇信念活过来的怨魂,其实只是采用了巫族的苏生之术。他没有死,也不算活着,只是被灵力禁锢在这具已经死去的身体里,魂魄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巨大痛苦。 复活对他来说不是恩赐,是巫之国对犯下最严重罪行的犯人的惩罚。 “我的左手去哪了?”我问。 “不知道,”他声音有点硬邦邦的,“我在乱羽山没找到。” 我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对我来说,这也不过是十几天前的事情。就算兵荒马乱中,我也记得当时始祖魔突然发狂,触手绷断了我的肩膀,然后我看到自己的左手掉进了那个湖里…… “找不到就算了。”我无所谓地说,“最多就是上厕所麻烦点,我把裤腰带改造一下,也不是不行。” 巫炤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嗤笑。 “你总是这样。断了一条手臂都不在乎,出生入死也不在乎。在你眼里,这个世界好像是虚无的。” 那张比之四千年前更加惨白的脸静静对着我:“你有什么在乎的吗?” “……” “是缙云吗?你想不想知道,你死了之后他做了什么?” 我知道了啊……不过游戏里并没有我这个搅事精,所以,也许在这个平行世界,剧情会有所不同? 我于是实话实说:“想知道。” 这次他停顿了很久,像在整理语言。 “我在乱羽山的时候,魔族进攻了西陵。嫘祖闭城死战,饕餮部去支援也没派上太大用场,而缙云被姬轩辕派去了集泷三异,没来找你,也没第一时间去西陵。等我带着你的尸体回去的时候,西陵城已经被魔屠戮殆尽。” 我“啊”了一声。 “我和轩辕丘反目成仇,到处屠杀魔族和轩辕丘的追随者,后来,侯翟背叛了我,和缙云以饕餮部全部战士为饵,围杀了我。缙云砍掉了我的头。” “巫之堂的残部按照我之前的要求,建造了养魂地,把我葬在这里,等待未来某一天重新回来。” 漫长又惨烈的一段故事,被他说得波澜不惊仿佛学术报告。他的表情和语气全程没什么波动,仿佛在说着另外一个人的故事。客观又公正。 他话音落了很久,我都一直低着头抠手指。 该说些什么呢…… 这剧情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大概只是当时除了西陵城灭,还死了一个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所有人都背叛了对方,可大家又都是那么悲苦无奈。 想了很久,我说:“你知道缙云的尸体葬在哪里吗?我想去看看。” “……你,不恨他吗?” “……可能,有一点?”我又低头掰了一下指缝,慢吞吞抬起头,“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没办法啊。我这边只是一个人,西陵那边不是也派了人过去吗,他也就是听领导的命令办事……再说了,你说的是他‘没有第一时间’赶到,就是说,他也是尽了全力的。要怪,就怪魔吧……” 砰—— 我话还没说完,巫炤旁边的一块石头突然炸成了碎块。几块碎石砸进篝火中,溅起的火星里,巫炤的一张脸阴沉得像是他刚在无名之地复活的样子。 “不怪他?如果他在乎你,在乎西陵,就应该第一时间赶到。我花费了那么多年,为他打开魔域通道,耗费巫族疗伤之术为他治伤,你也……可姬轩辕和他却选择了集泷,你为什么不恨他?凭什么不恨他?” 他看起来像是再次遭遇背叛了一样,整个人不复刚才的平静,表情中透着深刻的恨意和疯狂。 我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我的错。 我带着刚刚通完剧情的上帝视角来看他,在游戏里,巫炤变态又疯狂,可他的恨是隐忍的,从主角的视角,能看到的是他早早布好了局,心里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一步步理智地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可他终究也是个人。 在他看来,我是和他一起的受害者,理应带着和他一样的感情,所以他对我还是和以往一样带着善意,甚至可能还想把这些年嚼碎了敷在心头的苦涩恨意对我宣之于口,把他承受的痛对着我倾吐一下。 “巫炤,我之前告诉过你,我是来自异界吧?” 他沉默地望着我。 “其实这个异界,算是距离现在一千多年后的未来。在我那个世界,人类发展已经很先进,我们甚至能抵达月亮上面,移山填海,都能靠着人的力量达到。” 我把右手搭在膝盖上,平静地用他能听懂的话说着:“可是,在那个时代,有一次爆发了一场疫病。几天之内,成千上万人被感染,感染的人又传给健康的人,好像就是一夜之间,突然间整个国家都有了陨落的风险。” “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封城,隔离,然后很多很多的医生……就是轩辕丘的巫医,他们离开安全的地方,朝着最危险的疫区奔去。有夫妻一起去的,也有的丈夫是战士,妻子是巫医,他们也毫无怨言地分离,赶往前线。” “有的人就死在了前线。而她的伴侣还在很远的地方,同样从事着救治他人的工作,到死都没有见到妻子一面。” 我盯着他:“你觉得,她该恨谁?” “恨远在千里之外的伴侣,还是派她上了前线的部落?” “你想用这个说服我?” “我不想说服你,你有你的想法,我没有任何权力改变,”我说,“我只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而已。我出生在一千年后……不,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五千年后。我是姬轩辕和嫘祖的后代。我的先辈,他们经历了许多比这场疫病艰难得多的战斗,甚至数次差点亡国灭种。可是,因为有很多缙云和嫘祖这样的人,我们才一次次活了过来,发展、壮大。” 巫炤沉默了很久,才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你没什么关系。”我耸了耸肩,“我就是想说,嫘祖做出的选择,可能也和你没关系,你要做什么,也别拉上嫘祖和西陵了吧?” 这话挺得罪人,我甚至做好了他揍我的准备。可有点意外的是,巫炤并没有动手。 他只是阴沉地缩在篝火的阴影里,像一颗雨后长出来的毒蘑菇,吃了眼前就有小人跳舞的那种。 我看他久久没动静,也放心大胆重新伸展了手脚开始抠手。我倒不担心巫炤杀了我,他费尽心力把我放进无名之地,还在我身上画了纹身,要是想要轻易杀了我也不会等到现在。 我甚至开始放心大胆地问他:“你要我呆在你身边干什么?我先说好,不管你做什么,要是我看到不顺眼的事情,估计会给你不遗余力找麻烦的,你别看现在可以控制我,可总是会有……” “你走吧。” “……哈?”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走吧,去你想去的地方。”他冷漠地说,“你的事情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我要做什么,你也不要插手。” “啊?哦……哦。”我仍然有些不确定地应了两声,站起来试探着走了两步,看他仍然坐在那里,干脆小跑起来。 跑了很远,身上的纹身都没有把我拉回去的意思,我这才真正意识到,巫炤是真的不管我了。 一时间,天大地大! 像是父母都加班的周末,我简直想要在家开个游戏派对庆祝一下!捂着砰砰跳的心脏,我脚步轻盈地朝着树林外就跑去。只不过没跑出两步,我就调转方向,又朝巫炤那边跑回去。 他还是我离开时的样子,一动不动枯坐在篝火旁边。听到动静,抬起头看过来。 “怎么没走?” “那个,我能问个小问题吗?”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头,“你知道乱羽山往哪边走吗?” 巫炤:“……” “你不要那个表情看着我……我是死在那的没错,只不过当时就是照夜带着我过去的,这都这么久了,又没有地图,我也很苦恼啊……” 第052章 我赶到乱羽山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后。 因为有了各种交通工具,比四千年前纯靠跑的时候要快得多。我已经换了一身符合这个时代特色的衣服,遮住了一身奇特的纹身。脸上的挡不住,不过在这个时代,“脸上有疤”的女人反而更符合在外闯荡的侠女设定。 比之四千年前女人也能成为战士、看上了哪个男人直接拐上床,现在这个时代对女人的限制明显多了不少。 我斜靠在车辕上,嘴里咬着甜津津的草根,听赶车的马夫絮叨。 “……我做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要这个季节去库古山的人。这会儿山上多冷啊,你这么上去怕不是要冻死……” “为什么叫库古山?”我打断了他的话,问道。 车夫停顿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也是传说……早些年的时候,这山叫做枯骨山。说是山上寸草不生,到处都是奇怪的骨头。后来上山的人有几个遇到了不测,山下村子里的人说是山名惹的祸,就给改了名字。哎,你说你好好的姑娘家,就算脸上难看了点,还断了条胳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 我不耐烦地把旁边固定车辙的铁条掰下来,当着他的面弯成了一个SB的形状,在他噤若寒蝉的表情中又弯了回去。 车夫在山下把我放了下来,飞一样逃走了,不知道是怕这座山的传说,还是怕我把他车轮拆下来。 我整了整衣服,抬头看看和之前我来的时候大不同的山路,迈步走了上去。 上次来的时候,虽然山的外围已经被寄生魔占据,可至少还算是绿水青山。然而现在入目所见只有一片灰色的山石。想想也是,四千年沧海桑田,连乱羽山的名字都改得面目全非,还有什么东西能留下来。 ……所以我为什么非要来这里看看? 我一边往山上走一边思考这个无聊的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指着地面说你看这是我当年死了的地方,好不容易轮到我,来上一回,以后也有了吹牛逼的资本。 山上是真的寸草不生,可我并没有看到刚才车夫口中说的骨头。也许是这些年早就化作了灰。走了两个多小时,我才在周围的石头形状中找到了一点熟悉的痕迹。 是我上周目闭眼之前死死盯着的那块石头。 因为中了始祖魔的毒身体麻痹,当时的我想要换个姿势都做不到,我甚至怀疑那块石头能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我走到那块石头旁边,左右张望了一圈,很快就从面目全非的地形中找到了更多我熟悉的东西。 远处的巨大凹坑,应该是当年始祖魔出现的那个湖。 满地的乱石,应该是我当年抡着石头乱砸后的现场。 还有……确定了方位以后,右手边这块石头地,应该是我当年死去的地方。 我怔了很久,才慢慢走过去,半蹲下来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感觉这样还不太够,我干脆又躺下来,歪着头吐着舌头,试图复原当年死亡现场。 隔了这么久再以同样的角度看过去,倒确实感觉不一样了。 天空早已不再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黑紫色,虽然仍然笼着一层灰白的云,阳光却可以透过云层照亮地面。我侧着身看看天,再看看那块石头,干脆翻了个身仰面朝着天装死。 说起来,在原来的剧情里面,缙云应该就是死在乱羽山的吧? 巫炤没告诉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平行世界,他到底葬在哪里。如果真的是死在乱羽山,又是为了什么来到这里?是为了偿还当年欠巫炤的,还是……有没有可能是为了我呢嘻嘻嘻。 我觉得自己的心态是真的挺好的,躺在之前自己死的地方,甚至还有可能是男朋友的葬身之地,我居然都没有太多悲伤,甚至还有心情自恋地脑补他是为了我复仇屠光魔族的霸道总裁情节。想到激动处,我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想要找找缙云当年牺牲的地方。 右手撑到地面的时候,一块扁平的石头突然被我按得动了一下,翘起来的那边下面,有什么东西突然一闪而过。 我怔了怔,身体已经下意识戒备起来,半压下身子,做好发现不对随时后退的准备,我慢慢地把那块石头挪到了一边。 乱羽山的土地是完全沙石质地的,干燥得不见一丝水分。我搬开石头,扒拉开下面的沙土,刚才那只露出一角的东西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是一把剑。 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原本的样子,仿佛是在这里沉睡了很久。我拿起早就朽烂得只剩金属的剑柄,发现这把剑比平常的佩剑短三分之一左右。 足足十几秒钟后,我才意识到这把剑可能是什么。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从到这里开始一直保持良好的心态像是被它撬开了一条缝,原本被封得死死的某种情绪在汹涌叫嚣着想要喷薄而出。 我屏住呼吸,把剑放在地上,用不自觉开始颤抖的手缓慢把剑上的灰尘擦掉。剑身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锈,我从旁边地上随手捡过一块石片,抖着手略有些急躁地把上面的锈刮掉。等暗青色带着赭红色纹路的剑身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并不遥远的记忆好像也骤然被翻出来,粗鲁地扔了一地。 “太岁是太岁,我知道太岁很强,可我就想给缙云送个别的。也不用很强,只要他顺手,方便带在身边就行。” “谢谢,我……很喜欢。” “不管你在哪,只要我得知你的消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 我怔怔看着它,曾经的一幕幕逐一在眼前浮现,又渐渐淡去。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可如今却清晰得一如昨日。乃至更久以前,我们还只是普通战友关系时候的画面都自作主张跳了出来。 我记得那天阳光很好,树木葱茏,他依然是黑发的年轻模样。他带着少女一样的心情说自己想要不会被岁月改变的感情,而我拍着胸脯说老子有挂绝对不会死在你前面。 是那么久之前了吗? 怎么突然就那么久之前了呢? 我把剑横在眼前,逆着光眯眼看过去,突然发现靠近剑柄的地方,好像有两个字。 西陵的巫族铸剑法果然牛逼,刮掉锈迹,四千年前的文字依然清晰可辨。我的手指仔细沿着纹路勾画过去,颤抖着嘴唇无声念出那两个字—— “永安”。 “我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长宁,长久安宁,一定是寄予了很深的期望。” 永安长宁。 那么久之前的诺言,有多少实现了,又有多少突然就灰飞烟灭了? 心里被撬开的缝越来越大,麻木的门关不住澎湃的情绪,它汹涌而出,瞬间淹没了我以为自己非常客观的心态。 我紧紧握着那把剑,半跪在地上,突然间觉得胸腔里的痛像是要把心脏都撕裂一样。 “缙云……” “缙云啊……” 他确实是死在这里的,甚至,可能比原作游戏里,更加惨烈。 我无法想象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这把我唯一留给他的剑上刻下名字,然后带着它一个人赶往我死去的地方。以一己之力,屠戮尽被始祖魔尸体吸引来的所有魔,最后他握着剑倒在我曾经躺过的地方,看着和我当时一样看过的天空。 我在等他。 他又能等谁呢? 爱人已逝,朋友是他亲手杀的,族人还大多视他为异类。那时候我等来了巫炤,他……最后还能想着谁呢?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来的时候我问过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里一趟。现在我明白了。 也许就是为了把他当年品尝过的苦涩和悲痛,再从头咀嚼一遍。 第053章 我在乱羽山呆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翻遍了乱羽山几乎每一寸地方,妄图找到更多缙云留下的痕迹。可四千年的时光毕竟太残酷,岁月连最坚硬的始祖魔尸骨都能磨成粉末,更何况一个小小凡人留下的东西。 最后我甚至连村民传言中的枯骨都没找到,两手空空地下了山。和来的时候相比,随身只多了一把剑。 一把叫做永安的短剑。 苍茫天地之间,一人一臂一剑,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说起来简直是教科书版本的潇洒恣意。可这事摊到谁身上谁知道有多苦逼。不说一只手穿衣服刷牙上厕所有多艰难,仅仅是下山一天之后我就发现了一件严肃的问题——我没钱了。 人家打游戏二周目还能继承装备草药素材,到我这里就只剩下西陵四千年前的破兽皮衣一身,拿出去卖人家都嫌有跳蚤。简直令人绝望。 一般二十一世纪的美少女穿越到古代要怎么发家致富呢? 我严肃地在纸上列清单——做香皂、做水泥、做玻璃…… 嗯……我初中化学老师叫啥名来着? 我怀着对化学老师的愧疚把以上选项划掉,然后思考plan B。 同样是从墓里赤贫出生的巫炤是怎么做来着? 他好像……继续穿兽皮,睡石头,吃人肉。实在需要钱了,就派鸤鸠去打土豪分田地…… ……不行不行,我一个好生生的守法老百姓,怎么能和这种人同流合污!不要急!顾长宁你好歹也是读到研究生的高级知识分子,看看你路开始的地方,总有出路的!我本科和研究生的专业好像是……学计算机的? “……” 请问从算盘到编程要走几步? 想了两个小时,我终于是在纸上开始列投简历的工作——码头扛包、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或者作为残疾人去讨饭,要不卖血也行……我记得上次婆烨用我的血铸剑效果也挺不错的…… 部落退役残疾老兵被迫沦落街头卖艺,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强烈呼吁关心前辈,呵护残疾老兵! 然而这一代赵家人并不care我这位四千年前为部落流过血的祖先福利,我只能靠着帮人钓个鱼找个猫抓个小偷这种支线任务赚点生活费。好在我的开销不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活过来胃口还不好,当年在轩辕丘一顿饭吃半头猪的我现在的食量就像个减肥期的小姑娘。这么一路打着零工,渐渐就又回到了人群密集的地方。 到底要去哪里,我还没有明确的计划。 骤然来到几千年后,我倒是挺想找找当年那些故人留下的痕迹,打完游戏之后,我也大概知道了故人会出现的时间地点。只不过…… 缙云幻影会出现在鼎湖,我离开了几个月,北洛被巫炤打到魔域的剧情绝对已经走完了。不对,经过我这么一搅和,北洛和巫炤初遇变成了古墓里面,俩人能不能打起来还两说。 姬轩辕会出现在梦里,这就更扯淡了,我一个物理系战士要怎么进到别人梦里? 所以我还是就这么咸着吧,说不定,说不定…… 说不定我就在码头扛包过程中顿悟了蒸汽机制作方法然后引领第一次工业革命呢! 众所周知,古剑三这游戏里面支线任务给的钱还挺多的,足够我住一般客栈的标间。我这么吊儿郎当混了一个月,突然间就开始感觉不太对。 我开始做梦。 梦的内容零碎而混乱,有时候是血和火交织的战场,有人哭闹有人尖叫;有时候又是长久的荒无人烟的旅途,我沉默地赶路,遇到零星的魔就一剑砍下去;更多的时候是白梦泽的天,我一个人在寂静的丛林里坐着,旁边安静蹲着幼年期的魇魅。开始的时候我还为自己梦到云无月而郁闷,等到有一次梦到自己站着上厕所的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这好像不是我的梦。 是缙云的。 是我离开他之后的那段日子,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他一个人的沉默孤独的生活。 这些凌乱的片段是割裂的,可也大致能分辨出时间线。我带着忐忑的心情一路梦下去,终于是看到了自己恐惧又隐隐期待的地方。 熟悉的灰白色的天空,雨水落下来砸在我的脸上。 梦里没有知觉,但在当时应该是冰冷的。 我不受控制地被锁在这个视角,不知道呆呆看了多久的天,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只举起的手。这只手我曾经无数次握着抱着,只是现在上面却布满了鲜血和伤口。那只手里握着一把被鲜血和污秽染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短剑,高高举起,剑尖笔直指向天空。 然后我终于第一次在梦里听到了缙云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就响在耳边的呢喃—— “对不起。” 我醒来的时候,永安剑仍然静静躺在枕边,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映得暗青的剑身冰凉又洁净,就连上面血色的纹路都透着一股纯洁。 我坐在床边发了好久的呆。 正在我思考着剧情到了这里应该已经结束,可能不会有番外了的时候,耳边忽然捕捉到什么声音。 非常轻微的沙沙声响,像是虫子在地上迅速爬过的声音。只不过……一般的虫子可能没这么大。 我凝神细听,能判断出至少是三四米的巨大生物,声音急促密集,是至少五六只成群结队活动的。在这种深夜的小城镇里面出现这种生物,绝非寻常。只不过…… 这和我这种柔弱少女有什么关系? 我重新在床上躺好,准备睡个回笼觉等待番外。正在这时,耳朵动了动,夹杂在沙沙声响中的微弱尖叫顺着夜风传入耳中。 我坐起来叹了口气,抓着短剑从窗口跳了出去。 我落脚的只是个小镇子,到了晚上街道上就没什么人。红色的灯笼映得四周一片不祥的血色,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都没人投诉不吉利。我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过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惊恐万状倒在地上的人,以及周围的…… 六只劣等魔。 哦豁。 我挑了挑眉,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这里会出现魔,高声对着那人喊了一句:“趴下去!”右手短剑已经带着疾风朝着劣等魔划下去。 一剑三头,再一转身劈开两头,最后反手刺出,把身后想要偷袭的那东西捅了个对穿。 还是业务生疏了,要搁我在轩辕丘打工的时候,一剑解决不了七只是要被缙云课后单独辅导的。 收剑入鞘,我转过身准备回去继续梦番外。只是还没迈出腿,衣服下摆就一下子被人抓住了。 “大侠!”被我救下的那人声音里还带着哭腔,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不用道谢。”我高冷地一甩衣摆,充分展示了一个武艺高强不求回报的世外高人形象,甚至开始在心里想一个能充分凸显我大佬气质的艺名。 “大侠!求你……救救我……”他声音颤抖得有点厉害,“你救人救到底,我……是我刚才躲闪不及,求你……” 我武艺高强不求回报的眼神往下飘了飘,就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满脸隐忍的恐惧和挤出来的讨好,一只手捂着鲜血淋漓的大腿——是被我那比提醒他趴下去早到一步的剑割出来的伤口。 “……” 深更半夜抛弃了温暖的被窝出来救人,结果把无辜受害者差点砍成断子绝孙,不得以赔上了自己大半身家当做药钱……我就想问这种傻逼除了我还有没有。 望着受害者连滚带爬跑走的背影,我忧郁地摸着钱包看天,这次终于是不用装就流露出一股颓废萧瑟的中年大侠气质。 正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却突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有点像炸鸡,也有点像北京烤鸭,还有点像刚刚出炉的芒果千层。仿佛各种高热量垃圾食品的混合味道,像一把钩子,紧紧勾住了我打算离开的脚步。 我眼神有点发直,回过头的时候,只觉得口水都想要流下来了。 自从我这次重生以来,胃口就一直不太好,按说到了这时代,各种食物的烹饪水平应该是比四千年前强了不少的,可在轩辕丘能吃半头猪的我现在却胃口缺缺,要不是为了生存,我几乎连一日三餐都不想吃。像这样骤然升起强烈食欲的情况,简直是重生以来第一次。 到底是谁大半夜的搞夜宵啊! 我恍恍惚惚沿着气味往前走,没走两步就发现,发出这种勾人味道的不是别的,正是我刚才斩杀的那六头劣等魔的……魔核。 魔核是炸鸡口味的??? 别开玩笑了,我上辈子杀的劣等魔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是知道它这么好吃,我大吃货国早就把魔族吃得灭绝了好吗! 可现在面前的魔核散发出的味道又是这么真实而勾人。 我犹豫地看着手里的魔核。理智告诉我,这玩意儿就不该是人吃的,可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滴滴答答分泌出口水,甚至顺着嘴角流了下去,特别丢人。 我贼眉鼠眼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然后试探性地把魔核放进嘴里,轻轻咬了一下。 ……这也太他妈好吃了吧!!! 又香又脆,里面好像还有浓郁的酱心,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就像夹着巧克力酱的脆香米! 我热泪盈眶,两口吃完一个脆香米,眼神不由自主地又瞟向另外五颗魔核。 嗯……这个不错,吃起来外壳还掉渣,就像吮指原味鸡!那个也可以,非常有嚼劲,就像老字号的泡椒鸡爪。真是奇怪,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我四千年前就没发现呢…… 我吃得忘乎所以,甚至不顾形象地蹲在地上扒拉着是否有漏网之鱼。鸡蛋还有双黄蛋呢,凭啥劣等魔就不能长两个魔核。正当我撅着屁股找得欢快的时候,突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喊。 “……前辈?” 下意识回过头,我就看到手提着灯笼站在那里的……主角三人组。 最前面的岑缨,脸上带着以为自己认错了人的不确定。 后面的两只妖兽,脸上都是统一的一言难尽。 像是看到了家里八十岁糖尿病的爷爷大半夜在甘蔗地里偷甘蔗吃的表情。 我嘴巴里叼着半个魔核僵在那里,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第054章 那一刻我脑中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空气中的沉默太有灵魂了,以至于我找不到任何不太尴尬的开场白。 反正也不知道说什么,不如就……先把魔核吃完再说? 于是有灵魂的沉默里终于多了我嘎嘣嘎嘣嚼魔核的声音。 “您是……顾长宁前辈吗?”岑缨的声音更不确定了。 ……我是挺想说不是的,但是联想到上一次我假装失忆造成的悲剧,我又不敢。只能继续高冷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字。 “您这是在吃……魔核?” ……这小姑娘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看到老人家做为老不尊的事情的时候,就不能给老人家点面子假装没看到吗…… 我只能继续“嗯”。 “魔核也能吃吗?”岑缨的表情是纯然的好奇,她走过来两步,灯笼的光照亮了我的脸。 “……还行,其实我也不常吃,就是偶尔……补一补身子。”我随口瞎掰。 她“哇”了一声,然后略显激动地说:“上古时候的勇士,都是靠魔核才这么强大的吗?” 我想了想我那早已凉透的战友们,又想了想我的脸面,然后坚定地压牢了战友的棺材板:“是的,所以,上古时候的战士才这么强大!” 然后我赶在好奇宝宝下一句提问前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听到有魔的声音,出来查看情况。”回答我的是北洛,他走过来,表情带着点一言难尽,“你……您又是为什么在这里?” 不对啊……主角们出没的城镇,没记错的话,就只有阳平、鄢陵、得桐了,这里怎么会…… 我茫然地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不远处酒楼檐下挂着的灯笼,上面摇曳的两个字——阳平。 ……感情我这是早就绕回来了啊。 我有点讪讪地抓了抓头,刚想喊他名字,突然又想起之前只见过一面,按说我还不该知道他们名字,连忙又改口:“我……从很远的地方回来的。之前在墓里多谢你们了,请问你们的名字是……” 他顿了顿,然后认真看向我:“我叫北洛。” “我叫岑缨!” “我叫……云无月。” 本作女主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她看向我的目光有些复杂,复杂到……让我一看就只能想起一句话——“她看到我和缙云啪啪啪了”。 此刻我只能期待缙云当年说的话是真的——那时候的云无月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记得。 我也目光复杂地转过头,就看到北洛背后背着的剑。 那是我曾经无比熟悉的剑,在它上一位主人的手上,鬼神皆斩,千锋辟易。曾经杀得一众魔族闻风丧胆,护得轩辕丘几十年安稳平静。 只是如今剑身上已经生了斑驳的绿色铜锈,上一任主人也早就不在了。 已经拿到了太岁,这么说北洛应该已经获得了缙云的一部分记忆了。 那他……记得我吗? 等等,我记得那是缙云在魔域的记忆,也就是说……应该也包括云无月围观过的,啪啪啪的那部分。 我男朋友的转世,和我男朋友的跟宠变成了男女朋友,他们还都记得我男朋友和我的和谐经历,也不知道他们和谐的时候会不会和谐地讨论这段和谐…… 我顿时又觉得,我们三个人头上都绿得惊人。 北洛和云无月他们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魔之后,才又转向了我。他有些欲言又止,良久才开口道:“前辈,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计划。”我摇头,同时谨慎地打量着他。 原作游戏里的王北洛可是嚣张得很,现在他对我这么客气……果然是因为想起了尴尬的记忆所以不知道怎么面对了吧QAQ…… “如果没有的话……”北洛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您可以和我们一起行动。”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他,“为什么?你……你认识我吗?” 他点了点头:“我听说过您,天鹿城中留有关于您的记载。” “……就这?没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的先祖,叫苍炎。” “苍炎啊……”我被勾起了久远的回忆,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暖意,“我记得他,他后来怎么样了?” “先祖已经去世,他曾说过您对辟邪族有恩,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报答您。” 是啊,就连寿命悠长的辟邪都已经离世,缙云自然也……等等等等,北洛是苍炎的后代,苍炎是我的狗子,云无月是缙云的狗子,就是说我的男朋友转世成了我的狗子的后代,还和他的狗子成了男女朋友,然后他们和谐的时候还在和谐地讨论彼此主人的和谐…… 我脑海中的关系图箭头狂奔了四五个来回,最后交叉成黑漆漆的一团。 我右手摁着太阳穴猛烈地揉了揉。 “您怎么了?”北洛问。 “……吃魔核补过头了。”我虚软无力地说,“有点头晕。” “如果您不愿意和我们同行的话,”顿了顿,北洛说道,“也不必勉强。” 和主角团一起啊……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算了算剧情进展,假装不在意地问道:“你们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阳平最近出现了怪事,很多人陷入了沉睡中,我们调查的时候发现是他们的梦境出了问题,魔很有可能通过他们的梦境来到了人间。”岑缨在旁边说。 ——已经查出魔和梦境的原因,就是说,这一代古剑三最大神器,随身空间莲中境已经搞到了手。 就是说,跟着他们,就能包吃包住了! “好,”我点头,特别义正辞严地说,“我和你们一起,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太好了!”少女岑缨欢快地跳了下,看得出来是真的开心,小姑娘欢欣鼓舞地说,“我听云无月前辈说了不少您的事情,有您在旁边,我们一定没问题的!” ……这实诚又天真的小姑娘,搞得我这种就是奔着饭票去的老油条有点心虚。 既然说好了入团,我也干脆没回住的客栈,两袖清风地就厚颜无耻跟了上去。云无月全程没表达什么,只是在我走过她旁边的时候,听到她不带任何感情的轻轻一句问话:“上古时候,战士因为吃魔核才强大?” 我虎躯一震,心虚地瞥了一眼这位活了四千年的妖兽,又把拼命想要弹起来的战友棺材板压了压,继续坚定回答:“对!” 四千年咋了,我也是四千年前的人物了,还不能有瞎掰的权力了吗! 第055章 北洛他们住的地方离我不远,可就算这样,他们赶来救援的速度还没我快,由此可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我在新客房里面收拾好东西,看了看时间,被子一裹就又爬上床,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可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计划。 “谁啊?”我从被子里伸出头,带着点困倦地问道。 “是我。” 门外传来低缓柔和的女声让我怔了一下,坐起来愣了一会儿才走过去打开了门。 淡紫色衣衫长发披肩的女子站在门外,走廊没有亮灯,窗外的月光让那张本来冷艳的精致面孔带上了些许柔和。那双蓝紫色的眸子带着点探究注视着我,像在等我请她进去。 ……你让我请你进去就让你进去?我不要面子的啊! 我于是假装没看懂,打了个巨大的哈欠:“云无月?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就……” “我有事情想问问你。”她说。 “要不明天?今天我……”我没被打扰继续要关门。 “是有关缙云的事情。”她仿佛是加重了语气说。 一句话让我的所有动作停住,睡意一瞬间消散无踪,我维持着撑开门的动作,抬头望着她——是的,女主她不愧是女主,不但比我漂亮,还比我高。 她坦然地回望着我,目光清澈没有半点被记忆中画面纠缠的尴尬。我和她对视了大约两分钟,最后我败下阵来,退开一步让她进屋。 大半夜搬进来的标间,不指望有什么待客的好东西。云无月看起来也并不介意,她很是自来熟地坐到了我床边的凳子上,目光落在我放在枕边的剑上面,良久,轻声问:“这把剑……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可以。” 她轻轻拿起短剑,细长柔白的手指一寸寸抚摸过暗青带红的剑身,认真细致到让我几乎有些毛骨悚然。我不自在地动了动:“有……这把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放下了剑,仿佛是怀念地笑了下,“只是太久没见到,分外怀念罢了。” “……你以前,见过吗?” 她看向我:“见过很多次,第一次,还是你送来的时候。” ……哦豁。 我,就,知,道。 连我这个人类都记得自己四五岁的时候偷了家里存钱罐里的五毛钱请小朋友吃冰棍被爹娘混合双打,妖兽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童年时候的事情! 就算那时候她不清楚自己看到了什么,这么多年,怎么也该了解生命的大和谐是怎么回事了!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视死如归地望着她,像是早上被班主任没收了小黄书的学生下午在办公室等待老师宣判。 我如临大敌的样子像是取悦了她,云无月轻轻笑起来:“您不必这么紧张。您可能不记得了,很久之前,您曾经见过我,我是缙云身边的那只魇魅。” 像是怕我不理解,她还贴心地解释道:“就是那只小怪物,当年我曾经在他身边呆过一段时间。您来寻他的时候,我碰巧也看到了。” “……那你,有什么感想吗?” 她呆了呆,被我的问题问得愣住。仿佛是认真回忆了一下,失笑道:“原来您是在意那件事吗?其实您无需介怀,这些年我见了太多的事情。那种事情不过是久别重逢,情之所至,在我看来,是最美好不过的事情。” 停了一下,她仿佛是带着点迟疑补充道:“若说感想的话,便是缙云他……那时好像情绪有些不对,有些……太过惊讶了。” ……他当然惊讶啊!任哪个男的给自己催眠了五年“你是弯的”,等临门一脚的时候发现自己跑错了球门都会惊讶啊!说实话,他没有惊讶到当场表演降旗已经是个纯爷们真汉子了!!! 可这些话我能和云无月说吗?! 我只能默默地忍下来,一张脸都憋得通红。 “其实,第一眼看到您的时候,我就认了出来。是在那座古墓里,那时您可能还没有意识。”云无月凝视着我说道。 对上我惊讶的目光,她微微一笑,“很奇怪是吗?明明是只在四千年前见过两次的人,我却记得这么清楚。其实连我自己也有些意外,明明只是听人描述过的人,却仿佛和朝夕相处过一样熟悉。” 这次我沉默了很久。 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冲破这种阻塞,有些艰涩地问:“你是听缙云说过我吗?” “岂止是说过,他……没怎么说过自己的事情,一直在说你。” 云无月的手指隔空轻轻拂过永安剑:“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听他说自己在人间有个恋人在等他回去。他说那人勇敢果决,正直坚毅,定会一直等他。后来,你死去之后,我又听他讲了你更多的事情。听他说你的性格、喜好、做过的每一件小事。他说的时候,便拿着这把剑,久而久之,我对这把剑和你,竟是比对缙云还要熟悉。” 我望着她,嘴唇有些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无月抬头看我:“你很难过吗?” “……” “对不起,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我不清楚当时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他当时的样子,显然是非常懊悔。我希望你能明白,他是真的很在意你,你不要怪他。” “我没……没有。”我含混地说,“我从没怪过他。我也很在意他。我醒来后,去了乱羽山,那是我之前死去的地方。我没想到在那里找到了这把剑……” 她很是惊讶地看着我,然后表情慢慢平静下来:“原来如此,他是在那里去世的啊。倒也算圆满。” “……哪里圆满了啊?!”我终于是忍不住低吼出声,“他……他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以为……我曾经对他说,绝不会死在他前面,还许诺他……我离开轩辕丘的时候,他是相信自己即将迎来幸福的,结果……” 结果是,他最大的悲痛,可能正是我带给他的。 云无月一直静静看着我,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缓:“我在这世上活了几千年,见过了不少人类的悲欢。在我看来,像你与缙云这样,已经算是圆满。 “人类很是多变,爱人亲人都常常反目成仇,哪怕没有这样,曾经海誓山盟到最后互相疏远也并不少见。这些背叛、疏远,远比生死之隔更让人叹息。 她把短剑放在了我手边。 “在妖族看来,人类的寿命太短暂了。可就算这么短的生命,他们也总是互相折磨着。如你和缙云这样,互相守望,生时并肩为战,死后也一起长眠的,哪怕比其他人少活了些许时日,也是极为罕见了。” 我一直低着头,等她说完,才闷闷地开口:“不是些许时日,是几十年。” 云无月点头:“几十年,几年,对我来说差别不大。” “我们也没有一起长眠,我被巫炤那SB埋在他的墓里,缙云跑西伯利亚死了。” 云无月顿了一下,略有迟疑:“上千里距离,对真心相依的人来说,也不算什么。” “我们生前也没一起作战过,姬轩辕那个憨批老板,几乎没有派我们俩一起出差过。辣鸡资本家毁我青春骗我钱财!” 云无月不说话了,只是默默看着我。 我吸了吸鼻子,继续化身ETC精疯狂抬杠:“互相守望就更别提了,他在魔域的时候,身边有你,我身边是照夜大鸿戎冬巫炤苍炎,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刀向魔族头上砍去爽得一批,有时候我甚至忘了缙云存在。” 云无月:“……” 我总结:“所以,我们俩活着的时候没咋在一起,死了隔了上千里,现在我还复活了。我们俩哪里圆满了,你说啊!” 云无月:“……” 云无月说不出话。 像是李白写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的时候,阿姆斯特朗拿着月球上的石头跟他讲其实月亮就是个遍布陨石坑的疤瘌球。 她看我的目光充满了小布尔乔亚对贫下中农的不能理解。 “你能这么说,纯粹是因为你寿命长。可你不能因为自己寿命长,就对别人说‘几十年没见面有什么大不了的,那些没对象健康长寿到处跑了几千年的才可怜哟’。特别讨打。” 云无月:“……” “您说得对。”她妥协。 “还有,你不要觉得自己活了四千年就看透一切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你没做过人类,就不理解我们这些庸俗人类的追求!我就是追求长长久久天天腻歪在一起,我和我对象生死相隔,在一起的日子统共没多久,还不允许我难过了吗?!”我继续哭。 “您说得有道理,”她递过来一条手帕,“不过……也别太难过了,毕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向前走。” 我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突然觉得她好像温柔过头了。疑惑地抬起头,云无月正关切地注视着我,目光里是宽容和理解。 像是看着自家家里八十岁糖尿病还半夜偷甘蔗的爷爷强词夺理说甘蔗不算糖。 我突然就哭不下去了。 第056章 “对了,我问你个事。”我秒收眼泪,若无其事把手帕塞口袋里,打算洗完还给她。 云无月摆出洗耳恭听状。 “我这次醒过来,有点不太对劲。不怎么想吃饭,反倒是……我也是今天晚上才发现的,我特别想吃魔核。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云无月思考了一下,问道:“您知道自己是怎么复活的吗?” “不太清楚,只是我身上有巫炤画下的东西,”我把袖子捋起来一截给她看,又扯开领口,“从脖子到手臂,全都是。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巫炤把我复活的?” “巫族的术法,我并不是太了解。可据我所知,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不需要巨大代价的复活之术。”云无月说道,“吃了魔核之后,您有感觉到什么吗?” 我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好像……更有食欲了?” 云无月:“……” 我连忙摆手:“不是说还想吃魔核,就是……我之前吃饭的时候吧,没什么胃口,感觉就像是为了维持生命一样。现在就……特别想吃小笼包灌汤包担担面酸辣粉蒜泥白肉西湖醋鱼毛血旺佛跳墙。” 云无月沉默了一下:“人类的钱……是在北洛那里。” “你怎么这么没用,居然掌家大权都没把住……呸,我不是让你给钱吃饭的意思!我是想说,感觉吃了魔核之后,我好像……更像个活人了?” 我斟酌着用词,努力表现出一个不知道剧情但是凭自己推测也能很睿智的前辈样子:“我想的是,你的见识比我多。有没有可能,我现在的这种复活其实是有副作用的,未来有可能会恶化?” 要是变成巫炤那种靠吃人血肉活着还一直受折磨的复活,我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她一只手轻轻拂过落在肩头的长发,沉吟片刻,说道:“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只不过,我在天鹿城的时候,曾经听说过,几千年前曾经有一位王辟邪研究过复活之术。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或许可以……” 她的话没说完,就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我们两个一起看过去,这次的声音有点粗鲁,像是按捺着怒气,一声比一声急促。我和云无月对视一眼,然后我抄起剑走过去,拉开了门。 门外的人身高足有一米九,腿长腰细身材像是小白杨一样笔挺俊俏,哪怕面孔隐藏在阴影里,那双金色的竖瞳也在暗处熠熠生辉。 北洛有点阴沉地看着我,目光越过我看到屋内的云无月的时候,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和尴尬。 “有事?”我问。 看这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寻仇的架势……这醋王不会是生气我拐带了他老婆吧?不过这时候他俩好像也没这么深厚的感情吧…… 北洛沉默地站在门口,不说话,只是倔强地看着我。 “你来找云无月?”我猜测。 “我来找你。”他终于硬邦邦地说道,语气活像我欠了他八百万。 “哦,那找我什么事?” 阴影里,北洛的手动了动,很没好气地把一袋东西丢了过来。 “这个给你。” 我险险接住那袋子,还没看清是什么,一股奇异的香味就透过布料钻入我鼻子。这味道极端魔性,哪怕只是今天晚上尝过一次,在闻到这味道的时候,我的口水就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可能是我的表现让他觉得丢人,北洛的脸色更差了。 “你不是想要吗?送你了。” 北洛有魔核我是知道的。我打游戏的时候可是在前期收集了不少的,只不过这唯我独尊的臭小子居然舍得全都给我…… 我用感动的目光望着这位懂事的后辈。 北洛冷着一张脸,从性格上分析,可能是“我想对你好但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对你好”的傲娇,但是,也不知道为啥,我觉得他可能是真的不太开心。 “喂,”他像是终于忍不住,没好气地开口,“上古时候的勇士,都是靠魔核才这么强大的?” 我茫然点头:“嗯……嗯?嗯嗯???” 等、等等,你先别走?! 然而北洛并没有听到我内心的呐喊,他朝着屋内的云无月点了点头,非常不开心地扭头就走了。我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有些迟疑地打开了手中的袋子。 ——然后就看到了最上面的一颗带着明显牙印的魔核。 还有非常可疑的白色碎屑。 “……” 我忍不住想了想之前北洛对我意外尊敬的态度…… ——苍炎啊,你TM到底对你的后代说了些啥,看孩子傻的,可能连狗牙都崩断了啊!!! 等第二天再见面的时候,我能清楚感到北洛对我急转直下的态度。 如果说之前还是桀骜不驯的校霸面对德高望重的师长,保持着基本的尊重,现在他看我的眼神就是活生生遭遇背叛的校霸小弟,左眼写着“骗”,右眼写着“子”。特别是在我总忍不住想让他张嘴看看他的牙的时候,更是整只辟邪都处在爆发的边缘。 虽然我觉得自己未必打不过他,但还是非常爱护幼崽地离他远了点,开始跟岑缨套话。 “我们这是要去哪?”我问。 “我们要去得桐,之前在一个梦境里,我们接受了一个人的委托,要帮他找他的徒弟。”岑缨解释道。 哦,渭水剑炉的剧情。 众所周知,古剑三这游戏的时间线比较混乱,主要原因就是大半剧情都是在各种梦境里跳来跳去。我只记得这段剧情大概是在巫炤复活和巫炤召唤魔族屠城之间,他们到底在什么时候去了什么地方也不太清楚。 说起巫炤屠城……这件事也快要发生了呢。 我正在思考要不要插手进去,一直在旁边偷眼看我的岑缨终于忍不住吞吞吐吐开了口:“前辈……您真的是四千年前的人吗?” “嗯?真的啊。” “那,四千年前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她眨着眼睛看着我,目光里是掩饰不住的好奇。 我想了想:“四千年前啊……生活特别苦。” 岑缨:“?” “吃的种类特别少,大米是没有的,炒菜是没有的,每天都是烤肉配高粱,就跟猪吃得差不多。要是觉得高粱不好吃只顾着吃肉,就会连着便秘好几天,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岑缨:“……” “穿得也特别破,不是兽皮就是麻布。兽皮容易生跳蚤,麻布就更别提,那时候的编织水平跟蚊帐似的,不多裹几层基本上就是现在说的伤风败俗。那玩意儿还特别容易破,像我们这种战士,出去身上都得背几套衣服,不然一场仗打完,活着的人还来不及悲伤就被露点的尴尬打败了。” 岑缨:“……” “行了,你少说两句。” 我兴致勃勃正打算继续想当年的时候,北洛不耐地打断了我的话。他停下来斜睨着我:“四千年前的人类世界,辟邪也是有记载的,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而且,怎么说你也是挺出名的人物,就不能说点别人不知道的?” ……啧,这是想跟我挖掘野史了。 不得不说他们辟邪都挺会夸人的,当年的奎,现在的北洛,虽然说话方式不一样,可彩虹屁都让我感觉非常舒坦。我在记忆里努力搜罗了一下,然后严肃道:“你们知道戎冬吗?他是轩辕丘六部中貔部的老大。” 岑缨聚精会神。 “他基本上一个月才洗一次澡,和他出差的时候,三丈之内都弥漫着脚臭味。” 岑缨,北洛:“……” “姬轩辕知道吧?这人最大爱好就是作诗,都是给他老婆写的,弹着他的冬不拉,写一首唱一首,除了开会的时候正经点,其他时候他身边都是一股子狗粮味。” “还有巫炤,就那个闭着眼睛的家伙。别看他现在这样,四千年前也是轩辕丘一枝花,肤白貌美心灵手巧。对了,北洛你先祖苍炎的狗粮那时候都是他给做的,说起来你们之间也有点香火情,所以你就别……”对他痛下杀手了…… 北洛面无表情扭头继续往前走,仗着他自己个子高,两三步就把我远远抛在后面。 第057章 57 尽管我对北洛的随身空间很是好奇,但是暴躁辟邪没给我多少机会参观,也就在里面停了五分钟,我们就通过莲中境的通道来到了渭水剑炉。 在古剑三的设定里,梦境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这里的梦境类似游戏副本,梦域的主人创造出一个个副本,然后主角负责解决主人的委托完成副本任务。渭水剑炉的梦域主人,貌似是个叫做印铁山的老头。 刚刚踏上梦域的土地,我就感到一股真实的灼热。 头顶是漆黑的,脚下是蔓延着岩浆的黑色石头,一切都和切肤的热量一样,真切得完全感受不到是梦境。 我稀奇地弯腰摸了摸地面,还捡了一块火系灵力碎片,试探性放嘴巴里咬了一下——嗯,我体会到了北洛昨天的感受。看来这次穿越能吃魔核并不是我牙口进步了,具体是为什么还要留待以后探讨。 “前辈,我们要走了!” 岑缨的一声呼喊把我从对新鲜事物的摸索中叫回现实。刚刚出现的两个自称是印铁山两个徒弟的幽灵已经带着路朝前走去。我连忙丢下手中的火系碎片,紧跑两步跟了上去,一边试图回忆剧情内容。 渭水剑炉是个铸剑门派,到了印铁山这一代已经日渐式微。印铁山为了铸成名剑,试图以人神魂殉剑,把两个徒弟乃至老婆都推入剑炉中。甚至到底哪个徒弟死了都搞不清楚,到死都疯疯癫癫的,想要把逃跑的那个徒弟找回来——就是今天跟着北洛来的那个汉子。 剧情故事不复杂,只不过印铁山是在巫炤的挑拨下找的北洛。今天说不定会和巫炤对上,可能会稍微有点麻烦。 我心不在焉地跟着他们往前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了剑炉中心的缘故,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燥热,紧贴着肌肤挂着的永安剑更是热得几乎要烧起来一样。 我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云无月转身问道。 “剑,有些烫。”我蹙着眉把剑拔/出来,仔细看过去,暗青色的剑身依然和平时一样,看不出半点异常。 “是这里的温度原因吧。”云无月说道,她也伸出手指感受了一下剑的温度,收回去的时候表情也没什么异常。 “说到剑,我早就想问了,北洛拿着的剑,是太岁吧?” 云无月的目光远远落在北洛的背影上,声音略有些飘忽:“是啊。” “是缙云的剑。”我低声说道,“他是怎么拿到的?” 他是怎么拿到的,我是清楚的。可我就是有病,像是自虐一样想要再听云无月讲一遍。 她跟我讲了北洛遇到巫炤袭击,落入魔域,在鼎湖发现了太岁的事情。 她说北洛遇到了缙云幻影,该是缙云的魂魄残留在剑上,所以北洛后来还梦到了缙云当年的往事。 “我觉得,有些奇怪。”我打断了她的话。 “怎么?” “你说北洛梦到了缙云当年落入魔域的事情,可是,我觉得他好像一点都不记得我。”我说出了自己开始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我斟酌着用词:“我也试探过他,能看出来北洛是听说过我的。但是,好像仅限于我和苍炎的交情。按说我和缙云的关系,他如果有缙云的记忆的话,不该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云无月也是微微愣了下。 “确实古怪。”她说,“只不过,当日在鼎湖虽然见到了缙云幻影,他却并未开口。我猜太岁中的魂魄碎片应该相当残破了,记忆不全也正常。” 我顿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可能是吧。” 云无月现在还不知道,北洛有缙云的记忆不全是因为太岁,更多的还是因为北洛本来就是缙云的转世,以后,他会苏醒完整的记忆,甚至记起曾经和云无月幼年的回忆。 那么,有着完整缙云魂魄的北洛,为什么会不记得我? 是因为我在缙云人生中占据的篇幅太过短暂,还是……他根本就不想记起我呢? 说话的时候,我们已经走到了渭水剑炉中心地带。一片深陷下去的熔岩湖,周围是各种形状的巨剑和形如鬼魅的巨大人体,在正中央铁砧形状的黑色孤岛上,站着一个如同烧焦了的干尸一样的老头。 “那就是印铁山?”我摸着下巴说,“果然不一般。” 北洛瞥了我一眼:“堂堂轩辕丘的勇士,也会觉得棘手?” 我摇头:“不是,我就是觉得……你看到他脖子上挂的那个破毛巾了吧?你说他身上都烧成那样了,但那破毛巾却好好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说不定,是个宝贝?” 北洛:“……” 我兴致勃勃:“你要不?我帮你抢过来做装备啊!” “不需要。”他臭着一张脸回过头去。 不得不说,王北洛虽然脾气臭性子倔,本质上还是个尊老爱幼的好孩子。看我只有一条胳膊,虽然别扭,他还是很好心地问我要不要帮忙。我用自己徒手攀十五米高墙的行为婉拒了他之后,小伙也没再说什么。 等到终于来到印铁山面前的时候,旁边几个人类都已经有些喘了。跟在我们后面那壮汉扑通一声跪在已经成了烧焦干尸模样的老头面前,看上去瑟缩又可怜。 “……我让你把肖瓒弄进炉子里,你却磨磨蹭蹭不肯动手,趁我不注意偷走了剑谱!” 耳边是老头越发尖利的咆哮,和着周围的岩浆,空气里充满了令人烦躁的热度。他声声控诉着徒弟的背叛,完全不觉得自己拿徒弟殉剑有什么不对的。 我的手放在永安剑柄上,只觉得进入这里就开始发热的剑烫得惊人。也不知是因为老头的声音还是面前的一切,我心头像是有一把火越烧越旺,嘲讽的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你可真是好本事,杀了三个人都没铸成名剑。不过也对,人家名剑都是铸剑师自己跳进炉子里的,你这种懦弱又贪婪的家伙,也配铸剑?” 尖利的咆哮戛然而止,印铁山猛地回过头来,一双没有眼皮的眼睛狠狠瞪着我。 “你又是谁,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是你祖宗。”我实话实说。 “哈!你这种毛头小子,懂什么铸剑之法?还少了一条手臂?看你的样子,拿得动铁锤吗?” 我眯了眯眼睛,右手一转,刷刷几下,短剑在地上划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我伸手抠出桌面大的一块地面,看也不看就朝着几十米外的巨剑扔了过去。 伴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巨剑从中断作两截,落入熔岩湖的时候,溅起巨大的一蓬红色浪花。 “是我拎不动刀了,还是你飘了啊?”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算你运气好,现在已经是个死人,没法再死一次。上一个嘲讽我实力的东西,被我砸成了肉末,现在尸骨都成灰了。” 在老头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我又补了一句:“对了,那东西貌似是个始祖魔,你听说过没?” 一片安静。 就连跪在地上的汉子好像都忘了发抖,他的头埋在地上,也不敢抬起来。 我没理他,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这会儿看着挺无辜,可实际上也干过用活人铸剑的腌臜事。我歪头看向气的浑身发抖的印铁山,说道:“渭水剑炉,很了不起?你听说过西陵吗?你知道四千年前,就已经有一批人,在连铁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呕心沥血寻找最佳合金配比,一代代把可行的铸剑经验总结成册,传承下去吗?哦,你估计不知道,要是你接受过哪怕一点基础教育,也不至于相信用人铸剑这种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 我说的这四个字可能是刺痛了老头敏感脆弱的神经,本来被我的武力值吓住的他突然又抖起了气势。印铁山直起佝偻的身体,像是有什么东西重新支撑起了这具干枯的躯体一般傲然道:“和龙渊、安邑比起来,西陵算什么?古时候有剑灵的名剑,哪一把不是用成千上万条性命堆出来的?不说别的,你这把剑倒是极好的。只不过,用着这把剑的你,哪来的资格在这里道貌岸然?” 他目光阴恻恻地落到我手中的永安剑上。 “哦,这把剑,确实是用血铸就的。”我在周围人惊愕的目光中无所谓地挥了挥剑,“只不过用的是我自己的血,有什么问题吗?” 印铁山突然大笑起来。 “你自己的血?呵,呵呵!哈哈哈!我印铁山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言不惭的人!也罢,管你是人也好,仙也罢,今天就让你们几个成为这渭水剑炉的一部分!” 佝偻干瘪的身躯开始膨胀、变大,像是被愤怒吹涨了一样,干瘦的小老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化作二三十米高的怪物。那张扭曲的脸悬在我们头顶,他半个身子都泡在熔岩池中,高高举起手中的铁锤,朝着我们重重砸下来。 ……虽然说过程不一样,但是还是毫不意外地走到了BOSS战这里。 就是……BOSS你追着我打干嘛啊?!你瞅瞅主角他们在那边站着呢,打他不好吗! 第058章 我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病,没事干为什么要去掺和北洛嘴炮印铁山的剧情,结果因为输出太猛烈抢了BOSS仇恨,现在这货追着我打,甚至忘了现场其实还有他恨的徒弟存在。 身后的大锤一次次重重砸下,每一下砸中地面,就有一圈火焰伤害扩散开来。我连跑带跳一阵蛇皮走位,跑到主角团面前的时候,正听见云无月跟北洛科普以人殉剑的悠久历史。 ……人干事啊?! “你们就站着看啊?!”我边跑边扭头声嘶力竭地吼,“别TM在那谈情说爱了,来帮个忙行吗!!!” 岑缨听了,慌忙就要提着武器上来,却被北洛一把拉住。我听到这死孩子一脸严肃地说:“先别动,这个梦境有古怪。” ……我当然知道有古怪,这梦境是个阵法,幕后操控人就是巫炤那搅屎棍。这货现在还藏着,就等着你们把BOSS打到二阶段的时候出来收割你们——可是你虽然不知道这些,也不是你就这么站着围观的理由啊! 我不是真的人,可王北洛你是真的狗。 咣咣两锤砸下来,又是两个火圈对着我套来。我有点狼狈地躲过,这次终于是被追得出了火气,猛地一个转身,右手握紧了剑,在他按在铸剑台上的干枯手臂上一个借力高高跃起,整个人已经跳到了那张放大的面孔前面。 手中的剑对着那颗脑袋猛地斩下,伴着印铁山骤然拔高的音量,他的额头中央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口。只是却不见血液流出,印铁山痛苦地捂着额头发出惨叫,手中的锤子毫无章法地在地上乱砸一气。 “活了几十年,很牛逼?”我跳到了他肩膀上,这次是对着脖子狠狠砍下去,“四千年前,我杀魔的时候,可没有一个家伙跟我算过它到底活了多少年。” 印铁山的脖子倒是比他的脑门还要硬。十几剑下去,竟然只是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他痛苦地挥舞着手臂,猛地一个扒拉,倒是把我给甩了下去。 “你……到底是谁?!” “不是说了吗?”永安剑插在旁边的石壁上,阻止了我摔入熔岩池中。我右手扒着石头站定,重复着他第一次问我的时候我的回答,“我是你祖宗啊。” 我站在渭水剑炉的最高处,几乎和印铁山的凸眼珠子同高。从下面岑缨捂着嘴倒抽冷气的声音我能猜出来自己这波逼装得应该很成功,可我心里这会儿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从来到渭水剑炉开始就开始发热的永安剑,这会儿像是被熔岩点燃了一般,烫得几乎握不住。甚至从剑尖开始,暗青的剑身竟然开始一寸寸亮起来。 赭红色的纹路,好像攀爬在古树上面的藤蔓,汲取着树木的汁液,张牙舞爪地从根部开始丰沛起来。一圈圈盘绕的红光附着在剑身上,让本来古朴的短剑凭空多出几分妖异。 ……要不是这东西算是缙云的遗物,我这会儿早就把这看起来就很不吉利的东西扔进熔岩池里了。 我只觉得手心好像都要被烫出燎泡。不动声色甩了甩手,再次手持短剑高高跳起,打算把这BOSS尽快一次性解决。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笛声。 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是你妈在你小时候半夜催你起来上厕所的声音,让人一听就觉得大腿一哆嗦。 我也是整个人在半空中就哆嗦了一下,然后我就惊恐地看到,自己身上那些我已经快要忘了的纹身突然亮了起来。表情开始僵硬,动作开始不受控制,我本来计划好的行云流水的装逼吟唱被迫暂停,原本潇洒又帅气的我以平抛物线的函数曲线叭叽一下大字型整个人pia在了印铁山凹凸不平的光脑门上面。 脸朝下。 ……巫炤,我和你不共戴天! 然而,哪怕心里已经把巫炤吊起来抽打了一万遍,我还是不受控制地在那笛声的控制下爬了起来,我脸上拖着刚被砸出来的鼻血,出离愤怒地瞪着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反抗,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还是僵硬着身体,一步步朝着巫炤那边走过去。 怎么搞的啊摔!我之前的人设不是免疫所有巫术吗,怎么读档重来就突然失效了呢?! 像是听到了我心中的呐喊一般,巫炤冷冰冰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我知道巫术对你不起作用,在你身上刻下的是活尸虫。它们可以沉睡几千年,只有听到笛声才会醒来。它们的动作可以操控你的身体,算是……”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个不带感情的弧度:“用你的话说,算是物理攻击。” ……你这几千年倒是把我当年满嘴的黑话学得很透彻啊! 虽然我特别想知道巫炤是怎么做到一边说话还一边维持笛声不停的,可他显然没给我开口问话的机会,我像是僵尸一样走到他旁边,怨恨地抬头瞪他。 “不要用那种目光看我,你知道没用的。”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我是答应过让你去你想去的地方,这些天你也算是跑够了,该回来了。” 我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被扑棱蛾子爬过一样,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等我处理完这些人,就带你回去。你有很久没回过西陵了吧?我找人收拾出了你当年住过的地方,你应该会喜欢。” ——这人是彻底变态了啊! 别以为我不知道西陵城现在什么样,一片废墟,到处都是魔,他还要我住那里……等等,到处都是魔,岂不是说,很多魔核? 就是说我能在西陵吃自助餐了?! 突然好心动怎么办! ……不不不顾长宁你不要被好吃的迷惑了!在这关键时刻,你要和主角站在同一阵线,对抗大反派巫炤啊! 没有了我的搅局,主角团终于是走上了打BOSS的正轨。在巫炤的操控下,空中的红色石头不停向印铁山输送着力量,催动着他和北洛他们缠斗。我看巫炤终于是没空管我,也沉下心来,努力想要争取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你别白费力气了。” 旁边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我眼珠转了转,就看到秃头鸟鸤鸠静静站在石头上,歪着头看着我。 “巫炤花了大力气在你身上画下的术法,就算是仙人也难摆脱。何况你还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王八鸤鸠跳到我面前,没有瞳孔的眼珠倒映出我木然的样子:“我倒很是好奇,你是怎么复活的?巫炤自己用了苏生之术,可却没舍得给你用。你现在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被复活的巫术折磨的人。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我也……想……知道……” 我从牙缝里挤出的字让我和鸟都楞了一下,鸟的反应更快,只是愣了两秒,就扑腾着翅膀尖叫出声:“巫炤!她能说话了!你的巫术不起……” 它的话没说完,突然之间,不知何处飞来的一支箭,带着白色的光芒,划破了这一片仿佛被红色火焰点燃的空间。那支箭准确地射中了空中的一块红色石头,顷刻之间,空间中所有巫炤布下的阵石全部破碎。 “那是——” 巫炤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那支箭吸引,也顾不上我可能摆脱了他的控制,厉声朝鸟喊道:“鸤鸠,跟上去!” ——就是现在! 因为知道剧情走向,明白这时候出现的是姬轩辕,我完全没受干扰。趁着巫炤分神的刹那,全身的肌肉都绷到了极致。这一刻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像一张绷到极致的弓,蓄满的曲线一下子弹开,我猛地朝旁边的石头跳过去! 然而,我自以为用尽全力的一跳却比我想象中弱鸡得多。 身上的尸虫仍然控制着我的身体,搁在平时我能跳十几米的力道,这会儿却只是让我跟超级玛丽一样蹦跶了一下,我眼睁睁看着目标在我的视野里朝上消失,脑中仿佛想起了超级玛丽掉坑的BGM。 “啊——” 连叫声都很微弱。也不知道下面的北洛上面的巫炤听到了没有。我只感觉自己飞速下坠,下方的熔岩池距我越来越近,灼热的温度几乎要把我的头发都燎弯掉。 就在这个时候,挂在腰间的永安剑温度骤然又是一阵蹿升,终于像是再也无法容纳这种高温,整个爆了开来! 说是爆开,其实我的姿势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我只觉得挂着剑的地方突然空了,然后整个人都像是泡进了温水里一样,灼烫被缓解,暖洋洋让人几乎要昏睡过去的舒适温度包围了我。 急速向上的景物突然停住,我仿佛被什么抓住了一般悬在空中。身周的温暖太安稳舒适,一瞬间竟然让我有种想要哭出来的冲动。 像是很久以前,我受伤后躺在某人怀里,他把我抱回部落的感觉。 也像是几千年前的白梦泽重逢,他紧紧抱着我,温热的雨水落在我脖子里,他低声说“太好了,这次不会消失了”。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安全的地方。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急急转过头,永安剑正以让牛顿揭棺而起的姿态悬浮在空中,在它周围笼罩着一层模模糊糊的影子,我睁大眼睛努力辨认,才分辨出人形的轮廓。 他像是对我伸出了手,然后发出了一声比叹息还要轻的低语: “你……回来了吗?” 下一秒,人影消失,永安剑当地一声掉在地面上,牛顿重新入土为安。 第059章 很长时间我都一动不动。 不是因为巫术的控制,我怀疑就在刚才看到姬轩辕那支箭出现的时候巫炤可能就忘了控制我这回事。这不奇怪,因为我自己现在差不多都忘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脑中疯狂叫嚣的只有一个念头—— 是他吗? 是缙云吗? 他不是已经……怎么回来的?他是不是和我一样,其实是穿越到了另外的世界,知道我回来了然后迅速赶了回来?!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脑补得非常合理,一个箭步冲上前刚想要把剑捡起来看上面是不是有个时空隧道什么的,一只手已经先我一步拿起了剑。 “这是什么?”巫炤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来,“你从哪里拿到的?” “关你什么事?快给我!”我梗着脖子嚷,一边跳过去抢剑。然而巫炤只是轻轻一抬手,我扑了个空,回头怒视着他,就看到巫炤一脸晦暗莫名的神色打量着手中的剑。 “我在缙云手上看到过。他用太岁的时候,这把剑也从未离身。看起来,他最后是带去了乱羽山……永安?是你送他的?” “……对!所以还给我!” 我再次扑上去,这次总算是仗着我战士的身法从他手上抢了过来。顾不上揣测他的表情,抢了剑我就往外跑。感觉到他仿佛又有吹笛子的打算,我转过身警惕地看着他:“这会儿你还有空搭理我?不去找那谁了吗?” “……” “呵,刚才那支箭眼熟吧?要是你非要带上我,就别怪我抵死反抗耽误你找……” 他静静站在那里,仿佛是陷入了两难的纠结。 我也不管他,继续拔腿就跑。没去找北洛他们,我沿着来时的路一路狂奔,心脏砰砰跳着,自从回来之后,它从未这样轻盈又充满生机地跳动过,一收一张其间,像是把所有的安排都弹到了九霄云外。 什么跟着主角团走剧情,什么北洛的记忆出了问题,甚至巫炤到底会不会和剧情里一样引魔屠了两座城……和我有关系吗?啊??? 缙云回来了,缙云他来找我了!虽然仅仅是一个虚幻的影子,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可这也足够占据满我那本来容量就不大的脑子了! 我捧着剑一路小跑,冲出渭水剑炉,迈着好像过年放假一样的轻快脚步跑出莲中境,下一秒就又出现在客栈门口。也不顾门口惊讶瞪着突然出现的我的两个路人甲,我飞奔进房间啪一声锁住了门。 我小心翼翼捧着剑,深情呼唤:“缙云!” 没反应。 我语气加重了点:“缙云?” 还是没反应。 “……你到底出不出来?我告诉你我刚才看见你了,别想装死!”这次用上了你妈喊你回家吃饭的语气。 永安剑的回应表明它只是一把剑受不了我这种委屈。 不应该啊…… 我右手托着下巴盘腿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面前的剑。 他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应该是能感受到外面的情况的。可这会儿却不出来了。那就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刚才强行出现可能耗尽了剑里储存的力量,另外一种就是我打开方式不对。 永安剑是进入渭水剑炉之后才发生的变化,要不,我把剑丢火炉里烧一下充个电? 我语重心长:“缙云啊,我也不知道你现在怕不怕火,但是想必真汉子是不怕火炼的。这样吧,要是你觉得有问题,你就吱一声?” 我这明显是在欺负它一把剑不会说话。可正当我喜滋滋地拎着剑打算去楼下借炉子的时候,就看到剑身上红色的纹路突然闪烁了一下。 “……” 我坐回到床上,把剑恭恭敬敬放在前面鞠了个躬:“对不起,打扰了。” 它又没反应了。 不是充电的问题,那就是我打开方式不对了。我认真列举了一下古往今来所有召唤仪式,然后觉得这种用剑召唤男朋友的仪式,很可能和Fate系列里面圣杯战争召唤英灵的那一套沾点边。 你看,用圣遗物,召唤台词又长又中二透着一股神圣感,召唤出来的英灵还能通过液♂体交换补魔,就决定是你了! 我严肃分析了一下缙云的属性构成,觉得他可能是一个Saber。这次我洗了洗手,买了两根香熏了一下,很正式地把剑放在面前,半跪在前面,清了清嗓子:“宣告,汝……” ……后面那一串是什么来着? 我想了五分钟,然后再次开口:“宣告……嗯,缙云,出来吧!” 我半跪在地上和永安剑沉默对视,五分钟后抓着它开始摇:“你不能这样!我不就是记不住那一长串中二召唤台词吗?我的心是很诚的啊!你不能和垃圾FGO一样欺负我非洲人,缙云你说!我还是不是你的宝宝了啊?!” 缙云要还是个人形,这会儿我可能已经要揍他了。可现在我要是动手,很可能这辈子就只能靠脚趾打字喷人了。我悻悻地把剑放回到桌上,打算想别的办法把他弄出来。 人的大脑真的很奇妙,有些东西,就算是穿越换了个壳子也改变不了。比如我屌丝的思维方式,以及我那仿佛带着先天性残疾一般的小脑。 站起身的时候动作太猛,我的眼前因为脑供血不足黑了一下。就在黑的一瞬间,我迈出去的脚趾已经准确地踢中了桌子腿。刹那间,钻心的疼痛像是电流一样传到了中枢痛觉神经。 再强的外挂也抵不住脚趾踢桌子的痛。我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抱着脚丫子就往下倒,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只有一只手,可能抱着脚丫子之前我应该……先抱头? 然而现实已经来不及让我换姿势了。在我做好了脸怼地的准备的时候,一双手却突然接住了我。他扶着我的肩膀止住了我倒下去的动作,然后我的脸就一头扎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说熟悉是因为太有特色了,我这辈子长这么大,除了这个人,我还没见过有谁一根麻绳当上衣的。鼻子撞到胸前,一半是温热光滑的肌肤,一半是粗糙的绳子。我被撞得鼻子酸疼,眼泪几乎是一瞬间就流了下来。 “疼吗?”男人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来,我却不敢抬头,生怕他再次像之前在渭水剑炉一样变作幻影消失。 我长时间闷着头没动作似乎是让他更加担心了。一只手半强制性地掰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映入视野。 黑发有点凌乱地支棱在头顶,漆黑的眉斜飞入鬓,靛蓝色的眼睛带着一丝隐约的担忧看过来,就连下颌那道刮手的曲线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是风华正茂,整个人都处于最好时候的缙云。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鼻子,有点疑惑:“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是其他地方受了伤吗?” 目光下移,眼看他就要伸手抓我的脚。好在我眼疾手快伸手就拦住了他。 “你怎么出来了?”我声音闷闷的。 “我感觉到你有危险。”他严肃地说,完全看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我……有危险? 我看了看自己刚踢了桌子的jio,又抬头看了看他。 ……很好,等我穿越回去了,就要对着基友吹这样的牛逼——什么去亚瑟王墓前抽旧剑,去日本神社抽酒吞,都弱爆了!你们不知道,我男朋友就是我一jio踢到桌子上抽出来的!大家都来试试这个玄学啊! 第060章 久别重逢的喜悦感伤被“我男朋友是我一脚踢出来的”冲淡了不少,我一边坐在缙云怀里心里欣喜羞涩,一边又觉得我男朋友这一周目出场逼格实在是有点低…… “你是……一直都在剑里?”我问。 他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是没有意识的,只是感觉到你有危险,情急之下,不知怎么就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 缙云像是回忆了一下,然后没有迟疑地说:“乱羽山。” 还好还好,没有记忆断片。 “你离开之后,我一个人去乱羽山找你。我在那里看到了你的……我杀了很多的魔,到最后连我自己也倒在地上。我当时妄想着,可能死后就能看到你。没想到居然真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附身亲了亲我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悸动:“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我被他说得心里又酸又软,想到梦里自己看到的那些片段,差点落下泪来。我紧紧抱住他:“不是的,我们都还活着,这里是四千年后,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给他看我活蹦乱跳的脉搏,三十六度五的皮肤,还想给他看我发育不全的小脑和肿起来的jio,缙云表示十动然拒,然后我也摸了摸他的胸膛,温热而且能感受到心跳,也是活着的。 他回来了,真好。 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微烫的温度熨帖又和煦,我甚至组织不出语言形容此刻的感觉,满心只有两个字——真好。 缙云的手抚过我空荡荡的左边袖管,眼神微黯:“这是那时候留下的……” “没事啦,小问题。”我满不在乎地一把抽走,“还活着,比什么都好,也就是上厕所有点不方便……不过没问题!我改造过我的腰带了,一个人也可以!” “抱歉,如果不是我那时候在……” “没事,不是你的错。”我连忙打断他这段痛苦的回忆,“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而且要真清算责任,也是姬轩辕让你去的啊。” 他愣了愣,然后疑惑地看向我:“姬轩辕……是谁?” “???” 我满脑门问号地看着他:“你是被魔打傻了吗?姬轩辕啊!有熊首领,当初让你去驰援集泷的那个,和你一起被巫炤恨之入骨的那个!” 他看起来更加困惑:“巫炤……又是谁?” “……” 小问号,你是否有很多朋友??? 我终于是发现,有些事情可能不太对劲。我用看怪物的目光看着他:“你知道你是谁吗?” “缙云。”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顾长宁。” 他这两个问题倒是回答得毫不犹豫,完全不像失忆的样子。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问道:“那你记得……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吗?” 这一刀戳得有点狠,缙云脸上现出几分黯然,低声道:“那时你在乱羽山,我作为部落的战士却在另外一个地方。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知道你已经……” 听起来,也没问题?可为什么总觉得哪点不太对呢…… 我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抓住了重点。我试探性问:“你是哪个部落的?” 沉默。 缙云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在很认真努力地思索,然而越是认真我就越能感到自己内心隐隐的崩溃……我紧盯着他,继续灵魂发问:“部落首领是谁?你在部落里做什么的?你部落里的好基友分别叫什么名字?” “……”缙云抬头,用一种足以让恋爱脑小姑娘失去理智的深情目光望着我,“这些重要吗?我记得你的一切,不是就够了吗?” 不重要……个鬼啊! 老子身体年龄四千零三十了!你以为我还是初中为了熬夜看少女漫画就忘了第二天考试的我吗?!你连姬轩辕和戎冬巫炤都忘了,你到底是哪个平行时空的缙云你说啊!!! “你记得我的一切?那你记得我是哪个部落的,是部落做什么的,我的好基友是谁吗?”我瘫着一张脸问他。 “……” 他又开始看我,从表情上来看,仿佛是在努力找更加哄小姑娘的台词。 “……嘤嘤嘤我就知道!什么记得我的一切,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连我的工作都忘了,分手吧渣男!” “对不起,我、我……” 他看起来好像很惊慌,“我”了半天也没想到词,到最后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诚恳地说:“抱歉,我记不起来了。不过你能不能重新告诉我?这次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我继续悲伤地假哭,惨还是我惨,穿越到原始社会好不容易谈了个恋爱,一闭眼一睁眼四千年后生死相隔。好不容易等到男朋友复活,他居然说他把我俩基本情况全都忘了?这是不是说我还要手把手带他回忆我们的恋爱史啊?!是不是……诶等一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我含泪看着他:“这次真的会牢牢记住?” 缙云坚定点头。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我悲伤地开口,“我们两个,当时都是部落的战士。你看到我的第一眼就一见钟情,从那之后对我死缠烂打。我好不容易答应了之后,你为了留住我,就发挥你的最大强项,每天不穿衣服在我屋里晃来晃去妄图让我不看其他男人。所以你看你现在是不是要……” 我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缙云看上去很迟疑。他吞吞吐吐地开口:“是这样吗?可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好像是其他部落的战奴。而且我们在一起之后,也是你经常对我……” “……” 不是说好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男朋友把他工作和学历和家庭背景都忘了,却独独没忘了当初是我一直在馋他身子。养成也不行,等着男朋友来包养我也没可能,如今的我一穷二白,只能带着缙云一起做做给怀孕母猫抓鱼这种支线任务来维持生活,听着就觉得很悲惨的样子…… 我自怨自艾的功夫,旁边一直低头试图安慰我的缙云却突然目光转厉,几乎是刹那间,一股曾经很熟悉的凛冽杀气从他身上爆发开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缙云已经提着永安剑从窗户跳了出去。 “怎——” 我连忙冲到窗户边朝下看去,茫茫的夜色中,只看到他几个纵跃跳到百米开外,手中红色剑光一闪而逝,伴着尖锐的哀鸣,两道影子在他剑下化作烟雾溃散。等缙云从窗户翻跳进来的时候,甚至还没超过三分钟。 ……啥都忘了,战斗力倒是没忘啊。 他打量着手里的两颗魔核,有些疑惑地说:“那些怪物是什么?我感觉有些熟悉。” “是劣等魔,当初在轩辕丘的时候我们经常组队杀怪。”我看着他手里的魔核,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吃得多了,现在看外形我都知道魔核的种类,这两颗,好像是黑椒牛排口味的…… 我的目光灼热到让缙云都感受到了。他抬头看了看我,举了举手中的东西:“你想要?” “要!”我气吞山河。 好在他没说什么“要就求我啊”之类的屁话,微笑了一下就递了过来。只是在看到我狼吞虎咽往嘴里塞的时候,目光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这东西,可以吃吗?” “别人不能吃,我可以。”我幸福地抹了抹嘴,果然是又嫩又有嚼劲的黑椒牛排,成熟度都刚刚好! “为什么?虽然我不记得很多东西,可从劣等魔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应该不是人类可以食用的吧?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缙云的表情非常严肃,这种严肃让我也不由得一愣,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我才慢慢说道:“我不清楚原因,不过也是在这次复活之后才有的。如果非要找原因的话,可能是……我活得不彻底?” 他思考了几分钟,然后看向我,更加严肃地问道:“你是如何死的?” “始祖魔啊,我和那货大战三百回合,最后我都以为自己赢了,它突然耍阴招,用寄生魔在我身体里打了麻药……等等,你的意思是?” 缙云慢慢开口:“有可能,是和那个始祖魔有关。” 我彻底愣住了。 我想过自己的死而复生可能有问题,但是鉴于穿越都有了,这种不合逻辑的复活也不是不可能。要是缙云说的是真的,岂不是说…… 我打了个寒战:“我复活,是因为当时始祖魔在我身体里留下的东西?” 他看着我没说话。 “……所以我现在,和魔族差不多,食物靠魔核供给。而且以后也有可能……有可能变成魔?” “不会的。”他终于开口说,一边伸手把我抱进了怀里。动作不重,却让我挣脱不开。 “我会想办法的,你不会有事的。”他低低地说,“已经犯过一次的错误,绝不会再重演。这一次你只要安心地……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又来了。 那种仿佛温水浸没身体的感觉,暖洋洋的,整个人好像都融化在这温暖中,哪怕是明知道是梦,也想要永远睡下去。 我只觉得好像泪水又要流出来,这次不是假装的嘤嘤嘤。我咽了咽有点哽的喉咙,嘶哑着声音问:“我可以依靠你吗?” 他重重点头。 “那你刚才怎么发现外面有魔的?能不能再演示一波?我觉得我好像……没吃饱。” “……” 第061章 我想对全世界宣布——我男朋友是坠好的! 有了男朋友之后,我打架有人帮忙了,做任务有人跑腿了,夜宵下午茶的魔核也有饿了吗送到手边,就连上厕所都有人帮忙系裤腰带了! 以前的缙云每天忙于部落的事情,我们之间的相处就和一起加班的同事一样充满了商业气息,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的我现在简直受宠若惊,不自觉觉得缙云失忆了挺好的,就算以后他恢复记忆我也可以考虑一下重新把他砸成失忆……不不不这么邪恶的想法快点滚出我脑子! 只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缙云貌似距离恢复记忆还差很远。 某天晚饭后,我坐在桌子旁边有点担忧地说:“我认识一个人,他有可能是……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你的一部分记忆,关于轩辕丘,关于太岁和四千年前的事。等他回来,要不你和他聊一下,看有没有用?” 他把我面前喝空的茶杯端走,重新给我续上温水,才不疾不徐地开口:“没有这个必要。” “你不要放弃治疗啊……人都没见过,说不定有用呢?” 缙云笑了笑:“我是说,没有刻意去追求那些记忆的必要。既然我选择忘掉那些记忆,就说明它对我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东西,必然是刻在魂魄里的,临死前也要一次次告诉自己牢牢记住。没必要舍本逐末。” 说话的时候他看着我,目光是一如既往的诚恳认真,意有所指的话语加上这种目光,我只觉得心脏又开始砰砰狂跳。 我沉下声音:“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的,万一你忘了最重要的技能……怎么办?” 他眼睛闪了闪:“你是问白梦泽的,还是轩辕丘部落里的……技能?” “……” 学坏了!这是彻底学坏了啊!!!想当初被我口头调戏的时候那个只会脸红的缙云在哪里?!怎么这个不但不脸红,反而能反弹回来了啊?! 我涨红着脸搜肠刮肚想要找骚话攻击回去,缙云却是笑起来,他抓过我因为激动拍打桌子发红的手,浅浅吻着我的掌心,湿润的热气让我的手有点发痒,我听到他好像当年对部落里小孩子说话一样的语气:“别生气,我虽然很多东西不记得了。但是关于你的,都没忘。” “胡说,那我的部落工作同事你都……” “我其实早就想问了,”缙云迅速转移话题,目光落到我手臂和脸上,“这些花纹,是什么?” “这个啊……就是我说的,巫炤留下来的东西。”我不自在地挡了挡,吞吞吐吐半天,还是老老实实把那个小学鸡做的事说了一遍。等我说完,缙云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铁青的一片。 “巫炤?”这两个字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像是带着冬天的西北风,“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别——”我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你脑子被门夹了吧你?他可是你好兄弟!而且之前是你……你杀了他还砍了他的头,现在你因为这种小事去找他,说不定他一发疯就和你同归于尽了!” 缙云被我拉得站在原地,脸色变换了好几次,才咬着牙开口:“放心,我只是想让他把你身上的这东西去掉,不会怎么样的。” 顿了顿,他又带着有点可怕的笑说:“况且,你说的那些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人死之后万事皆空,那个缙云做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卧槽大哥,你这周树人和鲁迅没关系的理论非常有道理啊! 我都差点被他说服了,几乎觉得我们就这么去找巫炤让他洗纹身也没什么,毕竟大家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不不还是算了,虽然道理上我们可能是占优势的,但是和变态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打嘴炮可能能赢,但是同归于尽可能性还是大得惊人。 我把气鼓鼓的缙云安抚好,然后带着“死了重来到底还要不要负责任”的法律纠结陷入了梦乡。 人大概是真的经不起念叨的。 白天我才刚和缙云介绍完巫炤他这个前世的好兄弟,到了半夜的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的我就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笛声。 那声音好像刻入骨髓一样,习以为常到我半睡半醒间爬起来都还以为自己只是尿急想上厕所。我迷迷糊糊坐起来,正打算爬下床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窗外传来的笃笃声。 像是有人在外面敲窗户。 ……可我这是三楼啊尼玛的! 我的睡意瞬间被吓得无影无踪。想要摸剑去看看,才想起来因为缙云出现,永安剑已经重新变回了他身边的武器。刚壮起来的胆气瞬间怂下去,当即就想重新退回被窝结界。 然而不知为什么,我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推开了那扇仍然在笃笃响的窗户。 推开的时候我还带着满脸的惊恐,做好了看到贞子伽椰子组团在外面跳街舞的心理准备,结果就看到一只身上的毛好像程序员的头发一样的黑鸟正站在窗棂上,用两只翅膀一下又一下扇着窗框。 我:“……你为什么要用翅膀扇,不用鸟嘴啄?” 它斜着眼睛看我,非常严肃地说:“不要把我和那些普通鸟相提并论!”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用翅膀是怎么扇出笃笃笃的音效的?!” 它给我看它羽毛下面的骨头,于是我终于明白过来,鸤鸠是一只没有肉的鸟。连做烤鸭的价值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TM到底为什么大半夜要出现在我窗户外面???” 它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笑。 “我以为你知道的。不是你自己出来的吗?”它很不耐烦地说,“还要我来看着你,有什么好看的?我就不信你还能挣脱活尸虫的……” 刚被我推开一半的窗突然被人整个推开来。 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我抱进熟悉的怀抱里,另外一只手撑着窗户,那人居高临下地冷冷瞪着逼逼赖赖的鸤鸠。 鸤鸠像是吓傻了,半天都一动不动,足足五分钟后,它才尖叫起来:“缙云?不可能!缙云他不是……” 它的话没说完,缙云已经闪电般伸出手抓住了它的脖子。他看了看手里不停挣扎的鸟,果断扯了根绳子把它尖嘴先捆上,问:“这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缙云锐利的目光已经移到了我的脸上,他紧紧盯着我的脸,半晌才伸出手轻轻碰了碰。 “在发光……” “啊?啊……”我立刻想起了刚才半梦半醒中听到的笛声和不受控制的动作,总算是明白了现在发生的事情,我绞尽脑汁,试图寻找一个不让自家醋桶瞬间爆炸的解释。 “那可能是,可能是巫炤……在叫我……起夜上厕所?” 最后几个字在他的逼视下声音越来越小,缙云的脸色难看得吓人,抓着我的胳膊的手更紧了些,就在我以为他也要黑化把我五花大绑囚禁在屋里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打横把我抱了起来。 “去哪里?我和你一起。” 声音有些闷闷的,听在我耳朵里却带着说不出的可爱。我非常感动,然后委婉表达我的拒绝:“你和我一起去是没问题啦,不过你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我这么空中踏步看上去……有点奇怪。” 缙云看着我悬在半空却依然迈着坚定脚步的两条腿:“……” “咳,也不是我想这么沙雕的,实在是巫炤的召唤术非常的不人性化……你说我要是按照他设定的步子走,万一下楼梯的步数他没设定好,我不就栽下去了吗……” 缙云沉默地把我抱得更紧了些,同时用更加嫌恶的目光看向被绑住了嘴没法逼逼的鸟。 “这是,巫炤的鸟?”他慢慢说道。 我好像被抓住出轨的渣女一样小心翼翼点头。 “很好。”他点了点头,目光沉沉地望着已经挣扎得好像三十岁程序员的鸟,“走吧,我们就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062章 晚上的阳平寂静得看不到一个人影,加上周围到处挂着的颜色诡异的红灯笼,怎么看怎么像是鬼片现场。 特别是当我亲爱的男朋友虽然公主抱着我,可一张脸冷得吓人的时候,更是像鬼片现场。 可能是被缙云的气场吓到了,本来特别激动挣扎的鸤鸠也吓得一动不敢动,跟个端午粽子似的一动不动挂在我身边。我抬头看了看臭着一张脸完全不想说话的缙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把鸤鸠嘴巴上那根绳子拽了下来。 “说句话?”我戳了戳这位曾经和我一起说相声的战友。 “有什么好说的?”很没好气的语气。 “随便说点什么……比如你身上全都是骨头,连‘哔——’器官都没有,要怎么延续下一代之类的?” 鸤鸠:“……” “厚颜无耻!”它勃然大怒,“我可是从人类的怨气和尸体中诞生的鬼妖,不要把我和那些凡鸟相提并论!” “哦——”我恍然大悟,认识四千年,现在才知道这货的种族,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过,虽然我是亡魂中诞生的,可还是第一次遇到你们这种情况……”它突然眯起眼睛看过来,“你是怎么复活的?缙云……又是怎么复活的?” 好问题。 虽然我觉得我们俩复活纯粹是作者为了剧情进行下去开的挂,但是联系上下文我又觉得事情可能并不简单。 于是我期待地看着它:“作为死亡专家,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你问它有什么用?” 头顶冷不丁砸下来一句话,让我和鸤鸠都瞬间闭了嘴。缙云没看我,依旧目视前方冷冷道:“不过是个鬼物,就真以为什么都知道了?它连自己是从哪来的都不清楚,更何况……” 他终于是低下头,目光淡淡瞥向垂在旁边当端午粽子的鸟:“怎么复活这件事就算弄明白了有什么意义?我在这里,我还能做我想做的事情,就是唯一的意义。” 鸤鸠目瞪口呆看着他,半晌才重新转向我小声逼逼:“这是缙云吗?我怎么觉得不太像啊……” “别说是你,我也觉得不像。这么中二的唯我独尊龙傲天发言,是我初中的时候会说的话。” “你要不要一会儿让巫炤看一下?万一要是哪的孤魂野鬼借尸还魂,你岂不是给缙云戴了绿帽子?” “……你这个提议非常有建设性。不过我有个问题,缙云都变成灰了,哪来的尸体给鬼借?还有,你怎么保证巫炤看到缙云的一瞬间不会直接砍上来?” “这个问题你一会儿看到他不就知道了?对了,你们这样,能找到巫炤吗?他可是让你自己走着去找他的,缙云会知道往哪走?”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我的jio不是一直沙雕地空中踏步吗?看我往哪走就往哪走呗,要是转弯……嘻嘻嘻,他不是抱着我吗,我都自己动了,他还不能心有灵犀配合一下?” “……” 可能是因为心情确实不太好,在龙傲天发言之后,不管我和鸤鸠怎么说相声,缙云都没再开口。他像是憋着一股气,笔直地朝城外奔去,大概半个多小时之后,我就看到了阳平外的那条河。 河边站着一个人。黑色的长发,黑色的披风,手上还画着黑色的纹身,乍一看上去,就像一张脸和两条胳膊悬在空中一样,胳膊还短了一截,像是二头身的小人,恐怖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搞笑。 像是听到了脚步声,他转过身来。就在刹那之间,原本非常装逼的淡然顷刻崩塌。 “……我觉得他要扑过来了,你说我们会被波及一起被鲨吗?”我瑟缩着小声和鸤鸠探讨。 “他要是真的扑过来就好了,”鸤鸠的声音同样有些发抖,“你看他在酝酿啊!用你的话说,就是在读条啊!我说你能不能让缙云把我放了?我不想和你一起被鲨啊!” 我们两个就像抱团取暖的小鸡崽子,在缙云大佬身边瑟瑟发抖…… 然而缙云大佬却完全感受不到我们的冷抖哭,他目光清明表情冷漠地看着巫炤,一手持剑,朗声问道:“你就是巫炤?” ……哥,你是我亲哥,没看巫炤现在已经在读条了吗?你之前刚把人家脑袋砍掉的,能不能不要这么理直气壮地问他是谁啊?! 我觉得我要是巫炤,估计现在已经上上下下左右左右BABA调成30条命,再一套摇杆加按键搓个大招出来了。我鼓足勇气从缙云怀里探出一只眼睛——果不其然,巫炤他的头发正无风自舞,而且眼睛也……好像也睁开了一条缝…… 我像是刚出猫砂盆就被主人逮住去洗澡的猫一样惊恐地缩回猫砂盆…… 我不确定巫炤有没有看到我,他现在的仇恨值好像全被我方强T吸引住。巫炤的声音依然很冷静,他慢慢开口:“你,不认得我?” “听说过,”缙云微微点头,“据说我们之前是好友和仇敌。” “听说?”巫炤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好一个‘听说’,缙云做过的事情,也想不承认吗?” “做过的事情,我自然无有不认。可那些事对我来说,却是只是听说而已。”缙云无比冷静地说着大实话,一如他憨厚小伙的人设。 顿了顿,憨厚小伙仿佛还觉得不够,表情更加严肃地说道:“我还听说,长宁身上的那东西是你画下的,你还控制着她半夜出来……你到底对她有什么心思?” “……” 在我还震惊于缙云一句话突然揭露的隐情的时候,一直蓄力的巫炤突然就……爆掉了。 他以绝对不符合法师定位的速度飞快朝我们飞过来,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眼前。巫炤一个抬手,一只不知从哪冒出的白骨森森的手臂突然出现,狠狠朝缙云的脸抓过去! 当的一声脆响! 永安剑挡住了白骨手臂的进攻,巫炤也只是一触即退,他站到十几米外的距离,手中骨笛举起来,满面肃杀地吹起了一首五音不全的曲子,伴着鬼哭狼嚎一般的笛声,一头又一头形状奇怪的白骨妖兽出现在我们周围。 “能站住吗?”缙云低声问我。 “没问题。”我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可能因为自动寻路到了目的地的缘故,现在的巫炤已经不想管我了。 缙云微微点头,转过身去神情冷肃地面对着周围的妖兽。 巫炤和我们的距离,一如很多年前在西陵城外面对獍的围攻时那样。 只是这一次,却变成了刀剑相向。 不是游戏里对北洛,对拥有缙云记忆的另一个人的对峙,而是真正的、面对他四千年前的朋友和敌人。 脑中闪过无数感慨,我却还是弯下腰,从旁边捡了一根结实的树枝,站在了缙云身边。 巫炤的脸对着我仿佛是看了一会儿,嘴角才缓慢勾起一个有些凉的笑。 “你还是选择站在他那边?”他问,“哪怕他背叛了你?” 这话就很莫名其妙。我转身一棍抽飞了一只小型妖兽,理直气壮地回答:“我不是一直站在他这边吗?何况,哪来的背叛?背叛是理念不合做出的相反选择,而我们,不过就是一次小小的约会迟到而已!” 虽然迟到了很多次,甚至迟到了几千年。 但就像少女云说过的那样,有的东西,千年都不会改变,一旦宣誓就是永远,只要回头,他就在那里。 巫炤的笛声响起来的时候,我和缙云也同时朝两个方向冲了出去。 第063章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和缙云一起并肩作战的美好画面。在漫天血雨腥风下,我和他背对背站着,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依靠,他打野的时候我去偷塔,他送人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喊666(不是)…… 可当我俩真的并肩作战的时候,我发现两个近战组队的体验并不是特别美好,特别是我这个近战还总是读条被打断的情况下。 巫炤可能是音乐学院毕业的,笛子吹得和某王姓不知名大爷有一拼,操纵小怪兽殴打我们的间隙还能时不时跑个调吹一吹操纵我的那段,导致我每次冲进怪堆刚准备开大的时候就遭遇读条打断。这种已经准备好了和队友吹牛逼,却发现技能条全被封住的体验简直不要更酸爽。 “……不行,缙云你先顶一顶,太恶心了我得先去休息一下。”反复数次之后,我终于抛弃了我的队友,打算先去平复一下被膈应到的组队体验。 悄咪咪摸到一边,我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瞄准,打算先把巫炤那恶心人的笛子打下来再说。骤然一道鞭子样的东西打过来,正好把我手上的石头抽飞到一边。 和我第一次见面相比没长高多少的暗黑系萝莉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我。 “……司危?” “原来你还记得我。”她不太友好地笑起来,“我也还记得你呢,只是没想到,你会和那些人一样,背叛了我们。” 我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什么时候背叛你们了?” 她上前一步,肉眼可见地开始积攒怒气值:“你还想否认?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巫炤当时根本不会去乱羽山,也就不会来不及救援西陵!他把你带回来,为了想办法让你复活花费了无数力气,现在你回来了,不但丝毫不感激他,反而和那个缙云一起对付他!你不是叛徒是什么?!” ……不是,这西陵人,怎么都这么厚脸皮呢? 要不是我,原剧情里巫炤也是在乱羽山。巫之国没有无毒无副作用的复活术,我回来也肯定不是因为他,这俩人怎么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业绩写到自己报告里了啊?! 然而目前通过已知事实分析出的也确实是这样。我百口莫辩,最后望了望天:“我真的不是叛徒。我对巫炤……” 她紧紧盯着我。 “我可能是他反派大道上的绊脚石吧。”我高深莫测地说。 没错,要不是因为我,这会儿巫炤已经在愉快地找主角麻烦,并且准备杀人屠城搞事情了,而不是在这里为先找缙云还是姬轩辕复仇而选择困难。 然而司危却没法理解,她仍然指着我,愤怒地大喊:“别想狡辩!动手吧,你的对手是我!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饶了你!” 她冲了上来。 两分钟后她趴了下去。 我一只手摁着不停挣扎的小姑娘,有点无奈地说:“我说你是不是忘了我对巫术免疫的?当年你又没参加过有熊搏击培训班,还想和我打啊?” “放开我!叛徒,有本事你杀了我啊!”她像只翻不过身的乌龟在我手下奋力挣扎。 “我不杀你,我就想问你几个问题。”我思考了一下,“你和巫炤说要复仇,找谁复仇?” “你,姬轩辕,缙云……全都是!”她带着刻骨恨意说道,“所有当时抛弃了西陵的人,我都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我“啧”了一声:“血债血偿。可他们都已经死了。我猜猜,你是想找黄帝的后代复仇?就是说要把天下人类杀光?” 她哼了一声,不承认也没否认。 “那这样,”我想了想说,“现在巫炤和大天魔同时要杀光人类,大天魔每天杀九百人,巫炤每天杀五百人,大天魔杀四天休三天,巫炤杀五天休两天。现在中原地带一共两亿人,请问巫炤和大天魔一起把人类杀光要多久?” 手底下挣扎的动作突然就停了。 我觉得她可能在掰手指。 我继续说:“可能也不需要那么久,巫炤和魔这么干,肯定会影响人类正常休养生息。那么假设正常情况下一百人种的粮食可以养活一万人,巫炤和大天魔每杀一万人,人粮食减产百分之二,那么饿死的人和被杀死的人加起来,人类死完要多久?” 司危:“……” 我觉得她想脱鞋。 我手一摊:“你看,这种基础问题都搞不清楚,你们还想杀光天下人为西陵复仇,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我手都放开了,司危还趴在那里没动,也不知道是算到第几问了。 我正在想要不要先给司危上个初中数学课,忽然间就听到一阵破空声。脑袋一偏,一片白色骨片几乎是贴着我的脸飞过去。我扭头看过去,就看到巫炤刚刚收回扔骨片的手。 “多说无益。”他冷冷道,“我与你,注定是不同的,你不能理解我,我也……可能从来不曾理解你。” 那声音像是带着隐忍的愤怒与悲凉。 缙云已经将他召唤出来的白骨妖兽杀得七零八落,正在和巫炤朝外biubiubiu发射的血线缠斗,接触到我的目光,那双已经睁开的眼睛冷冷看着我,泛白的眼眸不复当年晶莹的红,那目光里,像是褪去了最后一丝温暖和情谊。 他的手猛地一挥,数十道带着血光的白骨符咒朝着我飞来,我抓着司危的胳膊往旁边一跳,那十几道白骨正好在我刚才的地方爆开来。如果我刚才闪避稍微不及时,这会儿肯定是已经受了伤。 不是切磋,这是真正对敌人下的死手,不留情面,没有转圜余地。 我推开司危,冷静地握住了棍子。 “我不会让你打扰巫炤……” “一边去!”我推开她,厉声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手!” 她像是被我吼住了,果然没再跟过来。我提着武器朝巫炤冲去,迎面又飞来三枚骨片,我侧身躲过,其中一枚却骤然转了个弯,极其刁钻地朝着我空荡荡的袖管飞来。 我缺了左手,没法操控衣服躲闪,一旦被这玩意儿沾到衣服上,肯定又是个爆炸的后果。正当我打算硬接下这一击的时候,还在不远处的缙云突然抛下了正在缠斗的妖兽,猛地朝我这边冲来。妖兽的爪子狠抓在他背上,他竟然是眉都不皱一下,永安剑挑飞了那块骨片,缙云冲到我身边,一只手抓着我的衣袖,急急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你……”我瞪眼看着他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口。伸手想要碰一下,却又不敢。 缙云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仅仅是斜了一下眼睛,目光就又一次落回我身上。这次的语气明显严厉了许多:“你冲上来干什么?那家伙明显有克制你的办法,不老老实实在一边呆着,你是想再……” 他说不下去了,嘴唇微微有些发白,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为痛苦的回忆。 “……真的没事。”我顿时气弱了几分,嗫嚅道,“我可是有挂的,而且巫炤我当年也不是没揍过啊……” 他喉结滚动了两下,望着我的目光里带着让我有些畏惧的复杂情绪。可能是时机不对,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坚定地、牢牢地把我拉到了他身后。 “真是情深意重,令人感动。”不远处传来拍手的声音,巫炤遥遥朝这边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是和说的话截然不同的冷漠,“顾长宁,你不是想知道,我叫你来干什么吗?” 缙云挡在我前面,一只手握着剑,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警惕地看着他。 “我去查了在渭水剑炉的那支箭,你说得没错,很可能我们的熟人回来了。你知道我想见他的。”巫炤嘲弄地看着我,“本来,我是想和他当年的部下探讨一下怎么把他叫出来,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我有了新的办法让他出来。” 我心中骤然升起不妙的预感。一步从缙云身后跨出来,大声喊道:“你想做什么?” 等到喊出声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因为刚才那一点不妙的猜测甚至开始有些变调。巫炤没回答我,他一只手拉着司危,只是对着我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后,他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起来,一直到彻底在我们眼前消失,到最后,只剩下一句轻飘飘话撂在了空荡荡的河岸上。 “我想做什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我愣愣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过了一会儿才转头有些恍惚地看向缙云:“今天……距离你回来,过了几天了?” “有十日了。” “……” 没记错的话,渭水剑炉剧情之后不久,就到了巫炤找大天魔屠城的日子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促使他下了这种丧病决心的,居然是我啊! 第064章 那天晚上缙云没回自己的房间,可能是担心我再被巫炤叫出去,平时很守礼甚至到古板的缙云一反常态死活要和我睡一个房间。 我惊诧万分,十拒然动,心潮澎湃,激动万分,抓紧时间洗了个战斗澡香喷喷地给缙云开门…… 然后就看到缙云搬了个床过来。 ……和小别胜新婚的女朋友一起睡一个房间居然自己搬了个床,缙云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啊?! 被缙云挑起来的火变成了另外一种火,憋屈地窝在心口越烧越旺,导致我整个晚上都翻来覆去睡不着,而缙云却安静地躺在一边装死,连过来问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我看你是想让我重新体验一下丧夫,被我自己打死的那种。 我气成河豚,到凌晨的时候才鼓着腮帮子睡了过去,这就直接导致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几乎快要中午了。 自从缙云来了之后,我们两个一起给怀孕母猫抓鱼做任务,经济上宽裕了不少,所以现在住的房间是有遮光窗帘的豪华间。我睡得昏昏沉沉爬起来,眯眼看向透着一线刺目正午阳光的布帘,刚想伸手把它完全拉开,后面却突然伸出一只手,重新把那一线阳光遮住了。 “别开窗。”缙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略有些沙哑和低沉,像是一夜没睡一样。 “你还要睡吗?”我迷迷糊糊说着,“都中午了吧?我好饿……” 没有回应。 背后有灼热的温度贴上来,是我熟悉的男人的胸膛。我索性往后一靠,继续嘟囔:“我气了一夜没睡,你不该这会儿还困吧?我看你一声不吭睡挺香啊……怎么不说话?喂?睡着了?” 我等了很久,后面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应:“我也没睡。” “嗯?你……” “我怕闭上眼就发现,其实这只是一场梦,你已经不在了,我怕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还是一个人。” 我的睡意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想扭过头看看他,可从后面环上来的手臂却牢牢把我嵌在他胸前,让我连回头都没办法。 “缙云你……” “我说过,我只记得关于你的一切,从相遇到离别。我仔细梳理了我的所有记忆,可笑的是,这里面有你的部分居然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其他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的声音沉沉的,像是深夜里梦魇的逼视。我不敢说话,只是硬着脖子摇了摇头。 “是分离。” “从我们相遇就开始的不断分离。每一次,我从怀抱希望的等待,变成充满绝望地守候。” “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又活了很久。我不记得那是为了什么,可我记得那时的心情。每一天,清醒的时候我都在懊悔和悲伤。到了夜晚,就只能靠回忆和你在一起时候的记忆才能入睡。可到了后来,连这些尚算甜蜜的回忆都成了折磨,越回忆越痛苦,我原谅不了自己,却也只能继续这样活着。” 我终于能让自己动一动了。 我一只手抚上环在我胸前的手臂,声音因为难过而颤抖着:“对不起,我没想到你……对不起,要是我没出现过,你就不会……” 要是没有我,缙云就不会在朋友背叛的伤口上再多一道爱人离世的刀口。他本来该是孤独强大的,可我给了他唯一的温暖又迅速收回,这样的痛,远比一开始没有得到过还要残忍。 他摇了摇头,抬手压在了我的手背上。 凉得像冰。 “没有。不要这么想。你不知道我多感激有你的存在。”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我的后脖颈上面,一触即去,像是落在皮肤上就融化的雪花。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连梦都没有。我的一生,可能都在奔走,在战斗,在为了其他的事情活着,连一点自私和甜蜜都不曾有过。而我现在不记得那些,甚至可以说……没有你,现在的这个我根本就不会存在。” 桎梏着我的怀抱松了些,我转过身去,抬头凝望着他的眼睛。哪怕在昏暗中,那双眼睛依然明亮,蓝与紫模糊界限的色彩,像是晴朗初秋时候刚刚暗下去的天空。 我在他怀里抬起手,轻轻触摸着他的眼睛。缙云也顺从地闭上了眼,深邃的眼窝陷在凸起的眉骨之下,隔着温热的薄薄一层眼皮,不断颤动的眼睛仿佛让我的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 “你也不要这样想。”我探起身子,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 “可能你也不知道,我也感激你的存在。没有你的话,我可能只是个平凡的社畜、部落的战奴,或者运气再好一点,成为其他部落的普通战士。可是因为你啊……” 我笑起来,唯一的右手环上他的脖子,食指一点点戳着他的喉结。 “我的世界,好像突然就变得色彩斑斓了。” 没有缙云的话,死宅的我八成是宅到三十岁开始相亲,然后找个肚腩和发际线都和年龄很一致且没什么深厚感情的平凡男人结婚生子,度过临死前都没什么好回忆的几十年时光。 所以,要说梦的话,缙云他才是我的梦啊! “所以,拉开窗帘也不会有事的。我就在这里,是真的,不会消失。”我让他摸我的胸口。嗯……平胸也不是没好处,因为平,所以更能清晰地感受心跳啊! 看它咚咚咚的,足够缙云放心了吧! 他感受了挺久,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有事的。” “……哈?” 他一只手环上了我的后背,声音变得低沉又喑哑:“拉开窗帘的话……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嗯?嗯嗯??你想干什么?你搞清楚现在是中午!缙云你TM……卧槽你……” 这一天我身体力行了缙云说的“我记得关于你的一切”是什么意思。 关于我们当时练习的技♂能他是真的一点没忘啊! 纵欲过度的后果就是这一天直到晚上我才吃上了第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我和他说起了关于巫炤的事情。 “他可能是觉得我也背叛了他,所以,这人是彻底黑了。” 缙云听到这个名字就不高兴,他皱着眉头:“不要管他。” “我也不想管啊,这个人吧,对自己的朋友是真的好。可他性格有些偏执,一旦认定了我背叛了他,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这次我听他的意思,可能是想要拿人类开刀,逼姬轩辕出来。” 我把游戏里的剧情和着自己的推测半真半假地跟缙云分析了一遍,让他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听完后点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仍然黑着一张脸。 “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采取措施阻止他这种反人类行为。”我总结。 “怎么做?” “……我觉得,我们应该采取措施阻止他这种反人类行为。”我重复宣布。 缙云理解了我只想喊口号却提不出可行性建议还非要假装自己很懂的事实,然后问:“他现在在哪?” “巫炤他现在……”我回忆了一下剧情,“可能在碑渊海搞事,打算组织魔族出征人间。” “那简单,”缙云冷酷地说,“去碑渊海杀了他,就能解决问题了。” “……你不要说的这么轻松行吗?且不说我们找不到去碑渊海的路,巫炤以前可是你兄弟啊!连我都不忍心看他被鲨,你怎么就这么心狠手辣!” “你说了是以前,”缙云轻描淡写地端起饭碗,“人做了什么事情,总要承担相应的代价。我虽不记得之前的我会怎么选择,但是让我现在来选的话——巫炤有什么资格因为自己的欲望而处置其他人的生命?” 这话没错。 如果我不认识巫炤的话,这个人在我眼中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和大坏蛋。他强,所以他就只在乎自己想管的人的命,弱者在他眼中是可以随便牺牲并且不用在意他们感受的存在。这种反派,绝对是杀了也不用有心理负担的存在。 可现在的矛盾点就在于,我在了解剧情之前就认识了他,并且很真诚地把他当做了朋友。人总是感情动物,就算知道事实上的不对,可面对自己的朋友,总想对他网开一面拉他一把。 “要不,我们现在去鄢陵守着,等到魔族来了帮忙守城?只要城里的百姓没事,巫炤总有机会收拾他的。” 缙云这次反应比较强烈。 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眯起眼睛严厉地看着我:“你今天中午是怎么答应我的?” 我歪着头:“答应你……再来一次?” “……不是这个,”缙云用手指重重敲了敲桌子,“答应我,不再去危险的地方,不再让自己处于危险中。” ……哦,我好像确实答应过。 毕竟那种时候,说的话就像国足的球门,什么都能随便进。 我心虚:“但是……鄢陵也不算危险啊,巫炤那水平,也找不到什么高级魔,顶多就是劣等魔多了点,我们俩过去,还不是群怪的实力!” “你推测的就一定对吗?要是他找到了大天魔,甚至更高等级的魔物呢?”缙云一声比一声高,像是教导主任一样训得我抬不起头,“要是你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这个人变得好婆婆妈妈哦…… 我硬着头皮说:“可是、可是……很多劣等魔是有的吧?我……我想吃魔核了嘤嘤嘤,最近魔的数量好少,不够吃我好饿嘤嘤嘤……” “……”缙云开始揉太阳穴,“我去,帮你多带点回来。” “那你就没想过我也会担心吗?最好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嘤嘤嘤……” “不行。”他坚定地说,“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 话未说完,房门突然笃笃笃被敲响了。 第065章 我和缙云同时看向门口。 我们俩在阳平这些天做任务,也认识了不少人,但是会来客栈找我们的却不多。我俩对视了一眼,缙云先走过去,打开了门。 “前辈,你还在这里。太好了,你离开得匆忙,我们以为……” 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不仅是说话的声音,门口的时间好像突然凝固住了一样,一点声音都没再发出来。 “怎么回事?是谁?”缙云的身影挡着门,我也看不到外面的人。半天没听到声音,我便也走了过去,等看到来人的时候,不由得也愣住了。 淡紫色衣裙的长发女子站在门前,微抬着头看向缙云,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怔愣。 她身后是黑色劲装的高马尾青年,正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两个人,一张明明算是桀骜不驯的脸,却诡异地透着茫然,弱小,又无助。 我看着他们,我想我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茫然,弱小,又无助。 这前世今生你绿了我我绿了你的修罗场,终于还是没能躲过地降临了啊!!! 我捂着脸靠着门框,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打破这诡异的寂静。最后还是北洛率先开了口。他语气不善地望着缙云说:“你是缙云?” 缙云调转目光看向他,点了点头:“你是?” 北洛还没回答,云无月已经抢先一步问道:“你真的是……缙云吗?你不是已经……” “我是,”缙云挑了挑眉,“你认识我?你是谁?” “我是云无月,是当年白梦泽的那只妖兽。” “不认识。”缙云摇了摇头。 云无月怔在那里。 “不认识?我看你是不知道吧。”北洛看不得老婆被欺负,抢先一步站出来,“缙云早就死了几千年了,你怎么会是他?” 缙云看向他:“你又是谁?你也认识我吗?” “我……” 北洛也说不出话,他大概是想说自己和缙云没关系,然而他的记忆让他没法睁眼说瞎话,小伙非常郁闷地黑着一张脸闭了嘴。 “……算了算了,我来介绍一下。”最后还是好心的我站出来,硬着头皮开始给他们捋线团。 我指着云无月:“这是云无月,你上辈子养的宠物以及……可能暗恋你几千年的对象。” 云无月面无表情看我。 我指着北洛:“这是北洛,暗恋云无月但是因为性格太差一直不敢说,我上辈子养的宠物的后代以及……可能还是你的转世的小菜鸡。” 王北洛表情不善地看着我。 我指着缙云:“这是缙云,我男朋友,是云无月的前任饲主,北洛的灵魂上的祖宗,以及血缘上的祖宗的饲主的男朋友。” 缙云也看向我。 “……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解释得不够清楚吗?这种关系你们谁能比我解释得更清楚试试看啊!”我啪地摔了手里一直忘了放桌上的筷子。 这帮人一个个都什么表情啊?!以为我想在这里当解说员吗?就我们之间的关系,那都不是普通的四角恋了,这是加上了时间空间以及次元壁的四维多模四角恋! 我用手拍了拍门框,用非诚勿扰主持人的心态看向他们:“现在你们都清楚了吧?有什么想说的不要客气,大家关系都挑明了,打开天窗说亮话!” 没人想理我,我把大家带入了和我同样的脑内风暴中,真是独苦逼不如众苦逼,看到他们苦逼,我突然就感受到了快落。 “你们来找我,就是来看看我情况?”我问。 “还有一件事,”北洛硬邦邦地说,“我接到了天鹿城那边的传话。霓商知道我遇到了你之后,托我给你带个信,让你无论如何一定要去天鹿城一趟。” 霓商? 我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这是北洛的嫂子。北洛他哥,前任天鹿城老大去世之后,现在霓商应该是主管天鹿城的事情。只不过…… “让我去天鹿城干什么?” “听说是有一些给你的东西,我先祖……苍炎留下来的,可能挺重要。” 苍炎留下来的啊…… 这名字在我听来已经是略有些陌生了。毕竟在我和它相处的绝大多数时间里,它都是叫狗子。现在想起来,从我遇到它,到最后分离,它也确实就像我养的狗子,最大的作用不过是帮我打开了通往魔域的通道。那之后我忙着和缙云谈恋爱,他忙着回天鹿城补课,再然后我就嗝屁了,也没见到过彻底成年的王辟邪。 ——是工具狗本狗没错了。 “是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北洛摇了摇头:“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打开通道。” 我摸着下巴猜测苍炎留给我的会是什么,也忘了和他继续说话。北洛等了一会儿,或许是感到有些无聊,便扯了一下云无月衣服:“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没扯动。 云无月仍然有些怔地望着缙云,目光里带着好似涌动了千年的复杂情绪。 北洛一张脸黑得像碳烤过。 连我都忍不住同情他了。别扭小辟邪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结果人家比自己强不说,心里还有个白月光,好在白月光是死了的,靠着日久生情好不容易磨得差不多了,白月光回来了。这惨的,我简直想当场给他唱一首爱情转移。 云无月低声开口:“缙云,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算了别同情北洛了,先同情我自己吧。 “他是真的不记得你了。”我语气坚定地抢在缙云回答之前站出来解释,“而且,缙云他不光是不记得你,关于姬轩辕,巫炤,甚至轩辕丘……他统统不记得了。他记得的好像就只有和我相关的内容。” 所以大佬你就别想了。我才是他心里的小亲亲。 面对两个人同时投过来的惊讶目光,我硬着头皮继续说:“我也觉得奇怪。我听说,北洛好像是觉醒了一些关于缙云当年的记忆,就想着说不定他们俩碰个面交流一下,就能让缙云重新想起来。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好像没什么用……” 岂止是没什么用。 这俩人不但没有交流的意思,得知缙云就是老婆心里的那个人的北洛看起来,简直恨不得上去和缙云单挑……等等,说不定两个人打上一架,打着打着就在碰撞中灵魂融合了? 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我偷眼看过去,缙云冷漠地看着我,我打赌他已经猜出了我心里脑补的奇怪画面,所以目光里才带着“死心吧我是不会表演给你看”的拒绝。我遗憾地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念头。 “没用不是很正常吗?” 北洛开口道,他双臂环胸,脸色不太好地看着我:“我确实是有一部分关于这个人的记忆。但是,我同时还有着一部分玳族战士天海的记忆。你该不会觉得因为我有这些记忆,我就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吧?” “生命这种东西,结束的时候就是永远结束了。所有的缘分和纠葛,在那一刻全部斩断。就算是重新再来,那也是全新的生命和全新的开始。没有义务,也没有必要为之前的那些东西负责。所以,我,永远只是我,我是北洛,不是别的谁。” ……这话说得,太有气场了啊! 王北洛你不愧是男主!这种我命由我不由天,老子第二谁敢称第一的气势,妥妥的帅炸天啊! 虽然你说话的时候明显是斜着眼看云无月的,但是看在这话的份上我就不揭穿你死不承认的傲娇了! 我简直想给他鼓鼓掌,为他主动给修罗场画上句号的逻辑分析能力。手抬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一只手没法完成鼓掌这项技术。旁边缙云伸出手,自然地把我僵在半空的手握在自己手中,看向云无月的目光平静得不起波澜。 “他说得没错,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并未有过想要找回以前记忆的念头。” 他举起握着我的那只手:“我想要的一切,都在这里了。” 我顾不上吃那边两个人的瓜了。 全身的热量好像都集中在那只手上,像是蜗牛的触角被过度关注,几乎能感到开始充血的敏感神经。想要缩回去,却眷恋着外面温热的温度,乖乖停在他手里不愿动弹。 云无月的目光变幻了几次,终于是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她微微笑起来,笑容非常柔和:“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像是等了几千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她含笑点了点头,才转头看向我:“前辈?” 我的魂还在飘:“不要叫我前辈,请叫我缙云的小甜甜。” “……前辈。”她加重了语气叫我,“如果你决定了什么时候去天鹿城,请告诉我们。霓商虽未说明苍炎留下来的是什么,可料想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嗯……嗯?天鹿城?” 我从幻想中落了地,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在游戏剧情里,巫炤撺掇魔族同时攻击了鄢陵和天鹿城。我是因为没法去魔域不好编造推测才没告诉缙云天鹿城的事。 现在不是正好是个机会吗! 我一把抓住北洛的胳膊:“我现在就要去!快点,我迫不及待想要看我家苍炎给我留的遗物了!” 缙云:“……” 第066章 缙云对我要去天鹿城的决定不太高兴。 他应该是不知道未来天鹿城也会变成巫炤的狙击地点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前一天我抓着北洛的胳膊打滚哭闹让他一定要立刻马上送我去天鹿城之后,他的脸色就一直没放晴过。 我带着背着行李的缙云喜气洋洋到北洛他们门口敲门,开门的一瞬间就迫不及待挥手:“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北洛望着我身后背行李的缙云挑了挑眉:“他也去?” 缙云沉着一张脸开口:“我……” “不行啊?”我抱着缙云胳膊,以一种“我有对象了,而你还在汪汪汪”的语气炫耀,“我男朋友这么帅,出门要不带着他我担心有外面的人惦记。” 缙云和北洛的表情好像在这一瞬间调换了一下。 “准备好了就快走。”北洛臭着一张脸走出来,砰地一声关了门。 “诶就你一个吗?云无月她……” “她还有事。”北洛硬邦邦地说,一副我欠了他八百万的样子。他也没特意找地方,在客栈后面寻了个没人的院子,随手一挥就打开了空间。 我站在空间门外,总觉得还需要叮嘱他点什么。踌躇片刻,我还是放下缙云的胳膊,走到北洛面前,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你不要对我有这么大成见嘛,虽然我说过你菜,但是,我还是很欣赏你的!”我用看潜力股的赞赏目光望着他,“王辟邪的天赋摆在那,你的寿命又这么长,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变成强大的大妖!” 然后和云无月双宿双飞不要打扰我和缙云的幸福生活。 北洛有点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像是没想到能从我嘴里听到好话。 “所以,也不用急在一时,没事可以多带着云无月出去走走嘛……比如去鄢陵逛逛?对了,万一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也不用操心,天鹿城有我在!” 我加重了语气,目光更加真诚坚定地看着他。 是的!天鹿城有我和缙云呢,绝对看得牢牢的不让魔来破坏,所以你就给我把鄢陵守好了,别再死那么多人还让你和巫炤结成死仇,毕竟这一次……巫炤那货可是把锅扣我头上了的! “那……”北洛摸摸头,动作难得带上了些少年人的不知所措,“……谢谢你?” “嘿嘿不用谢,你就放心地……” “那我们就先走了。”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坚定地握住了我的胳膊。缙云的脸上像是笼着一层寒霜,以让我无法拒绝的力道,坚决地把我拖向了空间裂缝。我还没来得及再问问北洛那边的情况,就被缙云拖进了滚筒洗衣机。 王北洛开空间的水平没比他祖宗强多少,区别可能在于苍炎当年开的滚筒是前开盖洗衣机,北洛开的是上开盖洗衣机。 等我缓过神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景象已经换了一副样子。 湛蓝的天空,金黄的一望无际的草原,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刻着金色纹路的石头,美倒是挺美,就是这让牛顿含恨而死的反物理悬空怎么看都不像是人间该有的画面…… “这里好像是光明野,”我恍然大悟,“北洛也太不靠谱了吧?都传送了,怎么还不把我们送到天鹿城门口,这么长的路还要我们自己跑过去啊?” 缙云看了我一眼,脸色仍然有些沉。 “你怎么了?”我为他这莫名其妙的气感到奇怪。 “你对那只辟邪的情况,倒是很了解。连这里的名字都能马上叫出来。”缙云目光深沉地看着我。 ……也对,按照我的人设,我是没来过光明野的,更不可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过缙云不是失忆了吗,怎么抓的重点还这么清奇…… “那是因为……我当年,曾经和苍炎一起来过这里。”我绞尽脑汁想借口,“这地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所以我才……” 缙云的眼神更加不对了。 “苍炎?四千年前的那只辟邪?”他轻声说,“四千年了,他还特意给你留了东西,嘱咐后人让你去取。这么说来,你对辟邪一族倒是当真不同。” “……” 就是直男如我也能听出来这话里冲天的酸气了。 “你这是吃醋了?”我神采飞扬看着他,脸上半点没有和他一起生气的革命伴侣精神,反倒是充满了小人得志的沾沾自喜。 “我是。”他坦然地说。 “……你不要承认得这么痛快啊!我准备好逗你的台词都没机会说出来了!” “我说的是实话。那只辟邪长得与我相似,又带着‘我’的记忆,你那样对他,我十分介意。”他望着我说,“他介意那只魇兽对我的态度,辟邪一族与你的渊源不比我和那魇兽少,我自然也是极为在意你对他的态度的。” “……” #男朋友太直了让我没法因为误会作天作地怎么办# 我看着他,忽然抬头亲了亲他的嘴角。在缙云一瞬间僵住的时候凑到他耳边,笑眯眯地说:“他确实有当年的记忆啊,但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记忆里面,没有我啊。” 他凝望着我,距离很近,我能清楚看到他眼睛里倒映着我的样子,靛色上小小的一点,像是浮在海面上的泡沫。 “你才是记得我们之间一切的人。所以,我最喜欢你了……唔……” 表白的话没说完,缙云已经低头吻上了我。 辽阔的蓝与广袤的金之间,人显得格外渺小。及胸高的草,风一吹像是就能把人淹没其中。周围明亮的色调渐渐让我开始感觉晕眩,能感觉到缙云有想要推我的力道,也不想拒绝。 就在我们即将在魔域重温第一次的天为盖地为庐的时候,周围的草丛突然被人大力拨开了。 寒光闪闪的几把刀剑逼在我眼前,一同响起的还有严厉的大喊:“什么人?!” 那一刻,我差点就提起裤子抱头蹲角落大声喊“我真的只是来按摩保健的!” 十秒钟后我反应过来——不对啊,我和缙云堂堂正正搞对象,我为什么要心虚! 于是我重新挺起胸膛,正气凛然地抬头大声问:“你们又是谁?我们正当男女关系,也就是路过在这里啪一下而已,关你们什么事?” ……好像是哪里不太对,但是,不管对错,气势上首先不能输! 我的表情和语气太理直气壮,以至于面前的三个小哥好像都被震住了。 三个都是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子,穿着有些简陋的甲胄,手中拿的兵器倒是都不错,如果不是现在看上去被我说的有点晕,平时绝对是很能震慑人的武装力量。 “我们在附近巡逻,听到动静过来看一下,”中间的小哥有点弱气地说,不过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使命,很快又硬气起来,“你们到底是谁?看起来不像光明野的妖族,难道是……魔的奸细?” “哦,你们是天鹿城的辟邪吧?”我恍然大悟,“自己人自己人,我叫顾长宁,他是你们的老大……辟邪王,北洛的朋友。是他打开空间通道让我们过来的。” 迎着他怀疑的目光,我又补充一句:“你要是不信的话,去问霓商也行。是她让我们来天鹿城拿东西的。” 听到霓商的名字,他的目光缓和了下来。收起了兵器,伸手把我拉了起来。一边解释道:“原来是北洛大人的朋友。抱歉,只是最近光明野不太太平,我们才小心了点。” 我摇了摇头:“没事,不过,光明野不太平?” “对,我们在附近发现了数次魔出现。虽然都是劣等魔,可平日里不会有这么多。” 看来……碑渊海已经开始行动了啊。 游戏里是巫炤指导着大天魔赤厄阳的下属改变了天鹿城外的布局,暂时破了天鹿城大阵才导致魔族大举入侵的。现在光明野的魔开始变多,也许是碑渊海那边的试探? 我思考着剧情进展情况,也忘了别的。等想起来缙云刚才裤子脱了一半的情况才猛然回头——还好还好,云宝宝还是有自理能力的,早就打理好自己站在了一边,衣服都还算整洁,没让这几个臭小子看了便宜去。 “你别担心。”我看他脸色有点黑,凑过去低声解释,“光明野是天鹿城的外围,往日就曾经有魔出现过,我打游……当年曾经听苍炎说过。” 缙云摇了摇头,目光有点抑郁地盯着那三个辟邪战士的背影。 “我没有担心,只不过是……果然还是讨厌辟邪罢了。” “……虽然我也觉得突然被扫黄打非很可恶,但是大哥,你毕竟当年还是受了辟邪的恩的,等进了天鹿城,最好不要这样说。” 第067章 虽然心里不开心,缙云倒是也能理解我的解释。一路上只沉默地跟在三个辟邪战士身后,一道进了天鹿城。 现在的天鹿城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四千年前的影子了。白色金色为主色调的建筑高大雄伟,透着一股西方魔幻的风格。旁边走过的路人大部分也都是金发红发蓝绿瞳色,走在这里,我有种自己穿越到了西幻游戏里的错觉。 三个战士把我们带到了一座房子前,行了一礼:“还请二位在离火殿稍事休息,我们这就去禀报霓商大人。若是不想在这里呆着,在天鹿城走走也并无不可。” 三个人应该是回来汇报情况的,把我们安顿好后就匆匆离开。我抬头看缙云:“你说我们是进去继续进行合法正当男女关系呢,还是出去走走?” 缙云:“……听你的。” “那就走走吧,来一趟魔域不容易。”我兴致勃勃地抱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天鹿城变化挺大的,当年我来这里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有看头。诶对了,刚才你没有自我介绍,要是你说了自己的名字,那几个辟邪肯定吓一大跳!你知道吗,天鹿城的剑术可是你留下的传承!” 缙云的反应很冷淡:“就是说了,他们也多半当做同名而已。毕竟都是逝去之人,怎么会有死而复生的事情?” 我顿了顿:“你说得也对。不过没事,我也是逝去之人,我们两个都是超出了他们想象力的存在!” 他嘴角微微勾起,倒也没说什么,任我挂在他身上一起逛街。 和人间比起来,天鹿城的集市确实挺乏善可陈的。但我们俩本来也不是为了买东西,仅仅是看着旁边路过的辟邪就挺开心。辟邪的着装风格有点像有熊,突出一个显身材,我心情舒畅地一块块肌肉看过去,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有熊,我还是那个带着一帮健气男团的饕餮部代班长……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很轻的问话:“在想什么?” “想辟邪和饕餮部小哥谁的胸肌大……呃不是……” 脱口而出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嘴一出溜就把心里话说出了口,心虚地看向缙云,他看起来并没有不开心,只是微微皱着眉:“饕餮部是……” “是你当年带的战士们。”顿了顿,我又补充道,“不过后来,你为了围杀巫炤,他们全部都牺牲了。” 他沉默下去。 有些东西,不是不记得就能无动于衷的。 他或许不记得那些人的脸,可他终究是缙云,刻在骨子里的责任感与负疚感永远也摆脱不了。哪怕是不记得当初的细节,听起来可能仍然会觉得悲痛。 这么说来……巫炤确实是该死啊。明明是魔族入侵西陵,他却把错误全部算到了人类头上,无数无辜的人因为他而死,还有这天鹿城……要不是我知道剧情提前来这里,还有一大批无辜的辟邪也要因为他消失。 我看了看周围无忧无虑的人群,越发觉得自己妄图把巫炤必死的命运改一改的行为有些愚蠢。 “这么看来,没了那些记忆也是挺好的。”缙云突然说。 我扭过头,他的表情非常平静:“至少在我现在的记忆里,只有和你相处的岁月,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全部都是快乐的。听你这么一说,其余的部分还真是全部都是苦难。” “……也不能这么说。” 他看着我,表情似乎有些讽刺:“那是什么样的?” ……怎么说呢,游戏里的缙云确实挺苦的,一个人背负着一整个轩辕丘,还喜欢把不是自己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拉,没看他整部游戏都是面瘫吗……但是吧,我又不能这么跟他解释,多让人伤心啊…… 我绞尽脑汁,然后迟疑着说:“其实吧,你也说了,我们当时都是聚少离多,所以我也不太清楚很多细节。但是从科学的角度讲,如果原命题为真,虽然它的逆否命题为真,但它的否命题和原命题真假没有关系。所以你可以说不快乐的日子里一定没有我,但却无法证明‘没有我的日子都是不快乐的’。你看,科学可以证明我对你的重要性,但是没法证明你一定终生苦逼。” 缙云:“……” 他看起来像是被科学说服了,但是因为文化水平暂时还无法理解。 我虽然有心给文盲男朋友补一补高数,但是遗憾的是已经有辟邪战士找了过来,说是霓商已经在等我们过去了。补课的事情只好压后再提。 缙云像是被当初同样困扰我的逻辑学难住了,一路都没怎么说话。直到领路的辟邪把我们带到一座大殿里,那里面早就站着个金发碧眼的大美人,手中正捧着一卷册子,听到声音,她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就失手把册子掉到了地上。 “王上?你——” 王上? 哦对,北洛和缙云的脸是一个建模来着。怪不得这一路的辟邪都偷眼看着缙云,估计也是想认不敢认。 “你认错人了。”缙云答道,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双臂环胸站在一边,抬头看着房间里的摆设。 “可是……”霓商仍在犹疑,我走上前去挤出个笑,解释道:“你是真的认错人了,他不是北洛,只是长得像而已。” 她的目光这才转向我:“您就是……” “我是顾长宁,听北洛说,是苍炎有东西留下来?” 她定定地望着我:“顾长宁……您是顾长宁本人,就是四千年前轩辕丘的那个战士吗?” “是啊。” 霓商点头:“那就没问题了,先王留下的东西,是指明了要您亲自来取的。” 我只顾点头,跟在她后面就要去拿东西。缙云却一把抓住了我,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望着霓商沉声道:“什么意思?你也说了,长宁是四千年前就已经去世的轩辕丘战士,为什么那个苍炎明知道这点,却还指明要她‘本人’来拿?” 我被说得也愣在那里。 对啊,我上次死的时候,苍炎还在天鹿城学习,料想也是知道这件事的。可他怎么会留下要我本人亲自找他后代拿的东西?除非他早就知道我会复活…… 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苍炎为什么会有这种猜测? “我不知道,这问题我也想过,只是先王确实曾留下这样的命令。”霓商轻轻摇头,“两位请跟我来,也许等你们看到东西就能知道是为什么。” 我有些惴惴不安地跟在她后面,悄声问缙云:“你早就怀疑这点了?” “只是想到而已,不过我只当是苍炎留给你的后人来取的东西,却没想到他是特意留给你的。” “我哪有后人……我就你一个对象,死的时候我们还没结婚呢。苍炎也是知道的。”我嘀咕,“我怎么觉得这么可怕呢,难道我复活是苍炎搞的?” 他握紧了我的手:“进去就知道了。” 吱呀一声,霓商打开了一扇门。里面的房间昏暗而阴森,虽然打扫得挺干净,但也能看出不是常有人来的样子。房间四面都摆了直到顶的书架,架子上摆着各种册子,有兽皮、竹简、纸质书,因为材质和装订不统一看上去有些凌乱。霓商在里面翻找了很久,才从角落的架子上捧下来一个盒子。 “这就是先王留下的东西。从未有人打开过,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她双手捧着盒子交到我面前,“如果您真的是那个人,应该可以打开它。” 我不太懂她的意思,在我看来,这盒子连锁都没有,只是一个颜色有些古旧的普通木盒。我犹豫着接过来,刚刚把手放在盒盖上,手指下面的木纹突然就发生了变化。 像是按在了液晶显示屏上,一圈圈深色的波纹以我的手指为中心扩散开来。逐渐晕染了整个盒子。原本有些脏兮兮的颜色褪去,它像是一瞬间刷新成了最初的样子。啪地一声响,盒盖在我手中猛地弹开。 第068章 里面是乱糟糟的一堆小东西。一本泛黄的纸册,线都断掉不少的竹简,一张卷起来的像是画像的东西,还有用得豁口的剑、干枯的草……甚至还有一颗兽牙。 我抬头看霓商:“你们辟邪的保鲜功能有点差吧?看这里面的东西都破成这样了……” “这上面有阵法,是可以保存里面的东西万年不变的,这些东西,应该是当初放进来的时候就是这样。”霓商解释道。 我姑且信了她的解释,开始翻看那本泛黄的册子。 第一页是一张线稿,上面画着个锦衣华服眉清目秀的少年,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绷着脸努力想要做出严肃的样子。 我还在想这是谁,旁边的霓商已经有些惊讶地出了声:“这是……先王苍炎?我见过他的画像,他刚刚成为辟邪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 哟,没想到当年的狗子变成人形后这么好看。我直到临死都没见过一次,实在有些可惜。 我开始有了些兴趣,一页页地翻了下去,发现这本册子简直是一部辟邪王成长史。第一页刚刚即位的年轻王上像是有自拍的狂热爱好,每隔几年都会给自己画张相,有的是练武,有的是骑着妖兽带兵出征,有的是神情威严坐在高高的王座上,还有抱着小小辟邪对着镜头微笑……每一页都能看到他在长大,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成熟的中年。 我像是亲眼看到他一年年长大,脸上的婴儿肥消失,拉长成棱角分明的线条,能看出王北洛继承自他的犀利美貌,只是画上的人明显要严肃很多,最后一张,是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皱纹的中年男人手握权杖站在山崖上的画面,我再往后一翻,没了。 我迟疑着问霓商:“你们辟邪不会老吗?为什么没有老年的画像?” “会的,虽然我们的寿命很长,可也像人类一样会有生老病死。”霓商解释道,“至于为什么没有,可能是因为先王他……并不想让你看到他年老体衰的样子。” 猝不及防的一刀戳得我简直有些发愣,呆了呆,我才含糊地随便回了一句,接着低头看其他的东西。 竹简的线虽然散了,可也能看。我展开瞄一眼,确认是我能看懂的字,只是上面的痕迹有深有浅,仿佛不是一次刻写上去的。 “六十四岁,我换了第一颗牙。” “一百三十岁,我在轩辕丘铸的剑已经不能用了,好在天鹿城也学了一些铸剑之术,这应该是最后一把人类的剑。” “二百三十七岁,乱羽山终于彻底荒了,我摘下了最后一棵素花元参。你当年一定没有发现它,不然,许是能回来的。” “……” 一根根竹简上面刻的字有限,都是很短的话,我一条条读下来,再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喉咙处渐渐开始有些发堵。 到最后的十几根竹简,颜色还泛着青,鲜嫩得像是刚刚剖好煮成,上面的字也是很新鲜的黑色墨迹,简直像是昨天才刚写好的一样。 “光阴岁短,别离渐长。 山川尽时,万物虚妄。 一饭之恩,偶有凭吊。 千岁万年,盼卿莫忘。” 我手指停在最后那个字上,很久没动。 “苍炎他……最后活了多久?” 霓商微微低头:“先王在战争中受了伤,缠绵病榻十余年后崩于天鹿城。那时他返回魔域刚刚九百年。” 一千年啊……王辟邪的寿命真的是挺长的。这还是死于受伤,要是天天宅在屋里,说不定还真的能等到我回来。 可他没等到。 只有这一盒千年间陆续留下的东西,记录下他想念时的模样,在最后的时候带着千年光阴一起封存。 回想起来,我对苍炎实在说不上好。救他出来是顺带,回来后也就是当个叼飞盘的狗狗养着,后来几年虽然到处搜罗难得的狗粮让他长大,可其实也只是为了利用它。我是万万没想到,在我死后除了缙云,还会有人记着我,足足把我本应在死的时候就逝去的生命,靠辟邪的记忆延续了上千年。 可能……这就是狗狗的爱吧(误)。 一连两样东西,对我来说不啻双重心灵暴击,我觉得自己的眼眶甚至都有些湿润了,转过脸去想找缙云寻点感同身受,果然他也是死死盯着盒子里的东西,眼眶微微泛着红。我仔细看了两眼,觉得那可能不是感同身受。联想到之前缙云对辟邪的评价,我觉得他应该更讨厌辟邪了…… 我放弃了寻找感同身受的念头,转头看向那里面最后一样东西。卷起来的一张宣纸,像是画。展开看去,这画也是新的,如果那盒子果真是可以保存里面的东西不变样,画的年代应该和竹简上最后那行字差不太多。 画上是两个人。 一男一女,穿的都是和四千年前一个风格的衣服,甚至可能比那还要原始,身上都是兽皮,连一点麻布都看不到。男女的脖颈手腕处都装饰着古朴的兽牙和绿松石,以那个年代来说,绝对是地位不低的人。那两人手中都拿着兵器,并肩站在一座雄奇壮观的城池前面。 第一眼看上去,我只觉得画得挺好,难得还是彩色的,画上两人的面容神情都栩栩如生。 等第二眼开始感觉不太对的时候,缙云已经先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 “这人是谁?” 进入这房间以后,缙云第一次开了口。他目光有些严厉地看着霓商,颇有种得不到答案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霓商被他压了一头,也凑过来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地说:“这不是你吗?” 是的,画上的那个女人,看面目的确是我。 可我什么时候穿过这样的衣服,又什么时候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站在这种地方了?! 我一只手捏得纸张都开始变形,霓商也渐渐觉得不对,她仔细看了看画,又看了看我,才小心问道:“难道……这人并不是你?” “不是我。”我声音有点变调,“苍炎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脑补着把我的脸画到这种场景上,还和一个奇怪的男人在一起……不对,他应该不会这么无聊,那这到底是……” “后面有字。”缙云忽然说,他翻过那幅画卷在最里面的部分,果然在纸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偶然在辛商城看到此画,临摹下来留给你。望你回来的时候能找到原因。” “……臭小子。”我咬牙切齿,“什么意思啊,语焉不详的,既然知道我要回来,还不写明白!这和参考答案只有一个略的断章狗有什么区别!” “或许不是不写明白,是苍炎也不清楚。”缙云沉思道。 “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说这幅画是临摹的。以王辟邪的实力和身份,也没把原作弄到手,只能临摹一份给你。说明这幅画非常重要,背后很可能牵连着一个秘密。”缙云又把画翻回来,手指点了点画上两人背后的城,“可能就在这个辛商城里面。” “辛商城在哪?我要去哪找?” “辛商城,我听说过。”霓商忽然说道。 她也走过来,仔细地看着画上的背景:“辛商城是魔域有名的繁华之城,因很久以前曾经受到始祖魔辛商的庇护,便以之为名。辛商城建立的年代比天鹿城还要久远得多,那里各族妖魔混居,有很多不世出的强者。先王在那里,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我听到“始祖魔”这三个字就脑壳疼,下意识就觉得辛商城不是什么好地方。缙云的手在我后背上安抚般轻轻拍了拍,沉声问道:“很久以前受到始祖魔庇护,现在呢?那个始祖魔去哪里了?” 霓商摇了摇头:“不我并未去过那里,只是听说,辛商死后,将他的骸骨化作城池的一部分,永远镇守在那里。始祖魔数量稀少而强大,这些年来,魔域已经很少再听说新的始祖魔的消息了。” 缙云抬头微微思考了下,然后认真问我:“我觉得,我们可以去辛商城看一下。” “不了吧。”我下意识拒绝,“去那看什么啊?我……也不是非要知道我怎么复活的,反正事实都造成了,难得糊涂嘛。” “要是有一天,你突然又消失了呢?”缙云严肃道,“这件事情太诡异,不弄清楚,我是不放心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突然又回来我不是也不清楚吗,也没说……” “那就一起查。”缙云摸了摸我的头,“从辛商城回来,我们就去找我的线索。当年我们聚少离多,这天下这么大,正好我们一起走一走。” 那双靛蓝色的眼睛认真注视着我,我突然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和喜欢的人一起到处旅游,这真的是很难让人拒绝的事情。我想了想之后的剧情,把巫炤和北洛的生死之仇解决之后应该也没什么事了,扭捏了两下,便答应下来。 我又翻了翻,盒子里没其他重要物品了。我把所有东西重新装回盒子,问道:“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这本来就是先王留给您的。”霓商点头,似是在内心挣扎了下,还是没忍住问道,“我有一事实在不解,这一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北洛大人如此相似?” 她谨慎地看着缙云。我却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挠了挠头,我说:“他嘛……其实你也应该挺熟悉的,你们天鹿城很有名的。” 霓商疑惑地看着我。 “他是缙云,就是你们辟邪剑谱……我说你们就不能改个名字吗,咳,反正就是四千年前的那个,给你们留下了剑法的缙云。” 霓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上下打量着缙云。缙云却像没听到一样,冷漠地垂眼看着那盒子。 “至于他和北洛为什么像……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去问北洛比较好。” 过了很久,霓商才轻轻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虽然不清楚为什么这位大人会回来,但是……谢谢您。” 她退后半步,朝缙云深深鞠了一躬。 缙云侧身让过,摇头:“不必,都是前尘往事。我不过是个普通人,那些事情不必再提了。” 霓商没再说话,只是仍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行吧,看来论起在天鹿城的人气,缙云确实要比我高多了。 第069章 说是要去辛商城,我们却也没立刻出发,一方面是要打听消息准备物资,另外一方面我也没忘了自己来天鹿城的目的,好歹要拖延到魔族来犯吧。 我拖拖拉拉的,缙云倒是挺急着出发。为了安抚他,我不得不找了很多借口拖延时间。从穿越空间太累需要休息,到天鹿城变化太大想要参观,拖拉到我自己都找不到借口的时候,终于有人出来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原因是缙云是辟邪剑谱的那个缙云的身份不知道怎么传开了,本来冷冷清清的离火殿突然就门庭若市起来,每一天我们都能遇到无数排着队来参观的小辟邪们。他们的目光就像小学生参观地质博物馆的时候恐龙突然复活,每一个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哇,是活的”的惊叹。 缙云本来就有点面瘫,这些天来是肉眼可见地表情更加僵硬了。 然而这些小学生只是烦恼的开始,又过了两天,找上门的变成了年轻力壮的辟邪战士,清一色长腿细腰肌肉结实,一个个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指明了要挑战教科书上的大佬缙云。 缙云他好像已经不止是面瘫了,我总觉得他咬牙切齿多了,咬合肌发达得腮帮子都鼓了几分…… 辟邪中二学生一个个踌躇满志地进来,哭哭啼啼地出去,缙云是一点没留手,完全是老师傅暴打跆拳道小学生的力度,重点招呼脸的情况下,我觉得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分不清部落里年轻的辟邪谁是谁。 又一个年轻小伙鼻青脸肿出去之后,缙云黑着一张脸回来了。他瞥我一眼,很没好气地说:“想笑就笑,不用忍着。” “没有……噗……咳,我没想笑。” 我绷紧了脸,严肃地看着他:“我就是奇怪,你怎么下手这么重啊?人家都是小孩子,也是诚心请教,你都快把人家打成半身不遂了。” “身为战士,从小就要明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缙云冷酷无情地说。 “……这么残忍的吗?以后你也会对你孩子这么说吗?” 他眨了眨眼睛,脸慢慢地就变红了。语气一瞬间弱下来,眼神也开始躲闪:“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嗯,不说也可以。” 说着,眼神就不自觉地瞄着我,偷偷摸摸一看就知道已经开始脑补了。 “……真是抱歉啊,我姨妈前天刚走。”我面无表情打破了他的幻想。 缙云颇为失望地收回视线,望着桌上我已经打包得差不多的行李:“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已经在这里留得很久了。” “再等等,我还……嗯我觉得可以再搜集一些天鹿城特色饮食,到时候去辛商城倒卖一波,还能挣点钱。” 缙云凝视着我,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是在等什么?” 我心头一紧,假装若无其事地说:“什么?我没等什么啊。” “你紧张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掰手指。这两天,我总是听见咔咔的声音。” 刚刚准备缓解压力的我僵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把手放到膝盖上。 “我平时也喜欢这样啊……你真的误会了。” “说谎的时候眨眼睛的速度会很快。” 我连忙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心虚的时候还抖腿,你看……” “……我没,你觉得椅子在晃可能是地震了。” 缙云叹了口气,一只手按了按我的头:“骗你的,你没有这些习惯,但是我现在确定你是在紧张说谎心虚了……好好说话,把剑放下。” 我恨恨地把已经横到他面前的永安剑放回桌上,心塞地说:“我觉得你变坏了,以前你可老实了,才不会在我面前耍花招。” “所以才会被你骗得孤独一人等在那里。”缙云注视着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连我都不能说吗?” 我不确定现在给缙云解释清楚他会不会为了安全考虑马上带着我出发,斟酌了一下,我还是说道:“我们来的时候你也听说了,光明野那边魔活动得有些活跃。毕竟是苍炎的故乡,我不太放心这边。” 缙云皱了皱眉:“有那么严重吗?这些天我也听那些辟邪战士说,光明野周遭时有魔活动,况且天鹿城被大阵保护着,上千年都不曾出过问题……等等,你是怀疑,巫炤?” 他果然很敏锐,我还没说话,就已经被他猜到七八分。我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啊,又是一波僵尸来了。”我踢了踢他,“去开门吧,这次别打脸了,上次霓商就委婉提醒我,这帮辟邪已经开始仗着肿得相似明目张胆逃课了。” 缙云闭了闭眼,忍气吞声地站起来,拉开了门。 一头冲进来的小伙却不是新面孔,鼻青脸肿一看就知道缙云出品的脸上带着慌张,几乎是刚进来,他就大声喊道:“长宁大人!长宁大人在吗?霓商大人有重要的事情找您!” “什么事?” 我嚯的一下站起来,紧紧盯着来人的眼睛。年轻的辟邪战士咽了咽口水,喘了口气道:“是魔族……魔族大范围入侵光明野了!” ……果然是来了啊。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抓起桌上的剑,边往外走边说:“告诉霓商,事情紧急,我就不去她那边了。你说魔族入侵光明野?现在来了多少?到哪里了?仔细告诉我!” 等了很久的那只靴子终于落地,我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战术一股脑涌出来,正当我问明白了魔族入侵分布点摩拳擦掌准备杀过去的时候,缙云却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扭过头,他严肃地看着我:“你说的,就是这个?” “……啊?” “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坚持要来天鹿城的,对吗?” “……” “呵。” 他嘴角勾起一个有点嘲讽的笑,也拿起了永安剑,和我擦肩而过朝前走去。 “诶缙云你……别生气啊!闹别扭也不要在这种时候,你要去哪?” 他的身影停了下,扭头看向我,略有点无奈地说:“自然是去杀魔。你刚才也听说了,魔族从多处入侵,要是我们两个在一处,辟邪还是免不了有不少伤亡。” “……你说得对。不过你没生气吗?我以为你……” 他的眼神忽然就冷下来。 “我生没生气,你可以等事情平息后亲自体验一下。可这件事情既然是你执意要做的,我也会不遗余力帮你。” 一直到缙云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我才转身问旁边的辟邪:“我觉得他刚才是在示爱,你觉得呢?” “我觉得,缙云大人的意思可能是您要挨揍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像我这样的。” “……你们辟邪就是一点情趣都没有,所以王北洛到现在都没追到老婆。走,杀魔去!” 霓商大概是想让我和她一起讨论战术的,但是现在这状况,我对魔域的地形和机关设置两眼一抹黑,做个打手能起到的作用要比指挥大得多。她也没坚持,把我编入了羽林的那一队。本来羽林的战斗力就是王族中数一数二的,再加上我,这一队简直就好像大型移动炮台,打到哪里,哪里的魔就是一片灰飞烟灭。 说来也是巧合,因为我这个辟邪族重要客人和缙云这个传说级人物在天鹿城的缘故,这些天出去巡视的战士被吸引得天天往离火殿跑,外面的人少了很多。因为发现得比较早,倒是没造成多少伤亡。有了我和缙云这两大战力的加入,还在初期的入侵很快被剿灭,天鹿城抽调了更多的人手分守几处,每个人的脸上虽然肃穆,却并没有太多担忧之色。 “虽然很顺利,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呐……” 红色头发的辟邪王族战士皱着眉喃喃自语道。 “正常,我总觉得,这些只是第一批。” 他霍然看向我,神色也郑重了几分:“长宁大人,您有什么看法?” 在最初陌生的试探过去后,羽林对我的态度可谓相当友好。可能是单纯欣赏强者,也可能是苍炎这么多年在辟邪族给我做的宣传工作实在太好,他对我有种几乎盲目的信任。 我嚼完最后一颗魔核,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说:“光明野的屏障裂开了,能做到这样,肯定不是这么零星几只劣等魔能做到的。这是大规模的进攻才可能造成的。我估计,还会有更多的魔入侵,真魔、天魔,甚至大天魔都不是没可能出现。” “大天魔?” 他惊异地看着我:“这怎么可能?天鹿城和碑渊海那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们怎么会……长宁大人,您有几成把握?” “五六分吧,”我按了按手指,“但是这种事情,哪怕只有一分可能,一旦成真就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您说得对。”羽林的表情严峻下来,“我这就去告诉霓商大人加强守卫……该死,天鹿城的守卫还是不够,王上又不在,如果真的来了大天魔,那……” “不用担心。”我站了起来,“北洛他可能是有事情来不了,这不还有我和缙云吗?” 羽林脸上的忧色仍然没有减少:“长宁大人,我知道您很强,但是这毕竟是魔族大规模入侵,一个人的战斗力毕竟有限,您也不可能顾全光明野全部……” “我知道。所以,你让所有战士都退回天鹿城去,守好门就够了。” 我把剑横在眼前,仔细地擦了擦。这把剑是我在天鹿城借的,可以的话,最好还是能完整还回去。 “四千年前,我答应了一个人,会永远陪在他身边,可我最后失约了。这一次,既然我已经提前来到了这里,就绝对不会再次失约。” 我拍了拍他肩膀:“偶尔也要相信一下人类老人家的力量啊。” 第070章 羽林不知道怎么说服的霓商,辟邪居然真的收缩战力,统一回到了天鹿城内。我猜可能是苍炎之前给我塑造的形象太光辉伟岸,以至于这些战士几乎是无条件听从了安排。 天鹿城和光明野虽然不能说完全分开,可从光明野进入天鹿城的通道有限,只要集中人手守好那几条路,天鹿城肯定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伤亡。 我和羽林借了几个人,用最快速度赶到了却邪之门外。 这里是光明野通往天鹿城的必经大道。如果大批魔族想要攻入天鹿城,这里是唯一的路。只要守住这里,就能最大程度缓解城中守卫的压力。而且剧情里面,搞事的那个大天魔赤厄阳就是在这里等着北洛的。这也是我来这里的最大目的。 只不过……我都等了一个小时了,为什么那家伙还是没有来啊! 我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变得散漫,然后干脆又坐到了地上,一条腿竖着,剑柄抵着膝盖,撑着下巴开始神游天外。 眼前是群魔乱舞,兵器和利爪齐飞,尖啸和怒吼一色。年轻力壮的辟邪战士们一个个铆足了劲,充分展示着他们的肱二头肌胸大肌腹直肌比目鱼肌……汗水顺着蜜色的肌肤流下来,亮晶晶的格外养眼。 “……长宁大人,您说来这里抵御魔族入侵,就是这么抵御的?!” 羽林杀到我面前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一脸黑线地开了口。 “嗯?这不是都还是小喽啰嘛,劣等魔你们要是都对付不了,我看也别挣扎了。再说,我又不是只坐着的……让那个小卷毛小心点,他背后有个极刃魔混进来了。” 我从地上跳起来,一路收割了五六个劣等魔,借力跳到了那个正欲偷袭的极刃魔后面,剑身侧旋利落地挑了它的魔核,在极刃魔化作烟雾的惨嚎中又跳回到原地,抬头看羽林:“你看,不能说我没用嘛,我只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积蓄力量。” 羽林的表情像是当年北洛强磕魔核崩了牙。 “行行行,您说得有道理,这些家伙确实还轮不到您出手。只不过……要真正解决问题,还是要把天鹿城大阵修复了。我们一直在这里杀下去也不是事情,您有什么对策吗?” 我想了想,问:“有办法联系上北洛吗?” 羽林摇头:“传讯牌被一股力量阻隔了。也不知道北洛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叹了口气,忍不住再一次在心里殴打起巫炤来。 因为知道剧情,我也不是没想过从一开始就杜绝这场惨剧。可我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把一个反社会人格掰成五讲四美三热爱好少年。除非把巫炤打晕了重新封印到棺材里,否则他只要活着一天,就会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给人类和魔找不痛快上面。 要是我二周目开始得比巫炤早一点就好了,到那时候,我就用糯米灌满他棺材,用黑驴蹄子堵住他的嘴再用墨斗在他棺材上面弹九九八十一道封印线…… 脑补得有点high,我没注意到羽林已经安静了很久了。一只手拍到我背后,险些让我惊得跳起来。 “这边情况怎么样?” “啊……缙云是你啊?吓死我了……你怎么出来了,天鹿城那边没问题吗?” “没关系,你们这边挡着大部分进攻,大阵已经稳定住了,我在那边起不到什么作用,干脆出来帮忙。”他看了看杀得热火朝天的战场,“看上去还好?” “好得很,你没看我正闲着吗,就是为了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喂,那边那个小辫子,注意点,几只飞羽魔一起过来了!” 我刚吆喝完,缙云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他闪电一般出现在差点被抓的辟邪战士后面,几个旋身把飞羽魔斩落剑下,又跳回到我旁边。 “你休息一下,这边有我看着,不会有问题的。” 虽然我已经休息了很久了,但是缙云的关心还是让我美滋滋的。我忽略了旁边单身狗羽林的便秘表情,站起来挥了挥胳膊:“不用,我们两个难得能一起杀魔,正好练一下双人连携技能……等等,那是什么?” 我抬头看向天空,有点愣地微微张大了嘴。 光明野的屏障破掉之后,天空早已不是我和缙云来的时候的湛蓝,紫黑色的天像是一只倒扣的碗,碗壁上几个破开的大洞,不时有各种魔物从洞里飞出来。而现在,那几个洞正缓慢地朝一起移动着,然后汇聚成了一个更大的洞口。 一只手臂从洞口深处来,手中握着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长刀,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用力一劈,天空突然就整个裂开了。 和劣等魔战斗的辟邪战士们都停了下来,惊骇无比地望着天空中突然出现的人影。 青灰色的布满斑驳纹路的皮肤,一头微微炸开的白色长发,一身红色的战甲也燃烧着和刀身上一样的火焰,伴着他的出现,一瞬间整个光明野的魔都匍匐在地,像是臣服一样瑟瑟发抖着。 “这是……大天魔?!” 缙云的身体紧紧绷着,他一手握着剑,神情肃穆地看着天空。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我,仿佛要确认我是不是早就知道大天魔会出现一样。 我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露出比缙云还要夸张的震惊骇然表情。 缙老师没发现漏洞,有点悻悻地转过头,继续盯着大天魔。 我在心里擦了把汗,一边继续震惊。 缙云没发现什么不是因为我演技特别好,而是我现在真的是特别震惊。 我是知道大天魔赤厄阳要出现在这里,剧情里还会和北洛来一段生死之战。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赤厄阳他,突然就变成了独臂? 这位新出场的BOSS逆光而立,不管是装备还是外表都写满了“我很难打”。我从头到尾又仔细看了好几遍,终于确认他确实是只有一条手臂。 这怎么……我这个穿越女没把巫炤感化成好人,反倒是把素不相识的赤厄阳蝴蝶成杨过了?! 还是说,其实我真命天子应该是大天魔才对,就算是我从未见过他,他却始终暗恋着我,甚至在知道了我受伤之后不惜自残从此和我天生一对…… “……” 别了吧,就算是脑补,这也太离奇太重口味了! 我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联想,天上的大天魔已经发现了我们,那双血红的眸子超我们这边看了一下,他冷哼一声,毫无预兆地就朝我们这边猛地冲来。 “锵”! 缙云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手中的永安剑死死挡住了大天魔劈下来的长刀。 “咦?人类吗?” 他像是略感惊讶地说出一句,跳后两步,眼神稍微认真了些。 “居然能挡住我的一击,人类,你倒是稍微出乎我的意料。”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渐渐转冷:“只不过……我赤厄阳此生最恨人类。如果是辟邪,你的实力或许还能讨好我,可是人类的话……去死吧!” 火焰骤然明亮的长刀猛地挥下,缙云矮身躲过,一个滑步冲到赤厄阳面前,一剑刺向他的面门。大天魔的嘴炮好像完全没被他听入耳中,缙云的眼神冷得象冰,他冷静地在那血色刀光中穿梭,手中短剑在赤厄阳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口。 虽然微小,却真实存在。 我终于是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提着剑也要上前,却听缙云一声厉喝:“别过来!” ……什么意思,我在这里就是等赤厄阳的,缙云让我不要动? 我根本不听他的,一个纵跳加入战圈,狠狠一剑劈开大天魔的长刀,扭头吼道:“你逞什么强?我在这里站着,你还想和大天魔单挑不成?就这么不信任我?” 缙云他根本不看我,杀气四溢的目光盯牢大天魔,紧抿着嘴唇一剑又一剑杀着,那一身气势不仅压住了大天魔的气场,就连我都被震慑得站在一边,不知道从哪插手。 我在旁边愣的时候,那位从出现就把眼睛顶在头顶的大天魔终于是注意到了我。他远远地瞟过来一个眼神,忽然间就呆了一下,像是陷入到久远的回忆里一样,皱着眉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几分钟后,突然就脸色大变,朝着我怒吼:“是你……是你?!” ……啥?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大天魔已经彻底舍弃了缙云,不顾身上被缙云刺出的十几道口子,恶虎扑食一样朝我冲过来。 第071章 我一手拿着剑,无辜又茫然地站在旁边,像个被家长带到办公室安排在小板凳上吃棒棒糖的小朋友,完全没料到本来正在朝家长咆哮的老板为什么突然就朝我这个宝宝来了。 队友你这仇恨拉得也太水了吧?我还没输出呢,怎么就OT了啊!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我下意识抬手,当的一声挡住了赤厄阳的长刀,他双手按在刀背上,死死地压下来,一同压下来的还有那张沟壑纵横的可怖面孔。他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我,忽然间卸了力道,猛地跳出去,仰天长笑起来。 “哈!哈哈哈!果然是你,没想到啊,你居然还活着!虽然不知道你一个人类如何活了这么久,但是……很好,我的仇,终于是能亲手得报了!” 我抖了抖被他刚才的攻击劈出豁口的剑,有点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这个疯狂的架势,别是因为我的蝴蝶效应,来找麻烦的根本就不是赤厄阳,那就玩大了…… 他冷冷注视着我:“碑渊海,赤厄阳。” 还好,没换人,那就很奇怪了。我更加小心翼翼:“你认识我吗?” 我上周目死的时候,那个始祖魔说过的话让我始终有点在意。什么故人,什么八百年前的,让我推测自己穿越的这个壳子很有可能不是普通人。现在赤厄阳又这样,说不定又是原身欠下的风流债…… 赤厄阳长刀拄地,一只手按在刀柄上,脸上的表情交织着愤怒、羞恼和挣扎,最后定格在无边的憎恶上。 “我当然认识你,几千年来从未有一天忘记过,”他慢慢说道,“你的脸无数次出现在我梦里,每一次我都能把你——千刀万剐。” 我浑身一个激灵,心里简直把我那个素未谋面的原身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人和她的身份,不是生死仇人就是因爱生恨,她倒是一死了之,这锅丢给我,人干事啊。 然而锅已经到了面前,却是不得不接。我顶着巨大的压力,努力想要套话:“你……能不能说得具体一点?我也算是杀魔无数,得罪的魔不少,你突然这么说我也不记得你是谁啊。” 我这句话却像是一根火柴,一下子点燃了早就蓄势待发的火/药桶。赤厄阳周身骤然爆发出一阵火焰,热风激荡得周围的人几乎站不住。我被吹得头发乱舞眼泪都差点流出来,等爆发的怒气平复,赤厄阳像是要吃了我一样死死盯着我,咬牙切齿道:“你忘了?” “当年你和那个巫之堂传承的男人一起,救下那只畜生辟邪的事情,忘了吗? “你是怎么对待我的,你敢忘了?!” “………………” 对不起,我想起来了。 这个锅吧,好像还真是我自己的,甩不了。 说起来那还是我刚到轩辕丘没多久,和巫炤关系还很恶劣,被老板姬轩辕安排和巫炤一起出差的时候遇到的事情。那一次我第一次遇到了大天魔,还解救了被当做阵眼的小可怜苍炎,最后确实是砍掉了那只大天魔本体的一只手臂,还让他的幻影从此可以连续四千年畅通无阻正大光明出入皇宫。 只不过我记得,那只大天魔有着火焰的头发,皮肤也很光滑,也没有装假下巴……怎么会是赤厄阳啊?! “你……你骗人!”我壮着胆子喊道,只不过因为心虚声音弱气了一大截,“那个大天魔我记得的,四千年前就是大天魔了。而你……这力量现在看起来,最多成为大天魔一百多年吧?” 对!我还记得剧情,赤厄阳是百来年前才成为大天魔的,而且都不被碑渊海的老家伙们承认,别想打着别的魔的旗号对我打击报复! 我话刚出口,赤厄阳周身的火圈又往外喷了三丈远。 “我骗人?”虽然是火属性,可赤厄阳的声音此刻却好像寒冰一样,一字字往外蹦,“当年你对我做了那等事,直接让我跌落两个大境界,后来又……直到最近百年我才重新恢复全盛,正好遇到你……哈哈!苍天有眼,让我手刃仇人!” ……这么惨的吗。 原来是因为我,赤厄阳才到最近才晋级,还因为男科受损而被族中大佬看不起……等等等等,我当年那一刀好像是切了幻影的丁,幻影应该,大概,不会影响本体功能吧? 我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盔甲下面,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那个……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你知不知道,当年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巫之堂传承的男人,就是巫炤?” 赤厄阳的大笑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你不知道啊?”我同情地看着他,同时在心里对被我出卖的巫炤道了个歉,“你说得那么刻骨铭心,我以为你至少要把两个仇人一起记全的……” 怎么就只记了我一个呢,虽然当时确实是我动的手没错啦……可你看,就因为你没记牢,才被自己的仇人坑了吧?丢不丢魔呐…… 整个光明野好像都在一瞬间安静下来,仿佛连所有的辟邪都在竖着耳朵,听着赤厄阳的惨绿青春。 我小步挪到缙云旁边,戳了戳他的胳膊。缙云心领神会地微微点头,刚打算提剑上前趁赤厄阳内心风暴的时候把他解决掉,悬浮在半空的赤厄阳突然又笑了起来。 和刚才畅快的笑声不同,他笑得透着一股扭曲的恨意,其中的变态甚至让缙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一手握剑,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 “也罢,有几个都好,我先杀了你,再去找那小子算账也不迟。”赤厄阳高高举起了刀,“这一次,你是插翅也难飞了!” 仿佛一股无形的音波在光明野上空回荡开来,一刹那所有的低等魔的动作都停了一下,下一秒,所有的魔好像收到了什么指令一样,突然间全部调转方向朝我冲了过来! 天上飞的,有飞羽魔,苍翎魔羽。 地上跑的,是百盻冽魂极刃魔。 还有我没见过的,可能是这几千年又进化来的魔物,密密麻麻,像是行军蚁一样朝我扑了过来。甚至我还看到,从天鹿城里面一头头冲过来的魔…… ……我是想要帮忙解天鹿城的危机没错,但是不包括以身饲魔啊艹! 我嗷地惨叫一声,不顾十几号辟邪围观的面子问题,不顾缙云还在旁边,拔腿就瞄着一个空档跑过去!足足上百头魔紧紧跟在我后面,完全无视了闲着没事的辟邪和缙云,拼命的架势几乎让我以为自己当年是割了这上百个的丁! 是什么给了我缙云是T的感觉?我TM才是T啊!看这仇恨值稳得,哪怕缙云和辟邪们在后面疯狂输出,那些魔到死都不回头看他们一眼。 我简直要哭出来,手中剑的杀伤力这时候就像牙签一样起不到什么效果,我一咬牙,索性把剑丢到一边,用力拔起旁边一根两人合抱粗细的石柱,猛地一挥,铺天盖地的劣等魔就被扫倒一片! 戎冬,感谢你当年教我的打狗棒法!我再也不嫌弃它丑得上不了台面了! 挂上群攻技能,我心里终于稍微安定了点,转身清出一片扇形的空地,朝着缙云他们吼道:“来帮忙啊!我……我撑不住了!” 其实不用我说,缙云他们已经努力在跟我汇合,只是我们之间隔了至少十几层的魔族大军,哪怕是两边已经如同磨盘一样飞快打磨着边缘,距离相遇还是差了很远。 “无谓的挣扎。” 我猛地转身,一手举着石柱当的一声挡住赤厄阳的刀,力道太大,我的脚踝都直接陷入了泥土中。抬手把他挥开,矮身躲过扫来的带着火焰的刀光,抬脚勾起被丢在旁边的剑,手上石柱换剑,一剑朝着赤厄阳下半身刺过去—— 他猛地一躲,闪避尺度之大远远超过了正常的范围,看来当年就算是幻影,也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啊…… “无耻之尤!”他大怒,“该死的人类,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那个我吗?!” “看出来你不是了,有进步。”我冷笑一声,甩了甩手里的剑,“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也不是当年的那个我了!” 没错!现在的我可是古三全通关,手握赤厄阳速刷攻略的大佬! 第072章 对于一个手残来说,玩游戏最重要的是什么? 内存?显卡?手柄?都不是。 很显然,最重要的是百度啊! 迷宫过不了?百度啊!谜题不会解?百度啊!BOSS打不过?那当然还是百度啊! 在百度上搜索古剑三赤厄阳的时候,智能匹配第一名是赤厄阳怎么打,第二名是赤厄阳bug,这位号称古三第一BOSS的大佬从武器到胖次都被扒了个干干净净,毫无魔身隐私可言。想当初,作为一个刚从上古回到现代的不折不扣的游戏手残,我当然是把每一个贴子都认认真真学习了的! 我一路跳躲加格挡加闪避,瞅着他怒气槽满了要放大风车就赶快跑远,反正他放大招的时候也没法移动,等他放完了就接着回来跳躲格挡闪避…… 我是没给武器打石头,没神农剑法,也没有辟邪的焰解,但是,我能免疫火焰啊! 你赤厄阳不就靠个带魔法属性的火焰刀吗?就算现在是真人上阵要比AI那些套路灵活好多,但是没了魔法加成,大家都是一条胳膊的,谁还打不过谁啊! 听起来交锋颇多,真正经历下来也就是十分钟的事情。又一次刀剑相撞,我和赤厄阳再次头对头挤到了一起,像是两头角斗的牛,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杀意。 “进步很大。”赤厄阳微喘着说,“比之前只会耍阴招好得多。” “彼此彼此,至少这次,你敢用真身和我打了。” 赤厄阳皱了皱眉,忽然间距离我更近了些,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鼻翼微微抽了抽,他的脸色忽然就变了一下:“你的气息仿佛变了,不对……你到底是不是人类?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魔的气息?” 我微微一愣,还在思索赤厄阳这话的意思,手上的力道突然变大了。赤厄阳的长刀上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火光炽烈得连近在咫尺的他的脸都看不清楚。 “还不死心?都说了你的火焰对我没用……嗯?草!你卑鄙!” 我大放厥词的话都没说完,就捕捉到炽烈火墙之后一闪而过的黑影。电光火石之间,我只来得及在地上一滚,那黑影已经冲破了火墙从我头顶擦了过去。我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被抓秃了一块的头皮,飞远的那东西一个转身又冲了回来。 ——是我忘了,赤厄阳他虽然表面看着只有一只手,可这货做了两个会飞的假肢啊! 那只手一击不中,已经再次飞了回来,这次是和它兄弟一起,以及赤厄阳高高举起的刀,三只一起朝我扑来,我怎么滚看起来都要挨上一下,索性狠了狠心,不躲不闪,手中的剑朝着中间的赤厄阳直刺过去。哪怕是受点伤,也要让这家伙一模一样还回来! 然而那攻击却没落到我身上。赤厄阳的刀在半路上险险转弯,右边飞来的一只手也被一把剑贯穿了,挣扎着化作黑灰消散。我睁大眼睛看过去,缙云还在微微喘着气,一只手用力把我拉起来:“没事吧?” “没事,你那边完事了?” “剩下的都是劣等魔,交给辟邪没问题。” 他说得简短,现在这时机也确实不是我们俩说话的时候,要是放在游戏里,现在的赤厄阳应该是进入了二阶段。不过,本来我一个人单挑赤厄阳都不是大问题,现在有了缙云,更是如虎添翼。我们很快解决了那两只手,再次从两边开始围攻赤厄阳。 二对一,不过五分钟战斗就宣告结束,最后缙云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而我在他的背后,剑尖抵着赤厄阳的魔核,只需轻轻一动就能挑出来。 “咳……咳!呵呵……哈哈哈!没想到,我居然会死在他们说的那个人类手上!就算是人类,可至少见识过老家伙们说的人,我赤厄阳死得不冤!” 赤厄阳咳出一口血来,就算被一剑穿胸,也依然是笔直地站着。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受到从后背传来的嗡嗡的震动。我听得疑惑,正要开口,就听到缙云骤然绷紧的声音:“什么意思?” 赤厄阳像是想要扭过头,可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缙云仍在急迫地问着:“他们说的人类是谁?是说长宁?你们为什么会知道她?你说长宁身上有魔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赤厄阳却没再说出一句话,他的身体终于失去了力气,脱离了缙云剑身的支撑,重重地倒了下去。眼中的光彻底暗了,他最后看着我,嘴角像是挂着嘲讽的笑。 周围一片凝滞的安静。 那边的辟邪的战斗也接近尾声,这一波入侵的敌人基本算是扫荡完毕。可是我们却好像都高兴不起来。 我小心翼翼觑着缙云的脸色,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大天魔的尸体——和劣等魔一样,死亡的大天魔也在缓缓消散,然后他迈步走过去,一剑朝大天魔的胸膛刺去。 “……都死了,也没必要还要鞭尸吧……” 缙云一剑挑出赤厄阳的魔核,递到我面前来:“要吗?” “……” 我记得游戏里面北洛打完赤厄阳好像是没掉什么的,没想到大天魔也有魔核掉落。就是大天魔和人类太像了,吃这种魔核,恐怕会有点心理阴影…… 我看着递到面前的魔核,它足有拳头大小,正散发着麻辣小龙虾一样勾人的香味。 “要!!!”我气吞山河。 什么心理阴影,我看杀鱼也觉得于心不忍,可我吃烤鱼还不是真香! 我接过魔核,倒是没急着吃。装进袋子后踮脚摸了摸他的头顶:“你别想那么多,我知道你在担心赤厄阳说的那些话。可是我们不是看到过那副千年之前的画吗?我想,赤厄阳说的老家伙们应该是碑渊海的大天魔们,那幅画是辛商城里的东西,说不定,他们是从原版的画上知道的我呢?” 缙云默然,良久才点了点头:“总之,等我们到了辛商城就能知道了。” “嗯,等天鹿城事了,我们就马上出发。” 我回忆了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寻找百神祭所,姬轩辕入队,去巫之国,杀巫炤……虽然不知道天鹿城这段被我蝴蝶了一下还会不会按照这个走,可至少接下来不会有这种大规模对平民杀伤□□件的发生,就算有,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在这里留下去意义不大,不影响我们往辛商城跑一趟。 我和缙云商量得差不多,不远处的空间忽然就扭曲了一下,一道发着光的裂口出现,紧接着,一身是伤的北洛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 几乎是还没站稳,他就略显慌乱地朝这边奔来,等看到我们两个的时候脚步才顿了一下。 “前辈?”他声音略带了些颤抖,“天鹿城……天鹿城怎么样了?我听说有魔……” “啊,已经死了。”我说。 “……我之前在鄢陵,遇到了大批魔的入侵,听说天鹿城和那边差不多,你……” “死光了。”我加重语气强调,“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看,顺便帮我把魔核收集一下,就当我这次出差的补贴。” 北洛:“……” “对了,还有个大天魔,也死了。”我补充,“叫赤厄阳啥的,他死了就没别的魔过来了,我觉得你最好查一下,冤有头债有主,没必要搞全面战争。” 王北洛好像摇晃了一下…… “鄢陵怎么样?”我问,有点不满地看着他,“早就告诉你了,天鹿城有我在呢,看你这不争气的样子,你祖宗苍炎当年可比你沉稳多了。” “……鄢陵事情不大。事发之时,我和云无月正在鄢陵,与岑缨一处,加之博物协会研制的灵火铳,虽有少量伤亡,总体来说,魔族造成的影响有限。” 北洛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终是很郑重地朝我行了一礼:“此次多亏了前辈坐镇天鹿城。我在鄢陵之时,听说巫炤煽动了魔族围攻天鹿城,若不是想到前辈在那里,可能……”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鞠了一躬。 “……不客气,不过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问题。坐镇天鹿城的又不止我一个,你好像全程都没提缙云一个字诶……” 我心虚地看了看自从王北洛出现就一直面沉如水的缙云,又看了看听了我的话脸色也开始变差的小辟邪。唉,前世今生梗就是不太好,搞得我在两个人身上看到了同一个人的熊孩子时期和熊青年时期,都是一样的醋…… “谢谢。”北洛硬邦邦地说,没看缙云,很快又回头看我,关切地说:“前辈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如果没事的话,可以在天鹿城暂留几日,我也好……” “我们明日启程。”缙云握着我的手说道,“你还是先办正事吧。天鹿城大阵还需要你修复,长宁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王北洛:“……” 他重新看向我:“不知前辈要去哪里?我……” “辛商城。”缙云继续抢先一步答道,“到处是强横的妖族和魔族的魔域城池,曾有始祖魔坐镇。据说你的先祖曾经去过,在那里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妖而已。” ……缙云真的是剑神,剑剑戳心,看小辟邪的样子,要是原形的话,可能尾巴都垂下来了…… 第073章 王北洛被自己的前世,自己老婆惦念了几千年的真大佬打击得快要现出原形,可他还是得尽职尽责地去安抚天鹿城民众,修补天鹿城大阵,再去听嫂子和老婆的训。 而我作为外派支援人员,自然就不用加这个班了。 我带着缙云施施然吃完霓商准备的饭菜,笑嘻嘻特意到忙得头上呆毛都耷拉下来的北洛前面晃了一圈,炫耀了一番我打算睡到明天中午之后,在被揍之前愉快地回到了离火殿。 可能是因为心情太好,躺下后没多久我就进入了梦乡。然后……我就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我望着周围遍地的尸体和未散的硝烟陷入了茫然之中。 天空是黄昏时才会出现的血红,倒塌的房屋和断裂的高大墙柱之间,到处都是散落的尸体。绝大多数是壮年的战士,其中夹杂着零星的老人和孩子,战士的手中都拿着武器,身上伤痕累累,一看就知道是战斗至力竭后死去的。 这里……我见到过。 不只是在游戏CG里看到过,更是曾经亲身来过。在这里还是完好无损的时候,我在它的房子里养伤,我和这里的战士单挑群殴角斗,最后还争了个第一勇士的名头洋洋得意地跑回了轩辕丘跟缙云炫耀。 只不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我呆呆坐在地上的时候,一道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连忙回头,一片烟雾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巫炤站在不远处,一只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我。 “这里是……西陵?” 巫炤微微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记得我在天鹿城……等等,这里是梦?” 我猛然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着他。巫炤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不带感情的笑,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是我的梦。我让那只魇魅把你带到我的梦里。” ……对了,巫炤的身边有个叫夜长庚的魇魅,还是云无月的老熟人。魇魅可以操控梦境,他确实有把我带到这里的能力。 好半晌,我才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想做什么?” 我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的纹身没亮。不过现在担心巫炤操控我好像有点多余,这个梦都是人家的,他想把这里变成顾长宁大战章鱼怪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你放心,我不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看看这里。” 巫炤慢慢地走过来,脚步轻忽得像是在飘一样,一地的尸体中,他就像是唯一存在的那个幽灵,背着一座城的仇恨。 “我总能梦到这一天的西陵。那一天,我从乱羽山赶回西陵城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所有人,男女老少,巫之堂的祭司和城内的战士,都这样倒在一起。走到最后,在坍塌的西陵城中心,我看到了嫘祖。她和西陵的每个战士一样,至死都在和魔战斗,可他们的同族却已经抛弃了他们。” 他终于走到了我面前,对着我伸出了手。宛如恶魔低语一般的声音传入我耳朵:“就像当年被抛弃在乱羽山的你一样。” 我沉默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只手,坐在地上好半天没动。巫炤的梦明显没有印铁山的真实,我这么坐地上半天,都没觉得屁股凉。过了好久,我才伸手抓住了巫炤伸过来的手,一用力站了起来。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想开点,不要再做这种梦了,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 我越过他,对满地的尸体熟视无睹地走向西陵城门口处,头也不回:“好了,我看也看过了,你想说的话我也听了,什么时候让我回自己的梦里?我刚打赢了大天魔,觉得自己的梦应该挺爽的。” “顾长宁,我以为你应该懂我。” 背后传来的幽幽的声音让我顿住了脚步,终于是把我一直压着的那一缕火气彻底点了起来。我闭了闭眼睛,转过身去大步流星走回到巫炤面前,一只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懂你?巫炤,你说得对,我们认识了有七八年,关系说不上特别好,可至少也是多次并肩作战的战友。我对你算是挺了解的。可我就是因为太懂你,才不想和你说那么多。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是听不进去的。” 我盯着他:“天鹿城的事情,是你搞的鬼,鄢陵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对吧?” “是又怎么样?” 我笑起来:“看,我就是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回答,才不想和你多说。你说别人不懂你,那你有没有懂过别人?你说你在西陵城看到了嫘祖战死,那你又懂不懂,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放开他的衣服,一挥手指着血色的西陵说:“她是为了让你每天梦到这些,让你几千年仇恨不平,让你恨到四千年后屠杀平民吗?!” 巫炤冷笑一声:“屠杀?呵,天星尽摇,半魂莲现世,魔族才得以重新进入人间,我只不过是让四千年前发生在西陵的事情……” “把西陵的痛让人类重新体会一下,是吧?”我简直要气笑了,“巫炤,你摸着良心说,当年的西陵,和今天的天鹿城、鄢陵,是一样的吗?” “西陵陷落的时候,是魔族围攻,是闭城死战,嫘祖和所有西陵战士都报了必死之志。姬轩辕敲响闻天鼓,请求天界仙人的帮助。可没有人来。西陵一战,是人族与魔族的仇怨,是力战不敌后的天灾。可天鹿城呢?” 我逼视着他:“天鹿城的祸事,是你造成的。你把本不应该罹受战火的平民一手拖入战争中,如果不是我在这里,天鹿城就会和现在的西陵一样。你这样的做法,和当年入侵人族的魔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 巫炤猛地一挥手,我身后的半面城墙轰然倒塌,他睁开眼睛看着我,那双眼睛如今蒙着一片阴翳的白。他双手紧攥成拳,恨声道:“当初的西陵本不该是那样,如果不是缙云率先去了集泷,西陵城会落到孤立无援的境地?!是姬轩辕抛弃了西陵,是缙云背叛了我!那只辟邪身上有缙云的残魂,你看,事情重来一次,他仍然选择了鄢陵,如果不是你在这里,他就是天鹿城的叛徒!” “他是吗?”我冷眼看着他,“巫炤,你觉得缙云一个人,当年如果去了西陵城,就能进入被嫘祖关闭的城门,就能以一己之力在最危难的时候力挽狂澜?你觉得西陵的一切都是缙云造成的?” “……” “看,你知道他不是。” 我轻轻抚平了巫炤胸前刚被我抓皱的衣服:“巫炤,你自己心里其实清楚,西陵的敌人是魔。可你也明白,你的力量是不可能把天下的魔除灭干净,所以你把自己的不甘和怨恨朝在乎你的人倾倒,你说他们是叛徒,可你其实觉得自己也是害了西陵的一员,你惩罚着姬轩辕和缙云,也惩罚着你自己。” 我叹了口气,抬手抚上了他的眼睛:“我帮了天鹿城这一次,可我没法一直守着这里。巫炤,如果你真的想要杀尽姬轩辕的后代复仇,我是没办法的。可我真的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你说你总梦到这样的西陵城,这不是自虐是什么?你过得这么痛苦,难道你觉得我和缙云会开心吗?” 我能感到掌心下面他睫毛轻轻的颤动,像是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言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许久才沉沉道:“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是用巫之国的苏生之术让自己活过来的,它让我永远被折磨。没有仇恨,我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你有。巫炤,你往前看看,四千年前的事情,已经随着你们的死去烟消云散。现在我们活了过来,就是新的开始。你身边还有司危,还有巫之堂的传承,你这次做的事情,天鹿城没什么损失,鄢陵有北洛,应该也还在控制范围内,至于你的苏生之术……” 我想了想,又揉了揉太阳穴:“总之,一切都会有办法的。当年的嫘祖,姬轩辕,缙云都是为了让人族更好地活着而奋斗,如今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出了很远。巫炤你看看这条路,用你的眼睛和生命仔细看一看,别让嫘祖做的一切化为乌有,好吗?” 第074章 意料之中,巫炤继续一声不吭。 他不说话,我也已经把我毕生的嘴炮都用完了,甚至到了回想一下都觉得尴尬的地步。不想看周围的惨烈场景,我只能继续坐在地上抠砖缝。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忍不住开口道:“巫炤,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 “想走就走。”他硬邦邦回答。 “……那我怎么走?是不是出了西陵的这个门我就回到自己的梦里了?” “不知道,这是魇魅控制的梦境,我也没办法。” “???” 骗鬼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夜长庚现在就是你手里的苦逼打工仔,你一个老板还能控制不了员工了?! 他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胡扯八道,我也没法揭穿他,只能鼓着腮帮子自己生闷气。我抱着膝盖无聊地看天,正在想是不是只要我现实中醒过来就能走出这个梦的时候,就听到巫炤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里?” “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我大义凛然回答。 巫炤嘲讽地扯了扯嘴角:“用你给怀孕母猫抓鱼的钱除魔卫道?” “……草,你卑鄙,你居然跟踪我。”我鄙视地看他。 “你不是也知道我接下来的计划,甚至能提前来天鹿城布局?” “我那是……”我抓了抓头发,想不到解释的理由,只能说,“那好吧,就当我也跟踪你了,大家扯平。” 巫炤:“……” “怎么?你还不愿意了?想让我继续跟踪你可以直说,反正我也是不会听的。” 巫炤仿佛是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回答,看他这样,我也觉得现在我们的关系,说这些确实有些没意思。我叹了口气,说道:“我和缙云打算去辛商城。” “始祖魔的城池?” “对,我们在天鹿城看到了苍炎留给我的遗物,里面有一副从辛商城传出来的古画,那上面有我。” 巫炤蓦地回头看向我。 “别看我,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我烦恼地抓抓头,“好几千年前的古画,鬼知道为什么我在那上面。而且我这次复活也有些奇怪……巫炤,真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才让我活过来的?” “你还不配我用苏生之术。”巫炤一副老子就是看不起你的傲娇德行,他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说道,“我虽不知道你为何复活,关于你是怎么死的倒是知道。”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我怎么死的,你还能比我自己更清楚?” “你死之后,我查到过一些资料。当年杀了你的那只始祖魔在巫之堂的典籍上记载过,它叫百目。是曾经和辛商比肩的强大魔族,曾经为祸一时,只不过在千年前,被天尧城的一个人族战士重伤封印了。” 我霍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好半晌,才颤抖着声音开口:“天尧的……谁?” “不知道,巫之堂记载的只有这些。怎么?” “我……”我咽了咽口水,“那时候……那个始祖魔,它好像认识我,还对我说……八百年前我重伤了它,把它封印在那里……对了,它当时也提了天尧,我……这……” 天尧,我记得剧情里嫘祖提过一句,是比轩辕丘还要久远得多的人类城池。后来因为两个仙人打架被毁了。现在巫炤说的东西和那个始祖魔对上了,再结合苍炎留下来的画…… “巫炤,你说会不会……会不会巫之堂记载的那个,天尧的战士就是我的前世?” 巫炤的表情和动作,好像在我说出当年的事情的时候就凝滞住了。 他不动也不出声,只微微抬着头,望向梦境边界的地方,过了很久,才带着追忆说道:“你记不记得,当年在百神祭所的时候,我说过你的血脉很特殊,很可能带着巫祖的力量?” 我仔细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 他面无表情转过脸对着我。 “……你跟我说过那么多话,我能每一句都记得吗?!看我干什么?有本事睁开眼睛用你的白眼珠子看我啊!” 巫炤决定无视我心虚的叫嚷,接着说道:“我曾经试过去寻找巫之国,只是还没有实现就……如果你身上带着巫祖的血脉,确实是可能一代代传下去,并在某一世觉醒的。” 就和北洛与缙云一样? “不是吧……”我迟疑着说,“巫之血的话,缙云也有,如果我和他一样的话,体质也不会这么特殊……” “只是推测,那位天尧的战士,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带着巫之血。至少巫之堂并没有发现。”巫炤轻声说,“而且……这次你复生之后,灵魂的样子有了改变。” “什么改变?” 巫炤转头看向我,额头中间的那个纹身好像真的眼睛一样,盯得我有些不自在,足足三分钟之后,他才开口道:“和乱羽山死去的始祖魔百目,有些像。” 一股隐秘的寒意,从尾椎那里猛地窜上来,像是毒蛇一样沿着脊柱迅速窜到脖子后面。我只觉得后背凉飕飕地爬满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小心翼翼问道:“你是说……那个始祖魔,可能和我的灵魂融合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它临死前对你做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擦你不要吓我!那个始祖魔!它是个男的,还有那————么多眼睛!”我声音都在发抖,密集恐惧症发作,忍不住就抬手看自己的胳膊,生怕上面突然就冒出一大片眼睛。 “只是推测。我还是想去一趟巫之国,说不定……” 巫炤的话没有说完,周围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并不大,然而西陵的景色却好像被吹皱的水面一样,突然变得摇摇欲坠起来。我惊讶地看向巫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他就和周围的景物一样,突然消失了。 我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云无月担忧的眼睛,我还没来得及问,旁边的一个人已经迅速把云无月挤开,缙云紧紧握着我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声音紧绷地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怎么了?”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的时候,才发现西边已经是一片橙红色,“这是……晚上了?” “是第三天晚上。前辈你睡了整整两天两夜。”云无月说。 “我怎么都叫不醒你……云无月说,你可能是被人控制,陷入了梦境中。她找了很多梦境,最后才……我以为你又要消失了,我还是只能看着,没办法……”缙云的话忽然顿住,他迅速低下头去,挡住了眼中一闪而逝的狼狈脆弱。 “没事啦。”我回握了握他的手,又看向云无月“我被巫炤拉到了他的梦里,他有些话想和我说。只是没想到花了这么久。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没关系。”她摇了摇头,看表情,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想了想说道,“你是想问巫炤怎么做到的吧?他身边也有个魇魅,好像叫夜长庚。你认识吗?” 云无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也罢,你刚刚醒来,你们两个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北洛也有事找我,我先告辞了。” 她离开了房间,只剩下缙云仍然半跪在床边,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右手,贴着他的额头。 “呃,你是不是先松手?”我有点尴尬地想要把手抽回来,缙云慢慢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好半天,才慢慢松开了手。 “真的没事啊……你不用这么紧张。你也知道的,巫炤打不过我,就算把我拉到他梦里,这不是还有云无月吗?” 我觉得现在的缙云就像一只浑身炸毛的刺猬,让我觉得陌生又好笑,却还是得耐着性子慢慢安抚。 “要是没用呢?”缙云声音沙哑地说。 “呃,不是我吹,论起对梦境的控制,我觉得能和魇魅打的可能只有柳梦璃?” 缙云没接我冷飕飕的梗,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自顾自说下去:“要是和之前一样呢?之前的我没办法救你,因为我相信会有人去的。可你让他们都回来了,最后我听到的就是你的死讯……没人能帮你,要是我都没办法保护你,还能靠谁?” “……你说什么啊?”我愣愣地看着他,“缙云,你是想起来什么了吗?” 他目光沉沉地看过来:“我不知道,我分不清是我的记忆,还是我的臆想。” “你……别这样,你现在记得又不全,不要这么极端。我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你现在……” “我是和以前不一样。”他粗鲁地打断了我,看着我的目光里像是有什么压抑的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以前的缙云,你说的那个轩辕丘的剑神英雄,已经死了,死在守护部落的战斗中。现在的我就是我,我自私、偏激又狭隘,我在乎的只有你的安危——怎么,你是觉得这样的我,不是你心心念念记挂了几千年的那个缙云了吗?” 他紧盯着我:“你是不是觉得,继承了那个缙云大部分记忆的北洛,才是你要找的人?” 第075章 我轻轻推开房间的门,把脑袋伸进去贼眉鼠眼看了一圈,等确定里面只有云无月之后才溜了进去,顺手关紧了背后的门。 云无月手里捧着书面无表情看着我毫不见外地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只有你在吧?太好了,我在你这呆一会儿。放心不会打扰你的,你继续!”我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皮……嗯,辟邪发展出了自己的文字,看不懂。 “无妨。”云无月放下了书,“前辈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我抓了抓头,想了半天理由,“你去过辛商城吗?想跟你打听一下那里的情况。” 她微微点头:“数百年前我曾去过。辛商城是魔域最繁华的城池,和你们人类的城有些像。那里聚集着很多强大的妖和魔,也有极少数的人类。你与缙云到了那里,千万小心。” “数百年前啊……”我感慨一句,犹豫了下,还是从怀里拿出了苍炎留下的画,“那你有没有在那里看到过这个?” 她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并未见过。这就是那位辟邪王留下的吗?画上的确实是辛商城,只是与我所见的有不小差距。” “嗯……苍炎是几千年前死去的,这幅画应该更久远。我猜这上面的人,有可能是……我的前世。” 说到这里,我看了她一眼:“你活了这么久,有没有亲眼看到过人类的转世?” “转世倒是的确存在。只不过转世之后,便是新的个体,外貌、性格、记忆……都是全新的,如果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可能只有北洛这种特殊情况。”云无月说。 “……” 我瞪大了眼睛看过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仔仔细细看了云无月的表情半分钟,她仍然坦然地注视着我。 “……你说的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懂。”我憋出一句。 她微微笑起来:“前辈不用瞒着我,我毕竟虚长了些年岁,多少还是能看出些东西的。北洛有缙云的记忆,外貌也很是相似,如果只用太岁里面的残魂来解释的话,未免太过牵强。看您的态度,应该是很早就知道了吧?” ……也对。 虽然剧情里面,北洛是缙云转世的这件事要到后面才会挑明。可实际上早期透露出的已经足够多,云无月这种活了几千年的大妖要是看不出一点不对才有鬼。 可是……既然早就看出来了,云无月天天对着缙云的真本转世北洛,以及副本转世缙云……真的不会觉得别扭吗? 这么想着,我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她静静听完,反问道:“前辈又是怎么看的呢?会觉得缙云和北洛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是啊。北洛他是王辟邪,有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性格也完全不一样。最重要的是,你看他多排斥缙云这个身份,要是我说他是缙云,估计他能蹲下来打我脑袋。可是缙云吧……现在的这个缙云……” 我想了半天,最后才有点挫败地说:“其实我也不是很能说清楚,虽然他记忆不全,性格也有点微妙的不对,可他记得我,承认自己的身份,对我来说,他就是世界上唯一的缙云。” “这些话,你对缙云说过吗?” “……没有这个必要吧?缙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特意去跟他仔细解释这个好像有点……矫情?” 云无月一手托腮望着我:“所以,这就是你和缙云闹了别扭躲在我这里的理由?” “……” 我缓慢站起来,拖着被射到粉碎的膝盖一瘸一拐往外走:“我好像听到霓商在叫我,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手碰到门的时候,我听到背后响起的云无月的声音:“其实,你对自己的要求大可不必这么高。” “哈?没有啊,我对自己一向低标准宽要求,咸鱼着就行。” “我是说,在对缙云的时候。你没有必要非强迫自己把他当做四千年前轩辕丘的缙云。” “……什么叫我强迫自己?他就是缙云啊!”我的手从门把手上收回来,看向云无月的目光开始有些不平,“就因为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就不是这个人了吗?北洛有缙云的记忆,你能说北洛就是缙云吗?” 云无月轻轻摇了摇头:“我并无此意。但是,前辈你清楚的,记忆本来就是一个人重要的一部分。” “就算这样,也不是……” “记忆是一个人经历的印证,人类经历的事情决定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在缙云还是轩辕丘饕餮部统帅的时候,他会选择牺牲自己保护轩辕丘,而现在的他没有那部分记忆,做出不同的选择也是理所应当。我虽然不知道你和缙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推测一下,大概是前辈你对他在乎你超过鄢陵和天鹿城心有芥蒂?” “我没有怪他的意思……”我喃喃,“他心里有我,我自然是开心的。我只是觉得……他和从前不太一样。有些……不太习惯。” “所以,你才更应该和他说清楚,不是吗?” 云无月温和地看着我,目光里没有责备,而是带着穿越了几千年时光的平和宽容。 “缙云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可他仍然是缙云。他曾经奔波一生,为人族而战,而今,他的天下已经湮没在时光里,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你,便是说一句你与曾经的天下等同也不为过。可你的心里停留的印象仍是当年的他,我想,如果换了前辈你,大概也会觉得不安吧?” 我呆呆地看着她,脑中像是有惊雷一声声滚过。 云无月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况且,你说缙云与四千年前不同。四千年前的缙云,指的是他少年时候,还是青年战神,或是从魔域回轩辕丘后的中年时代?他的一生,那几十年中,难道又是一成不变的吗?” 我慢慢站起来,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你说得对,我……我要先走了,你知道缙云在哪吗?我想去找他。” 我也没等云无月回答,脑中无数念头闪过,转过身木愣愣地就要推门。正要迈出去的时候,云无月却又在身后叫住了我。 “前辈稍等。关于缙云,我倒是还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我回头看她。 “那日你被夜长庚拉入巫炤的梦境中,缙云很是着急,他找我寻找你的位置。”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啊,怎么了?” 云无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要从梦境中寻人,最便捷的办法便是进入那人亲近之人的梦境,沿着线索寻找。我便提议,想要从缙云的梦中去找你。可是我发现……缙云他没有梦。” “没有梦……是什么意思?他睡不着吗?” 云无月摇头:“凡是人类,皆有梦境。哪怕是死去之人,也有因为执念而梦域持久不散的,比如印铁山就是如此。可是我寻不到缙云的梦域所在,因此才不得不一个个梦域寻找前辈,花费了不少时间。事后我反复推演,像缙云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把自己的梦境藏在极深的地方,连我也无法寻到。二是……他并非人类,是以没有梦域。” 我愣愣地看着她:“不是人类又是什么呢?缙云他又不像我复活得莫名其妙,他……” 我哽住了。 要说莫名其妙……缙云的复活也确实挺莫名其妙的。就算是像北洛一样残魂转生,可人家北洛好歹转世成了辟邪,缙云这算什么,永安剑当年铸剑用的也是我的血,他就算转生成剑,也不该是永安吧?! 云无月凝视着我:“这件事情我也没有定论,只是希望前辈你能知道。万一将来有什么变故,也好早作准备。” “……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她点了点头。 一只脚跨出门的时候,我又回头问了她一个问题。 “云无月,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想知道,在你心里,北洛算什么?你说记忆是人的一部分,那拥有了缙云记忆的北洛,对你来说是谁呢?” 她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冲我浅浅一笑:“前辈真是记仇呢。如果非要有个答案的话,北洛应该算是……继承了先人遗志的少年人吧?” “……我知道了。” 我暗戳戳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了一笔,打算找完缙云就去找北洛。然后悄悄告诉他—— 王北洛你争点气啊!你看看你老婆,你在你老婆心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啊!!! 第076章 最后我在巽风台找到了缙云。 这里是辟邪族祭奠逝去之人的地方,辟邪死去之后是不会留下尸体的,他们在山道上立了石龛,供后人凭吊。有点类似人间的衣冠冢。 我一路见了不少辟邪正在扫墓,看到我的时候,可能是听说了我帮天鹿城抵御了这次魔劫,辟邪倒是都很友好地和我打招呼。我沿着山道一直往上走,等到了山顶平台的时候,就看到缙云正坐在悬崖边上,一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遥遥望着远方的天鹿城。 我走过去,刚想抬手拍他肩膀,就看到缙云头都没回,伸手拍了拍旁边的地方:“坐。” “你狗鼻子啊?头都没回就知道是我。”我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歪着头看了看他,“你之前是融合了辟邪之力的,说不定还真的有狗狗的感知力?” 缙云沉默了一下,然后低声说:“或许吧。不过,只要是你,不管在哪里我都能感受到。” 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说错了话,心虚地挠了挠头,张了张嘴,又把刚出来找人的时候明明急不可待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比较不那么突兀的开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真要较真的话,巽风台算是辟邪们比较私密的地方了。这种凭吊亡者的地方,一般是不会随便让外族乱逛的。 “辟邪给我指的路。可能因为他们的剑术是我留下来的原因,他们对我挺友善的。” 哦,缙云毕竟是缙云,在辟邪这里有深厚的群众基础,和我这种靠关系的后门党不是一个类别。 我闭上了嘴。 他仍然安静地看着前方,魔域的天气极好,在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清楚地看到天鹿城的宏伟建筑。不知看了多久,缙云突然出声道:“我听一个辟邪战士说,数千年前,辟邪就选择在此处建城,是因为这里是人界与魔界的交界处。” 我想了想游戏剧情里霓商说过的话,点头:“好像是的,辟邪一族身为妖力强大的妖,自愿镇守这里,防止人界被魔族大规模侵入。” “很厉害。”缙云评价道,“能为天下苍生,甚至异族的安危而战,几千年来把自己的种族置于最危险的地方,非常令人敬佩。” 我点了点头,辟邪们确实令人敬佩。 缙云转头看我:“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格外爱重他们?” 我下意识就要点头,点到一半发现自己又犯了蠢,连忙改为平行方向迅速来回移动。 缙云低低笑了声:“你也不用这样敏感,你我之间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我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吞吞吐吐地说:“我对你……其实也确实有些话一直没说。” “嗯?”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无往不胜,胸怀天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太在意,所以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不说也不重要,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有些紧张地掰了掰手指,“我错了,对不起。” 缙云怔了怔,下意识到:“不是你的错,我……”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失忆也罢,样子变了也罢,只要你说自己是缙云,不管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 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干脆也豁出了老脸,闭着眼睛一口气说完:“你在乎我的安危,我心里是极为高兴的。执意要来天鹿城帮忙是因为不想看那么多无辜的人在巫炤发疯的黑手下丧命。我在乎辟邪,也关心巫炤,可是他们都比不上你。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和辟邪放在我面前,我只能选一个的话,我也会选择你。我会对那些我无法帮助的人抱有愧疚,可我从前已经为了陌生人死过一次,这次重来,我只想为你活着。” 我脸上火烧一样发烫,却仍然强迫自己抬头,望进他那双好像深蓝湖泊的眼睛里:“就好像你现在一样。” 一分钟,两分钟。缙云的眼睛都没眨过一次。 过了三分钟,他才轻轻抽了一口气。 浅浅的一声,仿佛都没有抵达胸腔,只是在喉咙处转了一圈,染了些湿润的温度,便又掉头呼了出来。带着喉头的一声叹息,淡淡逸散在空气中。 他伸出一只手,把我的脑袋摁到了他的肩膀上。 我侧着头,脸颊正好抵在他的肩窝处,男人笔直流畅的锁骨线条带着皮肤灼烫的温度压着我的脸,我恍然他的体温竟然不比正在羞耻的我低多少。我看不到他的脸,想要抬头却被他牢牢摁着。头顶上仿佛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来: “没关系,我原谅你。” “你也……原谅我。我不会再干涉你想做的事情,可这一次,不管你做什么,在哪里,我都不会失约。” 我就着这个别扭的姿态点了点头,头发蹭着他的脖子,可能缙云觉得有些痒,微微侧了侧头,然后我就感觉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了我脸上。 我没看清那是什么,下一秒,缙云伸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低头吻上了我的唇。 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我和缙云也没在天鹿城继续呆下去,和云无月他们告别之后,我们就朝着辛商城的方向出发了。 我不知道接下来北洛会不会按照原剧情一样去百神祭所,寻找对付巫炤和魔族的办法,可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又不是巫炤的保姆,能看着这小学鸡一辈子,接下来的事情,也不是我能扭转的。只能祈祷巫炤早点走出中二期,别再和原作一样非逼得主角团灭了他。 魔域的面积比人间大得多。饶是出发之前我跟云无月仔细打听了近路和传送阵位置,也足足花了两个多月才走到辛商城地界。好在魔域的风景与人间极为迥异,我和缙云走走停停,看看景杀杀妖魔,就当是难得的二人春游了。 远远看到辛商城的时候,纵然之前听云无月描述过这座城池的宏伟壮丽,我也是狠狠抽了一口气。 此刻我们距离辛商城还有好几公里,一片荒芜的平原上,那座城池好像拔地而起的巨兽一样,保持着昂头咆哮的姿态,傲然睥睨着周围所有的生物。城池周遭向那里过去的几米高的妖兽和魔,在它的衬托下都如微尘一般渺小。 这不是比喻,这座城不仅是气势如同巨兽一般狰狞睥睨,城池的周围也是煞气逼人地支棱着气势汹汹的巨型骨骼,如同现代都市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楼一样描绘着城池的轮廓,充满了苍凉悍勇的气息。 “这就是……辛商城?” 辛商城,曾经被始祖魔辛商庇护过的魔域繁华之城,辛商活着的时候守护了它上千年,没想到死后居然把自己的尸骨化作了城池的一部分,与它一同长长久久地存在着。 我摸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才疑惑地开口:“不对啊……不是说始祖魔的尸骸留存的地方会变成魔争抢的宝地吗?怎么这辛商城没变成当年魔之骸的样子?” 我这话只是自言自语,没指望谁回答。却没想到刚问出口,旁边就传来了一声嗤笑。 “蠢货,有谁敢在辛商城打魔骨的主意?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转头看过去,在我视线平齐的地方是一片空气,眼神往下挪了半尺,我才看到一个身高一米四不能更高、长宽差不多的长得像个水泥墩子的难以形容的妖兽,正用那双细长的眯眯眼看着我。我居高临下的目光好像让它更加不爽,重重地哼了一声:“原来是人类,呵,这年头连人类也敢去辛商城了吗?” 我好奇地问它:“人类不能去吗?” 它轻蔑地瞥我一眼:“人类这种脆弱的东西,在辛商城连最低级的妖奴都比不过。像你这样的,恐怕是刚进城就会被……啊——” 他话没说完,缙云已经上前半步,一剑刺穿了它肩膀上衣服的环扣,一抖一挑,直接甩飞了出去。办完事才转过身,似是安抚地对我说:“不用听这家伙的。你看这路上妖魔,皆是往辛商城去的。如果这些人都能在辛商城立足,你我又有什么怕的?” “……你说得对,不过我也没怕,就是在想……”我挠了挠头,“你看前面那些进城的人,交的进城费好像是魔核对吧?” 缙云点头。 我表情凝重地看着前面:“辛商城……不是妖魔的城市吗?那他们还用魔核当一般等价物,这不是……就跟我们人类用腰子大肠脑花或者胳膊腿当钱使一样凶残魔幻?” 缙云:“……” 第077章 我和缙云这两个月在魔域春游,魔核当做我的日常零食倒是存了不少。进城的过程很顺利,只是在寻找线索的时候就不那么顺利了。 那副画毕竟是几千年前的老东西,苍炎也没留下别的线索,我们只能盲目地拿着画到处问人有没有见过,得到的只有一次次的摇头,以及因为我和画上的人一致的长相而被妖魔们怀疑“人类是不是都这么自恋”的糟糕印象。 “这么找下去一点用都不会有啊!” 中午的时候,我和缙云找了个吃饭的地方,我丧气地趴在桌面上说道:“要不算了吧,都几千年了,原版的画是不是还存在都不一定呢。” 缙云轻轻摇头:“不必这么早灰心。我们到现在也不是全无收获。” “嗯?”我趴在桌上歪着一张脸看他。 “那副画不是普通的东西。以当年辟邪王苍炎的实力和地位,都没法把那副画的原作拿回来,可见原版是很重要的东西,至少那东西是放在和苍炎差不多身份的王族手里。辛商城虽然秩序混乱,然而这几千年,上层却是牢牢把控在几位王族手中,并未出现全族倾覆的情况。所以,原版画极有可能仍被私藏着。”缙云不紧不慢地说道。 我想了想,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先是振作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气馁下去:“说的挺好,可你也看到了,人类在辛商城是在歧视链最底端。我们要怎么见到最上层的王族,然后还要跟他们借东西?” 缙云微微蹙眉,显然是暂时也没想到可行的办法。 我悻悻地坐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辛商城里居然有人类吃的东西,并且从茶水到主食菜肴样样不缺,着实让我惊讶了一下。不过听说是因为这些年以来,魔域和人间的屏障减弱,两界沟通越发频繁,就有贪图享乐的妖魔把人间的饮食带来,虽然辛商城没什么人类,可这些吃喝的倒也挺受欢迎。 我们两个一个混吃等死一个认真思考的时候,忽然就听到隔着几桌的地方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先是两拨人吵架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杯盘碗稀里哗啦摔碎的声音,魔域的生物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一个个敏捷地闪出一片空地,给了那两拨人动手的空间。 这事情本来也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然而缙云却抬眼看过去,目光凝了一瞬。 “怎么了?” “那个家伙,是人类。” “嗯?”我也扭头看去,一拨是长得奇形怪状的四五个妖,另外一边却只有一个人,是个长相颇为清秀的少年。从外表看,确实是人类模样。 “真是稀奇,没想到除了我们,辛商城还有别的人类。”我感慨一句,扭头打算继续吃饭。却见缙云仍然定定地看着那边,不由奇怪道:“你想去帮忙?” 缙云极轻地说道:“刚才那人提到了辛夷,听他的话,可能是和辛夷有什么关系。而辛夷正是辛商城现在的王族之一。” 我迅速转头再次朝那边看去。那两拨人吵架的声音越来越大,隐约间我听到一个还带着点稚气的少年音嚣张地吼道:“辛夷又怎么样?要我说,这辛商城的妖魔要全是你们这种孬种,我……今夜就能去辛夷宫里把他里裤偷出来!” 我默默转回头:“这小子……口味挺重哈?不过我怎么听着他纯粹只是吹牛呢,我当年也吹过自己曾经给首富的事业添砖加瓦呢……” 缙云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轻敲着,目光带了几分兴味朝那边看着:“你看他接下来怎么做就是了。” 我这种路人听着都觉得刺激,那边的四五个妖魔听了这话更是怒不可遏,暴脾气的已经抽出了兵刃,和那少年乒乒乓乓打了起来。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在辛商城中大放厥词,少年的武力值自然是不低的,一时间竟然和那几个人打得不分伯仲。我一手托腮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见缙云已经站了起来。 “诶你……” 我伸着手刚想问他要做什么,缙云已经提着剑一步步走了过去。可能是他表情太从容,旁边围观的妖魔居然没有一个拦住他,任由他走到了战圈中心。 “干什么的?”一个长着一颗猪头的妖凶恶地看了一眼缙云,“又是人类?我警告你,少来掺和老子的事,不然……啊——” 缙云一句话没说,一剑刺中那猪妖的肩膀,手腕一转一挑就把它丢到一边。他的嘴角微微勾了勾,在剩下几个妖魔人一起看向他的时候,猱身上前,也没再用剑,只听连着几声呜嗷惨叫,四五个妖魔已经被缙云全部揍倒在地上。 他走到唯一站着的那个人类少年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人类?”少年眯着眼看他,倒是挺警惕。 缙云微微点头:“辛商城人类毕竟不多,一起走吗?” 少年伸长脖子又朝我这边看了看,再看向缙云时,眼中警惕神色倒是少了些许:“你们两个都是人类?” “不错。” “好,我和你们走。”他迅速点头,又斜眼看着倒了满地的妖魔,“这些家伙……” 缙云伸手从腰间解下装魔核的袋子,随手丢在桌上,扬眉看向少年:“够吗?” “够了,辛商城的规矩,只要没死,输了那是技不如人。” “……” 我眼睁睁看着缙云一番骚操作,就带着那个我们并不认识的少年一起走过来。刚想张口问些什么,就看到缙云隐晦地朝我使了个眼色。便只好咽下满腹疑惑,老老实实跟着缙云和那少年一起走了出去。 那少年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跟在我们旁边。等走到僻静处的时候,缙云突然一个闪身跨到少年后面,抬手就把他胳膊反剪到背后。 “嗷嗷嗷痛痛痛!你想干什么?你不是人类吗?难道你和那些妖魔是一伙的?!” 缙云气定神闲地说道:“我无意伤害你,你把刚才从那些妖魔身上偷的东西给我,我自然放你离开。” 少年的动作一瞬间定格住,过了一会儿,带着几分心虚的声音才慢慢飘了过来:“你……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东西,快放开我!” ……这小子还是太嫩啊,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死命护着腰包……我弯下腰,毫不费力地从他手中拽过那东西,在少年愤怒的目光中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个金光闪闪的牌子。 “这是?” “辛夷宫的腰牌。”缙云松开了手,少年像是扑逗猫棒的猫一样急切地朝我手中的牌子扑来,又被缙云摁住死命挣扎。 “有什么用?” “可以打开辛夷宫的出入阵法。我观那酒楼中几个妖魔的服色,应是辛夷宫中护卫,相比这位也是发现了这点,才故意上前挑衅,趁机盗取腰牌。”缙云看向那已经气哭出来的少年道,“想必这一位和我们的目的也是一样的。” “骗子!”少年愤怒地跳起来,“强盗!你们比那些妖魔还要可恨,我再也不相信人类了!” ……这罪名,有点大啊。 我盯着中二少年厌世的压力上前打圆场:“要说骗子……其实吧,他也没骗你,你偷这个腰牌,是想要去辛夷宫里面对吧?正巧,我们也在找进去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路啊!我们两个实力很强的,你想做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呢。” 他不信任地看着我,目光从我空荡荡的左边袖子看到我干巴巴的身材,轻蔑道:“就你?呵,胸都没有的女人,还能有力气?” “……”我这暴脾气! “对啊,就我。”我笑眯眯从缙云手里接过他,温柔地拼命挣扎的少年举到半空,在他惊恐的目光中轻轻把他往上一丢—— “啊——” 被抛出十几米高的少年落下的时候被我稳稳接住,我温柔地看着他:“放心放心,不会摔着你的,好玩吧?还想再玩一次吗?” “……”他还在吐魂,没空回答我。 “怎么样,相信我们能帮你了吧?”我把他戳到地上让他站好,又觉得自己可能做得有点过分,很不好意思地说,“总之,我们是真的没有恶意。那个,我……我叫顾长宁,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说的哪句话又刺激到了他,刚还像是刚被洗完澡的猫崽子一样蔫了吧唧的少年突然又如同吹胀的河豚一样愤怒地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大骂:“骗子!!!你居然敢用这个名字?!” “……哈?我,我没骗你啊,我就是叫……” “我不想从你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他捂着耳朵大喊,“顾长宁……她可是几千年前人族的大英雄,是我顾家先祖,你不配叫这个名字!!!” “…………” 不是,缙云,你听我解释!我绝对是清白的,是这个臭小子因为我和他玩了一次举高高,就当着你的面故意造谣诬陷我的啊!!! 第078章 半个小时后,我们三个转移到另外一家清净的酒楼,少年的腿还有点抖,是我刚才又和他玩了一次举高高的后遗症。 “你叫什么名字?”我坐在他对面摆出一张录口供的脸问道。 “顾夜白。” “啊啊啊你居然敢用这个姓!我不想从你嘴里听到这个姓,你不配!!!”我捂着耳朵不能接受地大喊。 “……” “怎么样,感受到你刚才的行为是多么中二了吧?”我收了琼瑶式崩溃脸,一只手摁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他。 少年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像是被雨淋湿的猫。 他看起来最多十五六岁,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眼睛又大又圆,没有转着眼珠想做坏事的时候,看着就是个普通的漂亮高中生。可不知为什么,我盯着他那张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这家伙,该不会真是我后代吧?! “你为什么说你先祖是我……顾长宁?”我气沉丹田问道。 “我……就是的啊……”他委屈地抬头,“我家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可是顾家一百三十代孙,我家祖先就是当年轩辕黄帝麾下第一大将,据说只身斩杀了一只始祖魔的人族战士顾长宁。” “……知道得还挺清楚,那你也知道,顾长宁三十就死了吧?她去哪跟谁生的你!” 少年骄傲挺胸:“我知道啊,我家族谱上写了。我家祖上是顾长宁,和同为轩辕丘饕餮部战士照夜的后代!” “???” “照夜……是谁?” 旁边传来的幽幽的一声问让我浑身一个激灵,差点腿一软从凳子上滑下去。我一把抓住缙云的胳膊,欲哭无泪地看着他:“你相信我!我和照夜绝对……绝对没关系啊!” 缙云静静看着我。 “是真的!”我手舞足蹈解释,“虽然照夜和我是到轩辕丘之前就认识的基友,也曾一起出生入死过。虽然我俩因为条件所迫不得不跟他在一个屋住了几年,可我们俩绝对是清白的啊!那个死处男到我死都不知道我是女的啊!” 缙云:“……” “你也太假了吧?” 都这种时候了,那死孩子还一脸鄙视地看着我:“和我先祖同名,还真的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顾长宁了?呵,我先祖英明神武勇冠三军,才不是你这种死扒着男人解释自己是清白的弱女人!” “你说的不是废话吗!”我跳起来指着他吼,“要是我睡过的,别说解释自己是清白的,你让我拉着横幅写‘庆贺顾长宁夜御十男’上街展览我都敢,可这肉都没到我嘴里,凭什么要我背这个锅,也没见你们男人对不是自己的孩子这么大度啊?!” 缙云:“……” 我连忙转身换张脸:“呜呜呜缙云你相信我,我只是做个假设反驳一下,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啊!” 缙云揉了揉太阳穴,转眼看向被我吼得不敢说话的顾夜白:“你是照夜和顾长宁的后代?” 他加重了那个“和”字。 刚还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少年在缙云面前一下子老实了下来,乖乖回答:“也不是……我家族谱记载,我先祖照夜是战奴出身,他说,是因为有了顾长宁,他才在那时候活了下来。在顾长宁死后,他继承了战友的姓氏,并发誓要将人族的荣光永存下去。” 我左边炸毛右边顺毛的动作顿了一下,努力回忆了很久,才想起来我和照夜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况。 那时候我和他一起被派往乱羽山,我感觉到不太对的时候把他轰走了。可我当时只是觉得他碍事,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耽误我跑路的。怎么在他眼里,就成了因为我才活下去了呢…… 听这小子的意思,照夜应该活得挺久,至少没遇到饕餮部全灭的事情,还有了孩子,还有心情在年老的时候整理回忆录和家谱,甚至传了一百三十代孙,该是过得挺不错的。 “既然是人族的战士后代,你来辛商城做什么?”缙云问,“这可不该是普通人类应该来的地方。” 顾夜白左右看了一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是来取走当年先祖照夜流落到辛商城的家传之物的。据说是那位人族英雄的左臂……” “你说谁的胳膊???” 我失声吼出来的同时,缙云的剑已经放到了顾夜白颈边。他微眯着眼看着已经噤若寒蝉的少年,一字一句轻声问道:“你可有证据?” “我……我是从家里找到的古籍,是后人誊抄的先祖手记。”顾夜白抖着声音说,“据说当年顾长宁战死,后来先祖曾经孤身深入乱羽山,在那里带回了她的左臂。只不过返程图中遇到了大天魔,手臂被夺走……先祖在手记中说,希望有一天能让她回到故地,入土为安……” “所以你就这么跑来了?”我忍不住开口,“这都几千年了,就算当年照夜把我……那只手臂夺回来,现在肯定早就化成灰了,就你这小身板,为了这事来辛商城,就不怕回不去?” 顾夜白面对我的时候好像格外容易暴怒。 他不顾缙云还放在他脖子旁边的剑,脸红脖子粗地冲着我吼起来:“我怎么了?!我可是顾家这一代最强的,十三岁就能出入魔域的天才!且不说这是先祖的遗愿,我顾家上千年都在和魔战斗,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人族勇士遗骨他乡?!就算是早就成了灰,我也要把那捧灰带回去,亲手洒在先祖坟前!” ……不不不你不要这样,我是要和缙云进一个祖坟的,你要真这么做了,你先祖估计就要被缙云从棺材里拖出来打了。 “那个大天魔,就是辛夷?”缙云仍然冷静地问道。 “我查到的,应该是辗转到了他手上的。就算没有,也能从辛夷宫得到些线索。” 缙云定定看了他几秒,然后收回了剑。 “你去准备一下吧,今夜我们和你一起去辛夷宫。” “……你什么意思?我可没同意你们和我一起……” “不愿意也没关系,”缙云轻描淡写说道,“你可以再去弄一块腰牌。” “……靠,你他妈……” “小孩子不许说脏话。” “……晚上什么时候去?” 顾夜白鼓着腮帮子走了,脸色难看得像是十分钟长大了十岁。我用胳膊肘捅了捅缙云,低声问:“你仔细想想,你当年有没有什么遗腹子之类的?我看这娃不像我孙子,倒被你训得跟亲孙子似的。” 缙云:“……” 我不知道顾夜白到底有没有试图去再找一块腰牌,只是晚上他带着收拾好的行李来找我们的时候,一张脸仍然鼓得像河豚。 辛夷宫位于辛商城的中心区域,顾夜白显然是事先探好路的,我们跟着他七拐八绕走到一片围墙下,然后看着他把那腰牌向空中一丢。金闪闪的牌子像是被无形的蜘蛛网黏在半空中一样,缓慢抖动了几下,然后悄无声息地溶解在空气中。 “走吧。”顾夜白把带钩子的绳子抛到了围墙顶上,一边炫耀一样鄙视我们,“还说要带我进来呢,你们根本连辛夷宫阵眼的位置都不知道,真是大言不惭……呃,你放开我!” 缙云一只手把他夹在胳膊下面,和我一起跳过了围墙顺便收走了绳子,低头问:“东西在哪里知道吗?” “听说辛夷把收集到的珍宝都藏在中间的那座高塔,只是周围有很多巡逻的妖魔,你……” “没有太多,左边百丈内十九个,右边五十步一个岗哨,绕开不是问题。” “骗鬼呢?你连辛夷宫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就……” 话说一半,在看到缙云带着我们绕过一个隔着一米走过来的守卫的时候,这小子终于闭了嘴。 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肩膀:“小朋友,世界这么大,你该去看看。他的话你都不信?想当年,他可是我们部落首席妖魔探测器,出门的时候一个魔核都不会被他漏下的。” 我们在黑暗中走了十五分钟,一个守卫都没撞到,等到了那座塔下的时候,顾夜白终于忍不住小声开口:“你……你们到底是谁?你这么强……那个女人少了一条手臂,也还这么强。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你们?” 缙云低头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我,沉默一会儿,说道:“我们是……你先祖和先祖夫君。” “……” 没想到,缙云这浓眉大眼的也学坏了啊! 第079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顾小白完全不顾之前信誓旦旦大声叫喊“我祖宗是顾长宁”的话,对我和缙云的身份进行了全方位无死角的质疑和愤怒嘲讽。 只是因为武力太低,再多的嘲讽也被强行压下去,一边生着闷气一边被缙云夹在胳膊下面爬塔。 说是塔,其实这建筑的构造和现代化的高层办公楼也差不了太多,六七层的空间每一层都有上千平方米,满满当当堆的都是我认得出认不出的各种宝贝。我从一开始看到金银珠宝的“统统搬走!”到后来的麻木,等到了顶层,看到几乎是空荡荡的房间的时候,反倒是有些惊讶了。 “这就没了?你确定下面那些盒子里面都没有?”我问。 顾夜白的表情同样困惑:“不应该啊……下面我们都找过了,确实是越重要的东西越在上层,怎么就……” “我说你哪来的自信,觉得一条人类胳膊能被保存到现在,还被当做‘最重要的’?要我说,那东西说不定早就变成灰了。”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这小子信誓旦旦说要来取回家族珍宝。可妖魔凭什么帮我保存遗体几千年?说不定当年他们抢夺我的胳膊就是为了帮那个始祖魔报仇,抢到手就挫骨扬灰了呢? 和下面满当当的架子比起来,这一层几乎全都是空的。几个石质的盒子一排排整齐地摆在那里,只是其中大部分都敞着盖子,里面像是被抢劫过一样干干净净。少数几个盖着盖子的,盒盖上也都堆了至少十年没人碰过的灰尘。 顾夜白拿出个奇怪的东西,仔细检查了周围,确认没有陷阱之后迫不及待走了过去。他直接跳过了那些空盒子,像是我当年拆快递一样一个个给剩下的几个拆包。 “魔核?嚯,这个尺寸至少是五百年以上的大天魔了,好东西。” “帝女玄丹?这……这不是人类的东西吗?不管了,先拿着。” “骨头?这,这是始祖魔的……” 我和缙云百无聊赖地站在旁边看顾夜白拆快递,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战斗力比不上他祖宗,可和照夜那个文盲比起来显然博学得多,他一样样念叨着那些在我看来像是破烂的东西,我在一旁等得无聊,目光落到那一堆积灰的空盒子上,停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拿了一个起来看。 盒子还挺沉,我伸手擦掉上面那一层厚厚的灰,露出下面的木质纹路,不知是本来就这样还是因为年代太久远,木色不是平时常见的那种,反倒是血红的一片。斑斑驳驳,深深浅浅,仿佛就是刚刚喷溅上去的血迹,新鲜,狰狞且沉重。 盯着盒子看久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突然有些慌。 我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手一抖就把盒子扔到一边,然而旁边的缙云却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它。他目光凝在盒子底部,良久才开口道:“下面有字。” “什么?” 我伸头过去看了一眼,果然,刚才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血迹一样的木板上,没注意到下面有一些划痕。缙云的手指沿着痕迹描了一遍,微微一愣。 那上面不是现在的字,可我们却都认识。 那是姬轩辕时候就在使用的文字,很可能是从更古老的年代传下来的。 我还在发愣,缙云已经拿起了旁边的几个空盒子,他一个个看过去,脸色越来越慎重。每一个下面都刻着一样的字——“叛徒”。 叛徒。 叛徒! 笔画潦草,深深嵌入鲜血泼溅一般的木质里,像是写字的人满怀了刻骨的仇恨。 “这是什么?你们看得懂?” 顾夜白疑惑地伸着脑袋看过来,他手里还拿着放着东西的木盒,我劈手夺过来,果不其然,下面也有着深深的刻痕。我的手指有些发抖,沿着笔画描摹着,比起刚才那些盒子,这一个上面的字体更加潦草,粗糙的木纹像是刻字人愤怒起伏的心情,我描到最后一画,收尾的地方一根木刺狠狠地扎进了我的手指。 “啊!” 明明只是一根小刺,却像是一根针直接扎进了我的骨髓里。我痛得大叫出声,几滴血流出来,极迅速地渗入血红的木纹中,像是被贪婪的妖兽吞食掉一样。紧接着,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地面微微颤抖着,我们三个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缓缓从中间分开的墙壁,以及墙壁后藏着的房间。 可能是因为通入了空气,三面墙的烛光渐次亮起,映照着正对着我们的一幅巨大的画。 画上是雄奇壮丽的城池,城门前并肩站着一对男女,衣着华丽,脖颈和手腕都装饰了兽牙、金饰和绿松石,服饰带着扑面而来的强烈蛮荒色彩,他们手持着形状奇怪的巨剑,目光警惕地望着前方,像是下一秒就要从画中一跃而出一样。 那里面女人的面孔,和我一模一样。 我的嘴唇微微发抖,眼神发直地看着眼前的画,出不了声音,做不出动作。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一样,失神地盯着面前几乎和真人同高的人物。 刹那之间,很多陌生的画面闪过我的脑海。明明不是我的记忆,可给我的感觉却熟悉得令人心惊肉跳。那些画面迅速闪现又消失,像是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地挤在狭窄的地铁检票口,到最后,终于是再也憋不住,一声我自己都不明白的呼喊脱口而出—— “商陵,我……” 我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地面剧烈的抖动打断了。 房间里的烛光摇曳着,本来就昏暗的画面变得忽明忽暗,光影闪烁之中,上面原本就栩栩如生的人物更是如同活了一样,让我有种他们正朝着我冲出来的错觉。 不,不是错觉。 伴着一声响彻耳边的炸雷般的怒吼,画里的那个男人手持巨剑,带着一阵呼啸的狂风迅速地冲到了我的眼前! “叛徒——” 疾风狠狠刮过我的皮肤,杀意好像化作了实质,逼得我后背骤然升起彻骨的寒意。根本来不及躲闪,我傻了一样看着突然从纸片人变成现实的英武派帅逼杀到眼前,却并没有以前脑补纸片人活了我会怎么样的那种欣喜若狂。 他是谁? 他为什么要杀我? 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是对谁说的?是什么意思? 太多的思绪挤在脑中,甚至让我连抬手的意识都没有。只听“锵”的一声响,一个黑影已经挡在了我的眼前,牢牢抵住了那人劈下来的剑。 “别愣着,这家伙很强,我一个人挡不住!” 缙云厉声喝道,把我从纷乱的思绪里拉回来。他双手横握永安剑,剑身死死抵着面前身影劈下来的刀锋。那人身高足有两米多,面容英朗,眉目带着一股逼人的煞气,他周身散发着微微的白光,身形在光晕中有些飘忽不定,一眼就能看出绝不是活人的样子。他像是听到了缙云对我说的话,目光一转落到了我身上,顿时眼中的煞气更多了几分,一声怒吼,刀锋直接挑开缙云的剑,不管不顾地朝我冲来。 “……” 我觉得巫炤的墓风水可能不太好,要不然怎么我这次重生在那里之后,就突然变成T了呢?不管是大天魔还是面前这个活过来的纸片人,宁愿扛着伤害也要追着弄死我,绝对是巫炤的错! 然而巫炤不在这里,我只能憋着等下次见他一起算账,然后专心躲避面前的攻击。 “叛徒!”他又是一声大吼,一刀朝我头顶劈来。 这一刀力道太大,连我都不敢硬抗,只能一边躲闪一边吼回去:“谁是叛徒啊?!我说你到底是谁?我都没见过你,哪来的叛徒?!” “叛徒!!” “都说了不认识你了啊!虽然画上那人和我长得很像,可现在这都过去几千年了,你不能因为长相就针对我啊!” “叛徒!!!” “……你是复读机吗就只会这一句?!” 我终于明白,面前这家伙虽然看起来像个活的,可实际上可能并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或许是他仅存的唯一的意识,就是对画上那个和我长相一样的女人的恨。 我一手抓着墙上的灯柱,借力荡到了那人身后,手起剑落狠狠地朝他背后劈去,剑锋却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道身影,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地转过身,大吼一声继续朝我冲来。 这一刀的落空实在出乎意料,我愣了大概一秒的时间,已经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那把好像同样虚幻的刀逼到了我眼前。 ……我砍他砍不中,也许这刀也砍不死我? 缙云没给我验证这个侥幸念头的机会,一只手拽着我的脖领子,丢沙袋一样把我扔到一边,伴着他严厉的喊声:“小心!这人是幻影,普通的攻击根本没用!” 我一骨碌爬起来,朝他吼回去:“我知道了啊!你既然也知道还冲上去干什么?难不成你就……” 缙云背对着我站在那,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他眉目冷峻,微微弯下身来,左手手指飞快地在永安剑锋上划过,手指被割破后在上面抹出一道淡淡的血痕。当幻影的刀劈到他面前的时候,缙云也挥剑迎了上去。 刀与剑锋相撞在一起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这货可能全身上下只有武器不是幻影。 巨大的几乎能将整座塔一瞬压塌的力道爆发出来,周围的墙壁轰然倒了一片,顾夜白嗷地叫了一声,差点从塌了的窗户摔下去,我甩出一根绳子让他抓住,却是头也没回,目不转睛地盯着缙云和幻影交战的地方。 散发着微光的身影之下,好像连缙云都变得虚幻起来。一切都似随着水波微微摇晃,透着一触即溃的不真实感。 而在水波之中,永安的剑锋触及的地方,我清晰地看到了一层红色的薄膜,如同迅速蔓延的爬山虎一般,正沿着刀剑相接的地方渗透过去。 “叛徒。” 幻影的眼睛开始泛红,他没有焦距地盯着面前的缙云,声音却好像一瞬间弱了下去。我站在离他挺远的地方,只看到红色扩散的地方好像冰雪消融一般片片碎裂,待到最后,那双眼睛好像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了一声恍若呢喃的新的台词: “你后悔过吗?” ……什么意思,这家伙不是纯粹的复读机吗? 我低头思索着最后这句隐藏台词的含义,不知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大声的怒吼没给我造成影响,这句话却如同魔音灌脑一样,直到幻影消失还在耳边回响。 后悔过吗? 悔过吗? 吗? “你后悔了吗?” 我被那一声声吵得心浮气躁,没留意最后那一声的不同,实在是忍不住地抬头吼出声:“后悔什么?真汉子从来不说后悔!” 话音落地,我才发现周围诡异的寂静。 幻影已经消失,然而缙云和顾夜白却并没有放松,反倒是以一种更加紧绷的姿态面对着窗口。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影,高大到几乎堵满了窗口,灰白的长发在夜风里扬起,正用一双野兽般的竖瞳冷冷盯着我。 “你还是回来了。”他说,声音和刚才最后那句我以为是幻听的话一模一样,“是后悔了吗?” 第080章 在魔族的大本营看到这么个一眼就能认出不是人类的家伙,我本该立刻拖着队友逃跑或者开怪,可大概是因为望着我的目光里并没有多少杀气的缘故,我竟然一时间楞在了那里。 金色的眼瞳冷静而漠然,他一手撑着窗框,低头跳进了房间。他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却带着慑人的压迫力,缓慢地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不由自主退后半步:“你是……” “为什么要回来?” 他打断了我的话,竖瞳紧紧盯着我,目光是说不出的复杂。乍一看是冷漠,可若仔细分辨,又能看出其中的愤怒仇恨与……眷恋? “你是谁?”我抬头看向他,“我以前没来过这,你说‘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了手,朝我的脸伸过来。 我本该躲开的。可恍惚之间,周围的景物像是消失了,我仍然站在那里,却不是在魔族城市中央的塔中,四周像是有微风拂过,面前是英武的男子微笑地看着我,他伸手揉我的头发,笑着说:“等这次回来,我们就去找族长,到时候……” “唰!” 一道凌厉的剑风挡住了男人即将放在我头顶的手,也打断了我脑中离谱的YY。缙云的剑锋距离男人的脖颈只有一寸距离,男人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微微斜了斜眼,在进入这房间之后,终于是给了除我之外的人一个眼神。 “剑魂?”他蹙了蹙眉,“两千年的剑魂,倒是难得。” 刹那间,我像是被雷劈中一样,脑中一片空白。 “你……你说什么?”我结结巴巴地说,“剑魂?什么是剑魂?谁……谁是剑魂?” “连这个都忘了?”男人重新看向我,“他不是你自己铸的剑吗?” 我懵了有两秒,然后迅速转头看向缙云——他握剑的手平稳没有一丝颤动,紧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可熟悉如我却能清楚地看到缙云眼中同样的瞳孔地震…… 男人看了我一会儿,目光里渐渐露出些许讥诮,削薄的嘴唇微微弯起:“呵,我倒是刚发现,连你也不算人类了。你这几千年的坚持还真是可笑呢。” 我:??? 等、等等!前一秒明明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我和缙云两个就都不是人了呢?! 在我和缙云对脸懵逼,完全陷入了对对方新的种族身份的巨大震惊中的时候,旁边一直呆站着的顾夜白却突然睁大了眼睛,一只手猛地指向男人:“辛夷!我想起来了,你是辛夷!” 辛夷,辛商城的王族,实力强悍的大天魔,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他施舍一般给了顾夜白一个眼神,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今天还真是巧,本以为是捉贼,没想到三个贼居然都是故人之后。” 他伸出一只手,指腹抵在永安的剑锋上。本可削金断玉的神兵在那只宛若玉雕的手指上没有留下丝毫伤痕。他像是完全不再在意这密室内的狼藉,转身朝外走去,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和我走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对故人之后,辛商城从来宽容。” 我和缙云顾夜白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去不去? 缙云:行为诡异,恐怕有诈。 顾夜白:没诈你打得过他?被一群魔搞死和被一只魔搞死有区别吗? “……” 顾夜白的理由太有说服力,我们三个毫不犹豫地跟上了辛夷的脚步。 不知绕了多久,我们跟着他到了一间像是四合院正厅的地方。辛夷舒服地坐下来,抬眼看了我们一眼:“说吧,想问什么?” “你说的故人之后是什么意思?你认识我们……的祖先吗?”我迫不及待问道。 “准确地说,故人之后只有他们两个,”辛夷伸手指向顾夜白,“而你,是真正的故人。” 一片寂静。 辛夷半躺在椅子上,双眸微阖,声音平稳地说道:“很久很久之前,早在众神还和人类居住在同一片天地的时候,有个人类的部族,名为安邑,算是当时最大的部族之一。安邑人骁勇善战,犹擅铸造之术,后来的西陵、龙渊铸剑之法,不及安邑的万一。到了安邑的第四任族长蚩尤时期,蚩尤胞弟襄垣更是将安邑铸剑之法带上了顶峰,并铸造出神剑始祖剑。” 我觉得这段历史有点熟悉,回忆了一下,穿越之前玩的古剑前几代,这些剧情好像也有过? 没给我思考的机会,辛夷接着说道:“当时的安邑,杰出的战士比比皆是,除了族长蚩尤,襄垣之外,更有一众部落头领,商陵、百目,以及……宁。”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目光凉凉的,像是在透过我看向另外一个人:“宁是个女战士,可她天生神力,论实力,不比部落任何一个男人弱。安邑所有人都很敬重她。后来,族长蚩尤一统神州,与上神伏羲战于安邑新城。那一战极为惨烈,蚩尤用始祖剑刺伤蚩尤左臂,神血飞溅大地。当时为了迎战伏羲,安邑几乎全族战士都在前线,神血沾染了地面上的浊气和怨魂之力,转瞬就变成了最可怕的诅咒。安邑全族,除了没有在部落的人,几乎全都感染了这种诅咒。” 他歪着头微微一笑:“你知道他们怎么样了吗?” “他们……全都死了吗?” “死?比那还要糟糕。他们发生了异变,从人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有的生出了鸟类的翅,有的生出了鱼类的尾,还有的变成了不知道算什么的半人半兽……很多人失去了理智,变成了这样的怪物后,开始和同族自相残杀。杀戮像是变成了他们的本性,仿佛越是杀戮,越是清醒。到最后,整个安邑上千人,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不,从某种意义上说,安邑人应该全都消失了,他们变成了另外的物种,后来的人类把他们叫做——始祖魔。” 明明是温暖的夏夜,我却觉得自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每一个毛孔都因为战栗而瑟缩着。 始祖魔,最强大也是最神秘的魔。陨落之后连尸身都会成为其他低等魔物争抢的至宝。甚至很多人怀疑始祖魔是不是魔,因为从没有过大天魔进阶成始祖魔的先例…… 到了现在,我终于得到了答案,始祖魔不是魔,他们原本是人类,是沾染了伏羲神血的人类。 “……你说几乎,就是说还是有人幸免于难的对吗?”我声音艰涩地开口,“你说的安邑最强的那几个战士,商陵、百目,和……宁……” “他们也没有幸免。”辛夷打断了我的话,“越是强大的人类,变成的始祖魔就越是强悍,商陵、百目都是几乎当场化魔,而宁……” 他嘴角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宁没有变成魔,她自杀了。” “……” “她是性格极为倔强刚强的战士,她说哪怕是死,自己都要以人类的身份死去。所以在安邑的残余清醒过来的时候,在大家计划复仇的时候,她作为部落最强的战士,当了第一个逃兵。” “……” 我说不出话来。 辛夷的故事显然是讲给我听的,可我也没法对这事做出客观的评价,我左右为难,斟酌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大家都计划好的时候她死了,这事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只不过就因为这个就说她叛徒,是不是有点……” 辛夷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以为,沾染了神血的被诅咒的安邑人,还能和普通的人类一样简单一死了之吗?” “……不然呢?” “沾染了污浊神血的人,生生世世,这血脉都不会消除。宁带着人类的身份死去,也一次次作为人类转世,可笑的是,哪怕是转世失去记忆,她也一直以人类的身份为傲,并一次次成为屠魔的战士。她杀了无数的劣等魔、真魔、天魔,以及……始祖魔。” 辛夷冷冷看着我,竖瞳中又一次露出了和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一样的杀意。他一字一顿道:“宁的每一世都战功煊赫,直到她成为天尧战士的时候,更是成为时任部落首领,率军攻打了当时的魔族大本营乱羽山,她杀了数百天魔,并重创了驻守在那里的始祖魔——百目。” 我呆呆坐在那里,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上一辈子我死的时候,那个始祖魔对我说过的话。 “你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真是狼狈又弱小啊……” “八百年前,你重伤了我,把我封印在这里的时候,可曾知道会有今天?”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谁能想到当年天尧的……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八百年前,天尧,重伤封印的始祖魔。 全都对上了。 “想起来了?”辛夷一手搭在膝上,死死地盯着我脸上的每个表情变化,“百目啊……当年是宁身后的小跟班,曾经也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可是她……第一次抛弃了部落,第二次重伤了他,到了第三次,更是亲手杀了他。这样的人不算叛徒,还有什么算?你说对不对……宁?” 第081章 辛夷的声音一句比一句低,到了最后的那个字却骤然拔高,恍若春雷乍破,一瞬间,房间四壁骤然爆出一阵耀目的光,一直坐在那里的顾夜白猛地跳起来。 明明没有人拿出兵刃,可屋内的气氛却仿佛已经刀剑相向。 缙云伸出手,握住了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抖得无法控制的手。 接触到男人粗糙温暖的掌心,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冰凉得几乎失去了知觉。 “你刚才说,故人之后,那么这个人又是谁?”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完全没听到刚才辛夷说的话,微微抬头,用下巴指了一下宛如惊弓之鸟的顾夜白。 辛夷眼睛转了转,落在少年身上许久,才轻声道:“照夜的后代。” 少年因为吃了太多瓜而撑到迷茫的眼睛终于有了焦距。虽然号称家族百年一遇的天才,可顾夜白仍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面对大天魔自然而然散发的威压,他几乎从开始就没抬起头来。这会儿他终于鼓足勇气挺起了胸膛,目光坚定地看着辛夷:“对,我是照夜的后代!” 辛夷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些许怀念:“两千年前,宁的转世与百目同归于尽之后,有个名叫照夜的人类曾经杀入过辛商城。他打着为了宁复仇的旗号,虽只是个人类,实力却意外地强。只是最后他也没讨得好,虽然杀了几个魔,可也是受了重伤逃走的,并且,还丢下了他的佩剑——据说是用战友的臂骨刻成的复仇之剑。” 屋里传来三声整齐的吸气声。 我连感伤都忘了,目光呆滞地看着辛夷,两只眼球都差点夺眶而出。 顾夜白结结巴巴问道:“战友的……战友的臂骨?是说……顾长宁那只……流落在乱羽山的……手臂?!” 辛夷神态轻松,隐约还带了几分讥诮:“他是这么说的没错。” ……虽然我是很感动照夜为了我拼死复仇没错啦,但是……照夜你这熊孩子,谁给你的胆子捡了我的胳膊还特么用骨头刻了把剑?!不谈人骨做的剑会不会骨质疏松,你还真的不怕我大半夜变成鬼跳起来削你啊?!! 顾夜白的身形摇摇欲坠,整个人都透着少年幻梦被打破的崩溃…… “那,这把剑在哪?”他带着最后一丝属于男人的坚强开口问道,“我是来……就算是只剩灰烬,我也要完成先祖的遗志,将顾长宁的尸骨葬入我顾家祖坟!” 辛夷脸上讥嘲之色更浓:“倒也不至于变成灰烬,我辛商城对于先人遗物从来尊重,更别提……是曾经的族人遗物。只不过,你确定这是你要找的尸骨?” 他的手一扬,半空中蓦地裂开一条狭长的黑缝,我们只看到黑暗里骤然亮起一抹惨白,下一秒,辛夷手中就多出了一把剑。 通体无缝的剑身光滑而洁白,和太岁那种千锋辟易的神兵没法比,却透着哪怕是太岁也没有的森森寒意。 辛夷仿佛一点都不在意一般,随手就把剑抛过来,顾夜白的速度第一次超过了我和缙云,飞跳转身接住落下,一气呵成好像狗狗叼飞盘一样一把抓住了那把白骨剑。他抖着手,一寸寸抚摸过光滑的剑身,眼中渐渐蓄起了雾气。 “……” 我默默站起来,走到顾夜白身后,斜着眼睛越过他肩头看那把剑,看了一会儿,我伸出剩下的右手比了比,又比了比。五秒钟之后,面部表情管理开始失控。 顾夜白还在情绪激动中,眼中水雾凝成泪珠,沿着少年坚毅的面庞潸然泪下。 “是它。”他喃喃道,“是先祖曾经杀入辛商城的剑,是……顾长宁的左臂。” “……是你妹啊!!!” 我终于忍不住吼出声来,一把揪住他脖领子,把我的胳膊摆到他面前:“你看!看清楚!这个长度,还特么是为了做成剑的形状削过的,你见过哪个女人的肱骨、尺骨或者桡骨有这么长的?!” 顾夜白眼泪掉到一半,剩下的一半蓄在眼眶里,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掉下来。他不敢置信地把那剑横过来,直接把自己的胳膊怼上去比了比长度,然后陷入了沉默。 辛夷的声音找准时机响了起来,语气中的嘲讽半点不再掩饰:“当年照夜杀入辛商城,手中握着据说是战友遗骨的白骨剑,逃走的时候白骨剑被始祖魔辛商夺下,本欲将我族叛徒宁的尸骨挫骨扬灰,可拿到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人类的骨骼——倒也确实是当年安邑的族人,只不过该是百目的遗骨。” “…………” 我想我们三个的表情应该都挺复杂。 大概就像火灾的时候看到自家狗狗狂奔上楼抢救电脑硬盘,面对着烧伤的狗狗潸然泪下感动得无以复加发誓以后一定进口狗粮罐罐好生伺候,下一秒却发现狗嘴里叼着上周期末考59分的试卷一样复杂。 “不可能!”顾夜白倍受打击地抱头大喊,“我先祖……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没啥不可能的,”我目光呆滞小声喃喃,“他这个人……嗯,的确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昔日战友的音容笑貌浮现脑海,定格在一个宛若二哈的灿烂笑脸上。我几乎能脑补出当时少年悲壮而坚毅的脸,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和感天动地的情义,成了辛商城流传千年的笑话。 照夜,你为什么不能活得更久些,我也好亲自把这个残酷的真相糊你脸上啊! “你说这是始祖魔的白骨剑,那么,顾长宁的手臂到底在哪里?”缙云的声音仍然保持着冷静,带着吃瓜之外的智慧问道。 “不知道。”辛夷摇了摇头,“辛商曾经亲自去过乱羽山,只是那里已经是一片白地,他什么都没找到。我想,应该是因为这一世宁没有正常转世,所以……” “等等,什么意思?”我打断了他的话,瞪大眼睛看过去,“没有正常转世是说……” 辛夷又露出了那种让人讨厌的嘲讽表情。 “你觉得,你这次是正常转世吗?” ……好像,还真的不是。 我是死在了乱羽山,然后被巫炤带了回去塞进了他的养魂地,他还在我身上画了乱七八糟的纹身。我穿了回去,然后带着游戏攻略无缝衔接穿回来,基本算是老玩家回归……等一下,按照这个说法,我作为顾长宁在轩辕丘打工的这一世就是穿越,穿越能叫正常转世吗? 我脑子又开始乱糟糟的,一边是传说中的大佬宁,一边是现代社会打工到了轩辕丘还是打工的社畜顾长宁……这两个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一个人吧? “宁想要作为人存在下去,伏羲神血满足了她的愿望,它保证宁每次轮回都作为人类活着,作为人类战死。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神血的力量,她没有一次活过四十岁的。可是两千年前,宁却没有正常轮回,那条流落在人间的左臂,该是被神血焚毁了吧。”辛夷轻笑道,“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未曾善终,哈,当年安邑的英雄,怕是没想到自己拼死追求的是这样吧?” 一直静静握着我的那只手突然收紧了些。 缙云的嘴唇紧紧抿着,唇色略显苍白,从辛夷出现开始就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些许失态,他低头认真看着我,又看了看辛夷,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口。 我脑子里嗡嗡的声音好像一下子小了下去。 我静静握着缙云的手,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其实,她可能想到了的。” 辛夷扬起了眉。 我认真回答:“虽然我觉得你说的那个宁和我没什么关系,但是都是人,我也大概能理解点她的想法。嗯……也许她当时想的是,活着也要当社畜,要是变成了长生的始祖魔,岂不是要打几千年的工。还不如早早了断,哪怕将来生生世世打工,至少每一次都还能重置记忆,一辈子短短的也好过点。” 辛夷:“……” 我表情深沉:“你看,这就是我们打工人的智慧。你们魔是不会理解的。” 第082章 辛夷到最后都没有和我们动手,甚至还贴心地邀请我们在辛夷宫留宿一夜。 这实在不太正常。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们三个是闯入魔族大本营偷东西的人类小偷,按照上辈子的关系,我还是让他们始祖魔恨之入骨的叛徒,怎么看都该是大打出手不死不休的关系。可辛夷却始终保持着那个略带嘲讽的表情,宛如等待夫人认错的霸总一样坐在那个位置上一动不动。 然而顾夫人不想认错,顾夫人只想去非洲开矿然后回来收购霸总的公司股票。 因为辛夷丢出来的爆炸性消息一个接一个,我根本来不及消化,所以直到差不多说完事情准备走人的时候,我隐约觉得仿佛有什么事情被我漏了。 边想边慢吞吞朝外走,等我发现缙云仍然表情犹豫地站在原地的时候才醒悟过来——我和照夜的事情有了答案,可缙云是剑魂又是怎么回事?! “辛夷,你刚才说……” 话刚出口,缙云已经拉了我一下,制止了我接下来的问话。 “走吧。”他轻声说,再不犹豫,牵着我的手走出了这房间。 没人引路,顾夜白因为先祖形象被颠覆已经一个人受不了打击先跑了,就只剩我们两个并肩走在长廊上,许久都无人说话。 “缙云,”我终于忍不住沉默率先开口,“你为什么不让我问?他说你是剑魂,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古剑系列里面,剑魂的存在不是什么罕见的。可永安剑不同,它在缙云手上的时候,就已经用我的血祭炼成功了,如果真的要成为剑魂,那也该是灵魂从现代拉回来的我才对。 他没看我,依然拉着我的手,不紧不慢朝前走着,轻声回答:“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到底怎么搞的啊,你都不是人类了!刚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我就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你变回……” “剑魂,能活很久吧?”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愣了一下:“嗯?或许,可能吧?” 毕竟是和剑共存的,古剑系列里面那些剑魂不是一个个都千百年寿命的吗。 “真好,”他笑了笑,“如果能活千百年的话,不管你转世轮回多少次,我都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你,陪你度过每一世。” “……”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目光宁静却决然。月光之下,他的眼睛如此清澈,倒映着我震惊到傻掉的脸。 “你不必……”我蠕动着嘴唇,“不用这样,我不需要你这样,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辛夷说是我的灵魂会带着神血的诅咒一次次活下去,可这又不是单机游戏,每次都能准确找到上一周目的存档。他长久地活着,辛苦地一次次寻找,或许找不到,或许找到后和没有记忆的那个人一起度过短短几十年,然后再次开始寻找……这样的人生,几乎是只要想起来就苦得让人想掉泪。 “转世后,那个人就不是我了。我是顾长宁,记着和缙云度过的每一天的顾长宁。就好像我不会把北洛认作是你一样,就算你一次次找到了我的灵魂,可那也不是我。” 我看着他,慢慢说道:“别说什么陪我度过每一世,我只希望,我们能不要浪费这一世的每一天。” 空气安静得有些过分。 微风在我们两个之间吹着,像是把两个人呼吸的气流缓慢缠绕在一起。我们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着,渐渐地,目光里好像都带上了异样的温度。 “什么才叫做不要浪费?”缙云轻声问。 我咽了咽口水,忽然间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比如……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本来就很近的距离终于消弭于无。 辛商城的夜色和人间没什么不同。 一样有温柔的黑纱笼罩,一样有模糊的月光描边。我靠着柱子,他靠着我。我抬头迎着男人温柔的唇,迷迷糊糊看到我们两个的影子在月光下叠在了一起。这样的夜色与月光,让我不由自主就回忆起在轩辕丘时候的某个晚上…… “今晚月色真美。” “姬水的魔已经除尽了。” 我们两个同时脱口而出。 “……” “???” 前一秒还激情澎湃马上冲着和谐去的热血瞬间冷了下来,我不可思议地把他推到一边,瞪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这种时候!这种情到深处你侬我侬的时刻,你不是应该和我一起回忆当年我们的青春吗!突然想到加班除魔是怎么回事啊! 缙云的表情同样震惊,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样的话一般,他一手掩着唇:“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对了,缙云不是没有前世那些和轩辕丘相关的记忆了吗?这句话一听就是跟姬轩辕汇报工作的,为什么这种时候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不知道……”缙云的目光充满了茫然,“我好像看到我在夜里回来,身边还有其他人,我在和他们说话……” 他一手摁着太阳穴,脸上现出努力回忆的痛苦神色。 “算了,别想了。”我拉下他的手,帮着他揉了揉太阳穴,“管他是什么呢,可能是你苏醒得时间长了,过去那些记忆慢慢就回来了?” 被这么一打岔,刚才酝酿的气氛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缙云沉默地回到辛夷为我们安排的住处,各自上床休息。 可能是因为在魔域奔走了一整天,我几乎是沾床就陷入了梦乡。这梦乡不是睡眠的借代词,而是真实无比的一场梦境。 梦里我是我,我却又不是我。我像是被困入了一个不属于我的躯体内,能以第一视角看着她说话动作,却没法对她的行动做出任何控制。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生、学习、成长、战斗,她天生神力,骁勇善战,成为部落最强的战士之一,被所有族人敬仰。 “商陵。” 前面的男人转过头,露出一张熟悉的英俊面孔,他对着“我”微笑点头:“宁,你来了。” “我”站在他面前:“族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你也要去吗?” “自然。”“我”微微颔首,“这一次面对的,是上神伏羲,族中所有战士都要参战,商陵,你不会是怕了吧?” “怕?”他笑起来,挥了挥手中的剑,“我本就是无父无母的战奴,被族长收留,在安邑长大,安邑就是我的家。哪怕为安邑战死,我也是心甘情愿,绝不会后退半步。” “那,你在担心什么?” 男人沉默下去,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房屋出神,许久才轻声叹道:“我只是在想,这一去,不知道有多少族人能回来。” “担心无用。”“我”的声音淡淡的,“你,我,百目……每个人的念头都和你差不多,这一战是生死之战,若是败了,不要说我们,整个安邑不会有一人存活。” “百目也要去?”男人微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还未成年,怎么就……” “他是战士。”“我”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未成年,也要有为了安邑献出一切的决心。” 男人沉默下去,过了许久,也许是觉得气氛过于沉重,他终于再次开口:“我听说,辛商想要建城?” “嗯,他说,要建一片属于人类的乐土。”“我”的语气轻松下来,“不止是安邑,他要把长阳、新野,乃至九黎的所有部落,所有人族聚集起来,一起建立一座城池。要比安邑大,比安邑繁华,从此之后,人类再也不会遭遇魔族的侵袭。” “你很支持他?”商陵转头看“我”。 “倒也不算支持。只是年轻人,总归是要有些梦想的。”“我”轻笑起来,“而且,襄垣大人不是从不周山带回了那件东西吗?也许,辛商建城还能用的上呢?” 商陵静静地看了“我”许久,忽然间露出了一个笑。 他本就是五官硬朗的长相,这一笑起来,宛若春风化雪,眉目间都舒展着轻松的喜悦。他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不等我说什么,便自顾自说道:“我以为这么多年下来,你早就变成了只懂得屠杀魔族的机器,没想到你竟然和辛商那小子有话说。也罢,等这次回来,我们就去找族长,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把辛商的城池建起来试试。” 周围渐渐暗了下去。 我像个幽灵一样缩在一片黑暗里,仍然在为刚才看到的一切进行着头脑风暴。 这一幕,之前我和缙云他们偷……啊参观辛夷宫的塔的时候,曾经在辛夷出现的时候在我脑中闪现过。 从辛夷告诉我们的可以推断,这一幕的剧情应该是在蚩尤和伏羲大战前夕,安邑整备战事的时候。宁和商陵,也就是之前画上的两个人,该是目前安邑战力中的中坚力量,他们口中的“辛商”,此刻还是个孩子。 如果没有重名的话,这个号称要建立一片人类的乐土的人族孩子,到最后却以始祖魔之身成为了魔域繁华城池的守护者。 我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剧情,可却隐约觉得,哪怕知道了结局,事情恐怕也没有辛夷说的那样简单。 第083章 我以为接下来的剧情会是安邑与伏羲的那场大战,可等到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周围却不是我想象中的战场。 天空是灰色的,低低压着厚重的云,细密的雨飘洒在茂密的树林中,而“我”此刻正在树林里狂奔着。 呼哧,呼哧。 我听到自己发出的粗重的呼吸声,视角很晃,看得出来跑步的人已经快要到达极限。可动作却没有丝毫迟滞。身后是愈发密集的脚步声,隐约还能听到人的高喊。 “抓住她,让她把东西交出来!” “宁,你这是要背叛安邑吗?!” 哦,“我”现在还是宁,看来剧情应该没跳到下一世。 我仍然被困在宁的身体里,视角很晃,像是我当年玩恐怖游戏被怪物追着跑得慌不择路的样子。按照宁的战斗力和身体素质,能被追成这样,应该是已经很久了。 雨水浇透的树林路况恶劣,加上光线极差,体力不支的宁渐渐踉跄。突然间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旁边的下坡滚过去。 视野天旋地转,足足滚了几分钟才停下来。宁像是掉进了一个洞窟里,她仿佛受了很重的伤,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用剑撑着身体站起来,歪歪扭扭走出几步,整个人跌坐在洞壁旁边。 宁的目光停在洞口很久,像是在发呆,我望着斜斜照进洞口的一片月光,开始思考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如果不是时间倒转,按照上一幕的剧情,紧接着就是蚩尤伏羲大战。伏羲被始祖剑刺伤手臂,安邑城灭。 难道是宁从灭族之中幸存下来,正在被敌人追杀? 洞口忽然被一片阴影遮住了。 “谁?!” 宁迅速抓住身边的剑,厉声喝道,同时紧绷着身体面对着洞口方向。 来人极为高大,他微微弯腰走进洞,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一瞬逼仄起来。宁怔怔望着来人,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是你……” 我从宁的视角看向来人的脸,刹那间,后背的汗毛仿佛都炸了起来。 轩眉俊目,英武不凡的五官是我曾经见过的。可现在面前的“人”,却完全不是我曾经见过的模样。 那张脸好像被拉长了,眼睛中央是宛若兽类的冷冷的竖瞳,一半的面孔上长满了金色的绒毛,从脖颈延伸向下,布满了露出来的半截手臂。 他的半边身体已经变形,一边还是人类的模样,另外一半却奇怪地扭曲成野兽的模样,像是豹子一类的猫科动物的肢体不正常地拼接在本来该是腿的地方,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极不和谐。他就这样用不正常的身体一步步走到宁面前,面无表情地从高处俯视着她。 “商陵,你和他们一起来的?”宁轻声问。 商陵缓慢抽出剑,对准了宁。 她盯着近在咫尺的剑尖,苦笑起来:“我没想到,你也有对我拔剑的一天。” “把东西交出来,跟我回去。” “交出来?然后让你们,把安邑剩下的人全都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怪物吗?!” 宁大笑起来。她仍然盯着面前的剑,从雪亮反光的剑身上,我看到了她的倒影——和商陵不同,她仍然是人类的样子,只是脸上的一半皮肉已经消失殆尽,白森森的颅骨露在外面,却不是受伤,白骨和皮肉连接的地方完美得像是天生如此,左眼已经变成了蓝荧荧的一团火,亮在骷髅的眼洞之中,看上去诡异又可怖。 这就是……安邑人被浊气侵染的伏羲神血侵蚀后的样子? 商陵手中的剑没有一丝颤动:“总有办法变回来的,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复仇。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 “变回来?”宁悲哀地说道,“商陵,我这次去了巫之国,见到了巫祖,没有办法,连巫祖都拿神血没办法。他甚至用他们那里被施展了苏生之术的罪人做了实验……” 她摇了摇头:“苏生之术可以把灵魂禁锢在死者的躯体里遭受折磨,在用了神血之后,有的人彻底死了,而有的人……活了下来,他们的身体重新变得和活人一般无异。巫祖说,神血有脱胎换骨的作用。死者可以变成人,而活人也会变成不知道是什么的怪物。” “就和我们一样。” 商陵静静地盯着她,他听完了她的话,眼神却没有丝毫波动:“把神血交出来吧。宁,你是安邑最强的战士,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成为安邑的叛徒。”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已经化作白骨的半边面孔,指尖传来的触感光滑而冰凉,离得这么近,甚至能看到指尖被眼眶中的火焰映照得泛出些蓝色,像是隔壁片场来串场子的巫妖王。 “商陵,我年幼之时,父母都死在魔族手中。后来我成了安邑的战士,死在我手上的魔不知凡几。我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与魔厮杀的证据。而现在,我变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商陵,这样下去我们会变成什么样,你知道的。” 男人沉默得像是夜色里的山石。那个曾经温柔笑着揉她头发的人,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她抬头朝商陵笑了笑:“商陵,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说要我不要背叛安邑,可你现在和他们一起过来,是要杀了我吗?” 他脸上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你不会死的。和我回去,我去向族长求情,哪怕是拼了我的命也会保下你。”他对着宁伸出手,“相信我。” 宁低下头,像是被他说动了一样认真思考。 “好,我和你回去。”她说,“不过,神血在哪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也只能你一个人去取回来。” 商陵微微蹙眉,却还是顺从地凑近低下了头。 男人的长发垂下来,仿佛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晦暗的光线下,唯有宁左眼的光幽幽亮着,像是我半夜在被窝里偷偷玩手机的光,诡异中带着点搞笑。 “在巫之国的时候,我问过巫祖,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毁灭你们收集的神血。”她轻声说,“他告诉了我一个地方。” 她的手摸上了放在一旁的剑,触感光滑而冰凉,像是刚才摸到的白骨。 商陵的眼睛遽然睁大! 一片鲜艳的血色喷溅状笼罩了我能看到的东西,商陵的脸也溅上了血,他的目光震惊到有些呆滞,下意识抬手想要摸一下,却在触碰到的刹那如同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去。 她放声大笑起来,身体却缓缓滑落下去。 “我是安邑人,永远属于安邑,也永远是人类。我不愿有一天自己也变成那些怪物,对着曾经守护的人类挥起屠刀。”宁眼中的幽蓝光点渐渐黯淡下去,“在通往巫之国的大海,风暴中才会出现的空无之渊,你去拿吧——如果它还在的话。” 商陵一步冲上前,似乎想要拽住她的衣服,可面对着从胸口贯穿而出的剑却束手无策。他的眼睛变得血红:“你疯了吗?!你以为死就能逃避?它会永远伴随着你,哪怕再世为人,你也逃不过它的纠缠!” 宁的嘴角挂上了快意的笑:“那又如何?我永远是人类,哪怕是死,也不会改变。商陵,安邑永远不会消亡,只是不是由你们传承——那些遗留下来的、力量弱小且短命的人类,才能将安邑的荣光永远流传下去。” 她眼中的光终于彻底消散。 下一秒,那具半人半白骨的尸体溃散成了万千光点。宛若毁灭的恒星,闪耀之后,一瞬崩散。 只剩商陵一个人站在洞穴中,怔怔望着依稀仍有光点残留的半空。许久,他紧紧地握拳,咬牙挤出两个字:“……叛徒。” “叛徒!” 字字泣血,刻骨的恨意背后,恍若带着刻骨的悲痛。 我好像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在宁的身体消失后,仍然停留在原地。我呆呆回想着脑中已有的信息,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第三个人的说话声—— “空无之渊吗?怪不得这么多年来,魔域都没人找得到。” 我惊悚地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男人正站在好像空间撕裂的洞前,也不知他在那里呆了多久,正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第084章 “辛夷?!” 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又仔细看了看,确认眼前这人确实是我睡前还刚见过的大天魔辛夷。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那边仍然低头站着的商陵身上,随口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可这里是我的梦!等等,你拿着的是……” 我眯眼看向他手中的东西,惊道:“半魂莲?!” 半魂莲,巫之国的人曾经大面积种植的东西,能引人入梦。也是剧情里巫炤让一整个阳平陷入梦境的道具。 “你是故意的?之前故意告诉我们那些事情,然后等我们回去后印象最深刻的时候用半魂莲引导我们的梦境……”我脑中飞快转动着,“你想从我的梦里得到什么?那个所谓神血的位置吗?” 他终于看向我:“倒是不笨,出乎我的意料。” “你是想用那个什么神血……重新制造始祖魔?!”我悚然一惊,“想都别想!我警告你,要是你真打的这个主意,我哪怕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你留在这!别以为我做不到!” 好歹,咱祖上也是阔过的! 辛夷轻轻摇头:“我没那么蠢,看安邑人的反应就知道,人类就是人类,哪怕变成了魔,内心也是不肯完全承认自己的种族的。魔域的大天魔已经够多了,我们不需要给自己增加上位者。我想要的,是那个装着神血的东西。” “???” “你还记得,刚才的梦境里,宁说过襄垣从不周山带出的东西吧?” 我努力回想,因为就是刚刚发生的,所以哪怕不是这段记忆的重点,搜索一下我还是能想起来。在上一段还算温情的梦里,商陵提到辛商想要建城,襄垣从不周山带回了某样东西,说不定到时候能用得上。 “安邑灭族的时候,辛商还是个刚刚十岁的孩子。他侥幸活了下来,化作始祖魔。辛商一生都在怀念自己的幼年,怀念当时强大的安邑,以及安邑对他最亲近的战士,商陵和宁。后来,他建了辛商城。修了中央那座塔,并把故人遗物全放进了塔顶,包括那张他亲手绘制的画——那是他梦想中的,商陵与宁一起看着他的城的画面。” “只差当初宁许诺的东西是吗?”我已经差不多能理解这位始祖魔的脑回路了,追问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龙骨。烛龙骨。” 我心里卧槽了一声。 “当初襄垣从不周山回来,带回了一截烛龙骨,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带出来的。烛龙乃鸿蒙之始就诞生的族裔,其龙骨有镇守万物的功效,包括神血的威压。当年宁身负安邑的希望,带着族内收集的神血远渡重洋寻找巫之国,便是靠龙骨雕琢的容器才护住神血,可谁也没想到,她回来后竟然将两件宝物一起偷走了。” “所以,你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烛龙骨?”我问。 “不然呢?我是天魔,在魔域,我们便是最上层,何苦要冒着十死九生的风险追求神血?” 我低头想了一会儿,坚定道:“我不信。” 辛夷眼角一撇:“你信不信与我何干?我寻找烛龙骨,本来也就是为了故人的一个念想,如今才知道那东西被扔进了空无之渊。那是只有通往巫之国的海上,风暴之时极偶然才会出现的通道,没人知道里面通向哪里,哪怕是大天魔进去,也没有回来过。更何况空无之渊已经万年没有出现过。我又何苦拼死找它?” ……也对。 比中彩票的几率还小,我也没必要为了这点几率跟他拼个你死我活的。 我心里的别扭瞬间消失,很佛地坐了下来,等着睡到自然醒从梦里出去。 “不过,你也算是了却了我多年来的一个疑问。”辛夷突然开口,“作为报答,我送你们另外一段梦境。” “什么?”我立刻警惕地看着他。 辛夷脸上现出不怀好意的笑:“之前你没问出口的问题,在这个梦里能找到答案。” “什么问题?等等,你给我说清楚,我……啊——” 辛夷手中的半魂莲突然发出了一阵黑紫色的光,我的话还没问完,就被那光照了个正着。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山洞消失了,辛夷消失了。周围的一切急速散去又被重新织补,等我能看清新的环境的时候,心脏骤然就一阵紧缩。 荒芜的山石地面,灰色的天空,遍地的残肢和魔核,以及……躺在一片狼藉的中央,宛若死了一样的男人。 灰白的头发被血色浸染,散进肮脏的泥地里,身上和脸上糊满了血污,不知是那些魔物的,还是他自己的。他眼皮半阖着,往日犹如清澈深湖的眼睛此刻如同被阴霾笼罩的天空,空洞的,死寂的,看不到任何生机。 我仍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想要跑过去,身体却好像被千钧巨石压着,只能怔怔看着那边,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分毫。 那好像是死去了的男人突然动了。 握剑的手紧了紧,颤抖而缓慢地抬起来,手臂上满是血污和伤口,手中那把我熟悉的剑颤巍巍被举起,剑尖笔直指向天空。 干裂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好似呢喃地低低喟叹:“对不起。” 曾经在梦中一闪而过,却又深刻入骨的一幕如此清晰地重现在我眼前。 我忽然又能动了。 我几乎是立刻拔腿朝那边跑去,因为动作太急还在地上绊了一下。我根本没想过他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急急喊道:“缙、缙云!” 没有回应。 我跑到他身边,想把他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手不出所料地穿过了他的身体。 是啊,这只是一场发生在很久之前的梦境。 我半趴在地上的姿势维持了很久,低头看着他的脸,好像是透过时空和他对视一样。 “说什么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如果说有的话,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才对啊!” 他这一生,是轩辕丘饕餮部战士,是剑神,是人族的守护者,他有过很多战友、朋友,救过无数人,得到过万民敬仰,可他死的时候却是一个人躺在这里,无声地、冰冷地。 姬轩辕有神女送灵药,有轩辕丘万人哀哭,就连巫炤都有司危和鸤鸠陪在他身边。 我摸了摸脸,才发现冰凉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流到了下巴。 举剑的那一下好像已经耗尽了他剩余的力气。手颓然地跌落下来,缙云闭上了眼睛,挪动身体尽力维持了一个体面的姿势,好像是已经准备迎接死亡。 移动的时候,他的手带起了一块扁平的石板。缙云的动作忽然顿住,他像是不敢置信一般睁大了眼睛,过了几秒才颤抖着伸出手,把下面的那东西拿了出来。 那一刻,我也和缙云一样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一条属于人类的左臂,惨白,洁净,完整,若不是本应和肩膀连接的地方露出的皮肉和断骨,乍一看上去好像是玉雕成的一样。 这……这是我当年被百目崩断的胳膊???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缙云手中的断臂,若我没记错的话,这时候距离我死亡已经有好几年了,不管怎么保存,我那条胳膊也该烂得只剩白骨才对,就好像照夜那个傻子捡了根骨头回来一样。可为什么缙云手里的这玩意儿……不但没有丝毫腐烂的痕迹,反而连我当初战斗的时候留下的小伤口都复原了?! 满身鲜血的男人手中拿着一条断臂,这一幕看上去是有些恐怖的,可他不但没觉得,反倒是仔细地察看着那只手的每一个细节,到最后他甚至伸出自己略有颤抖的手,牢牢把那只手握在手里。 十指交握,严丝合缝,一如当年。 “长宁。”他更轻地呢喃着。 我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不然我怎么会看到,重伤快死都依然面瘫、看到集泷和西陵惨状都依然面瘫、看到巫炤发疯也就是愤怒版本面瘫的缙云…… 流泪了? 他依然是面瘫的一张脸,可两行液体却顺着脏污的脸滑下来,缓慢地、安静地滑过下巴,滴落在他握着的那条断臂上。 一滴,两滴。 温热的泪,冰凉的残肢。 没有声音,我却好像听到了生与死能激荡出的最凄厉的哀歌。 “……我后悔了。”他轻声说,“如果我当初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来找你,会不会你就不会死?” 不会。 我吹哨子的时候已经油尽灯枯了,就连第一时间赶来的巫炤我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算你当时过来也于事无补。 所以你别哭啊,你这哭得我也更想哭了…… 隔了几千年的时空,我没法安慰他,没法拥抱他,也没办法告诉他我其实没死,只能更加汹涌地陪着他一起掉眼泪。 “如果巫炤说的是真的,人真的有来世的话,你能不能来找我?” “到那时候,我不是饕餮部的战士,不是轩辕丘的剑神,不用太岁,不去集泷。我只是缙云,不管你去哪,我都陪在你身边。” “不会再失约了。” 缙云本来就已经重伤濒死,到了这时候终于是再也撑不住。他盘腿坐在地上,那条断臂横在他的膝上,眼睛里的光渐渐散去,到最后,他的头垂了下去,再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这时,旁边的永安剑却突然发出了光。 灼热而刺目的光,带着不祥的猩红,渐渐燃成了火,连我都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这把剑像是被什么人操控着一般,气势汹汹地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着,下一秒,以极快的速度刺向了缙云。 它穿过了断臂,然后没入了缙云的身体。 猩红的火冲天而起,火焰之中坐着的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然后,火焰蔓延开来,渐渐笼罩了整座山。 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白雾笼罩了一切。乱羽山会被这场火烧光一切,最终变成我最后见到的模样。 荒凉,洁净,崭新。 第085章 醒了以后我躺在床上很久都没动一下。 我大字型伸展着,眼睛直愣愣盯着屋顶的纹路,脑子里仍然在消化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宁是安邑人,她被伏羲神血侵蚀后,背负着全族人的希望带着剩余的神血度过大海,找巫之国的巫祖寻求办法,在巫祖也无计可施之后,安邑全族为了向伏羲报复恶向胆边生,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族变成始祖魔增强实力复仇。宁这个纯粹的人类主义者就带着神血逃了。 她死后,伏羲神血跟随着她一次又一次转生,变成了我现在的这个身体。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血铸造了永安剑,还把血肉——一条胳膊留在了乱羽山。 而安邑最出名的,就是以血肉之躯和魂魄铸剑。 我的血肉,缙云的魂魄,以及强烈的愿望。 一切都串起来了。 我脑中突然一片空明澄澈,好像游戏打通关后又从头品咂二周目,我甚至记起很久以前,我在轩辕丘抽卡打永安剑,终于成功的时候婆烨看向我时那复杂的笑。 以血铸剑是从已经覆灭的安邑流传下来的,婆烨她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知道,我——或者说我这具身体,有着和安邑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外面忽然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这是在魔域的半夜,大天魔的老巢里,我噌地从床上跳起来,一只手抓着剑警惕地瞪着房门。然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用力撞开了。 一个扑面压过来的湿漉漉的拥抱。 “你——” “是我。” 我刚要挣扎,就听见缙云的声音响起来,动作立马僵住,本来握着武器的手一松,化作手掌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你这是……怎么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 他不说话,黑暗中我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个潮湿的下巴就搁到了我的肩膀上。 “……外面下雨了?” “嗯。” 他声音贴着我的耳朵响起来,这一声嗯千回百转可以用扇形图分析出三分悲伤三分柔情还有四分欲言又止,潮湿的气息加上低音炮轰得我两腿一软,浑身一麻差点就跌到他怀里。 好在刚才的悲情回忆让我没立马变身老色批。 “到底怎么了?”我也放低了声音,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先起来,衣服都湿了,小心着凉。” “不会的。” “话别说这么满,我从前每次夸口自己身体倍棒的时候没过多久就要感冒……” “剑魂是不会生病的。” 我的唠叨戛然而止,睁大眼睛看着已经直起身望着我的缙云。我现在的夜视能力很好,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到他的眼睛,仿佛带着沉沉的暮色,压着即将到来的夜。 我心脏骤然一阵紧缩。 “缙云,你……” “我做了一个梦。”他突然说道。 “……什么梦?” “一个很长的梦,”他微微闭了闭眼,像在回忆,“从生到死,从相遇到永别。里面有你,也有……我。” 我呆呆看着他,半晌才声音艰涩地开口:“你……你都想起来了?” 他微微点头:“那些记忆本来算是我的一部分,辛夷用半魂莲引我入梦,也算是看全了我的一生。”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最后,我看到了你。” “你……”我组织了半天语言,半天才费力地憋出几个字,“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不过你想起来也挺好,至少……至少你不用再吃北洛的醋了,他有的你也有了……呃……” 我话没说完,刚才那个湿漉漉的拥抱就又环了上来,一起的还有堵上来的嘴唇。 也带了雨夜的潮湿,只是这潮湿里又掺了别的东西,温热而柔软,尝起来像是还带了点青涩的植物味道……等等,我为什么要用“尝”?! 我整个人僵在那里,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像个老色鬼一样把持不住,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尽情放飞,同时嘴巴和手一样没闲着……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本来我只是睡了个觉,做了个一点不暧昧还充满悲壮的梦,就连睡觉的房间都被辛夷那个单身魔安排成了三间。 可是怎么就突然变成不能描写的剧情了呢?!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我扶着自己的老腰迎接魔域第一缕晨光的时候我还在沉思。 筋疲力尽侍儿扶起娇无力什么的是不存在的,自从穿越到上古时代,我就不负轩辕丘第一模范打工人的名义,三天三夜不睡觉加班杀魔也毫无压力,有的时候甚至连缙云都比不过我,所以…… 所以昨天晚上我情绪激动突然反客为主把本来夜闯我闺房的男子推倒酱酱酿酿也是能理解的对吧? 我心里有鬼地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缙云还在睡,还挺香,很有点筋疲力尽侍儿扶起娇无力的那味道。 见鬼,他都是剑魂了,哪来的那么多睡意?我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他就是故意装成这样子来证明我的禽兽啊! 然而缙云可能是真的睡着了,没get到我略带怨念的目光,我只能继续抱着膝盖自我反省。 辛夷宫的早晨并不安静。这会儿可能是已经到了活动的时间,外面时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我心不在焉地走着神,渐渐地,就听到那一片嘈杂声中,有个声音正朝这边靠近着。 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至少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朝这边靠近,还在低声交谈着,为首那人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耳熟。 “……是吗?你们认识那么久了啊?原来她真的那么强吗?” “我?我和她也不是很熟,就是……可能是有点关系吧……” 这开朗到他祖上如出一辙的仿佛缺根弦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顾夜白啊? 我还没来得及想为什么顾夜白会这个时候来我这里,就听到那几个脚步声停到了我门口。 “到了,她就住这里。辛夷说她已经起来了,不会打扰的。” ……喂你等等?! 顾夜白的手速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出声阻止,他就已经敲响了门。 本来这个动作是没问题的,但是昨天晚上缙云夜闯闺房的动作太粗鲁,把门撞坏了。所以他刚刚敲到第二下,辛夷宫这质量堪忧的门就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顾夜白的身影把那扇门堵得牢牢的,奈何他身高实在需要多补补钙,完全挡不住后面的四个人越过他头顶投来的目光……哦不对是三个,岑缨还是没顾夜白高的。 王北洛,云无月,姬轩辕三个人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脸上是哪怕面瘫都无法阻挡的从震惊到了然到仿佛觉得自己应该非礼勿视可就是管不住眼睛。 特别是姬轩辕,这货眼珠子都快要看出来了。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立刻扯了被子把缙云牢牢盖住,等到盖完了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应该先给自己盖一下。 “……” 算了反正宋朝的睡衣遮得严不露点。 凭借着二十一世界穿越人士的厚脸皮,我哪怕穿着不检点的睡衣也依然保持了体面的淡定:“……你们是不是先出去?” “对……对不起!” 先面红耳赤跳起来的居然是顾夜白,少年像是被火燎了一样飞快地缩回准备进屋的脚,忙不迭退出去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了。顺便关上了外面四个看猴一样的主角团。 我在床上坐了两分钟,反复告诉自己被老板看到自己和同事啪啪啪也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做完心理建设后一回头,就看到缙云已经坐了起来,披着被子不知已经默默地看了我多久。 ……糟糕,这种性别错乱的感觉又来了。这是什么霸道总裁(我)和他的小娇妻(缙云)情节啊! “你……你醒了啊?”我干咳了一声。 他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门外:“是北洛和姬轩辕?他们怎么会在一起,难道姬轩辕也和我们一样没有死吗?” “他……”我抓了抓头,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你直接问他好了,我觉得他和我们还是有些不太一样的。” 他又点了点头,站起来开始穿衣服。表情淡定动作从容,从紧实的背部肌肉到流畅的腰部线条都无言地陈述着什么叫面瘫的诱惑。 不过他弯腰的时候我还是看到他耳根已经红了。 ……呵,男人,装什么淡定啊,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到现在还在回味着在魔域玩夜闯闺房情趣play以及最后被老板抓X的刺激不能自拔! 第086章 等我们终于收拾好衣服和心情打开门的时候,外面的五个人已经等了挺久了。 久到顾夜白都已经逃窜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主角四人团百无聊赖地站在外面等着。 北洛靠着墙,闭着眼睛微微仰着头,云无月坐在他对面的栏杆上,两个面瘫在一起完全看不出谈恋爱的样子。岑缨抬头看了一眼我们,好像是又想起了刚才的事情,迅速红了脸低下头。唯一稍微热情点的应该就是姬轩辕,他微笑着看向我们,开口道:“好久不见,长宁,还有……缙云。” 他可能是听北洛说了缙云失去过去记忆的事情,目光里带着一点点试探。 我小心翼翼觑着缙云的脸色,面瘫就是好,就算他心里此刻可能波涛汹涌,脸上依然是不变的漠然。他沉默了许久才说:“真的好久不见了,姬轩辕。” “你认得我?”姬轩辕惊讶地说,他扭头看向北洛,“你不是说他……” “我想起来了。”缙云打断了他的话,“你,嫘祖,还有轩辕丘,全都想起来了。” 姬轩辕定定地看着他,狭长而温柔的眼睛安静而明亮,好像蕴了云卷云舒的湛蓝苍穹,复杂的情绪在其中一一掠过不留痕迹,到最后,定格在绚烂的喜悦上。 我在游戏里是打通过结局的。不知道是烛龙建模问题还是人设如此,姬轩辕虽然在笑,可却总是给人以沉郁之感。像是他已经历尽了世间的悲欢离合,再多的欢喜苦痛也无法在他眼中留下痕迹。最后与世界告别,他也只是遥遥一举杯,洒脱而释然,很有老祖宗的风范。 可现在他眼底的笑却是直达心底的喜悦。眼里盛满了细碎的光,一瞬间,我像是又看到了初到轩辕丘那时让我一见倾心的青年,有着温润的眉眼和意气风发的抱负,会在夜晚跟心爱的姑娘腻腻歪歪,会写情诗弹吉他唱情歌,生机勃勃,鲜活亮丽。 “好久不见。”他伸出手,走上前一步用力拥抱了缙云。还没等我酸溜溜说句话,他就放开手,转身也给了我一个同样的拥抱。 “……” 妈妈我一见钟情的男人抱我了!他是不是喜欢我!我现在换男主还来得及吗?! 这一刻我只觉得人生若只如初见,仿佛穿越八十章回到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可以抛弃这个复杂的前世今生的故事来讲一讲单纯的霸道族长和他的小娇妻,来谈一场可以靠吵架分手和好循环拖过一千章的恋爱……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缙云在下一秒把我拖出来,神情稍显冷淡地对姬轩辕说道:“我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对哦,姬轩辕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原来的剧情该是北洛花海大战巫炤,就算现在因为我的蝴蝶剧情早不知道歪到哪去了,可作为当年的人族首领姬轩辕,以及正义的主角团,说什么也不该出现在魔域辛商城啊! 姬轩辕脸上的笑收敛了些,他看向我,说道:“我本来是来找你的。” “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你的梦域里留下了一点印记。”云无月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来,“就在昨夜,我感受到半魂莲的气息,才找到了你的位置。” “那你们这赶路速度挺快的啊。”我惊叹。 在场所有人一起默默看着我。 “……好的吧,那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我识趣地转回话题。 其实我是真的很好奇他们到底是怎么在一夜之间赶到这里的。 “是为了巫炤。”北洛说。 “巫炤?他又怎么了?” 北洛闭了闭眼睛,说:“他去了西陵。” “什么?!” 我整个人惊呆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看向姬轩辕,直到看到他如出一辙的勉强笑容,愤怒才淹没了震惊把我整个人包裹住。 巫炤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我都拼命把你往剧情外面拉了,你怎么还跟二哈似的拼命要往套子里钻啊?! “当年西陵出事之后,为了避免魔气外泄,我用阵法把西陵藏了起来。”姬轩辕说,“巫炤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找到了西陵所在,并且在进入西陵后,重新关闭了阵法。”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他去西陵做什么?”我迟疑着问。 又是一阵冷场。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复杂,我一个个看过去,北洛、姬轩辕……甚至缙云的脸色都是说不出的奇怪。 “大概只是,想要回到那个地方吧。”姬轩辕低声说,“你是最了解他的人,落叶归根,巫炤想必也是想在最后回归故土,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一切。” ……不我不了解他。 打死我都不会了解,为什么原剧情打算让魔和人类同归于尽的巫炤,这会儿突然就洗心革面只想着自暴自弃自己和西陵一起死了算了?!我只是个普通的正常人,正常人怎么会了解变态的心思啊?!! “等等,司危呢?”我突然想起来,“司危去哪了?司危总不会看着巫炤自暴自弃吧?!” “你是说那个小姑娘?我们去的时候,她也被关在西陵城外,看样子,巫炤是存心一个人……”北洛闭上了眼睛。 行吧,司危没被北洛他们干掉,看来剧情是真的改变了。可怎么就变成原本的大反派突然变成悲情男配了呢?! “我们来找你,是为了让你劝劝他。”姬轩辕说,“现在唯一有可能让他改变主意的,只可能是你了。” 我一脑壳问号地看着他。 “巫炤的性格很是极端。他视做朋友的人,便全心全意以命相交,可若是背叛了他,他宁愿玉石俱焚也要不死不休。我和缙云都是被他看做叛徒的人,只有你,现在在他心中或许仍然是当年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 他声音很是低沉,就连缙云听了眼睛也垂下去,遮住了眼底晦暗的神色。我听得只觉肩膀分外沉重,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我觉得你搞错了。就算我当年死的早,没赶上你说的那件事,没被巫炤划归到敌人阵营。可这次复活之后,因为我的不作为他还是恨上我了的。真要能说动他,也是司危才能办到的事,我怎么可能做到啊!” 姬轩辕笑了笑,似乎想要说什么,看了眼缙云,又咽了下去。他高深莫测地看着我:“你不一样,就算是试试也好,能帮他的人,现在只有你了。” 我挠了挠头,还是觉得分外费解。 “不是……为什么你,还有你们,要不远万里跑过来只为了让我去尝试劝一个死不回头的别扭怪呢?巫炤做出的那些事情,我以为你……还有北洛,该是恨他的才对吧?” 是,现在的剧情确实是改变了,可巫炤也确实不是个好人啊。不管是从姬轩辕族长的立场,还是从北洛辟邪王的身份,这两个人怎么都不该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恨?或许有过。”北洛冷声说,“在我得知天鹿城的魔是他引过去的时候,是恨不得杀了他的。可是后来,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他看了一眼缙云,继续说道:“……天鹿城的事情,多亏了前辈你,终究是没有酿成大祸。而我对巫炤……” “归根结底,我们是对不起他的。”姬轩辕插了一句。 ……是因为,对不起吗? 我吞吞吐吐地说:“你们不要这样说……当年的事情也是情非得已,你们没有……” “是情非得已,也是真的对不起巫炤和……西陵。”姬轩辕打断了我的话,他的眼底掠过一抹悲色,“我是有熊族长,是轩辕丘的统帅,可我却没法保护所有人。当年,我只想保留下更多人族的火种,我成功了,可我也牺牲了那么多朋友、爱人……我是不信神的,可当年西陵沦陷的时候,我敲响了闻天鼓,那一刻我是真切地把所有希望寄托在了神的垂怜上。 “可是没有用。西陵城灭,嫘祖战死,巫炤恨我们入骨。哪怕后来我无法原谅他做出的那些疯狂的报复,我也清楚,归根结底,这事终究是因我而起。” 我怔怔地看着他。 这一刻,那个从来淡定从容微笑着的男人,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伪装。他微微抬头看着天,肩膀有些无力地微微耷拉下,眼中是满满的悲痛和哀伤。 他是人族的英雄,是轩辕丘的族长,他活到白发苍苍,死时神女来送灵药,万人祈祷哀哭。 可是,也许他直到死的时候,都仍然记得自己年轻时没有保护住的爱人。 那个他曾经爱慕的、在夜色掩盖下如少年一样痴缠顽闹的女人,死在了他永远的悔恨中。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姬轩辕永远恨上了神,哪怕后来有了长生不死的机会,也坚定地拒绝了那颗神女送来的灵药? 缙云一直没有说话,可到了这时,他也抬头看向我,目光里流露出和姬轩辕有些相似的淡淡哀伤。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缙云说,“巫炤想必是不想看到我的,我在外面等你。” 我抓了抓头发,还是非常迟疑:“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巫炤那个人你也知道,认死理,钻牛角尖,这件事他自己一个人纠结了上千年,现在更是因为苏生之术复活,把自己彻底逼上了绝路,就算他不恨我,我也没办法……” 我突然顿住了。 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我脸上渐渐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好,我去试试。”我慢慢说道,“你说得对,也许,我真的是唯一能帮他的人。” 第087章 北洛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为什么他们赶路的速度这么快——他是辟邪,用裂空可以直接跃迁。 唯一的缺陷就是比起他祖宗苍炎,北洛还只是个腰力微弱的毛孩子,每次跃迁的距离不远,穿越完还得假装高冷实则肾虚地歇半个小时。 就这么走走停停,我们一夜没休息,终于是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赶到了西陵城外。 天空是阴郁的灰,铁青色的浓云低低地压在坍圮的城池上方,高大的城墙已经被浓密的藤蔓植物覆盖,可仍然能看到城墙上残留的烧灼痕迹。两扇厚重的石门封闭了城,一如当年城内的人守城死战的模样。 一个娇小的人影正在城门前漂浮着,她一次次撞向城门,各种法术向上面招呼着,然而城门纹丝不动。 “司危?”我喊到。 她蓦然扭过头,等看到我,以及后面的姬轩辕四人的时候,眼中骤然燃起了刻骨的仇恨。 “姬轩辕!”她咬牙切齿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泡透了恨毒的汁液。然而她却并没有立刻冲上来,司危站在那里紧紧地握了会儿拳,然后猛然转过头,像是没看到我们一样继续进攻着那扇门。 “巫炤他在里面吗?”我仗着自己和她的关系或许还没有烂到家走过去问道。 “不关你的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好歹我也算巫炤朋友,来关心……” “朋友?呵,西陵没有你这种朋友!” “……行吧,不算朋友,那就……”我想了想,“铺友?好歹我们也曾经在同一个墓室的相邻棺材里睡过,对了,当时你也在那不是吗?你看多巧,我们三个都是铺友啊!” “……”司危气得说不出话,猛地扭头继续朝那两扇门进攻着。 我无奈地扭头朝缙云他们看了一眼,撸起袖子打算去帮忙打开门,姬轩辕却叫住了我。 “没有用的,巫炤是利用西陵原来的阵法封住了城门。我能帮你打开一会儿,但是……” 司危刷地一下扭过了头。虽然没有说话,可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姬轩辕恍若未觉一般继续说下去:“……但是,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凭什么?”司危喊出声,“我……这里是西陵城,凭什么只有她一个外人能进去?她也配?!” “因为她是唯一拥有伏羲血的人。”姬轩辕平静地说,“巫炤是利用西陵原有的阵法改进后封闭的城池,我没办法完全解开,就算打开一瞬,也只有长宁的身体能抵抗住阵法的压力。其他人,哪怕是缙云,过这门的风险也是极大。” 司危极是不忿地咬了咬嘴唇,愤怒地瞪着我,却也是毫无办法。 “你准备好了吗?”姬轩辕问我。 我咽了咽口水,擦了擦手心里因为紧张泌出的汗。正要走上前,缙云却一把拉住了我的手。 他盯着我,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和严肃,像在送出征的战士,也有点像……有点像给丈夫送通房的大奶奶。 ……这什么见鬼的眼神描述?! “你小心。”缙云低声说,“尽力即可,若是巫炤执迷不悟,也不必理会他无理的要求。” “嗯,我懂。”我郑重回答,“巫炤就是个熊孩子,你忘了我和他第一次冲突了吗?遇事不决打一顿就好,我不会惯着他的!” “我不是……”缙云嘴唇动了动,最后像是放弃一样叹了口气,说道,“万事小心。” 我转身,紧了紧腰带,大步迈上前,路过司危的时候,听见她低低地说了一声:“我还是讨厌你……但是,巫炤他不讨厌你。你不要对不起他。” 我总觉得他们西陵可能是盛产傲娇。 我没再说话,后面姬轩辕提示声音发出的刹那,面前的两扇坚固石门就变成了灰色的一片虚无。我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迈入了那片虚空中。 那一瞬间,像是一下子被抛入了深海,四面八方的压力逼迫而来,我只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每一寸骨骼似乎都在咯咯作响。恍惚中我才总算是明白了姬轩辕说的“只有长宁能承受”是什么意思了——若是司危那个娇弱的小姑娘,这会儿怕不是早就被压成了肉酱。 好在这压力也只是一瞬,等眼前重新亮起来,我已经是站在了西岭城中。眼前是一尊熟悉的断头雕像。 在巫炤梦境中见到的血色西陵已经完全变了样子。残垣断壁依旧,荒无人烟依旧,可却已经不再是梦中的血色。坍塌的青灰石墙被葱茏的植物覆盖,天空灰蒙蒙的,惨烈的过往全部被凄清的荒凉掩埋。 我走到石像前抬头,想了想游戏的剧情,这个雕像应该就是所谓的人牲,是当年劝说缙云伏杀巫炤的西陵人侯翟,因为心怀愧疚把自己做成雕像竖在这里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绕过他继续朝前走。 虽说我当年到过西陵,可现在的这座城已经毁得完全看不出当年模样,我只能凭着之前游戏里跑地图的记忆朝着巫炤可能在的地方摸索。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我迟疑着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一座坍塌的房屋,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气压的沉默。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认出来了?” “巫炤!”我猛地抬头,左右张望着,“你在哪?!快点出来,我都跑这里来了,你别躲着自闭!” 他像是没听到我说话一样,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当初,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养伤的。第一次来西陵就伤得快要死的轩辕丘战士,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们!你在这里嘲讽良心不会痛吗?! “那时候,嫘祖还在,巫之堂还在,西陵还在……”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似是陷入了追忆之中。 我等了半天,终于是忍不住举手问:“那个,巫炤,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我根本没认出来这是哪,我纯粹就是……迷路了。” 沉默。 “……你看我都很辛苦来找你了,能不能给点提示?往你那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这真的不能怪我啊,游戏里有小地图的情况下我还是迷路了好几次,现在这纯靠感觉往前蒙,说不定直到巫炤等得不耐烦自杀了我还没找到通往他的路呢。 我期待地等了很久,然而巫炤可能是公主病犯了,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无所事事等着超级玛丽来拯救的公主,他无情地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没有小地图的我继续孤独地寻找拯救公主的路。 不过,经过刚才巫炤那一句地点提示,我也渐渐想起来一些东西。以那个我曾经养伤的小屋为起点,记忆的碎片缓慢拼凑,我也清楚地想起了那时候的事。我和缙云巫炤驰援西陵,在西陵城外发现了獍的踪迹,我被獍妖捅了个对穿在这里养伤,然后第一次跟着巫炤参观了西陵城。 出屋子,上悬浮电梯。那时候我正骑在獍妖背上抓着巫炤的披风,跟他抱怨他审美堪忧,他阴阳怪气地一撩披风把我扔了下去。 被摧毁的平台,当时是西陵战士们演练的地方,我曾经在这里一挑十,巫炤对我阴阳怪气的时候顺便把他也挑翻了完成了一挑十一。 再往前是巫之堂的方向,我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了司危,那天是她生日,我把巫炤做的笛子送给她,迎来了巫炤的阴阳怪气以及禁闭。 ……巫炤,为什么你给我留下的回忆全都是阴阳怪气的,不考虑自我反省一下吗? 越想越生气,我居然突然有了无穷的力量,气咻咻地沿着回忆的路走,杀了几个魔之后,眼前忽然一亮,一片广阔的花海出现在我面前。 白色的,花瓣小小的花朵,怯生生地露出地面,在灰色的天空下绵延成一片,一直到了西陵的城墙根。这是几千年前没有过的场景,温柔的生命覆盖了荒凉的废墟,它们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只是无辜又倔强地自顾自生长着。 巫炤正站在花海的中央,听到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来。 “你来了。” 没有疑问,没有愤怒,他平静得像是很多年前。缙云掉入魔域的那些日子,我为了苍炎的狗粮在外面奔波出差,每一次回到轩辕丘的时候,他都是这样转过身,平静地对着我说出这三个字。 我脚步不由自主放缓了,声音也突然变得很轻。 “是啊,我来了。” 第088章 花海,BOSS,主角。 我现在仿佛代替了游戏里王北洛的角色,特别傲气地拒绝了队友的帮助,以一个腰力微弱的王辟邪身份中二地面对BOSS,在明明可以群殴大获全胜的情况下打了个两败俱伤。 好在我不是北洛,我揍起现在这个样子的巫炤,一个打三个是没有问题的。 我仔细端详着他的样子,刚刚出墓穴时候还算乌黑的长发此刻已经开始泛起灰,露出来的皮肤也是犹如死人一样的灰白,上面布满了如同冰裂瓷器一般的黑色纹路。现在的巫炤就好像一棵即将枯死的植物,整个人都透着衰败的气息。 “你是来杀我的?” 我摇了摇头:“我是来救你的。” 他短促地冷笑一声:“就凭你?” “对,就凭我。”我坚定地回答,大步流星朝前走去,越走越快,一边抽出了袖子里的短刀,寒光闪闪的刀刃直逼巫炤,简直像是个要趁盲人不注意谋财害命的抢劫犯。 巫炤:“……” “你想干什么?”他黑着脸后退半步,刚才努力营造了半天的悲情邪魅BOSS形象一下子散去大半,“是姬轩辕让你来杀我的吗?” 我抬头看了看手里的刀,赶快放下来塞到背后,一边拼命摇头:“不不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姬轩辕让我来的……不对,不是他让我来杀你的,还不对,我不是来杀你的!” 我语无伦次地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为了以示清白还把那把刀扔到一边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害他的心思。巫炤看我表演了半天,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冷冰冰的笑。 “几千年了,你还是一样蠢。” “你才蠢。”我不甘示弱,“几千年了,你都把自己折腾死一次了,脑子还是转不过那个弯。我蠢,最多是小事上丢脸坑了自己,你呢?你把自己第二次坑到绝路上,还把你最后的族人都差点害死!” 巫炤猛地转过身来,长发无风自舞。他睁开了眼睛,一双死鱼一样卡白的眼珠子翻着我,语气里也带上了压抑的狂怒:“你懂什么?你这个叛徒,要不是我当初——” “我说错了吗?”我一点都没怕他,继续大步向前,“司危现在在外面,她不是你最后的族人?她不是因为你差点就和北洛结仇,为了你差点死掉?还有当初最后的西陵人……如果不是你非要搞个无能狂怒的复仇,他们会死吗?我说那些人是你害死的,哪点有问题?!” “闭嘴!你又不是西陵人,凭什么说这些可笑的话?!” “是啊,我不是西陵人,”我笑起来,“不过挺巧的,我倒是知道轩辕丘之前的几千年,有个叫安邑的部落和你们西陵很像,也是一意孤行全族复仇,到最后落得只能在传说里听闻的下场,你想听吗?” 我拉开了架势,要好好地跟巫炤来一次嘴炮,可巫炤显然不是那种能听人嘴炮的合格BOSS。不等我开口,一道黑红的光就猛地从我站的地下刺出来。我险险跳到一边,巫炤已经吹着笛子召唤了好几只怪物把我围住了。 五分钟后,我站在一地碎骨头片中间,一手掐着巫炤的脖子,膝盖顶着他的肚子把他摁在地上。 “你忘了我魔法免疫,而且你现在早就不如当年了?”我笑眯眯看着巫炤无谓的挣扎,“今天我顾傲天的嘴炮你是想听也得听,不听也要听。刚才说到哪了?对了,从前有个安邑,安邑有个战士……” 我把辛夷给我讲的故事以及自己在梦境里看到的东西给他讲了一遍,故事挺长,等我讲完的时候,巫炤已经放弃了徒劳的挣扎,只是静静躺在地上,眼睛微闭,如果不是枯槁的容色,还真有那么点美人花海春睡的意思。 “……所以你看,不管曾经安邑多么牛逼,进行过多么惊天动地的复仇,他们执着想要留下来的东西一样都没能完成。甚至现在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始祖魔就是那些复仇的安邑人。流传下来的,是安邑的铸剑术,是他们曾经最强部族的传说。” “所以呢?”巫炤的声音透着你说吧反正我啥都不想听的冷漠,“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我认真地说,“我想告诉你,里面的那个战士,就是我。” 巫炤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不,应该说是我的前前前世,你以前不是说过,怀疑我和巫之血有什么关系吗?并没有,我身上的是被浊气侵染过的伏羲神血,是能把人类变成始祖魔的东西。” 我放开了掐着巫炤脖子的手,他却没有动弹,仍然躺在地上望着我。从来到西陵以来,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可以称作震惊的神色。 “当年宁曾经去过巫之国,见到了巫祖,他们用巫之国的罪人做过实验,有些被施展过苏生之术的人,在接触过神血后立刻暴毙,而有些则是活了下来,被神血重新变回了活人。” 我拔出巫炤腰间的骨刀,在手腕上划下浅浅的一道口子,一线血渗出皮肤,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仍然表情木然的巫炤,说:“我说可以救你,不是试图劝你回头。只是我能给你一个机会——我身体里有神血,可它或许已经很微弱了,就算用了你也有很大的几率死去。可是也有一线希望,你能重新变回去。” 我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我的话说完了,还想打吗?可以,不过我觉得你打不过我,没这个必要了。” 亏我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要和游戏里北洛一样,和巫炤来个悲情互殴呢。现在看看!有实力,有外挂,还走什么悲情路线! 巫炤被我揍得有点灰头土脸,看着有点丢面子。他闷不吭声地站着,半晌才忽然开口:“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想了想说道:“我确实没办法证明我说的话,不过你可以去辛商城,问那里的大天魔辛夷,他……” “不,你说的关于神血的事情,我在巫之堂的记载中曾经看到过。”巫炤打断了我的话,“我凭什么相信你愿意帮我?” 我叹了口气:“信不信是你的事情,我只想告诉你,我愿意把我的血给你,话已至此,想怎么办你自己决定。” 我不再和他废话,该说的话说完,我转身就打算直接走人。 在我刚刚迈出一步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那力道又大又急,我条件反射一翻手腕反制住他,刚想给他来个过肩摔,巫炤已经就着我抓他的动作欺身上来,他早就被我缴了械,这会儿手上也没有武器,整个人中门大开,竟然是直接朝我正面撞来。我被他这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动作惊到,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嘴唇就被人狠狠咬住了。 那张脸贴得极近,我能清楚看到灰白的肌肤上如同寄生植物一般蔓延的细小裂纹,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巫炤的窗户虽然关上了,我却仍然能从近在咫尺的脸上读出焦躁、愤怒和隐隐的绝望。 一个充满了血腥噬咬的吻。 我的愣神其实只持续了一瞬,过肩摔的动作几乎没有迟滞,我抓着巫炤的手腕,狠狠地把他掼到了地上,膝盖压着他的腰,手掐着他的脖子,又恢复了之前的那个动作。 “卧槽,你特么有病吧?!”我面红耳赤大吼,舌头舔了舔嘴唇,疼得一个哆嗦——这货直接给我咬破了。 他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微微喘息着,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你想干什么?!都说了我是来帮你的,爱信信不信滚!来这出什么意思?你喜欢我啊?!” “对。”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他承认了! 居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 你不是走别扭别扭傲娇路线吗?突然打这个直球什么意思,要我怎么回答啊! “我不喜欢你!”半晌,我才抖着嘴唇吼道。 “我知道。”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两千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我才问你,我凭什么相信你?” 放在他脖子上的手在发抖,我花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掐死这个阴阳怪气却又确实算不上绝对坏人的家伙的冲动,我咬牙切齿道:“凭我是你的朋友。” “和缙云一样,曾经砍掉我的头的朋友吗?” “对!如果你做出那种事的话,我也会砍掉你的头!”我豁出去地吼道,“可你现在不是没来得及做吗?你放心,有了缙云的前车之鉴,哪怕是打断你的腿,把你绑起来扔天鹿城让辟邪们看着,我也不会让你做出那种事了!所以,你就放心相信我是你的朋友吧!” 如此气吞山河的“我要和你做朋友”宣言,哪怕是巫炤也被我镇住,半天没说出话来。我放开了掐他脖子的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嘴唇上的伤口,又痛得嘶了一声,顿时更加生气,我捂着嘴,含糊着继续说:“而且,你也别总把自己当成无私奉献平白遭背叛的小可怜,你以为缙云不会为了你牺牲吗?若是当年不是为了人族,缙云哪怕为朋友去死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气冲冲站起来,转身就朝外面冲去。 “顾长宁。” 身后传来巫炤的声音,因为又被揍了一顿,还带着点虚弱的喘息,他说:“若是当年刚遇见你的时候,我和缙云一样对待你,你会不会……” “不会。”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是成年人了,早已经不会因为谁对我好就选择和谁共度余生。我与缙云在一起,是因为我们都是相似的人。而你——” 我转身看向巫炤,他站在那里面对着我,恍惚间似乎见到当年轩辕丘楼头花下美人如玉,他微微一笑,整个西陵的小姑娘都能前赴后继掷果盈车。 “我不喜欢你。”我轻轻说,“但你若愿意回头看看,我,缙云,嫘祖,姬轩辕……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他没再喊住我,我顺利一路冲出了西陵城。 天空的阴云已消散不少,此刻城外正是残阳如血,落霞熔金。司危、姬轩辕都在那里等着我,我却第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的那个人。他正抬头看着天边落日,听到周围人的动静才倏地转过头来,望着我的时候眉目平静安宁,像是完全没觉得我会在里面发生什么事情。 可我知道,他已经这样看了我几千年。 我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我和巫炤说过了,他要是能想通,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 缙云点点头:“那你还要去哪里吗?” “不去了。”我摇头,“走不动了,也再也不想走了。” 他似是听出了言外之意,只是怔了片刻,便微笑起来。 “没关系,我也走不大动了。我们一起走慢些,走到哪里,便歇在哪里就好。”